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官場筆記(官路風流) - 第6章

小橋老樹

  短時間內,三人皆無言,劉莉看了一會電視,隨口問侯衛東:「聽說你參加了益楊黨政幹部考試,考得怎樣?」

  益楊黨政幹部考試,有十個名額,據說是為了益楊縣的發展積累人才,有一千多名應屆畢業生參加考試,侯衛東考了第二名,成績相當不錯,他儘量掩飾心中的得意,故作平淡地道:「勉強過關,我明天就準備到人事局去問問什麼時間報到。」

  劉莉顯然很熟悉這次的黨政幹部考試,聽到侯衛東考上了,有些意外地看了劉坤一眼,「侯衛東考上了,怎麼沒有聽到你說起過。」

  劉坤沒有回答,專心地啃西瓜。

  劉莉卻言猶未盡,道:「一個班的同學,侯衛東考入前十名,你才考三百六十名,真不知道你在學院幹了些啥子。」劉坤剛才在裝深沉,這一下再也忍不住了,不高興地道:「我才不想到鄉鎮去工作,成天跟農民打交道,又髒又臭。」劉莉反駁道:「爸爸在鄉鎮幹了十多年,什麼時候聞到他身上的臭味,當年全家在鄉鎮的時候,你天天往坡上跑,還不是和農村小孩一樣,現在進了城,就忘本了,看不起鄉鎮了。」

  「這次黨政考試,全部進入了組織部的梯隊,多少人都想進入,劉坤你也不要說大話,明明沒有考好,還要找客觀原因,以後工作了,要腳踏實地的,好好向侯衛東學習。」

  劉莉屬於伶牙俐齒的女孩,和弟弟爭論起來,就如機關槍一樣響個不停,兩人又爭了幾句,劉坤漸漸紅了臉,就如鬥雞一樣,眼看着就要發作了。

  姐弟倆的爭執,讓侯衛東很是尷尬。

  這時,傳來了門鎖的響聲,走進來一對中年夫婦,中年男子長着架着一幅金絲眼睛,身穿白短袖,不胖不瘦,臉上黑黑的,總體上很是幹練,而中年女子皮膚也很白,頭髮燙成大波浪,這是當前最流行的髮式。

  侯衛東禮貌地站起來的同時,看着這對中年夫婦,他頭腦中竟然突然間有了一個綽號:黑白雙煞。

  黑煞見屋裡有客人,便走到了客廳,不等介紹,便問道:「你是劉坤的同學吧。」侯衛東連忙道:「劉叔叔,你好,我是侯衛東。」劉莉就道:「侯衛東也參加了黨政選拔考試,他考得不錯,進入了前十名。」

  黑煞坐在單獨的一個沙發上,指着劉坤道:「劉坤,今天柳叔叔把成績拿出來了,你考了三百六十名,真是給我丟臉。」劉坤臉色極為難看,道:「爸,我好歹也考上了大學,怎麼給你丟臉了,柳叔叔的兒子還不如我,當了幾年兵,還不是灰溜溜地回來了。」

  「當兵又怎樣了,我就看着順眼。」

  柳叔叔是縣委常委、組織部長,他的兒子柳江濤和劉莉一班,成績一般,高中畢業就參軍入伍,退伍後分到了縣建委,兩人如今已確立了戀愛關係,劉坤話峰直指柳江濤,劉莉自然不同意。

  黑煞又問道:「你考了多少名?」

  「第二名。」

  黑煞點點頭,道:「不錯,嗯,不錯。」

  白煞換了鞋子,走到客廳,她保養得極好,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看上去根本不象是要滿五十的人,她用牙籤挑起一片西瓜,也沒有招呼侯衛東,自顧自地吃了兩塊,才對黑煞道:「讓你早點回來,就知道使喝酒,看嘛,白娘子都演了半集了。」

