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官場筆記(官路風流) - 第7章

小橋老樹

  此人侯家老大侯衛國,他走路極快,進了屋,聽到侯衛東喊了一聲哥,便道:「小三子什麼時候回來的,和小佳父母見面沒有,分配到哪裡?」問了三個問題,不等侯衛東回答,便走到冰箱前,從冰箱裡端出來一盆涼水,一口喝了半盆。

  每年夏天,劉光芬都要在冰箱裡凍上冰糖檸檬水,為三個孩子們解暑,這也是侯家過夏天必備的清涼飲料。

第18章

跑斷腿(五)

  劉光芬站在廚房門口,看見侯衛國大口地牛飲,便責怪道:「才從外面回來,不要這樣喝,腸胃受不了,不聽話,以後就不凍了。」侯衛國正要把檸檬水放進冰箱,劉光芬又道:「不要放進去了,你們爸爸等一會就要回來,他不能喝得太涼。」

  這時,樓下又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劉光芬走到窗口,果然是老頭子回來了,她就大聲喊道:「小成,你回去的時候,順便給侯小英說一聲,讓她晚上回來吃飯。」

  坐在駕駛室的是一位年輕人,就伸出頭,道:「劉老師,又弄啥子好吃的,怎麼不請我?」

  「上來嘛,只怕有些人不敢?」

  年輕人新婚不久,已是典型的粑耳朵,他笑道:「算了,劉老師心不誠,不是專門請我,改天再來。」

  「什麼時候把新娘子一起叫過來吃飯。」

  「要的。」

  隨着汽車的發動,一個穿着警服的中年人走進了屋裡,他看到侯衛國和侯衛東兩兄弟都在,一邊問,「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一邊走到了桌子旁,拿起盆子,一口氣喝得精幹。

  中年人正是侯衛東的父親侯永貴,他是吳海縣公安局的老所長了,精於業務,很有些威信,歷任局長都很信任他,只是他沒有文憑,又有些倔,所以,當了十多年所長,仍然是所長。

  侯永貴從當兵再到當警察,習慣了穿警服,他回家也不換掉警服,只是把上面的風紀扣子鬆開,這表示已經到家了。劉光芬就把放在桌上了的那盆檸檬水給侯永貴端過去,道:「才從冰箱裡拿出來的,你少喝點。」侯永貴卻不言語,接過檸檬水,一口就喝乾幹了。

  劉光芬無可奈何,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當爸爸的也不做好榜樣。」

  侯永貴坐在沙發上,把今天的報紙翻了翻,放下報紙,對着侯衛國道:「你們刑警隊幹什麼吃的,這半年吳海發了三件大案子,一件都破不了,依我看,刑大那一批學生,還是嫩了點,也不吃苦,想當年,我們為了一件案子,穿件破棉襖,一蹲就是一個月,洋玩意有時還不如土辦法管用。」

  「專群結合、土洋結合,這是有道理的,你回去給周大隊說,老傳統不能丟。」他又道:「我就想不通,尹局就怎麼讓你們瞎折騰,車子你們刑大最多,每個中隊都有兩台車,設備也是最好的,聽說你們刑大中隊長以上都配得有BP機,還是中文的,依我看,花這些錢,不如發動群眾,早就把案子破了。」

  侯衛國是刑大中隊長,他是沙州警察學校畢業的,算得上吳海公安局的學院派,而其父親則是典型的本土派,兩人在家裡的爭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立刻反駁道:「爸,你的觀念老了,難怪跟不上形勢了,犯罪分子很多都有車,我們刑大沒有好車,如何能抓得住人,用BP機的好處就太多了,不管你在什麼地方,傳呼台都能找到人,我們周大隊下了死命令,配了BP機,二十四小時必須隨喊隨到,你們所里能不能做到這一點,爸,剛才的話在家裡說說可以,別在外面去說這些事情,免得人家說你沒文化。」

  侯永貴把報紙往桌上一扔,就道:「還高科技,你們周大隊當年跟在我屁股後面,是我一把手一把手把他教會的,我好歹在南京炮兵學校讀過速成班,你們周大隊頂破天也就是一個高中生。」

