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百戰穿金甲 - 第4章

小橋老樹

  在一片歌舞聲中,劉存孝放下節度使的架子,和眾人盡情歡飲,興致頗高。在高興處,離開坐位,抽出腰間佩劍,擁着胡姬,一邊舞劍一邊高聲呤唱,卻是李白的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劉存孝呤到激情處,扔掉佩劍,扯掉胡姬身上的衣服,胡姬雪白的身體完全暴露出來,胡姬不敢躲避,只是用手遮擋住私處,劉存孝「哈哈」大笑着把胡姬抱起,向內堂走去。另一名胡姬卻並不敢停下,仍在音樂中起舞。對於劉存孝的行為,眾人見慣不怪。

  侯大勇心中暗嘆:「這就是貴族的生活,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難怪不同時代的人都想升官發財,人的貪慾就是戰爭不斷的根源」

  劉三和侯大勇碰了一杯酒,劉三笑容可掬地說:「今日送給侯郎的使女,可曾滿意,這是為兄特地為郎所選,均是府中上品,以後就隨君處置,吾娘子還捨不得,聽說是送給侯郎,這才忍痛割愛。」

第一卷

滄州故事

第八章

滄州城內

  晚宴過後,回到西宛別院,春蘭、秋菊兩名使女還坐在小屋內等着侯大勇。秋菊拿出一條做好的腰帶,腰帶針腳細密,是按照侯大勇要求所做,正好可放置他的那幾樣寶貝。春蘭急忙出去端來熱水,準備為侯大勇洗臉洗腳。侯大勇細細看過腰帶,贊道:「腰帶做得真好。」又放在腰下比了比,再道:「春蘭、秋菊,以後我回來晚了,就不要等我,你們自去休息,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會照顧自己。」

春蘭和秋菊面面相覷,秋菊見侯大勇並未生氣,大着膽子說:「阿郎是否覺得自家們(註:1)做得不好?」侯大勇見春蘭秋菊作為使女的身份意識已深入骨髓,硬和兩位客氣,她們還不能適應,就說道:「不是做得不好,只是讓你們久等,過意不去。」

  春蘭覺得侯大勇說話真是奇怪,就笑道:「管家送來一些衣物和錢,放在阿郎房內。」侯大勇心想:「春蘭、秋菊是劉三送的,自己現在實際上身無分文,經濟上受制約,人就不獨立,看來現在先要解決經濟來源,不過,我現在身無長物,信用卡上倒還有好幾萬元,可惜無法使用,只有野山參可能還值一點錢。」於是問春蘭、秋菊:「北地的山參,在此是否值錢。」

春蘭搶着答道:「當然值錢,北地為遼人所占,路途上又有馬賊,到白頭山去的商家越來越少,山參也就越來越少,可說是千金難求。」侯大勇想到劉三商隊遇險之事,知所言非虛,又問道:「現在米價如何。」春蘭道:「一斗米約十二錢。」侯大勇見天色已晚,道:「大家休息吧,明天你們和我去城內走走,我還沒有來過滄州。」

春蘭高興地拍手道:「我們好久沒到集市里去了。」侯大勇道:「我從北地回來,對滄州的稱呼不熟悉,出去可別亂稱呼人,你們給我說說。」

  阿郎提出的問題,春蘭、秋菊可算內行,在這個年代,當使女的稱呼錯了人,可不是一件小事。於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介紹稱呼。聽了兩人介紹,侯大勇總算對這個時代的稱呼有所了解,不似以前老是鸚鵡學舌,怎樣稱呼實在心中無底,生怕用錯了成為笑話。

  在這時代,還沒有「老爺」之稱,奴僕稱呼男主人為「阿郎」,而稱呼少主人為「郎君」,稱呼主母和小姐俱為「娘子」。但是,「娘子」、「郎君」並非只用於奴僕稱呼主人,旁人見了女子亦呼其為「娘子」,見了少年女子也有呼為「小娘子」,年長者也會叫少年人為「郎」或「郎君」;

稱呼相熟悉的男子多以其姓加上行第或最後再加以「郎」呼之,

女子稱呼丈夫的弟弟為「小郎」,而女婿又被稱為「郎子」;男子多自稱為「某」,也有謙稱「仆」的,稱呼較多。而女子除了謙稱為「奴」外,更多的是自稱為「兒」,同時,也有女子自稱為「某」。