  黑煞親切地問道:「到哪個鎮落實沒有?你們十個人都全部要分到鄉鎮去,鄉鎮很艱苦,要有心理準備,特別是青林、吳灘等鎮,距離遠,交通不便,工作任務很重。」

  侯衛東沒有到鄉鎮生活過,對鄉鎮生活根本沒有概念,道:「參加考試時,就明確了下鄉鎮,既然下鄉鎮,條件肯定就沒有城裡好。」

  白煞用紙巾擦了擦手,道:「你是劉坤的同學吧,參加了黨政幹部考試。」

  黑煞就道:「侯衛東考得好,全縣第二名,小伙子不錯。」

  白煞不以為然地道:「小坤沒有考上,也是一件好事,若是分到了鄉鎮,也不知何年何月能調回來,若是分到青林和吳灘,進趟城要坐兩、三個小時,到時哭都來不及。」她說這話時,充滿了居高臨下之態,讓一旁的侯衛東即有些尷尬,又有幾分不滿。

  「話不能這樣說,鄉鎮鍛煉人,縣上的領導,哪一位沒有在鄉鎮當過一把手。」黑煞又對侯衛東道:「侯衛東,好好干,組織上對你們這一批幹部寄予了厚望,這也是沙州歷史上第一次公開選拔後備幹部,以前沒有,以後也難說,你要珍惜這個機會。」

  白煞臉色陰沉沉的,道:「是驢是馬,還是要經過實際工作考驗。」

 白煞極為護短,兒子劉坤黨政幹部考試沒有成功,而侯衛東卻是全縣第二名,她心中沒來由就有些不滿,句句話都說給侯衛東聽,而她所說的話,也有五分是真實的,下了鄉鎮,天高皇帝遠,如果上面沒有人,要想混出個樣子實在有些難。

  白煞毫不留情面的話,就如細鞭子抽在侯衛東臉上,他知道黑煞是縣委常委,就忍着不滿,恭敬和黑煞說話。

  劉坤被父親說了一通,很不高興,就馬着臉坐在一旁。

  說了一會,侯衛東就起身告辭。

  侯衛東剛剛從學院畢業,還沒有住旅館的習慣,找劉坤,其實是想在他家住一晚上,可是見到劉坤家人之後,他打消了在住在劉坤家的想法,決定去住旅館。

第16章

跑斷腿(三)

  禮貌地拒絕了劉坤的繳請,侯衛東出了劉坤家的大門,劉坤還是穿着一雙拖鞋,將他送到了「二縣府」大院。

  到了門口,劉坤便停了下來,道:「畢業以後,就不能象以前那樣天天見面了,今晚就住在我這裡,我們哥倆好好聊聊。」

  侯衛東笑着拒絕道:「我哥出差到益楊來辦案子,約好了等一會見面,我們以後都在益楊工作,不愁沒有機會見面,你回去吧,改天再聊。」

  劉坤也沒有強留,他道:「如果真的有事,我就不留你了,分配結果出來以後,跟我聯繫。」他突然神秘地道:「給你說一個事,這事情你要保密,不要給任何人說。」環顧左右,道:「我的工作已經落實了,我分在縣政府辦公室工作,以後你到了鄉鎮,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給我說。」

  路燈透過樹葉,一些斑點落在了劉坤的臉上,一團黑,一團亮,侯衛東忽然對劉坤產生了一陣陌生感,離開了學校,劉坤身上就多出來一陣說不出的優越感,這個優越感在學院之時深藏在內心深處,條件一旦成熟,就不知不覺地溜了出來。

  「以後到了縣政府,就要喊你領導了。」侯衛東勉強開了一句玩笑,轉身向門外走去,道:「你回去吧,我哥的車說不定已經來了,不能讓他等得太久了。」

  走了「二縣府」大院,侯衛東一直沒有回頭,等拐了一個彎,他飛快地回過頭去,二縣府已經隱入黑夜之中,就如一個黑沉沉的怪獸。

  「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兩年時間,一定要見分曉,看誰混得好,劉坤,在學院是不是我的對手,在益楊,你一樣會被我打敗。」

  侯衛東一路給自己打着氣,他在利民大街轉了幾圈,這才感到肚子餓得貼在了後背,便拐進了一家小麵館,要了三兩雜醬面,加上許多辣椒,吃得滿臉是汗水,這才覺得心裡痛快了一些。

  想着劉坤的神情,侯衛東狠了狠心,在一家檔次還不錯的旅館,花了二十元,要了一個雙人間,鄰床已坐着一位滿臉麻子的大漢,侯衛東也沒有心情和他說話,自顧自躺在床上,點了一支煙,自顧自地吞雲吐霧。

