武林帝國 - 第47章

驍騎校

  元封伸手壓了壓,道:「這次和上回有所不同,咱們不是去斬將奪旗,而是偵察敵情,愣頭青我可不要,會說突厥話、蒙古話,膽大心細的才行,覺得自己夠格的,向前一步走。」

  一百名將士竟然齊刷刷的一起向前邁了一步,這下元封可愣了,他卻不知這河西走廊地帶,各民族混居,漢人會說突厥話,突厥人會說漢話的多了去了,還是身後的老兵油子王金彪有辦法,小聲道:「副帥,讓這些小子每人說兩句我聽聽就成。」

  王金彪這老傢伙語言天賦很高,早年走商的時候經常和河中的蒙古人打交道,一口地道的蒙古話連當地人都聽不出來,讓他考核這些士兵再合適不過了,果不其然,片刻功夫就刷掉了三四十個人,留下的人里再精心挑選,終於挑出三十名士兵來。

  偵察這種事情不比打仗,人在精而不在多,之所以挑選三十名精兵,是因為察合台軍的巡邏隊編制就是三十餘人一隊,城牆下面還有那麼多的敵兵屍體,悄悄下去扒幾十件衣甲上來,胡亂清理一下套在身上,再戴上皮帽子和尖頂頭盔,挎上彎刀和短弓,別說離遠了看,就是離近了看也看不出破綻來。

  偵察隊由元封親自率領,另外再帶兩個親兵,一個是精通外語的王金彪,一個是武功高強尤擅近身格鬥的前河口鎮店小二趙子謙,一行三十二人趁着夜色用繩索滑下城牆,反穿羊皮襖,在積雪的掩護下向十里外的突厥大營摸去。

  月黑風高,郊外西北風凜冽,三十二人借着地勢和天色順利來到突厥大營旁,其間躲過七八處暗哨,爬過兩條水溝和一道柵欄,倒也不算困難。

  蒙古人紮營不像漢人那樣講究,既不挖壕溝也不壘土牆,就是一座座的蒙古包排起來,外面胡亂豎着一些木柵欄,二十幾萬人的大營連綿十里,稀疏不等,精銳騎兵的營房相對牢固一些,用大車圍成牆,還有哨兵和巡邏隊,民夫們居住的營寨就簡陋很多,連圍牆都沒有,只是在外圍草草挖了一道排水溝而已。

  三十三人趴在雪地里等了半天,才看到一支巡邏隊逶迤而來,和營門上的哨兵對了口令之後便穿營而走,一行人這才從雪地里爬起來,將羊皮襖脫下露出裡面的鎖子甲,大搖大擺的朝轅門走去,守門士兵看見又是一支巡邏隊過來,也不細看,問了口令便縮到一旁緩和去了,王金彪用一口地道的河中口音對答了口令,一行人順利進入營地。

  走在幾十萬突厥大軍的營地里,和走在虎狼窩裡沒有什麼區別,說不害怕那是假的,所有士兵的心臟都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但是走了一陣子卻發現也沒那麼可怕,突厥軍大多在帳篷里睡覺,還有些人在挑燈修理武器雲梯,來往運送物品的,傳遞軍令的,穿梭一般走動着,並沒有人注意他們這支普通的巡邏小隊。

  「突厥軍也沒什麼嘛,看他們這穿的住的,還不如咱呢。」趙子謙在元封耳邊低語道,此話不假,雖然帖木兒帝國強大無比,但是窮兵黷武征戰多年,士兵的待遇相當低劣,帳篷軍裝殘舊破損,盔甲兵器也不齊全,嗅嗅伙房裡飄出來的味道,也沒多少油腥。

  元封瞪了趙子謙一眼,不讓他胡亂開口,所幸這一句低語並沒人注意到,小分隊走到人少的地方,找個避風的角落坐下休息,同時派出王金彪打探情況,王金彪到底是在西域廝混過多年的老油條了,拿着煙袋過去找了幾個正在幹活的民夫攀談了幾句,片刻後就屁顛屁顛的回來了,低聲道:「探明白了,他們的大汗突發急病,所以攻勢暫停,整個連營的大致布置也清楚了,是這樣的……」王金彪拿着刀鞘在雪地上畫着示意圖,「這裡是咱們所在的位置,向前左手走就是小王子的騎兵萬人隊營地,右手是大軍草料場,再往前是中軍王帳,這裡戒備森嚴口令也不同,想混進去不容易。」