  談完稱呼,春蘭、秋菊已睡眼朦朧,只是侯大勇未睡,就強打精神賠着侯大勇說話。侯大勇笑着說:「春蘭秋菊,去休息吧。」

春蘭應道:「阿郎,有事就叫我們。」兩人就在侯大勇的外屋睡下,內屋、外屋並未分開,只是隔着一幅門帘,想着兩個妙齡少女就睡在外面,呼吸聲可聞,侯大勇吃得有些多,想打一個屁,想到外面有兩個小女子,只有使勁憋着,這種感覺怪怪的,侯大勇真覺得自己就是紅樓夢中的寶玉。

  第二天,侯大勇帶着春蘭、秋菊到滄州城內遊玩。

  城市面積比想象中要大,城內面積約五平方公里,形似臥牛又稱臥牛城。城牆基寬約三十至四十米,當時滄州正處在後周與遼國的邊界,滄州常為戰場,這麼寬的城牆顯為應對戰爭。滄州地方不大可是名氣很大,這裡是《水滸》中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發配之地,從這裡,林教頭被逼無奈走上梁山路、近代還出過霍元甲、佟忠義等一大批英雄豪傑。

  侯大勇見整個城市以城樓為中心,兩邊是房屋,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等專門經營,此外尚有醫藥門診,大車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等行業,大的商店門首還扎「彩樓歡門」,懸掛市招旗幟,招攬生意。街市行人並不多,想來皆因連年戰亂之禍,卻也可看出和平時期的繁華。

  侯大勇來到一個醫藥門診,進去,見過藥房夥計,問道:「我有上好的長白山野山參,要不要。」野山參很是珍貴,一向難求,夥計將信將疑地瞧了侯大勇一眼,他沒見過侯大勇,卻見過春蘭、秋菊,心想:「這兩個丫鬟是劉府的,不知為何跟着此人,聽說劉三被馬賊所搶,那裡還有貨物。」但見到侯大勇樣子很是精明,也不敢小視,說道:「不知可否是正宗的野山參。」當侯大勇拿出野山參時,夥計立馬認出這是地道野山參,馬上叫店主人出來。店主人見到山參,也是兩眼放光,說:「多年沒有見到這麼好的野山參。」侯大勇想:「看來滄州民風樸實,要是在現代,貨在好,商家先都要把貨貶得一錢不值,好壓價。……唉,阿濟格對我真好。」侯大勇問道:「這山參值多少錢?」店主人忙說:「山參怕熱、怕旱、怕曬,在深山裡長得慢,六十到一百年的山參,其根都很小,你的山參應已在地下生長了五百年以上,難得,這山參我可收不起,東城郭家急着要山參,我叫人去請郭家之人。」

春蘭知侯大勇不知郭家,就悄聲在侯大勇耳邊道:「郭家有錢。」

  一會,幾匹快馬在店鋪門口停下,一名華服青年跳下馬來,見到山參,對侯大勇長長一揖,道:「有了老山參,家母這下可有救了,先生真是貴人,請隨我到陋室,我當重重酬勞。」

  侯大勇同郭家青年來到東城。郭家也是大戶,府第雖不如劉三大,也頗具規模,房中頗多字畫,顯是讀書人家。隨後主人郭行簡出來相見,對侯大勇再三表示感謝,聽說侯大勇從北地回來,禁不住嘆息:「可恨石敬瑭割棄燕雲十六州給契丹,使中原失去屏障,門戶大開,從此契丹占據高地,躍馬就到中原腹地,契丹騎兵時常在中原縱橫,老百姓受盡荼毒」侯大勇見郭行簡悲切,安慰道:「遼人占據燕雲十六州,遲早會被中原英雄收回,歷來胡人只能占據中原一時,只是時機未到吧。」

郭行簡以為侯大勇不過是個普通商販,沒有想到侯大勇出口不凡,很是驚奇,道:「聽侯郎談吐不凡,定是學識淵博,到滄州可有何打算?」侯大勇道:「我從北地來,路遇劉三郎,現在住在劉三家中,還沒想好做什麼。」

