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官場筆記(官路風流) - 第4章
小橋老樹
小佳臉色驟變,腿一軟,差點坐到地上,她就用手撐着沙發,臉色蒼白地聽着侯衛東做着最後的陳述,就如三年前的一次跨系演講會,她就看着政法系的一個壯實男生作了最後陳述,正是那一次精彩的最後陳述,侯衛東的影子。而這一次最後陳述,不知能否打動兩位家長,出現挽狂瀾於即倒的奇蹟,小佳心中完全無數。
此時,侯衛東思維變得格外地清醒,他繼續道:「我和小佳感情很好,即使阿姨和叔叔都堅決反對,我也不會放棄,憑着我和小佳共同努力,我們一定能有好的前途,這一點請你們相信。」
小佳順手從桌上取過了一張紙巾,擦掉淚水和即將流出來的鼻涕。
陳慶蓉並不輕易鬆口,硬中帶軟地道:「我相信你有好的發展前途,可是益楊和沙州的差距不是一個人能彌補的,我們是過來人,看問題很現實,這一點也請你能理解。」
侯衛東明白,這種爭執解決不了問題,他挺了挺胸口,道:「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就告辭了。」小佳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她顧不得父母在身邊,拉着侯衛東的胳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見着女兒的模樣,陳慶蓉的心軟了一下,可是很快又強硬如初,她對張遠征道:「你陪着到車站去,賣一張車票。」
侯衛東禮貌地搖了搖頭,道:「謝謝阿姨,不用了。」此時,小佳的倔脾氣上來了,她昂着頭道:「我要和侯衛東一起走。」
張遠征在一旁瞪着眼睛道:「你敢走,走了就不准回來。」
侯衛東很冷靜,他道:「阿姨,我和小佳說兩句話,可以嗎?」陳慶蓉故意冷着臉,點點頭道:「你們到裡屋去談吧。」等到侯衛東和小佳走到了裡屋,張遠征輕聲道:「這個小伙子看起來還不錯。」陳慶蓉瞟了一眼裡屋,見兩人將門關了,就道:「他比小佳要成熟,家庭條件也不錯,若是在沙州上班,我肯定不會反對,還要舉雙手贊成。」
張遠征忍不住還是把煙抽了起來,陳慶蓉坐在沙發上,道:「你還是少抽點,天天在咳嗽。」張遠征見妻子反對得不歷害,就使勁地吸了兩口,陳慶蓉皺了皺眉頭,又道:「小佳表面溫順,脾氣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只怕不會輕易分手,這幾天我們要把小佳看緊一些,免得她有過激行為,還有,你不要說邊激的話,免得年輕人莽撞。」
張遠征是廠里的工程師,天天跟機器打交道,對機器的熟悉程度遠遠高於對人性的了解,平時在家裡不太管事,他不在乎地道:「那裡有這麼嚴重,我們不准他們來往,又隔得這麼遠,過幾天自然就淡了。」
靠在沙發上,陳慶蓉強硬的姿態終於鬆了,道:「只怕未必,侯衛東很有些性格,小佳性子也倔,要讓他們徹底斷開,不知還要費多少功夫,老頭子,這次你不要當甩手掌柜,要多做做小佳的工作。」
兩人進了裡屋,侯衛東緊緊抱住了小佳,門未關,不過被兩人用身子抵住,也等於是栓住了,侯衛東瘋狂地親吻着小佳,狠狠地抱着小佳,小佳也積極地回應着,兩人口舌相依,抵死纏綿,更因為小佳父母就在門外,侯衛東即將回益楊,這抵死的纏綿,反倒格外刺激。
過了一會,侯衛東用胳膊擦了擦嘴巴,嘴巴上滿是小佳的口水味道,這是他極為鍾情又極為喜歡的味道。
