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帝國 - 第9章

驍騎校

  除夕夜,胡家酒館裡只有胡瘸子和啞姑爺倆相對枯坐,旁邊還擺着兩副碗筷,一副是給啞姑她娘預備的,這是慣例,還有一副是給元封預備的,本來想趁着除夕夜,把這兩個孩子的親事給定下來,可是那傻小子居然拐帶着其他後生一起跑了,連個口信兒都不留,難不成……他心裡一點都沒有啞姑?

  胡瘸子悶悶不樂,多喝了幾杯酒睡覺了,可是啞姑卻連飯都沒吃,伺候爹睡下之後,便披上皮襖,帶着賽虎到堡門箭樓上去等了。

  這一等就是一夜,到了日出時分,實在熬不住的啞姑打起了瞌睡,忽然,趴在地上的賽虎耳朵支楞起來,聽了片刻便奔出了箭樓,啞姑被驚醒,也跟着跑出去,衝着賽虎眺望的方向看去。

  只見蒼茫天地之間,一支隊伍正逶迤而來,一騎當先奔出,那騎士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啞姑頓時興奮地跳起來,賽虎也跟着歡蹦亂跳着。

  遠處的元封手搭涼棚,望着十八里堡牆上那兩個小小的影子,心中也不由的激動起來,猛夾馬腹,向着朝霞奔去。

第17章

十三太保

  十八里堡再次轟動,兩夜未歸的少年們居然帶來這麼一大筆財富,整整八十五匹馬,二十三頭騾子,十七峰駱駝,這麼多的牲口簡直都要把小小的十八里堡塞滿了,大人們喜得合不攏嘴,小孩子們騎在牆頭上看熱鬧,就連狗們也興奮地到處亂竄,不時汪汪叫上兩嗓子。

  這麼多大牲口單憑元封等幾個人,根本養不了,牲口棚先不說,每天的馬料就是最大的問題,從黃草鋪搶來的這些馬匹大都是戰馬,得用精飼料伺候着,不能冷着熱着,幹活也不如騾子頂事,所以這些牲口的安置成了迫切的大問題。

  這個問題元封早就想過了,先挑出二十匹最好的戰馬,剩下的無償分給堡子里的百姓們,參與這次行動的兄弟們家裡自然會照顧些,多分一頭牲口,另外給二十兩銀子。

  以前都是爺娘給孩子壓歲錢,大年初一早上在枕頭底下塞上幾個銅板,讓孩子去買些零食炮仗啥的,可今年這個初一卻大不同,孩子終於能賺錢了,終於能孝敬老的了,一出手還這麼闊綽,足足二十兩紋銀啊,一家人干一年都未必能賺這個數,十三兄弟的爺娘都高興的不行,當爹的還能撐得住,當娘親的已經忍不住開始抹眼淚,小聲嘟噥着:「孩子長大了,懂事了。」

  至於這些牲口,這些銀子是從哪裡來的,竟然沒人問,不問大家也知道,是搶的,這年頭能不被人搶就是造化了,如果能搶別人,那就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元封把自己那份銀子交給了胡瘸子,把個胡瘸子高興的什麼似的,都不知道說啥好了,雙手搓了半天道:「娃,大叔陪你喝一盅吧。」

  說着就要去拿酒壺,卻被啞姑一把奪去,狠狠拿眼睛瞪了她爹一下,胡瘸子訕笑道:「你們坐會。」便牽着給自己的那兩匹馬笑眯眯的進去了。

  「嗯,這個……這個給你。」元封從懷裡摸出一根銀釵遞到啞姑面前。

  啞姑愣了愣,接過銀釵轉臉就跑,倒把元封弄得不知所措,摸着後腦勺傻站在那裡,卻沒看見還有一個賽虎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期盼着屬於它的那一份禮物。

  新的問題很快到來,十八里堡太窮了,很多人家領了馬匹回家,卻發現根本無力餵養,牲口棚還好湊合,直接牽進屋裡便是,可是這馬料就難了,餵馬可不是用乾草就能混弄的,必須有足量的燕麥、豆子、苜蓿等精料混雜着餵養,可是十八里堡附近土地貧瘠,生產一些高粱、粟、稞麥、黑豆啥的,人吃都只是勉強夠,又哪裡有餘糧餵馬呢。