  「爸,你又錯了,周大隊讀了函授,拿到了大專文憑,算是知識分子了。」

  侯永貴和侯衛國兩人都是業務能力強的警察,只是觀點有些不一樣,每天見面,總要這麼爭上幾句,這已成了一種習慣,家人都見怪不怪,劉光芬也懶得理會他們,把小兒子侯衛東拉到了廚房裡,讓侯衛東幫着剝蒜,兩人就聊起了小佳家裡面的情況。

  「他們家裡是廠裡面的,條件也很一般的,憑什麼看不起我兒子。我們這樣的家庭,也算是很不錯了,父母都是工作,家裡沒有任何負擔,你也在黨政機關。」劉光芬還在為侯衛東抱不平,「爭口氣,好好工作,以後讓他們後悔。」

  侯衛東把蒜剝好以後,就道:「沙州市與益楊縣確實差距很大,別人看不上,也是正常的,我很理解小佳父母。」劉光芬最心疼的小兒子侯衛東,聽他能這麼說,心裡還是很高興,嘴上道:「小佳還是不錯的女孩子,用句時髦的話來說,你們也是有緣無份。」侯衛東樂道:「媽,這句話你從哪裡學的。」劉光芬指着電視機道:「電視劇天天在放,你媽好歹還是中專生,這點領悟能力還是有的。」

  女兒侯小英氣喘吁吁地進了門,打開門,見家人都在,高興地道:「總算家裡還有苦力,樓下小賣部有五個大西瓜,每個都有十多斤,侯衛東,去搬回來。」

  侯永貴正準備抽煙,卻發現煙早就抽完了,他就站起來,道:「五個西瓜,這麼多,哪裡來的。」「爸,這是何勇絲綢廠的福利,算是清涼費吧。」

  侯永貴、侯衛國和侯衛東三人就下了樓,到了外面的小賣部,小賣部正有一人在買煙,小賣部里的胖大嫂的丈夫也是派出所的民警,和侯永貴曾在一個所里幹過,她看到這一家子過來了,便熱情地道:「侯所長,今天一家人全部回來了,要好好嘬一頓。」

  那個買煙的人正在遞錢,聽到了侯所長的稱呼,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到一身警服的侯永貴,臉上肌肉就僵了,他強自鎮定地回過頭來,接過了香煙。

  侯永貴突然拍了拍那人的手臂,道:「銬子印?」那人道:「幹活傷的。」也沒有見到侯永貴有什麼動作,一幅手銬已到了那人右手腕。那人見事情敗露,就準備反抗。侯衛國雖然不明白什麼事情,見父親動手了,就迅速地把槍抽了出來,頂住那人,道:「別動。」

  那人見到槍,便不再反抗,乖乖地被銬上了。

  侯衛東在一旁看得是雲裡霧裡,侯衛國已過去把車子發動了,等到車子屁股也消失了,他才來到了小賣部。

  菜還沒有涼,樓下又響起了剎車聲,侯永貴和侯衛國就回到了家裡,侯永貴手裡還提着一瓶吳海產的吳海紅,這是吳海高度酒,是真正的糧食酒,味道很是純正。

  侯衛東看到兩人的笑臉,知道定然撈到了大魚,果然,侯永貴對侯小英道:「小英,你去切一隻鹽水鴨子,今天喝點酒,我給老劉說了,下午不上班了。」

  「不用去切了,家裡這麼多菜。」劉光芬從廚房裡飛快地端了好幾盤菜,有鹵排骨、紅燒魚、有燉雞湯,還有回鍋肉。侯永貴對着小英道:「快去,你爸今天就想吃鹽水鴨子。」

第19章

跑斷腿(六)

  鹽水鴨子買了回來,除了女婿何勇沒有回來,侯家的家庭成員都到齊了,由於侯衛東正式工作了,又由於意外地抓到了一個逃犯,大家都顯得很高興。

  侯衛東坐在父親侯永貴的側面,他不經意間,突然看着父親兩鬢生出了許多白髮,侯衛東道:「爸,你都有白頭髮了。」侯永貴仰頭喝了一口酒,道:「爸什麼年齡了,早就有白髮了,只是你平時沒有注意到。」