「你就住在家裡吧,我去給他們說。」小佳眼中帶着些企盼。「算了,你媽都下了逐客令,我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留在這裡。」侯衛東見小佳一臉幽怨,內心有些刺痛,就寬慰地道:「我們兩人都要堅持住,困難是暫時的,麵包總是會有的。」小佳抬起頭,看着侯衛東神情中透着些堅決,道:「我跟你到益楊去。」侯衛東使勁抱着小佳,道:「你不能跟我走,若是你跟着我走,關係就徹底弄僵了,反而沒有退路,現在先把大家的情緒都緩下來,再從長計議。」
侯衛東使勁親了親小佳,就鬆開了雙手,小佳低聲說:「再抱我一會。」小佳神情有些古怪,她眼中有一種捨出去的神情,在侯衛東耳邊道:「你發誓,無論什麼情況,都不准離開我。」
「我發誓,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小佳眼神中閃過一絲神采,她道:「我要讓你永遠都忘不了我。」她慢慢地跪了下來,一隻手拉開了侯衛東褲子拉鏈。侯衛東吃了一驚,道:「小佳,幹什麼?」「我要讓你永遠忘不了我。」小佳的手已從拉鏈處探了進去。
第10章
河水到渠未成(六)
小佳這人動作實在大膽,侯衛東萬萬沒有想到她在這種情況會有這樣的舉動,全身僵硬着,輕聲道:「小佳。」。
在沙州學院的小山上,侯衛東好幾次想誘導小佳進行這次的行為,可是小佳害羞,每次都在最後關頭躲閃了,此時此景,侯衛東熱血上涌,他望着小佳纖細而潔白的脖頸,感覺着一片溫軟,暗暗在心中發誓,「若是辜負了小佳,五雷轟頂,永世不得超生。」
陳慶蓉見兩人進了小屋許久都不出來,就走到裡屋的門口,道:「小佳,快一點,再晚就沒有回益楊的車了。」
聽到陳慶蓉的聲音,侯衛東心中一急,道:「小佳,不行,他們就在外面,起來吧。」話雖如此,他卻無力抗拒小佳如野火般的激情,就用背抵在門上,又扭過身,輕輕地把門栓推進栓孔里。
陳慶蓉見裡屋沒有聲音,就道:「小佳,快點。」說這話時,聲音已有些嚴歷了。
隨着一陣顫抖,侯衛東使勁地捏住了小佳的肩膀,將她緊緊地貼着自己的身體,所有的野性和精華,都噴涌而出。
小佳抬起頭,鼓着嘴,她見到床頭有一卷手紙,就撕了一些,將嘴裡的東西吐在了紙里,包起來,她四處尋了一會,沒有找到扔紙包的地點,就把紙包放在了侯衛東褲子口袋裡。
等小佳收拾好,侯衛東堅定地道:「小佳,我們不能放棄,你等着我,我一定要想辦法來到沙州。」小佳對侯衛東充滿了信心,狠狠地點了點頭,道:「這裡收信不方便,還是按着老地方給我寄信,記住,兩天給我寫一封信,必須寫,不許偷懶。」
兩人出了門,侯衛東心中已沒有悲傷之情,他臉上甚至帶着些微笑,對站在門外的陳慶蓉道:「阿姨,我走了。」陳慶蓉就道:「張遠征,陪小侯到車站去。」
侯衛東就道:「中午太陽毒,張叔叔就不必出來了。」
侯衛東和小佳在學院期間,做了三年多地下工作,兩人早已將掩飾功夫練得純熟,就裝作無事人一樣,陳慶蓉一點都沒有看出兩人曾經的激情。
侯衛東又對張遠征道:「叔叔,我走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張遠征站在客廳中間,他見侯衛東神色如常,便「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太陽,就如一個情緒總在波動的女人,侯衛東走出了小佳的家門,一陣赤裸裸的陽光從雲層俯衝而下,將大地也融化了,汗水將侯衛東的前胸後背全都打濕了,似乎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走到了拐角處,有幾株枝繁葉茂的大樹,大樹下是一片濃萌,幾個老太婆搖着扇子,坐在樹下有一句無一句地閒聊着,路邊有一個雜貨店,侯衛東放慢了腳步,走進雜貨店,要了一瓶冰凍礦泉水。買了礦泉水,意味着取得了在雜貨店坐長條椅子的權利,侯衛東就坐在一條長條凳上,回頭向着小佳住所張望,這一幢家屬樓,都是一個模式,侯衛東尋了一遍,也沒有認出小佳的家在哪一間。