  大漢看見侯衛東抽着紅塔山,便問道:「哥們,你是到益楊出差的?」

  大漢一口地道的北方話,侯衛東吐了一口煙,反問道:「你是北方過來的?」

  「我是東北人,才從沙州市過來,明天到為民機械廠去看一台設備。」大漢聽侯衛東也說普通話,就道:「你是哪的。」

  「沙州的。」

  北方人顯然是長期跑業務的老江湖,毫不掩飾地問道:「益楊有沒有小姐?」

  侯衛東初出學院畢業,社會經驗欠缺得很,哪裡玩過小組,只是讀書之時,劉坤成天都口水滴答地吹噓着益楊城裡的小姐價錢及分布,侯衛東這才對益楊小姐基本情況有一些了解,他想了想,就道:「遠東賓館樓上有,小姐還不錯。」

  北方人眼色放光道:「玩一次多少錢。」

  「就地正法一百,帶出來過夜要四百。」

  北方人立刻下了床,把褲子穿上,道:「益楊女人模樣俊俏,就是有一個缺點,沒有屁股,走,兄弟,我們一起去玩玩。」侯衛東反駁道:「什麼叫沒有屁股,那叫苗條,你去玩,今天累了,沒有興致。」

  北方人「哈哈」笑了兩聲,就色迷迷地出了門,為益楊的第三產業做貢獻去了。

  小旅館裡有一台十四英寸的小彩電,侯衛東百無聊賴,打開以後,好幾個頻道都是演《新白娘子傳奇》,連換幾個台,都沒有可以入眼的節目,侯衛東就出了屋,到外面的街道上走了一圈,買了一本盜版的《朝鮮戰爭》,就回到屋裡讀起來。

  由於父親曾經隨着部隊去過朝鮮,侯衛東就對有關朝鮮戰爭的小說、傳記特別感興趣,這是他買的第三種版本的圖書。讀到十一點,正在精彩處,北方人走了回來。

  「益楊妹子皮膚真嫩,摸起來真是舒服,兄弟,今天晚上我玩了兩個。」說這話時,滿臉麻子都出現了歡欣鼓舞的神情,他突然想起了侯衛東說的話,又道:「我就地正法了兩個,最後一個弄了半個小時,益楊妹子水流了一地。」

  侯衛東見他口水長流,意猶未竟,很有些厭煩,就不耐煩地道:「睡了,把燈關了。」

  北方人心滿意足拿着毛巾出去洗澡,回來之後,往床上一摔,很快就打起了如雷的鼾聲,看來確實是經過了大運動量,被累慘了。

  第二天,侯衛東起床之時,北方人仍在大睡。

  夏日太陽也出來得極早,不過七點鐘,陽光已將益楊縣的大街小巷照得晃眼,侯衛東又在昨天的麵館吃了三兩小面,混到了八點半,又到新華書店去站了一會,好不容易才混到九點半,這才朝縣政府走去。

  益楊縣人事局在縣政府三樓,雖然在沙州學院之時,學生意氣,揮斥方酋,視縣政府如無物,可是真的走到了縣政府大院,看着四方形的灰色建築,再看着房頂上的國徵,以及外面飄揚的紅旗,侯衛東心裡一點底氣都沒有,口也有些干。

  「人死卵朝天,都是人,我怕個屌。」

  給自己打了氣,他就抬頭挺胸朝縣政府走去,走到門衛處,他眼都沒有朝那邊望一下,守門的保衛有三個,都是三十多歲樣子,他們根本沒有管侯衛東,當侯衛東要進大門之時,他們看到了兩位穿着老舊、神情猶豫的中年人,一位門衛便走了出來,用不高卻嚴歷的聲音道:「你們找誰,先在這裡登記。」侯衛東回頭看了一眼,兩位中年人已經乖乖地站在保衛室的門口,就如等着受審的犯人。