  活人不會被尿憋死,沒有馬料咱就買,有錢在手還怕買不來糧食麼,借着新年走親戚的機會,十八里堡的人們四面出擊,到處收購糧食,沒有幾天光景,十八里堡多了百十頭大牲口的事情就傳開了,與此同時,另一條消息也在四鄉八縣流傳着,那就是盤踞在黃草鋪十年之久的獨一刀匪幫徹底覆滅了,所有的頭領都被殺死,賊眾潰散,錢物牲口一掃而空。

  一個鎮子突然多了一百多頭大牲口,另一個鎮子突然少了同樣數目的大牲口,這兩條信息湊到一塊就再明白不過了,黃草鋪那樁案子分明就是十八里堡這些小子們做的,十三太保,替天行道。那幫小子不就是十三個人麼,這事沒跑!

  其實少年們對家裡是有啥說啥,這些牲口銀錢就是從馬賊那裡搶來的,沒什麼可隱瞞的,起初那幾天,家裡也提心弔膽的,不敢到處張揚,後來見這事都公開化了,四鄉八縣走親戚串朋友的提起這件事都挑大拇哥,說十三太保厲害,牛逼,那可是替天行道的大英雄啊,誰家要是生了這樣一個兒子,那真是前世修的福分,聽到這樣的讚譽,做爺娘的還不高興的要死,當下便扭扭捏捏地說:「其實……那個,俺家那個不爭氣的狗剩就是十三太保里的老八。」然後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離開,走路都有些飄飄然了。

  幾趟親戚走下來,馬料籌措到了,十八里堡的名聲也出去了,在這個通訊不發達的年代,口耳相傳就是最迅速的傳播途徑,十八里堡的十三太保星夜奇襲黃草鋪,斬殺馬賊頭目為民除害的事跡傳遍了方圓五百里,當然整個過程又經過了無數次的渲染和演繹,基本變成一個傳奇般的故事。

  從年初四開始,漸漸有人登門拜訪了,起初是臨近幾個村子的後生仔在爺娘的帶領下拜師來的,年頭亂,能讓孩子學點把式總是好的,能和十三太保拉上關係就更好了。

  都是鄉里鄉親的,還有人作保,有人引見,不收也不合適,元封便讓趙定安出面把這些後生收下,可是人家一看是老趙家的小子出面,就不樂意了,指名道姓要拜胡瘸子家的封哥兒為師,元封無奈,只好親自出面收人,看到瘦小黝黑的元封,這些原本在村里偷雞摸狗無惡不作的壞小子們竟然大氣都不敢出,低着頭垂着手畢恭畢敬的,也難怪,手刃獨一刀父子,夜襲黃草鋪斬首無數的事跡已然傳開,在大夥眼中元封既是為民除害的大英雄,又是殺人不眨眼的小魔頭,在他面前,誰敢不恭敬啊。

  元封將這些後生收下,按老規矩安置在王寡婦家裡,讓年齡大的趙定安張鐵頭管束他們,每天的伙食費用也不用他們的爺娘出了,自有元封負擔。

  自家的壞小子終於有人管了,還不用出伙食費,這些做爺娘的自然千恩萬謝,滿心歡喜的放心去了。他們走了,新的一批人又上門了。

  送孩子來拜師的村民們出了十八里堡一里開外,正遇上五個騎着馬的漢子,看他們兇悍的樣子和腰裡的長刀,便知道不是善類,村民們不敢直視,匆匆閃避到路邊,等這幫人過去了才小聲說:「看,連馬賊都慕名前去拜師了。」

  這回來的正是活動在附近的幾股馬賊團伙,平日裡他們受到獨一刀的打壓,獨一刀吃肉,他們只能喝湯,自打獨一刀死了之後,這些團伙就開始蠢蠢欲動,妄圖頂替獨一刀的位子,正打算年後動手呢,十三太保夜襲黃草鋪的這一仗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原來十八里堡那個小刀客不是個孤單刀客啊,而是一個小團伙,雖說聽名字只有十三個人,但人家有知名刀客坐鎮,行事又夠狠辣,這就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慎重對待。