一口涼水下去,一股清涼。
就在雜貨店面無表情地坐了一會,幾個老太婆都在偷偷看着侯衛東,這一片是廠區的家屬院,哪一家有什麼人,這幾個老太婆了如指掌,這個小伙子面生得緊,理着齊根短髮,臉繃得緊緊的,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樣,這些老太婆在家屬院混了數十年,有着高度的革命警惕性,幾人會了眼神,便開始緊緊盯着侯衛東。
侯衛東心思全部放在小佳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幾個老太婆已經將他列入了重點防範對象,坐了一會,喝了幾口凍成冰的礦泉水,又尋了一會小佳的窗口,便站起來,向着家屬區外面走去。走了幾步,他見到了一個破爛的垃圾桶,便從褲子口袋裡取過小佳放在裡面的手紙,手低濕漉漉,裡面有小佳的口水和侯衛東的人生精華。
手紙並未進垃圾桶,而是如體操運動員一樣從桶沿翻了出來,輕飄飄落在了地上,幾個老太婆一直盯着侯衛東,等他走遠後,一位好奇心極重的老太婆就來到了垃圾桶邊,撿了一根小樹枝,用樹枝將手紙翻看。
「這小伙子肯定有哮喘,紙里全是口痰。」「看來不是小偷。」「他長得蠻結實,怎麼會有哮喘。」「看他的樣子,是從五幢出來的,不知是哪一家的客人。」「昨天聽小佳媽媽說,小佳今天回來,不知這個小伙子是否跟着小佳來的。」
這幾個老太婆憑着對家屬院的熟悉,以及一顆永不怕麻煩的勁頭,已逐步接近了事實的真相,這也是各居委會都有一批這樣的老太婆的重要原因。
等到侯衛東到了車站之時,沙州到益楊的車剛走了一班,而下班車要在四點半,侯衛東只有一塊電子表,但是電子表卻沒有電了,他就在車站裡走了一圈,終於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看到了一隻灰頭灰腦的時鐘。
現在一點半,距離開車時間整整三個小時,沙河七月的陽光過於毒辣,街道上空空蕩蕩,幾乎沒有行人,沿街門店,皆開着電風扇,忽忽地起勁地轉動着。
侯衛東坐在侯車室里,只覺得煩悶異常,回想着在學院期間的點點滴滴,又想着這一次回益楊,也不知分到哪一個鄉鎮,雖然在對着陳慶蓉講了信心十足的大話,但是,這路子具體如何走,侯衛東心裡卻一點底也沒有。
「多聽多看少說,眼快手快腿快。」這是父親侯永貴送給自己的十二字真言。
父親侯永貴出身在吳海市農村,十七歲就當兵了,就憑着這十二條真言,二十歲就提了干,成了年輕的排長,被送到了南京炮兵學校去讀速成班,畢業以後,隨着部隊進了朝鮮,只是進朝鮮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侯永貴在朝鮮呆了一段時間,又隨着部隊回國,到了廣州軍區,此時,侯永貴已經當上了連長。
在那六十年代初,侯永貴三兄弟在家鄉大大有名,被稱為侯愛三傑。
長子侯永榮是吳海酒廠的會計,吳海灑廠是吳海縣國營企業,當時農村子弟能進國營企業,吃上了供應糧,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更何況侯永榮還是酒廠會計。老二侯永華進過私塾,解放以後又讀了新式學校,初中畢業就到了吳海縣委當了秘書,由於有私塾的底子,一手字漂亮,文章也來得極快,很受當時的縣委書記喜歡。老三侯永貴到了部隊,二十出頭就當了連長,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打亂了侯氏三傑前進的步伐。老大侯永榮在六十年代中期,突然有一天飛來橫禍,他被自己的女徒弟揭發了,說他喝了酒以後,用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寫了反動標語,當時,寫反動標語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侯永榮立刻被逮捕,而反動標語之事,根本無法查證,但是,人民專政力量強大至極,他很快就以反革命罪被判刑二十年。