郭行簡聽到侯大勇住在劉三府中,臉上的笑容就如放在油的雞蛋慢慢地凝固了,他對着站在旁邊的管家說:「給侯郎的東西準備好沒有。」管家立刻叫人拿上一個大盤子,裝的全是錢幣。郭行簡冷淡地說道:「這是山參的酬金。」侯大勇覺察到郭行簡態度的變化,見主人不喜,站起告辭,郭行簡併不挽留。

  侯大勇對郭行簡頗有好感,雖說只是簡單聊了幾句,直覺告訴他,郭行簡是一位有氣節的讀書人。侯大勇帶着春蘭秋菊在城內閒逛,有了錢物,覺得腰板直了許多,給春蘭、秋菊買了些布料,讓兩位女孩喜不勝收,不知不覺,三人來到一座寺廟,寺名為「開元寺」,只見人來人往,香火很是旺盛。

  侯大勇看到「開元寺」三個大字,頓時想起了往事。侯大勇在現代時,曾和妻子到過河北,還專門到滄州市南效看過鐵獅子,在北方有句俗話「滄州獅子應州塔,正定菩薩趙州橋。」滄州鐵獅子又名鎮海吼,重約四十噸,素有「獅子王」的美譽,一千多年來,它飽經滄桑,曾被當成神物供奉,享盡了香火;在烽火連天、哀鴻遍野的戰亂年代,又經受了刀戈的砍殺,在獅體內外斑痕累累。侯大勇和妻子還在鐵獅子前照有相片。鐵獅子位於一座寺廟前,寺名就叫「開元寺」。

  此地應為舊地重遊,想到物是人非,侯大勇只覺此番遭遇太過離奇,禁不住有些傷感。而此時,開元寺前並沒有鐵獅子,想來還未鑄造,侯大勇努力去想鐵獅子是何時所造,卻想不起來。侯大勇雖不信佛,但是還是進去看了看,春蘭秋菊卻極為心誠在寺中燒香拜佛。

  一行人出來後繞寺而行,卻見到寺南側有一座鐵匠鋪,侯大勇猜這可能是鑄造鐵獅子的營地。一名大漢正在營地發怒:「竇田、郭寶玉,叫你們快快到西門鐵匠營去,你們卻在這裡囉嗦,是否要某家用鞭子抽你們。」一名匠人說:「能否寬限幾天,獅子正是關鍵時候,可離不得人,否則全完了。」「我可管不得這麼多,我只認得節度使的吩咐。」

  這時,出來一位翩翩公子,對着大漢說:「陳郎息怒,節度使已免去竇田、郭寶玉的差使,李某才從使君處回來。」說完,握住了大漢的手,順便遞給大漢一個布袋,大漢也是此道高手,輕輕一碰,就知道布袋中是錢幣,就笑着對翩翩公子說道:「既然李郎說話,那自然當作別論。」大漢又對匠人說道:「竇田莫怪,我也是身不由已。」

  這時,侯大勇認出翩翩公子是在晚宴中見過的人物,姓李名雲。李雲也認出侯大勇,知其勇猛,就相邀一坐。

  侯大勇問道:「李郎來此匠鋪做甚底(註:2)。」李雲道:「侯郎有所不知,大人(意為父親)一生信佛,滄州瀕臨渤海,地勢低凹,常水患成災,大人鑄鐵獅以降渤海惡龍,保得一方平安。」

  聽聞鐵獅子是李雲所造,侯大勇頓時對李雲萬分佩服,李雲鑄造的可是國寶啊。侯大勇道:「此真是大善事,見此鐵匠營規模,鑄造鐵獅子甚難,定是耗資巨大。」李雲點頭道:「李某家有薄產,只要能保得一方風調雨順,千金散盡還復來。聽聞侯郎有一寶刀,可削鐵如泥

,不知能否一見。」李雲拿過侯大勇的匕首,見黑沉沉的沒有什麼奇異,拿起了塊鐵片,隨手一切,如削木塊一樣,鐵片斷成兩塊,李雲眼睛一下睜得很大,連喊:「竇田、郭寶玉,過來,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寶刀。」兩個匠人迅速走了過來,似過匕首,霎時就似被點穴一樣,呆若木雞,良久,一人雙手發抖地抓住侯大勇,說:「竇田真是夜郎自大,今日見到神兵利器,才知竇田所打造之兵器,不過是破銅爛鐵。不知是何人找造,我願給他磕頭。」侯大勇心想:「這把匕首是現代高科技產品,一般廠家都不能生產,更別說這時。」只好推脫道:「此為家傳寶刀,我也不知何人所造,聽說是一雲遊天下的高人所賜。」