  馬賊們來訪,卻並非是為拜師,向一個少年學藝,他們抹不開那個臉,真實的原因一方面是出於禮貌上的考慮,人家亮明字號準備在道上混了,作為同行肯定得去拜會拜會,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探聽虛實,都說小刀客厲害,十三太保兇狠,俗話說的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什麼都得親眼見了才算真的。

  趙定安帶着少年們出去騎馬了,堡子里只留下不到五個人,按照元封定下的規矩,堡門上隨時都要留人望風,今天執勤的正是狗剩,望見遠遠的有幾個帶刀的漢子過來,狗剩趕忙敲鑼示警。

  元封正在屋裡和葉開清點銀錢,聽到鑼響急忙抓刀拿弓背箭,跳下炕頭徑直出門上馬而去,動作順暢的像是預演過無數次,等葉開也拿了刀上馬跟出來,元封已經到了堡門口。

  「五個人,都帶刀,要不要關門?」狗剩緊張兮兮地問道。

  「不用,關門就顯得咱們心虛了,要是來找事的,恐怕也不會就來五個人。」元封道。

  果然,來人到了堡門前五丈遠便不再向前,規規矩矩的報號:「黑風口柳海龍,半天雲馬隊羅小虎,前來拜山,有薄禮奉上,請十三太保大當家的照應一下兄弟們。」

  聽到這話,堡子里的人才鬆了一口氣,元封單人獨騎出來道:「原來是柳當家和羅當家,在下十三太保老九元封,見過兩位當家的。」

  見是一個黑瘦的娃娃出來招呼,柳海龍就有些不滿,心道這十三太保未免太托大了,便道:「煩請你們老大出來敘話,咱們備了薄禮要親手給他。」

  「對不住了,咱們老大帶領兄弟們操練去了,堡子里只有在下照看,二位有什麼見教,在下一人接着便是。」

  別看元封人小,說話還挺像那麼回事,不卑不亢的還暗藏鋒機,但是卻惹得柳海龍老大的不快,俺們來好生來送禮,你們不客客氣氣讓進去喝茶不說,還弄個小孩來糊弄,簡直太不給面子了,當下他便一夾馬腹朝堡門去了。

  「嗖嗖嗖」三聲銳響,三枝羽箭釘在柳海龍的馬前,箭羽還在顫動着,驚得他的坐騎前蹄抬起,長嘶起來。

  「柳當家,你們挎刀背劍的,別嚇着堡子里的鄉親們,有什麼事情就在門口說。」元封將弓插回馬鞍一側的皮套,冷冷道。

  「你!」柳海龍怒目圓睜,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泄了氣,因為他看到羅小虎等人也是一臉的驚詫,這小子發箭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又准又狠,若是存心取自己性命,恐怕現在已經沒有活的柳海龍了。

  說是拜山,其實未嘗沒有踩盤子的意思,這些人的心思元封很清楚,大隊人馬不在家,要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指不定鬧出什麼亂子呢,連發三箭這一手算不上什麼大本事,可是卻極大地震懾了馬賊們,一時間眾馬賊都不敢動了。

  柳海龍給羅小虎狂使眼色,羅小虎無奈,只好道:「這位小兄弟好俊的箭法,只是不知道刀法如何?在下羅小虎,想討教兩招。」

  「請賜教。」元封在馬上一抱拳道,臉上毫無懼色,此時堡門口已經聚了十幾個人圍觀,一聽說馬賊要向元封討教刀法,眾人便鬨笑起來,一個個籠着手,興致盎然的蹲着看起了熱鬧,瞧那架勢,似乎是認準了羅小虎會吃虧。

  羅小虎不傻,看這架勢就知道不妙,此時已經不能退縮了,只能硬着頭皮上,不過他留了個心眼,道:「看這位小兄弟身量不高,我羅小虎也不占你的便宜,咱們就文比吧。」

  元封道:「何為文比?」

  羅小虎道:「所謂武比,就是持刀對拼,生死不論,大過年的肯定不合適,文比麼,我先做個示範你就明白了。」

  說罷羅小虎讓跟班折了一根樹枝過來,不長,也就是三尺左右,跟班平舉着樹枝,羅小虎氣沉丹田,低吼一聲拔刀出鞘,先耍了幾個漂亮的刀花,然後以迅雷般的速度砍起那根樹枝來,他出刀極快,幾乎看不見刀的影子,就見那樹枝一寸寸的縮短,片刻後便只剩下跟班手裡的一小截了,其餘的都變成滿地的小木段,一寸一截,整齊的很。