  侯永貴成年以後,先在軍隊幹了二十年,又在公安局裡幹了二十年,在侯衛東心中,父親就是力量、勇氣和智慧的代表,可是,歲月不饒人,父親也老了。

  侯衛東在心中感慨了一番,舉起酒杯,道:「爸,敬你一杯。」父子倆就喝了杯,侯衛東問道:「爸,我沒有弄懂,你是怎麼發現那人有問題。」

  侯永貴興致很高,喝了一口吳海紅,道:「說起來很簡單,這人手腕上有一道紅印子,這個印子我們太熟悉了,是手銬獨有的印子,我隨口問他手銬印,如果他說才從公安局出來,我最多教育他幾句就算了,可是他說是幹活傷的,故意掩飾手銬印子,就肯定有問題了。」

  「還有一種情況,如果他確實是才從公安局放出來,只好不好意思承認是手銬印子,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那個人看我穿着警服,眼神就開始游離,很明顯是在想對策,這全靠經驗,長期從事這一行,就有直覺。」侯永貴看了侯衛國一眼,道:「衛國,你是刑警隊的,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說明基本功不紮實,盤查可是重要的基本功,我們和犯罪分子交鋒的時間極短,幾句話問不出來,機會就會從手裡溜了出去。」

  侯衛國對父親侯永貴是一半佩服一半不佩服,佩服他們這一代警察的認真勁,不佩服他們的老土,他見父親高興,不願破壞氣體氛,舉着酒杯道:「老爸是老將出馬,一個頂倆,難怪周大隊經常在業務培訓會上講你破案的故事。」

  「周大隊也算是後起之秀,他比我們強。」侯永貴也謙虛了一下,放下酒杯,又開始教育小兒子:「要到益楊去工作,這是你的選擇,鄉鎮條件肯定不好,你去了也不要怨天尤人,男子漢要有擔當,認定的事情就要堅持做下去。」

  「還有,我沒有在益楊縣工作過,雖然有幾個熟人,但是都在政法系統裡面,你不要指望着家裡的關係,踏入社會,一切都要靠自己,還是哪句話,男子漢要有擔當,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第一次高考失敗,正逢吳海縣公安局招干,侯衛東想讀大學,就拒絕了,大學畢業以後,吳海公安局尹局長同意接收侯衛東,但是侯衛東不願意一家三個人都在一個單位,就沒有回吳海縣,而是參加了益楊縣的黨政幹部考試。侯永貴也沒有特別反對小兒子的選擇,在鄉鎮派出所幹過,知道鄉鎮的苦處,因此,特意給侯衛東打起了預防針。

  侯衛東知道父親說的都是真話,就道:「爸,知道了。」

  正說話間,侯衛國腰上的BP機響了起來,侯衛國看了一下,就如貓被踩住了尾巴,道:「是尹局長打過來的。」侯永貴不動聲色地道:「老尹打的,肯定是捉住大魚了,衛國,我報的是你的名字。」侯衛國用坐機給尹局長回了過去,剛剛接通,就聽到尹局長的聲音:「侯衛國,你小子行啊,這次立功了。」

  打完電話,侯衛國滿臉興奮地坐回到桌子旁,道:「爸,你捉住的是一個殺人強姦犯,沙州看守所,警察出門辦手續的時候,把他銬在椅子上,這小子就抱着椅子跳窗而逃,沙州公安局的協查通報還正在印刷,沒有想到就被你抓了。」

  「爸,你怎麼說是我抓的。」

  劉光芬夾了一根大雞腿,放在侯永貴碗裡,道:「老頭,這次做得對。」侯永貴很有滋味地喝了一杯,道:「我都五十多了,馬上就要到點,立個功有屁用,你不是想當副大隊長嗎,立個功也多了些砝碼,再說,若不是你把槍拿出來,那個逃犯肯定還要反抗,說是你抓的,也沒有錯。」