老二侯永華年年都是學毛選積極分子,先進工作者,雖然沒有受到株連,可是卻被調出了縣委,到工交政治部當了普通幹部,而且這一當就是十來年,只到老大在80年被平反以後,他才調到了鄉企局當了副局長。
老三侯永貴在部隊當了十幾年教導員,數次提乾的報告打上去,都因為家中有一個政治犯而中途夭折,到七十年代未,邊境自衛戰以前,所在部隊讓一批家庭有問題的幹部轉業,侯永貴就轉業回到了吳海縣公安局,回到地方不久,自衛反擊戰就打響,侯永貴所在團是一線部隊,第一批援越,傷亡頗重,營、連職幹部犧牲了十來人,侯永貴在部隊的搭檔,一位年輕有為的營長,也犧牲在前線。
侯衛東坐在混亂、燥熱不堪的車站裡,腦海里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父親三兄弟的遭遇,如今,老一輩已經定性了,不可能有多大的發展了,侯衛東是侯家八兄弟中最小的一個,是唯一的大學生,也是唯一成為國家幹部的人,光大門楣的重任,就落到了侯衛東身上,這是大伯、二伯時常說的話題,當然,他們是開玩笑,侯衛東也認為是玩笑話。
又在車站坐了一會,幾個販子模樣的人運了幾個大筐進來,裡面塞着無數隻鴨子,臭氣撲鼻,呱呱亂叫,在烈日之上,實在令人作嘔。
第11章
水到渠未成(七)
七月中午的烈日,將沙州城區變成了一個大火爐,讓人心煩意亂。車站原本雜亂,在烈日下溫度更是極高,水泥地面似乎都被曬出了水氣。
面對着臭氣烘烘的鴨子,原本想着心事的侯衛東也覺得難以忍受,他在車站裡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汗水將皮帶都浸透了,走到車站門口,門口不遠處里有一個錄相室,門外放着一個大牌子,寫着「槍戰片——江湖情、英雄本色、每人五元,不清場。」等字樣。五元錄相有些貴,可是在臭哄哄的車站裡呆兩個小時,實在有些難過,侯衛東一咬牙,就花了五元錢。
錄相室裡面光錢很暗,侯衛東眯着眼睛站了一會,這才適應了裡面的環境,錄相室里坐着十幾個人,錄相不是槍戰片,是戰鬥片,是有關男人和女人的戰鬥。
見裡面在放三級片,侯衛就遲疑了一下,他有些擔心有警察來掃黃,可是花了兩元錢進了門,就這樣退出去,實在心有不甘,而且,三級片,對於血氣方剛的侯衛東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他就選了一個角落坐下。
車站錄相室,居然放着一些竹製的長沙發,可以坐三個人,侯衛東就選了一個無人的位置坐了下來。前面是一男一女,女的趴在男的腿上,就如情侶一樣,這在學院也是常見之景,侯衛東也就沒有在意,看了約莫十來分鐘,一個女人坐到了侯衛東旁邊,侯衛東並沒有在意,繼續看錄相。
一陣香氣撲面而來,女子已靠在侯衛東身測,她哆聲地道:「老闆,耍不耍。」侯衛東沒有聽清楚,朝里移了移,與女子拉開距離,奇怪地問道:「什麼事?」女子跟着移過來,道:「摸起耍,五塊錢;打手槍,十塊;我用口幫你,二十塊,便宜得很,又好耍。」
侯衛東剛從學院畢業,又是學院中少有的學生黨員,雖然在夜間十分鐘時也喜歡擺些黃色笑話,可是當真面對時,根本沒有這個膽量,他就道:「我不耍,你走開。」女子又糾纏了一會,侯衛東態度堅決地道:「我不耍,別來煩我。」
女子見做不成生意,就站了起來,輕聲說一句道:「土八路。」在沙州,土八路是對吳海、益楊等縣的專用稱呼,意思是說這些人沒有見過世面,是鄉巴佬。