  元封道:「咱們不去中軍王帳,去這裡攪他個天翻地覆即可。」說着一指草料場的位置。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糧草是軍隊正常運作的最基本需求,人要吃糧馬要吃草,少了一頓都不行,尤其是戰馬所用的飼料非常講究,必須是乾草和苜蓿燕麥之類的精料,否則馬匹不能出力打仗,突厥軍所使用的戰馬以吃苦耐勞的蒙古馬居多,伊犁馬也占了相當一部分,二十幾萬大軍,牲口數量相當龐大,每天所用的草料都是天文數字,倘若把這個草料場給一把火點了,突厥軍的戰馬就成了擺設。

  聽了元封的話,大家都陰測測的笑起來,事不宜遲,拿起兵器趕緊向草料場方向走去,忽然一聲厲喝傳來:「你們是那部分的?」

第28章

搶到老子頭上了

  元封不懂蒙古話,但對方語氣嚴厲,似有質問的意思,他的手慢慢向腰後摸去,那裡暗藏着一排飛刀,可是王金彪卻不動聲色的按住了元封的手,衝着發問的人點頭哈腰答了幾句話。

  那個發問的人身穿裘皮袍子,帽子兩邊垂着狐狸尾巴,腰間掛着一柄鑲金嵌玉的彎刀,職位應該不低,聽了王金彪的答話,他又氣沖沖的說了一句,然後扭頭走了。

  「他說什麼?」元封壓低聲音問。

  「好事,他問咱們是哪部分的,讓咱們去草料場領草料呢。」王金彪嘿嘿笑着說道,元封聽了也不禁暗笑,真是天助我也,正愁怎麼混進草料場呢,這就來了個貴人相助。

  巡邏隊跟在那位將軍身後進了草料場的大門,門衛雖然嚴格,但是看到是自家主將帶來的人,也就不加盤纏放過去了,誰也不會想到涼州軍的膽子居然能大到如此地步,喬裝打扮深入連營核心位置。

  草料場內數百人在忙碌着將乾草裝車運走,看他們的軍裝各不相同,面容相貌也有差異,有高鼻凹眼的突厥人種,也有扁臉小眼睛的蒙古人,當然漢人面容的也有,元封的小部隊混在裡面並不起眼,草料場的小頭頭將王金彪叫過去,扔給他一塊牌子,讓他帶隊去後面把乾草抗來,老王頭一本正經的答應着,回過頭來喜笑顏開,一指草料場深處,低聲道:「到裡面點火去。」

  草料場內乾草堆積如山,草堆上站着人用叉子往下鏟草,那些因為積雪侵蝕而腐爛的草扔到一邊去,下層的乾草裝在馬車上一輛輛的運出去,草料場的人手不足,往往需要從各營抽調士兵來幫忙,元封的巡邏隊就是被臨時抓差來的。

  一行人往裡面走了百十步,自有人過來安排他們幹活,誰也沒注意這群人中已經少了兩人。

  元封和趙子謙悄悄脫離大隊,裝作找地方撒尿的樣子往草料場深處走去,尋了一個沒人的地方,趙子謙從懷裡把火刀火石拿了出來,將引火的艾蒿絨團貼在火石上,另一隻手拿火刀的鈍刃擦擊火石的邊緣,火花飛濺,將艾絨點燃,正要抓過乾草引燃,忽然旁邊有人大吼一聲撲將過來,趙子謙到底是練武的人,反應極快,閃身避過一伸腿將那人絆倒,碗口的拳頭照後腦打過去,只一下這名草料場的士兵就暈死過去。