  走了三樓人事局,侯衛東看着一排辦公室,顯得有些迷惑,他站了一會,就來到了寫着「辦公室」的房間,走了進去。

  局辦公室有兩張桌子,一張桌子後面是一個小年青,從氣質來看,侯衛東估計他也就是這兩年的畢業生,另一張桌子後面則坐着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同志,她拿着一張報紙,認真地看着。幾個辦事的都集中在小年青的桌子前,小年青一邊問一邊在紙上寫着什麼。

  侯衛東見小年青一時也完不成,就來到了女同志的桌子前,問道:「同志,問一個事。」那個女同志頭都沒有抬,仍然盯着報紙在看。

  「我想問問畢業生分配的事情,請問找那位同志。」侯衛東又問了一句。那位女同志把報紙翻過來又看了一下,這才抬起頭,用手指了指小年青,道:「你問他,這事我不知道。」

  侯衛東碰了一鼻子灰,也沒有生氣,就靜靜地站着,過了一會,幾位辦事的人走了,他走到年青人面前,道:「你好,我想問問畢業生分配的事。」那個小年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扭頭指了指那位女同志,道:「我手裡有事,你去問姜主席。」

  被稱為姜主席的女子臉色有些潮紅,看起來火氣很大,侯衛東暗自猜測:「她是不是正在更年期,若是更年期,肯定脾氣大。」果多大,姜主席聽到小年青把事情推給了自己,就不耐煩地道:「萬局長專門給辦公室分了工的,我只管接收文件,來人來訪是由你負責,我都是要退休的人了,你何必把事情推給我。」姜主席把報紙朝桌上一扔,就氣沖沖地出去了。

第17章

跑斷腿(四)

  社會上,總把麻木、呆板、傲慢的臉稱為衙門臉,侯衛東也常常聽到這種傳言,以前他還不以為然,認為這有些誇張,可是此時的辦公室情形,生動地給他演示了什麼叫做「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

  他在心中暗道:「熱情、周到、廉潔,是幹部的基本素質,以後我當了官,一定要改變這種情況。」

  理想終歸是理想,現實是侯衛東必須要在益楊縣人事局把手續辦完。

  屁股坐着板凳,後背很舒服地靠着,小年青將眼鏡取下來,用絨布細心地擦了擦,看着姜主席不在,就含沙射影地道:「有些人,屁大的事情不做一點,成天只會鬧待遇、漲工資、搶房子,這大鍋飯早就應該砸了。」發完牢騷,他伸頭向門外看了一眼,問侯衛東,「你有什麼事情?」

  「我是沙州學院今年畢業的,通過了益楊黨政幹部選拔考試,想問問,我什麼時候報到。」

  小年青聽說是這件事,態度稍好了一些,就如久雨之天,終於有了陰轉睛的跡象,「原來是這事,這件事情你到隔壁綜合幹部科,找朱科長。」

  一句話的功夫,卻讓侯衛東等了近一個小時,侯衛東火氣騰騰直往上冒,可是他卻沒有辦法發泄出來,從嚴格意上來說,對方並沒有明顯錯誤,他還是儘量顯得有風度,禮貌地道:「謝謝了。」

  來到了綜合幹部科,這裡人更多,侯衛東接近等了一個小時,才看到有一張桌子空了出來,便上前道:「同志,你好,我是沙州學院的畢業生,通過了益楊黨政幹部選拔考試,請問什麼時候報到。」

  遞上了相關證明,禿頂的中年人仔細看了看,又從抽屜里抽出一張表,看了看,道:「侯衛東,考得不錯嘛,看來是個高材生。」侯衛東見朱科長態度和藹,不禁生出幾分好感:「科長畢竟是科長,水平就是比辦事員高。」

  朱科長慢條斯理地道:「你們十個人的分配方案還沒有最後確定,七月十五日,你再來一趟。」

  「謝謝朱科長。」侯衛東見中年人說話和氣,又得到了還算滿意的回答,也就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出了益楊縣人事局,便坐車回到了家鄉吳海縣。

  坐着搖擺的客車回了家,侯衛東的母親劉光芬正是廚房裡準備午飯,沒有聽到然剎車聲,就聽到了開門聲,便知道是小兒子侯衛東,她滿心歡喜,卻故意躲在廚房裡,等着小兒子進來。