  這刀法確實了得,柳海龍帶頭鼓起掌來,幾個馬賊跟班也噼里啪啦的跟着拍巴掌,再看元封,只是淡淡一笑,也讓狗剩去折了一根樹枝過來,不過他並不讓人用手拿着,而是道:「拋!」

  狗剩聞言將樹枝向空中一拋,只見元封縱身一躍,長刀出鞘,刀光在空中飛舞,眼花繚亂沒人能看清楚,等元封落地之時,就只剩下漫天的木屑了。

  羅小虎咽了一口唾沫,親自拿出背囊里的紅布包裹,也不敢靠的太近,就放在距離元封三步遠的地上,顫聲道:「這是俺們的一點心意,請兄弟轉交十三太保大當家,那什麼,大過年的都挺忙的,俺們就不進去喝茶了,先走了,您留步吧,別送,別送。」

  說完屁顛屁顛跑回去翻身上馬,沖仍舊呆若木雞的柳海龍嚷道:「還不快走。」柳海龍如夢初醒,賠個笑臉拍馬便走,五個馬賊絕塵而去,連頭都不敢回。

  「九郎,好樣的!」

  「封哥兒,好刀法啊。」

  堡門外一片歡聲笑語。

  遠處,縱馬疾馳的羅小虎對柳海龍道:「排行第九就這麼厲害,那前面八個還不厲害到天上去,咱們今兒個實在是孟浪了。」

  柳海龍也一身的冷汗,「定弦了,以後道上的買賣,先和十三太保打招呼,人家點頭了咱們再做,要不然哪天半夜上門來要說法可就慘了。」

第18章

三十餓狼

  馬賊們剛走,趙定安就領着兄弟們殺回來了,原來是葉開見勢不妙偷偷跑去報信,眾人一聽有人打上門來,這還了得!當即抄傢伙上馬往回奔,一個個長刀都出鞘了,要是碰上羅小虎柳海龍他們,少不得一場惡鬥。

  見堡門外歡聲笑語,眾人都在嘲笑着馬賊的狼狽舉動,趙定安等人才放下心來,聽狗剩繪聲繪色講了剛才的事情,今天剛收的那幾個小子眼中都露出狂熱的色彩,這個師父還真拜對了。

  「沒事了,都回去繼續練習。」元封揮揮手道。

  師父下令了,徒弟們便都翻身上馬準備離開,忽然有那眼尖的指着遠方喊道:「不好,馬賊又回來了!」

  眾人抬眼望去,果然見遠處煙塵滾滾,似乎有一彪人馬正殺奔而來,情況不明,元封也不敢冒險,忙道:「進堡,關門!」

  眾人匆忙撤進堡子,大門緊閉,敲響銅鑼召集堡子里的青壯,大過年的鎮上的漢子們都在家推牌九呢,聽見招呼趕緊丟了牌出來集合,在堡門處領長矛,領大刀,上牆的上牆,整隊的整隊,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漢子們一邊忙乎着一邊罵:「哪個不開眼的又來送死,真當俺們十八里堡人是泥捏的麼。」

  那伙人馬終於來到十八里堡鄉牆下,牆上的人和門後面列隊的鎮民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元封發出戰鬥的號令,可是聽到的卻是元封的笑聲:「我當是誰,原來是鄧掌柜,新年好啊。」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又是虛驚一場啊,當下打開堡門,將鄧子明一行人迎了進來,青壯們便各自散了。