  再去拿火刀艾絨,卻發現艾絨掉進地上的雪水污泥里,已經濕透了,趙子謙氣得差點蹦起來,問元封有沒有帶點火的傢伙,元封搖搖頭。

  「那怎麼辦?機會稍縱即逝啊,咱們可是在連營深處。」趙子謙急得抓耳撓腮,元封思量一下,道:「有了,用這個試試。」說着將懷裡的火槍掏出來,取下通條用倒鈎將槍膛里包裹着鹿皮的鉛彈勾了出來,重新裝填了火藥,讓趙子謙收攏了一堆乾草,擺放的蓬鬆透風,衝着草堆「砰」就是一槍。

  一團火從槍口噴出,直接將乾草點燃,趙子謙取過叉子,將燒着的乾草挑到草垛上,正是西北風肆虐的天氣,火借風勢,呼啦一下就燒起來了,兩人扭頭就跑,水火無情,草料場到處都是易燃物品,跑得不夠快可是很容易把小命搭進去的。

  看見兩人慌裡慌張的從草料場深處奔出,指揮王金彪他們幹活的突厥人剛要發問,被王金彪一把撲倒,匕首插進了腰窩,蹬了兩下死了。

  火已經點起來了,現在要做的就是趁亂溜出去,片刻的功夫那個草垛已經火光沖天了,遠近幾里內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無數人大呼救火,元封等人也跟着大呼小叫,裝模作樣的救火,黑暗中人頭攢動,誰也看不清誰,有那官銜高的剛登上高處進行指揮,便被元封用飛刀放倒,草料場亂成一團,火越燒越大,撲救難度越來越高。

  突厥大營亂作一團,元封等人趁機溜出草料場,本來還想去中軍王帳趁火打劫,可是摸過去一看,王帳戒備森嚴,刀出鞘箭上弦,元封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帶領大家摸進附近馬廄,殺了馬夫,搶了三十來匹健馬,一行人呼嘯而出,路上有人攔截,王金彪便大吼道:「奉大汗令捉拿奸細,誰敢攔我!」竟然通行無阻。

  有驚無險,奔至涼州城下,回望突厥大營依然是火光沖天,元封不禁嘆道:「倘若老王將軍有些魄力,趁這大好機會派兵劫營,敵軍豈不是會土崩瓦解。」

  和城牆上對了暗號,一行人才被接了上去,為安全起見,城門並沒有開,而是從城牆上放下吊籠,依次把他們拉上去的。

  上去之後,城上值守的士兵個個面露驚喜之色,問這些身穿突厥戰袍的戰友:「那火是你們點的?」

  突擊隊員們個個煙熏火燎的臉色漆黑,一笑露出兩排白牙:「不是俺們還能是誰幹的?張副帥領着俺們去串門子,順便把他們家草垛給點了,嘿嘿。」

  士兵們嘖嘖稱奇,張副帥實在是太神勇了,有勇有謀啊,涼州有這一號人坐鎮,突厥人八輩子也別想打進來。

  此時元封已經坐在王威面前了,懇切的說道:「此時派出一支騎兵進行突擊猶未為晚,定然能將突厥軍一舉擊潰。」

  王威道:「萬萬不可,這把火點起來,突厥人一定會加以防範,現在出擊無異於飛蛾撲火,還是穩重些好。」

  元封苦勸也沒有用,王威就是堅持己見,他是防禦使,掌握兵馬調度大權,元封也無可奈何,只好退了出去來到城牆上,用千里鏡觀察十里外的突厥大營,那裡依舊是火光沖天,半個夜空都被映照的通紅,燒乾草的嗆人氣味傳過來,令人咳嗽不止,但是士兵們卻興高采烈。

  「這可夠突厥人喝一壺的。」

  「糧草都燒光了,看他們吃啥。」

  「還是張副帥厲害啊,出去溜一圈就把人家的草料場就燒了。」

  士兵們熱切的討論着,元封的威名本來就在軍中傳誦,現在又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士兵們對他已經不僅僅是敬佩了,簡直就是崇拜。