  註:1、自家意為我,自家們意為我們自家們。為行文通暢,方便讀者的閱讀習慣,以後在文中均用我,我們。2、「甚底」意「什麼」。

第一卷

滄州故事

第九章

疑雲重重

  李雲、竇田、郭寶玉等人,都是冶金鑄造專家,見到如此鋒利的匕首,自然是愛不釋手,聽說此刀是雲遊天下的高人所賜,想來高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怕今生無緣見到這等高人,皆嗟嘆不已。侯大勇在軍事院校的時候,對古代治金技術略知一二,卻也沒有深究,小時家鄉二叔開了一家生產簡單農具的小工廠,自己常去那裡玩,見得多了,對其簡單的工藝也了解一些皮毛。侯大勇暗道:不知現時的治金技術達到了什麼程度?

  侯大勇就對李雲說道:「我對鍛鑄之法略有所知,不知能否帶我看看。」

  古人的生產工藝,在當時技術條件下已較完善,達到了很高的技術水平。除了鑄造鐵獅子外,作坊還為當地人造一些生活用具,工匠們把白口鐵經高溫退火得到的一種高強度鑄鐵,具有較強的塑性和衝擊韌性,和現代農具相比並不遜色多少。侯大勇心想:「以現在他們所掌握的技術,稍加改進,就可以造出更為鋒利的武器,若能大規模、標準化生產,定可大幅度提高軍隊戰鬥力。」

  侯大勇卻不太明白在此時條件下,怎麼能鑄造出重達四十噸重的鐵獅子。竇田見侯大勇看得仔細,每到關鍵處就不經意露出特別注意的表情,顯得頗為內行,不敢大意,就詳細給侯大勇作了鑄造鐵獅子的設計說明:「我等欲用泥范明澆法鑄造鐵獅子,就是先塑出雛形,然後貼出外范,再把雛形刮去一層留下實心,將外范拼接壘起,群爐燒鑄,最後清除外范掏淨實心,就可以鑄造成功。」

  侯大勇知道鐵獅子鑄造極為成功,在一千後的現代社會裡,鐵獅子具有很高的歷史科學和藝術價值,是國寶級文物,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此等鑄造工藝可稱為規模宏大,技術精湛。此時,侯大勇對古人持有的心理優越感蕩然無存,只有深深的敬佩,忍不住在心中嘆息:「我國古代科學技術達到了如此高的境界,可惜,到了十八世紀,卻日漸退步,問題到底在那裡?」

  李雲對侯大勇說:「近日,節度使徵召匠人到西城鐵匠營,要打造一批兵器,對付遼人,滄州和北地遼人很近,遼人多次打到滄州城,不得不加強武備。我這裡的工匠被抽去不少,我去給節度使多次說情,才把竇田、郭寶玉少量匠人留下,否則,我這鐵獅子就只有停工了。」

  「滄州城牆高大,各項防守措施完備,遼人善野戰不善攻城,遼人來攻城,卻是以已之短攻敵之長,我要是遼人,決不攻此堅城,只需圍住,打掉援軍,一座孤城能守多久。」

  李雲沒有想到侯大勇對軍事還頗有見地,笑道:「侯郎幸不是遼人,否則滄州危矣。」

  在城內遊逛了一天,回到西宛別院,侯大勇想到每天早上長衣長褲鍛煉極不方便,便按照現代運動短衣褲的樣式,畫了個草圖,讓春蘭、秋菊照着做。隨後,侯大勇則提了一桶水,來到馬廊,為「風」洗刷,此事侯大勇堅決不讓別人代勞,因為根據現代科學理論,經常幫戰馬洗刷,能增強人與馬的感情,使雙方更為和諧,而在戰鬥中,人與馬能否協調非常重要。「風」在馬廊里關了一天,極不耐煩,見到侯大勇,就用頭在侯大勇身上使勁地蹭。