侯衛東被迫離開小佳的家門,正是由於家在吳海,工作在益楊,地域歧視已讓他很是受傷,此時這個女子如此稱呼,讓他胸中之火一下就竄了起來,他騰地站起來,低聲道:「有種你再說一次。」女子嘴硬,道:「土八路,說了就說了,你把老娘啃一口。」
侯衛東抬腿就踢了這個女子一腳,這個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喊道:「三哥,有人打我。」
妖艷女子的一聲驚呼,就如一粒火種掉在了乾草之上,錄相室好幾對野鴛鴦立刻分開。
「老三,有人打老娘。」妖艷女子坐在地上,一邊叫人,一邊用雙手在空中一陣亂抓,顯得很是潑辣。
侯衛東見錄相室出來了兩三個人,就知道事情不好,抬腳就朝外跑,妖艷女子伸手扯住了侯衛東的褲腿,侯衛東使勁往外,只聽得「嚓」地一聲,薄薄的褲腿被撕下了一段。
已有一個人影堵在住大門,他手裡提着一張板凳,望着侯衛東就砸了下來,侯衛東從高中起,就在田徑隊裡訓練,一隻手能舉起七十公斤的槓鈴,是田徑隊中打架的一把好手,板凳迎面而來,侯衛東向左一閃,析凳就帶着風聲砸在了地上。
堵在門口的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板凳落空,胸口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他接連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一個煙攤之上。侯衛東卻沒有跑掉,他又被一個年輕人攔住了,年輕人手裡提着一根掃帚,對着侯衛東劈頭蓋臉就是一陣亂打。
這時,屋裡的幾個漢子也沖了出來,他們亂七八糟地喊着什麼,侯衛東一句也沒有聽清楚,眼見着自己捅了馬蜂窩,急中生智,就朝車站跑去,剛才在車站轉悠時,他見到車站裡有一個警務室,裡面還坐着一個穿警服的民警,侯衛東父親和哥哥都是公安局的,他對警服極為熟悉,見到警服,知道裡面之人是正式的民警,而不是聯防員,一般警務室里都坐着聯防員,很少有正式警察坐在裡面,看到有正式民警,還覺得有些奇怪。
此時到了關鍵時刻,侯衛東下意識地就朝着警務室跑了過去,他猛地一個直拳,將擋在前面的小個子打翻在地,也顧不得飛舞的拳頭,直衝車站,一張小方凳飛了過來,狠狠地砸在了侯衛東的背上,侯衛東只是覺得後背震了一下,卻絲毫不敢慢下來,他一口氣衝到了警務室,喊道:「流氓打人。」
警務室的民警正在看着一本破舊《讀者》雜誌,他站起來,看了正好侯衛東,順手提起膠棒,幾步就來到門口,六七個漢子已追到警務室門口,見到站在門口的民警,便停了下來。
民警嘴裡叼着一枝煙,他把煙一吐,舉起膠棒,使勁地敲了一下舉得高高的板凳,歷聲道:「幹什麼,把東西給我放下。」
「羅警官,裡面的小子看錄相不給錢,還去調戲售票員。」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抹着眼睛,一幅被侮辱的表情,道:「羅警官,我讓他買票,他不買票,還摸我。」另一個身材瘦小、面相有些兇狠的漢子,他捂着肚子道:「這個小子手好狠,我要住醫院,肯定是重傷。」另一個鼻子被打出血的男子也在一邊起鬨,那個民警手裡提着膠棒,哼了一聲:「少在這裡裝蒜,你們屁股拱一拱,我就知道拉稀屎還是干屎,賈老大,吳兵,你們兩人留下來,其他的都給我滾回去。」
他們都是錄相店附近的生意人,平時關係好,經常搭起伙欺負外地人,是典型的地頭蛇,也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傢伙,在警務室起了一會哄,見羅警官漸漸地變了臉色,便慢慢地散了。