  ……

  次日上午,大火終於撲滅,幸虧臨時挖了幾條防火溝,火勢才沒有蔓延到其他營地,只是燒了一個草料場而已,但是五十萬擔乾草的損失也讓大將們心疼的直咬牙。

  前日指揮作戰的時候,禿黑魯眼見大批察合台勇士倒在血泊之中,涼州城卻巋然不動,心力交瘁再加上風寒,竟然一病不起,這場大火本來還想瞞着他的,但是漫天的嗆人味道卻遮不住,禿黑魯得知草料被燒,當即大呼一聲:「天亡我也!」倒地不起,眾人趕緊救護,半天禿黑魯才悠悠醒轉,人到底年紀大了,精氣神比不得當初了,他召集親信大臣在王帳里開了半天的會,會議內容無人知曉。

  黑的兒火者王子殿下,也就是昔日十八里堡十三太保中的老五楚鍵,領着一幫親兵在草料場廢墟中檢視着,他臉色鐵青神情嚴峻,這一場大火把軍中所有的儲備草料都給燒了,天寒地凍的乾草難尋,戰馬沒了飼料就不能打仗,這一招太毒了,這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當初和元封一起夜襲黃草鋪馬賊營地的往事。

  沒錯,這件事肯定是他做的,楚鍵心中有了計較,此時手下人從火場中拖出幾具屍體來,檢查屍體的喉嚨並沒有煙灰,說明不是被火燒死而是被人殺死的,這就更驗證了楚鍵的判斷,元封帶人夜襲大營!

  亡羊補牢,猶未為晚。楚鍵下令各軍嚴加防範,把暗哨放到涼州城下去,晚上的口令要每個時辰一換,不同營的人嚴禁亂竄。

  回到王帳,楚鍵看到父汗正在和一幫叔伯開會,愣了一下才道:「父汗,查出來了,是涼州人做的。」

  禿黑魯擺擺手道:「不管那個,來來來,父親有事情和你說。」

  ……

  涼州,元封正在營房裡勾畫着防禦圖紙,忽然趙定安掀帘子進來道:「出事了,家裡派人過來說尤利婭被人劫了!」

  元封把筆一丟,抓起大氅就出了門,邊走邊問:「怎麼回事?誰幹的?」

  趙定安道:「尤利婭看家裡不夠錢買糧食,便拿了琵琶去酒樓賣唱,結果讓人搶了,家裡人跟到那人府門口卻被打了回來,就趕緊來通報了。」

  元封怒道:「這個傻丫頭,沒錢找我就是了,拋頭露面的象什麼話!」說着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趙定安愣了愣,也騎上戰馬緊跟了過去,他心中納悶,驪靬人出來賣唱挺正常的,為何九郎會如此惱怒,難道說他心裡有這小丫頭?

  元封馬快,按着趙定安說的地址奔到那戶大宅門口,翻身下馬,幾個驪靬女人立刻圍了上來,指着那鑲滿銅釘的大門道:「就是這家惡少搶了尤利婭,咱們去討人,反倒被他們一頓鞭子抽了回來。」

  元封不語,胸中早已怒火萬丈,當初就是因為惡少強搶孟小冬才造成十八里堡的滅亡,對於這種人渣他簡直恨之入骨,當即上前猛踹大門。

  大門後一陣噪雜的腳步聲響起,偏門打開,一個手拿皮鞭的傢伙指着元封喝道:「防禦使大人的府邸你也敢闖,活膩了!」

第29章

兵變事件

  元封一愣,這裡竟然是王威的府邸,王老將軍決不是那種當街強搶民女的無恥之輩,但是他家裡的人就不敢保證了,眼下可不是仔細考究什麼官場關係,得罪不得罪人的時候,分分秒秒都很重要,慢一慢尤利婭的清白都保不住,所以元封不假思索就是一記穿心腿踢過去,將那惡奴踢出去幾丈遠。

  看見有人找事,府邸里的家丁們呼啦一聲全圍上來了,到底是將門宅邸,家丁手裡都不是齊眉棒,而是明晃晃的鋼刀,元封才不怕這個,他只聽見身後呼啦啦一陣腳步聲,便知自己人到了,冷冷喝道:「都給我拿了!」