  馬廊其餘的馬,從身形、精神和毛色等多方面,都不如遼國和粟末靺鞨部落的馬匹。

  「難怪中原軍隊打不過草地民族的軍隊。在冷兵器時代,騎兵具有步兵所沒有的強大衝擊力和高度機動性,蒙古人對騎兵戰術的巧妙運用達到了冷兵器時代的頂峰,把騎兵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鐵騎所至,東西方軍隊潰不成軍,望風而逃。中原地區馬匹數量不足,質量不高,軍隊對騎兵運用不夠,所以長期以來對遊牧民族無可奈何。」侯大勇輕輕撫着「風」,不由自主想到戰馬在軍事上的運用。

  晚上,劉三又邀請侯大勇參加了晚宴。

  回到別院,春蘭、秋菊還在燈下對着圖案忙活,侯大勇喝酒喝得累了,對兩女說道:「這麼晚了,你們就別做了,我又不急着穿,明天做吧。」

春蘭、秋菊應了一聲,卻未停下。

  第二天,侯大勇醒來之時,一套像模像樣的運動短衣褲已放在床頭,試穿一下,還挺合身,就沒有換下,穿着新做好的運動短衣褲來到了外間,見兩女還未醒,料是昨晚做得很晚。侯大勇見秋菊的胳膊露在外面,就輕輕地拉了拉被子把她的胳膊遮住。當侯大勇轉身出門時,一滴淚珠順着秋菊的臉頰流了下來。

  來到院子裡,冷風一吹,侯大勇連打數個寒戰,連忙作起準備活動。按照部隊的習慣,侯大勇先在院子裡慢跑,等到身體發熱,才開始活動關節。做完準備活動,就依次做了一百個俯臥撐、五十個蛙跳、十次倒立、五十個深蹲。做完這些項目,汗水已出來。想到上次商隊遇襲時,打不過馬賊悉獨官,如不是有手槍,還不知結果如何,便拿出遼人送的長刀,一陣劈、砍、刺,雖勢大力沉,卻沒有成套的招式,

  「看來,有必要拜師學一套刀法,要不然遇到高手還是打不過。」

  晨練結束不久,就傳來敲門聲。秋菊去打開門,商隊武師何福貴走了進來,見侯大勇穿得奇怪,大汗淋漓,贊道:「難怪恩公一招擊倒趙武,如此勤勉,我等大大不如,恩公的衣服甚為奇怪,不過行動倒也方便。」

  「侯某和人打鬥,勝在體壯力大,並未學藝,想拜師而不得,空有好刀,而無絕技。」

  「侯郎是何家的大恩人,若看得起何某刀法,願與君討教一二。」本來何家刀法要經過正式拜師,成為弟子才能相授,何福貴見侯大勇對付趙武時招術狠辣,擊馬賊時勇悍異常,自付並無取勝把握,更主要的原因是其為五郎的救命恩人,因此,聽侯大勇開口,何福貴就以討教的名義將何家刀法傳與侯大勇。

  何福貴在別院中接過侯大勇的長刀,連稱好刀,然後將何家刀法十二式舞將開來,只見刀法雄健凌厲,步法急速,靈活多變,特別是連擊突出。侯大勇見何家刀法並不複雜,但刀勢凌厲,且多劈砍,很適合馬上使用,便說:「此刀法如若在馬上使用,威力更大。」

  何福貴夸道:「侯郎真是好眼光,我祖上為唐軍大將,當年唐軍持橫刀用以衝鋒,遠勝單刀及其它短兵器,何家刀法就是源於馬上刀法。」

  侯大勇若有所思道:「馬上決戰,一招制勝,刀法繁複反而無益,若軍中習練,不過三五招足矣。」

  何福貴將十二路刀法一一演示給侯大勇,侯大勇練習多遍終於將刀法記住,雖說刀法簡練,要練精卻非一日之功。何福貴見練習得差不多時,就邀侯大勇到其家中一聚。

  來到東城何家也算殷實之家,專門有一塊練武場,旁邊放着刀、槍、劍、戟、

斧、鉞、鈎、

叉、鞭、鐧、錘、抓、棍、槊、棒、拐、流星錘等兵器,場中兩三名青年人在練功,華服青年郭炯也在場中。

  另一間房屋,則為在商隊中戰死的弟子上着香。

  中午就在何家用餐,何家和劉家不同,劉家家宴,菜式繁多,常有奇珍異菜,而何家則粗盆大碗,中間有一個粗瓷盆裝着一大盆豬肉,另外就是一些大盤的素菜。侯大勇、何福貴及眾弟子圍坐在桌旁,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這等情景,和劉家卻又不同,侯大勇仿佛又回到了部隊裡,和戰友們在一起爭搶飯菜。