賈老大臉上挨了一拳,半邊臉都麻了,跟着羅警官進了警務室,便惡狠狠地盯着侯衛東。
羅警官走到門口,拉開嗓子吼道:「駝背,過來。」一個精神抖摟的聯防員跑了過來,笑道:「老羅,別喊我駝背,以後找不到媳婦,你要負全部責任。」羅警官年紀並不大,但是他學歷高,辦事很是地道,在武金派出所的轄區頗有些人緣,他道:「費話多,你到隔壁去問問賈老大和吳兵。」
「過來,誰叫你坐着,站起來。」羅警官對侯衛東絲毫沒有客氣,取過筆,就準備做筆錄。
侯衛東屁股剛落地,就被羅警官毫不客氣地叫了起來,他在學院裡,向來是天之驕子,何曾受過如此委屈,可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就站在羅警官對面,等着羅警官詢問。
當問到籍貫之時,羅警官抬起頭來,道:「你是益楊人,到沙州幹什麼?」侯衛東想了想,就老老實實地道:「我是沙州學院的學生,今天離校,送女朋友回沙河,我買了四點半的票。」
羅警官聞言,不禁多看了侯衛東一眼,道:「學生證,給我看看。」
侯衛東的學生證上面已蓋了畢業兩個大字,這意味着學生證已經作廢,羅警官翻來翻去看了一會,笑道:「沙州學院的學生,還是政法系的。」他把畢業證丟還給侯衛東,臉色又變得嚴肅起來,道:「剛才是怎麼一回事?」
第12章
水到渠未成(八)
侯衛東見這位警官看畢業證時,臉上露出了笑容,心念一動:沙州學院政法系很多同學畢業以後都進了公檢法司這幾個單位,他提起沙州學院時語氣很有些親切,說不定也是沙州學院畢業的。
想到這裡,侯衛東心情放鬆了不少,他就將此事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在大部分事實真實的情況下,隱瞞了自己先動手事實,只說那個女人纏着自己,侯衛東知道這事只是小事,全看這警官如何處理,他打定主意:「若是這個警官要小題大做,就把父親抬出來,父親在整個沙州還有些名氣,或許還有作用。」
羅警官一本正經地道:「打架的細節你沒有說清楚,重新說一遍。」羅警官看到侯衛東一個人就讓三四個人帶傷,知道他也是經常打架的主,就故意教訓他。
「你別繃着。」羅警官用手指了指另外一間房子,道:「等會他們自然要說實話,如果你說了假說,今天這事就不好交待。」
蛇鼠一窩,常常用來形容警察和社會人物勾結在一起,為害社會,稱霸一方,侯衛東常聽當公安的父親和哥哥閒聊,對此並不陌生,只是沒有直觀感受,這一次,面對着長相還算端正的年輕警察,他徹底無語了,就故意示弱,聳拉着腦袋不說話。
這時,被稱為駝背的聯防員走了進來,笑道:「這個小子挺能打,賈老大這麼多人,都弄不住他,賈老大嚷着要醫藥費。」
羅警官面無表情地對駝背道:「讓賈老大過來。」駝背答應了一聲,就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賈老大進了警務室,他摸出一包紅塔山,道:「羅哥,來一顆。」羅警官把煙叼在嘴上,淡淡地道:「這事就這樣,算了,回去做生意,才是正經事。」賈老大是老油子,他摸着臉道:「我們幾個人都被打傷了,醫藥費總要給點,吃顆花椒順口氣,不能白讓這小子打了。」
羅警官眼睛一瞪着,道:「不要登鼻子上臉,你屁股上吊了幾砣屎,老子還不清楚,這是我的朋友,別在這裡胡扯蛋了。」賈老大見機很快,臉上便轉了睛,道:「原來是羅哥的朋友,大水沖了龍王廟,誤會誤會。」他扔了一枝煙給侯衛東,道:「羅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隨時到錄相室來玩,全免費。」
等到賈老大和駝背出了門,羅警官對有些詫異的侯衛東道:「你要加益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