  因為小佳的事情,侯衛東心中一直有些沉重,可是他不想讓父母知道在沙州受到的委屈,故意高興地道:「媽,我回來了。」沒有聽到母親的回答,侯衛東徑直走到廚房,高聲地道:「媽,我回來了。」

  「畢業不回家,跑那裡去了。」劉光芬臉上掛着笑,但是她背對着侯衛東,沒有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侯衛東以為媽媽真的生氣了,便走了廚房,手搭在媽媽的肩上,笑道:「我剛從益楊縣人事局出來,綜合幹部科的人給我說,讓我七月十五日去報到。」

  劉光芬這才滿臉是笑,高興地道:「我還以為有了媳婦就不要老娘了。」她從冰箱裡取了出一盆魚,魚是老大上午送回來的,剛殺了,還很新鮮,就利索地刮鱗、砍成大塊,然後用鹽碼好,她一邊動手,一邊問道:「分到哪裡?」

  侯衛東見廚房裡還有一盆滷好的排骨,就拿了一根肉最多的,在廚房裡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從七月一日到現在,這幾頓都沒有吃好,讓侯衛東食慾大開,他滿嘴是肉,含糊地道:「據說還沒有定下來,報到的時候才知道。」

  劉光芬是小學教師,她最驕傲的成果是將三個孩子帶得身體健康,心智成熟。

  丈夫侯永貴當兵十多年,三個孩子都是劉光芬一手拉扯大,如今,老大侯衛國是吳海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骨幹,老二侯小英是絹紡廠的會計,老三眼看着也要工作了,三個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的心肝寶貝,但是從內心深處來說,她更疼愛從小就調皮搗蛋的侯衛東。

  侯衛東青春期時是個叛逆青年,經常出去打架,劉光芬是公安家屬,耳濡目染,就總是擔心小兒子在社會上跟着流氓學壞,時常睡不着覺。

  眼看着三個子女都長大成人,劉光芬的頭髮也在不知不覺地白了不少,不過,她的心思沒有白費,小兒子侯衛東自從上了大學,仿佛立刻就懂事了,調皮的小兒子居然成了學生幹部,還在大三入了黨。

  當聽到兒子入黨的消息以後,侯永貴和劉光芬兩口子特意買了一大腿羊肉,專門讓老大侯衛國開車,把小兒子從沙州學院接了回來,還讓女兒、女婿都回來。侯小英急急忙忙地回到家,聽說是為了慶祝弟弟入黨,哭笑不得,道:「爸,你偏心,我考上大學,你都沒有這麼高興。」侯衛東姐夫是絲綢公司的中層幹部,他很是理解,「浪子回來金不換,也難怪爸、媽這麼高興。」

  一家人就借着小兒子入黨的緣由,美美地吃了一頓。

  劉光芬看着兒子狼吞虎咽,就道:「從沙州回來了,小佳家裡的意見如何?」侯衛東在心裡痛了一下,就裝作無所謂地態度,平淡地道:「小佳的父母不同意。」

  劉光芬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她看了看兒子的臉色,生氣地道:「我兒子條件不錯,他們憑什麼不同意?」

  侯衛東又在心中苦笑了一下,顯得很是豁達,道:「沙州是地級城市,益楊和吳海都是縣疙瘩,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小佳父母不願意小佳嫁給縣疙瘩,確實是人之常情,情有可願。」

  「再說小佳是獨生子女,小佳的父母想把她留在身邊,實在是無可非議。」

  對於侯衛東和小佳的婚事,劉光芬作為男方家長,抱着兒子喜歡她就喜歡的態度,見任其發展,不過,這種結局早在她的預料之中,見到兒子回來之後,眼神中深藏着淡淡的憂鬱,就想着如何勸解兒子,可是她想好的勸解之詞兒子都說了出來,她便放下心來,道:「男子漢大丈夫,只要有本事,何愁找不到老婆,你哥都二十八歲了,都沒有急着找老婆,你也不必着急,當務之急是把工作干好,你是男的,拖個三五年再考慮也不遲。」

  兩人正說着,外面傳來一陣汽車聲,一輛普通的黃色吉普車停在了樓下,車上跳下來了一個身穿茄克的年輕人,他和侯衛東長得很象,只是比侯衛東稍胖一些,頭髮短直,頗為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