  桌上,何福貴說到侯大勇一招打敗趙武、擊傷悉獨官、勇救眾人等英雄事跡,眾弟子都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當郭炯聽何福貴談到侯大勇在北地偶遇商隊時,就問道:「侯郎與劉三以前並不相識?」聽到此問,侯大勇敏感地意識到郭家和劉家不和,「難怪郭行簡聽到我住在劉家,立馬就變了臉色。」

  在酒意中,一干弟子紛紛要和侯大勇比試比試。侯大勇自付,在部隊所學,都是一招致敵的招術,自是不能在比試中用,束手束腳,自己則在拳腳、兵器上均無取勝把握,還不如和他們摔跤,還有點取勝把握。侯大勇向何福貴說到:「我所學都是與猛獸打鬥的招術,拳腳無眼,恐怕傷人,我們不若來角骶。」當時角骶在中原也十分盛行,弟子們平日常作角骶之戲,所以何福貴就點頭同意。眾弟子推薦郭炯與侯大勇比試,結果郭炯被侯大勇連摔三跤,另外上來一名弟子也被迅速摔倒。於是,眾弟子皆服侯大勇。

  比試完後,眾人坐在練功場邊閒聊,一弟子說:「侯郎真是英雄了得,現在劉節度使正在招募兵士以抗遼人,何不去投軍,必可取得戰功,出人頭地。」侯大勇聽罷,只是含笑不語。

  酒足飯飽,侯大勇騎着「風」告別何福貴,當走到拐角處,突地閃出一人,正是郭炯,郭炯道:「我佩服侯郎英雄,若不是侯郎所帶山參,家母也不得救,因此,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郭炯向四周望了望,低聲道:「侯郎要從軍,盡可到別處,我願作推薦,節度使未必是抗遼人,最好別去,切記、切記。」

  當侯大勇和郭炯說話時,一雙陰冷的眼睛正盯着他們。

  郭炯走後,侯大勇沉下心,慢慢地思考郭炯所說之話,忽然想到一事,不覺心中一跳。當日晚宴,劉存孝說到「侯郎擊傷賊首悉獨官,實是英雄了得。」「悉獨官被我擊落馬下,是死是活我亦不知,劉存孝怎麼就能肯定是被擊傷而非擊死?」

  回到別院,侯大勇雖心中有事,仍然堅持到馬廊為「風」洗刷,進入馬廊,見裡面多了好幾匹馬,雖不如「風」,卻都是剽悍、雄健的戰馬。「風」和這幾匹馬頗為親熱,互相不停地用頭擦試。「難道,這幾匹馬來自北地?」

  正在此時,馬廊又進來一人,提着水,看來也正準備為馬洗刷,此人穿漢服,身體強健,皮膚呈黑紅色,留着濃濃的鬍鬚。當來人從侯大勇身邊經過時,侯大勇聞到草原特有的氣息,而此人腰間佩着一把短刀,不甚顯眼,侯大勇卻一眼認出,此刀雖是短刀,形制卻和遼人那把長刀一樣,為遼人慣用的刀具。

  「此人是遼人?為何在此?」侯大勇有些納悶,聯想到郭炯所說,一種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

第一卷

滄州故事

第十章

借刀殺人

  侯大勇已能斷定此人是遼人,靈機一動,就用簡單的靺鞨語進行試探:「你是遼人?」那遼人顯是聽懂靺鞨,臉色大變,用靺鞨說道:「你是靺鞨人?」侯大勇改用中原語說道:「以前曾到過靺鞨部做買賣,見你身材相貌似是北地好漢,故有此一問。」

  那遼人聽到侯大勇是漢人,臉色稍緩,卻也不願多說,專心洗馬,不再搭理侯大勇。

  當侯大勇巧遇遼人之時,劉存孝正在密室里和遼人羽陵商談。

  廣順二年十一月,天氣已經極冷,北風帶着雪花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縮着頭,大地一片蕭瑟。滄州城內的老百姓和其它地方的老百姓一樣,都沉入了夢鄉,他們不知,災難隨時都有可能降臨到他們頭上。