  來者正是商隊掌柜鄧子明,本來說好開春才來的,可是他在走親訪友的時候聽說了十三太保夜襲黃草鋪的事跡,便提前趕來了。

  「鄧掌柜把我要的東西帶來了麼?」元封開門見山的問道。

  鄧子明臉上一紅道:「禁軍用的騎弓不好搞,已經托人去打點了,過半個月應該有回信,今兒個先帶來兩壺雁翎箭,封哥兒先用着。」

  元封有些失望:「就帶了這點東西,那你怎麼還帶了十幾個跟班,獨一刀都死了,你還怕啥?」

  鄧子明呵呵笑道:「封哥兒,這些人是我們鄧家族中子弟,都是些頑劣的孩子,特來請封哥兒費心調教的,至於相關費用都好說,兵器馬匹都自備,食宿嗎,就先在您這兒搭夥,吃多少都算我的。」

  元封傻眼了,怎麼是個人就想往自己這兒送徒弟啊。

  鄧子明看出他的困惑,便道:「封哥兒莫怪,這些少年都是馬幫子弟,長大成人以後肯定要子承父業的,若不學點身手怕是難吃這碗飯,與其求那些蘭州府,長安府的武師、教頭,不如求你這個名刀客了,你誅殺獨一刀父子之後,名頭已經傳出去了,這又滅了黃草鋪那幫殘匪,擺明了是要吃這碗飯的,我尋思着這剛開張,怎麼都得幫襯點,這樣吧,我鄧家馬幫帶個頭,以前給獨一刀的例錢,多加一成給您,封哥兒您看怎麼樣?」

  元封低頭沉思片刻,開口笑道:「原來你以為我要接手獨一刀的買賣啊,這是個誤會,我滅獨一刀匪幫,純粹是先下手為強,自保罷了,從十八里堡到涼州這段路程,平坦通暢,本來是極好走的,正是因為匪患才無端增加了商隊的成本,商人千里奔波只為薄利,如是依仗武力盤削他們,又和獨一刀有何區別,此等事,元封做不來。」

  鄧子明聞言,忽然起身一躬到底:「封哥兒體諒我們行商的難處,可敬可贊,我代表常走這條道的同仁們感謝您了,不過您不吃這碗飯,自然有其他人吃,您看這……」

  元封道:「我們十八里堡地少馬多,很多人家都抱怨養不起了,這樣吧,我出一些騾馬駱駝和你合股做生意,商隊的安全自然由我負責,若是其他馬幫也想受我保護,只需知會一聲便可,我分文不取。」

  鄧子明暗道封哥兒真是仁義之人,腦瓜也足夠精明,當馬賊靠劫掠為生畢竟不是正途,遠不如投身正行生意,至於他所說的對其他馬幫分文不取,那不過是個說辭而已,做生意的人都精明着呢,你保全了他們的人貨,他們怎麼可能不投桃報李,只不過這種報答的方式會稍微多樣一些罷了。

  事情很快便談妥了,鄧子明送八個族中子弟在十八里堡學藝,元封出十七峰駱駝,三十匹馬入股鄧家馬幫,另外負責馬幫從黑山峽到涼州的安全,收益按照入股份額清算,該分多少就是多少,正所謂親兄弟明算賬。

  元封讓張鐵頭挑出三十匹劣馬來,交鄧子明帶走,之所以還留下了六十匹馬,是因為元封考慮到自己的小騎兵隊需要足夠的機動能力,這個需求只會慢慢增加而不會減小,至於駱駝,這玩意農家用不上,還不如那些騾子來的實惠。

  本來老孫頭、張駝子他們還想留鄧子明過夜,晚上大家喝一盅,但是鄧子明卻不敢久留,因為元封再次囑咐他,務必儘快將所需的物資採辦好。

  鄧子明帶着馬匹駱駝走了,留下了一紙合同和五十兩銀子,十八里堡人人笑逐顏開,本來馬匹養在家裡就是個賠錢貨,現在能入股跑買賣,每年都會有固定收益,而且是元封做的中人,絕不怕被人坑,真是一件大喜事。

  王寡婦家裡一下子又添了十幾張嘴,元封的小團伙總數達到了三十人之巨,王家做飯的鍋都顯得有些小了,鎮上幾個頭面人物商議了一下,決定找幾個手腳麻利的人去幫王寡婦做飯,商議來商議去,最後還是覺得孟家大姑娘孟小冬最合適。