  趙定安帶領着元封的親兵隊迅速趕到,將打發這些小雜魚的任務接了過來,元封徑直往裡闖,有人阻攔就直接一腳踢過去,半路上捉到一個管家摸樣的人,揪住他的領子逼問道:「搶來的女人呢?」

  管家見他面目猙獰,戰戰兢兢答道:「在少爺房裡呢。」

  元封將他放下,喝道:「頭前帶路,敢玩花招就砍了你!」

  管家屁滾尿流,在前面一溜煙跑着,王威的宅子並不算很大,很快就走到了後院,轉了兩個彎來到一個幽靜的小跨院,管家指着裡面道:「這就是少爺的書房。」

  元封不清楚王威兒子的底細,右手抽出刀來,左手把腋下的火槍抽出來,上前一腳踹開書房的門,此時那管家悽慘的叫了一聲:「少爺快跑啊!」

  書房的門被踢飛,元封卻被房內的一幕驚呆了,預想中惡少霸王硬上弓的情景並沒有發生,一個腦袋瓜子很大的青年正跪在地上給尤利婭奉茶,尤利婭抿着嘴強忍着笑,一隻手還在那青年頭上撫摸着,像是在撫摸一隻小狗。

  元封收起刀槍,問道:「這怎麼回事?」

  尤利婭看見元封來了,便笑道:「這人是個傻子,可好玩了,讓他喊什麼他就喊什麼。」隨即拍着大頭青年的腦袋說:「乖,喊姑姑。」

  那青年果真就喊了一聲姑姑,同時把臉轉向元封,傻傻的說道:「我要吃糖糖。」看他眼神呆滯,體態臃腫,腦袋比正常人大兩號都不止,絕對是個傻子。

  傻子也會強搶民女?元封心生疑惑,正納悶呢,趙定安沖了進來道:「不好,事情鬧大了,王威派兵回來,和羅馬營在大門口卯上了!」

  元封趕緊拉着尤利婭和傻子向外走,邊走邊對趙定安說:「這事蹊蹺,傻子不可能當街強搶民女,肯定有人在背後搗鬼,你趕緊翻牆出去,叫鄉親們當心點,再把咱們的人召集一下,這事可大可小,早作準備為好。」

  上次在蘭州府發生的事情給元封心裡留下極深的陰影,牽扯到這些達官貴人,簡單的事情都變複雜了,自己初登高位,很多人眼紅,這件事很可能是一條陷害自己的毒計,處理不當就會着了別人的道。

  府衙門口,兩支軍隊正在對峙當中,先來的是羅馬營的一百名步兵,此時已經在門口擺開魚鱗陣,長牌在前,標槍在後,一丈八長的點鋼槍頭呈四十五度角伸在空中,雖然人數不多,但氣勢森然,殺氣騰騰,一百步兵躲在長牌後面鴉雀無聲,任憑對面人如何謾罵都不還嘴。

  和他們對陣的是三百名騎兵,雖然手中有鋼刀,胯下有戰馬,又占着人數優勢,但是面對這座穩固的小型魚鱗陣,竟然無處下嘴,只能遠遠的漫罵着,剛才府里家人來報,說是十幾個惡漢拿着兵器打上門來,王威便派了三百親兵回來察看究竟,結果來到門口卻發現大門被羅馬營的人堵上了,親兵們知道對方是硬岔子不敢硬拼,便圍住大門,飛馬報告王大人。

  報信的人前腳去,王威後腳就到了,這回帶的人馬更多,五百多騎兵把街道都堵上了,因為他聽說對方是衝着自己的傻兒子來的,哪能不急,來到近前一勒馬韁,對羅馬士兵的領頭百總喝道:「爾等膽敢兵變,再不讓開格殺勿論!」

  領頭的那名金髮青年不為所動,英俊的有些不像話的臉上肌肉緊繃着,眼睛死死盯住王威,拔出短劍用只有羅馬營士兵才能聽得懂的語言喊了一聲,數十支長矛便放低了角度,幾乎是平端着對着前面,那些騎兵胯下的戰馬看到一大叢尖利的東西對着自己,都忍不住刨着蹄子往後退。