  大周的形勢就和這天氣一樣,低沉陰冷得讓人心寒。在顯德二年正月,慕容彥超起兵反叛,南唐派兵策應。澶州節度使、檢校太保柴榮累次上書請求出征,卻為權臣王峻所阻,而未能如願。大將曹英率兵討伐叛賊,數月無功,直到陛下郭威親征,在六月份才平定這場叛亂,而這不過是眾多危機中的一起。

  滄州劉存孝反叛已勢在必行。

  此次劉三帶着商隊到北地,除了貨真價實地做買賣外,還肩負着一項重任,就是向遼人提出具體借兵事宜。當劉三商隊完成所有任務,帶着貴重物品回滄州時,不料突遇馬賊悉獨官,所幸劉三逃得性命。遼人得知劉三商隊遇襲,為表誠意,派出大隊騎兵追殺悉獨官,悉獨官這時才知惹了大麻煩,他為人狡猾,多次圍捕皆逃脫,其馬隊卻被消滅,因此,劉存孝才知道悉獨官未死。

  滄州位於海河流域的下游,多條河流匯聚入海,有「九河下梢」之稱,土地貧瘠,洪澇災害不時降臨,更是處於周、遼的交界地區,人煙稀少、土地荒涼。

  劉存孝征戰十餘年,積功成為北地邊關節度使。劉存孝本為滄州人,做到節度使也算功成名就。這邊關節度使之位,責任重大,任務艱巨,為抵禦遼人,在大周陛下郭威的充許下,劉存孝招兵買馬,鑄造武器,不知不覺中擁有精騎萬人,裝備精良,和遼人作戰多次,沒有讓遼人占到便宜。劉存孝卻和其餘武人略有不同,他粗通文墨,對下並不十分殘暴,糧稅役工也不太重,因此,在劉存孝治理之下,滄州這邊關重鎮反而比較為平安。

  但是,人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當一人手中的實力足夠強大之時,難免會升起異心。慕容彥超起兵後,遼主和南唐均多次派人聯絡劉存孝,劉存孝羽翼漸漸豐滿,見大周形勢危機,不覺心生反意,欲效法石敬塘,借兵契丹,取大周而代之。

  東城郭家為周太祖母族郭家族人,也是滄州大戶,郭行簡與柴榮交好,因此,郭家深為劉存孝所嫉,只是未起兵時,不能對郭家有任何動作,否則定會引起注意而招來麻煩,但是,劉存壽對郭家重要成員特別是郭家父子,一舉一動都嚴密監視。

  劉存孝與遼人羽陵約定,二十天後,遼人出兵三萬,兵分兩路,一路一萬精銳攻定州,吸引大周兵力,另一路二萬主力精銳與劉存孝合兵一處攻打德州。同時,南唐也承諾出兵擊武勝,威脅大梁。北漢劉崇本是大周的死敵,一直占據太原虎視眈眈,料定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如此,大周必將顧此先彼,被各個擊破。

  「侯大勇到了郭家」和「侯大勇與郭炯在街邊談話」這兩件事情,劉三很快就知道。劉三在北地偶遇侯大勇,並不知其底細,只是見到此人極為勇悍,遇事冷靜,實為大將之才,故此有心拉攏。可是侯大勇拒絕到劉存孝軍中效力,卻接連和郭家來往。遼國密使和劉存孝商議完後,劉三將此事告之劉存孝。

  「此子甚為機智深沉,非滄州本地人,來路不明,不為我所用,也絕不能壞我大事。侯大勇雖救過你,但幹大事不拘小節,要設法除之。」劉存孝陰沉地對劉三說。「如侯大勇和郭家有來往,擊殺要小心從事,不能在你的府第動手,此時絕不能引起郭家猜疑。但要派人監視侯大勇。」