  孟家大姑娘十八歲了,人精明又潑辣,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家裡的活忙完了正好去給王寡婦搭把手,也不用封哥兒出錢,鄉里鄉親的,這點忙應該幫的。

  商議之時,胡瘸子也在場,囁嚅着想說點啥,可是最終還是沒開口,老頭有意讓啞姑去幫忙,可是由想到自己店裡也需要人手,思來想去還是自私心理占了上風,後來為這事啞姑還哭了好幾次,這都是後話了。

  元封手下三十個人,十三個是本鎮子弟,附近村子的少年和鄧家子弟各八人,另有一個是從馬賊團伙救出來的葉開,這些少年平均年齡在十六歲上下,正是精力旺盛,身體發育高峰期,若是在自家便只能幹些挑水推磨的活計,白白浪費這大好光陰,無限的精力若沒有正常的發泄渠道,便會去做那雞鳴狗盜之事,但是在元封這裡,一切都不成為問題了。

  白天騎馬,負重長跑,然後是練刀,練彈弓,蹲馬步,再就是遊戲,各種各樣的遊戲,比如一群人分成兩組待在一個沙坑裡,互相把對方往外扔,看誰最後剩的人多,又或者是騎着馬用長木杆打球,看誰把球打進對方的龍門,總之都是對抗性和協作性比較強的遊戲,既保證了趣味性又能增進隊友之間的友情,分組的時候也沒有固定規律,就是按照手心手背來分,這樣又隔絕了小派系的產生。

  體力消耗的大,吃的就多,元封這裡的小食堂可比他們家裡的飯食要好得多,其實也沒什麼絕招,就是油水管足,飯管夠,幾乎每天都要殺一隻羊,鎮上的雞蛋更是被他們包圓了,高粱米飯用大海碗盛的冒尖,要擱一般人吃一碗就撐死了,可是就連孟小二這樣的小娃娃一頓都能幹下去兩碗,驚得他姐姐合不攏嘴,這哪是三十個半大小子啊,分明是三十頭餓狼!

  好在元封有的是錢,光是從黃草鋪搶來的銀子就有千餘兩,後來柳海龍羅小虎他們又送來二百兩見面禮,一隻羊才幾個錢,一兩銀子都用不到,高粱、豆子、粟米就更不值錢了,即使如此,每月盤點賬目的時候也讓元封和葉開瞠目結舌,這樣吃法,金山也能給吃空啊。

第19章

弓騎兵出擊

  二月二,鄧子明的馬幫終於來了,這回的商隊比往日壯大了許多,上百匹駱駝、騾馬身上都馱着從關中採買的磚茶、絲綢、布匹、瓷器、鐵器,另外鄧子明還帶來了元封夢寐以求的東西。

  二十副弓箭,全是中原工匠製造的好傢夥,韌性極好的多層竹片和桑木互相穿插接榫,表面貼着牛角,弓弦是拓蠶絲絞成的,堅韌無比,比元封手裡這張簡陋的獵弓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鄧子明一臉的愧疚對元封說:「實在對不住,弩是禁物,有錢都買不到,弓還好些,不過也都是軍中淘汰下來的,我想着你這邊要得急,便全收了來,若是不合用,就只能再找機會買新的了。」

  元封隨便拿起一張弓拽了拽,道:「確實都是用了許久的,弓身已經泄了勁,頂多還有六十斤力道,不過也好,我這些徒弟暫時還開不得強弓,用這些軟弓練練手也好。」

  每張弓只配了一壺箭,而且不是什麼好箭,是角鷹翎的竹杆箭,不過在眾少年看來,這已經是精美絕倫的武器了,一個個圍在旁邊兩眼放光,若不是趙定安彈壓着,恐怕已經有人動手去摸了。

  馬幫只是路過十八里堡,打尖之後便再度上路,只不過隊伍里多了一面三角紅旗,上書四個大字「十三太保」這就表示馬幫由十三太保提供保護,誰敢搶劫就是和十三太保作對。

  這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元封自己明白,手底下這三十號人偷襲還行,面對面的戰鬥根本干不過那些經年老匪,所以根本沒派人手隨隊同行,眼下緊要的任務唯有訓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