  牽扯到自家的事情,王威便沒有那老成持重的態度,一揮手讓眾軍向前沖,正在千鈞一髮之際,一聲大喊從門裡傳來:「住手!」

  元封拉着尤利婭和王威的傻兒子從裡面走出,先對尤利婭的哥哥微微頷首,然後對王威抱拳道:「王老將軍,得罪了。」

  王威見兒子平安無事,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但是臉上的嚴肅表情依然沒變,喝問道:「張將軍,為何擅闖老夫的府邸?」

  元封冷哼一聲:「卑職倒想請問王老將軍,為何縱子行兇,強搶民女。」

  王威看看兒子,又看看那個拿着琵琶的漂亮異族女子,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但是看到兒子被嚇壞的樣子,不禁心頭火起,怒道:「吾兒自幼腦殘,豈能強搶民女,張將軍不好好在城上巡察,卻跑來管這些閒事,而且私自調動兵馬,你真當這涼州城姓張麼!」

  王威氣急之下說出這些話來,在元封心中又是一種感覺,不論自己怎麼賣命都不可能真正融入涼州的官僚體系內了,原本王威還算是中立者,現在也成了自己的仇敵,這涼州,怕是待不住了。

  見到妹妹安然無恙,那羅馬營百總也放下了手中短劍,一聲令下,長矛豎起,從戰鬥隊形變成了常規隊列,又是一聲口令,隊伍竟然就要開拔離去,這可把王威氣得夠嗆,羅馬營的傢伙實在是太囂張了,眼裡竟然沒有自己這個涼州最高武官!

  其實羅馬營算不得涼州軍隊,他們只是僱傭軍而已,誰出錢他們幫誰賣命,曹延惠花高價聘請他們來,也只是簽了幾年的合約而已,他們和涼州當局不存在從屬關係,最多是客戶和僱主的關係,讓王威氣惱的真正原因是這幫人竟然會聽從元封的吆喝,這樣下去可不得了,這不是架空自己這個防禦使麼。

  「誰也不許走!私自調兵形同謀反,把他們拿了!」王威不敢拿元封,但是對這一百名僱傭兵還是下得去狠手的,眼瞅着自己的兵馬越來越多,便悍然下令捉拿羅馬營的帶隊軍官。

  官兵們虛張聲勢的吆喝着,但卻都不敢向前,羅馬步兵天下無敵,人又齊心,誰敢找他們的麻煩,那百總倒也是條漢子,見自己妹妹已經脫離虎口,便不願連累戰友,走出來傲然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和他們無關。」

  官兵見他願意自首,這才上去拿人,尤利婭急得都快哭出來了,焦急的目光投向元封,但元封也無能為力,和王威的關係已經很僵了,如果此時再跳出來強行保下那名百總,豈不是更讓王威下不了台,想想還是算了,從長計議比較合適,羅馬營是涼州城內屈指可數的精兵,眼下又是用人之際,想必打一頓軍棍也就罷了。

  哪知道王威把一腔怒火都撒在這名百總頭上,見他束手就擒,便喝道:「目無軍紀,罪無可恕,立斬!」

  這下元封可惱了,對敵作戰猶豫不決錯失良機,對內鎮壓倒是雷厲風行的很啊,他當即站出來道:「請問王老將軍,這名百總犯的是什麼罪過?」

  王威壓住怒火道:「私自調兵還不算罪過麼?」

  元封道:「這些兵馬是我調來的,我聽說有人強搶民女,就派這些兵馬前來調查,現在人已經在王老將軍府上找到,幾百雙眼睛都是看見的,王老將軍若是要斬人,就請先斬張某。」

  王威氣得亂抖,連聲道:「你你你,跋扈!」

  正在此時,又是數百騎趕到,原來是大公子聽到消息趕來了,看到這裡一派劍拔弩張的情形,曹俊奇道:「這是怎麼回事?何苦自己人鬧將起來?」

  王威氣呼呼的說:「張副使為了一個賣唱女子就闖到卑職府上大打出手,還私自調動了羅馬營的步兵和卑職對峙,此事還請大公子為卑職討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