  劉三出計道:「侯大勇曾在商隊擊敗趙武,極為剽悍,不好對付,而趙武此人心胸狹小,比武敗北後,定是心有不服,可否用借刀之計,讓趙武擊殺侯大勇。」

  「可,不過趙武能否擊殺侯大勇。」

  「侯大勇雖強橫,畢竟未習武藝,趙武上次過於托大,兩人真正交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我叫花郎去趙家,送些錢物,以示好趙武,同時要告訴他,侯大勇在劉府到處吹噓,說趙武被他一招擊敗,趙武徒有虛名,以激起他的怒氣。然後派人把侯大勇的行蹤在無意中告訴趙武。」

  早上,侯大勇穿着運動短衣褲,練習何福貴所授何家十二刀。何家十二刀刀法並不複雜,侯大勇卻覺仍有一些花哨的地方,就參照了苗刀、東洋刀和泰刀的技法,根據現代力學原理,選定五式練習。遼人所送寶刀是單手執刀,刀柄不長,適於馬上作戰,侯大勇想到在博物館見過的苗刀,可雙手持刀也可單手持刀,馬戰陸戰都可以,是實戰的好兵器。「以後有機會,開一個鐵匠作坊,實驗一下記憶中的治鐵方法,增強硬度和韌性,參照苗刀樣式,或許還可以造出更適合作戰的兵器。」

  春蘭坐在院子邊,看着侯大勇練習刀法,秋菊則在為侯大勇作早飯。當侯大勇停下休息時,春蘭就拿出手帕給侯大勇擦汗。當春蘭凍得發僵的手指觸到侯大勇熱乎乎的後背時,不覺心中一盪。

  侯大勇心中卻隱藏着一些陰影,郭炯所言、劉存孝的無心之語、鐵匠營打造兵器、招募兵士、劉府遇到穿漢裝的遼人,種種跡象連在一起,意味着什麼?

  「這個時代和二十世紀初的中國軍閥割據的情況相似,外有強敵,內是軍閥混戰,有槍就是草頭王。劉存孝為節度命名,是武官中的最高級別官員,有實力和膽量謀反。在這個時代,謀反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換一個老大而已,但是不能讓遼人插手,讓遼人插手就是賣國賊。」

  「如果我是劉存孝,要造反,應具備什麼條件,採取什麼措施?首先是要招兵買馬,其次要糧草充足,第三還要有強援。北漢擁兵自重,背後依靠遼人,大周始終未能擊破,趙氏兄弟在二十年後才最終迫使北漢投降。但劉存孝是否具備這些條件。」

  「如果劉存孝反叛,從自己所知歷史來看,反叛肯定不成功,自己不能成為陪葬品。看來郭家對劉存孝有提防,郭炯才會說出這種示警的話。今天可騎馬再到城裡、城外走走,看看地形,觀察一下是否有叛亂的蛛絲馬跡,畢竟叛亂要動用大量人力、物力,不可能沒有痕跡。」

  侯大勇對當前形勢進行了反覆分析,吃過早飯後,帶好自己的幾樣寶貝,特別是把手槍帶在懷中,匕首掛在順手的地方,長刀太過顯眼就放在屋內。

  劉府在西城,侯大勇騎馬很快就在城內轉了一圈,見城區有兵營兩處,人數不詳,東西南北四門各有一隊兵士,在城西和城南有三處糧庫、草料場。城西還有一個兵器作坊,裡面熱火朝天,匠人在百人以上。

  侯大勇欲走近去看,卻被一兵士喝住「這廝在這作甚,小心吃鞭子。」並作勢欲打,只是見到侯大勇人高馬大,氣勢不俗,鞭子才未落下。侯大勇出城沿官道隨意而行,走不過一里,又瞧見一座兵營,上面高高飄着「劉」字大旗,在風中展開,發出陣陣「獵、獵」響聲。此兵營甚大,從所占面積來看,只怕在數千人以上。

  當侯大勇出城而去時,劉三已得到侯大勇在城內的詳細行蹤,「這廝專在軍機重地轉悠,顯是不懷好意,真是引狼入室,留他不得。」

  侯大勇離開軍營時,來到一片開闊地,「風」急不可奈,昂起頭,打着轉,侯大勇知「風」心意,放開馬韁,任由「風」馳騁。人、馬過足了癮,已到中午時分,於是慢慢往回走。當路經一片樹林時,只見趙武在林中道路上橫刀立馬,冷眼瞧着他。

  侯大勇一驚,卻不動聲色,道:「幾天未見到趙兄,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