  說到這,老頭臉一板,道:「你開車也太快了,悠着點,別出事情。」

  劉光芬驕傲地看了看三個子女,問女兒侯小英:「我最近看電視,許多縣屬國有企業都破產了,你們絲廠情況如何?」侯小英是財會學校畢業的,現在是絲廠的會計,她不在意地道:「絲廠效益還不錯,生產壓得很緊,國際行情這麼好,不可能破產。」

  三個子女,劉光芬看了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有厭煩過,問了侯小英的情況,她又對侯衛東道:「沙州市下面轄了四個縣,益楊是最好的一個,你到益楊以後,要好好工作,你才23歲,年齡也不大,我建議工作幾年後再考慮個人問題,當然,益楊若有條件合適的女孩子,先耍到也沒有關係。」

  侯永貴接口道:「鄉鎮很鍛煉人,絕大多數領導都有鄉鎮工作的經歷,你到了益楊好好工作,別總想着婆婆媽媽的事情。」

  回到益楊的十五天,日子就過得單純了,侯衛東每天都給小佳寫信,通過小佳同學中轉,小佳則隔天回一封信。

  七月十五日眨眼就到,侯衛東一大早就坐着客車去了益楊縣。沙州市下轄四個縣,吳海縣在東,益楊縣在南,兩縣田挨田,土靠土,結合得十分緊密,吳海縣到益楊縣路不遠,只有六十多公里,卻只有一條縣級公路,公路等級也不高,地面不平,顛來顛去也要了三個多小時的車程。

  到了益楊縣,已接近十一點了,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侯衛東就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人事局綜合幹部科,他找到腦袋有些光禿禿的朱科長,道:「朱科長,你好,我是通過益楊黨政考試的學生,叫做侯衛東,請問我能不能報到了。」

  朱科長臉胖胖的,他想了一會,從辦公桌里拿出來一個冊子看了一會,道:「侯衛東,嗯,考得不錯。」這一段時間,恰逢大學畢業生安置以及鄉村教師民轉公的問題,忙得頭昏腦脹,完全忘記了曾經讓侯衛東七月十五日來報到,他翻了翻表冊,隨口道:「分配方案還沒有定下來,你七月二十五日來報到。」

  侯衛東想起上一次的經歷,他看了一眼朱科長桌上的電話,就道:「朱科長,我家在吳海縣,來一趟不方便,能否給我一個電話號碼。」朱科長就有些不耐煩了,道:「給你說了二十五號,你到時來就行了。」他又輕聲說了一句:「到圖方便,就到吳海去工作。」說完,他就低着頭去看報表,不理睬侯衛東。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侯衛東強忍着氣,灰溜溜在走出了人事局在門,剛剛走到了一樓,就見到劉坤提着一個公文包走了過來,他穿了一套筆挺西服,衣發梳得一絲不苟,看上去比在學院時要成熟悉許多,看到了侯衛東,便在樓道口停了下來,道:「侯衛東,分到那裡?」

  侯衛東上下打量了劉坤一眼,道:「分配方案還沒有定下來,讓我二十五號再來。」

  劉坤取下腰上的BP機,看了看時間,道:「我已經在府辦綜合科上班了,綜合科真不是人幹的事,事情成堆,這BP機是到了綜合科,科里給我配的,方便聯絡,科里的人,一人一個,二千多元錢一個。」他說得平常,可是語氣中的炫耀卻是門板也檔不住。

  見侯衛東的神情,劉坤又看了一眼手中的BP機,道:「你再這裡等一會,我幫你去問問朱科長?」

第20章

跑斷腿(七)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短短几句,將少年人的心態刻畫得淋漓盡致,不過,能成為偉人的畢竟是少數,大多數學子進入社會以後,就會馬上被現實的社會馴服,成為以前在大學裡嘲笑過的人物。侯衛東在學院時,也是豪情萬丈,可是當他站在縣政府底樓之時,看着行色匆匆的官員們,心中卻沒有往日的自信。

  沒有人瞧他一眼,他就索性就背對牆,假裝看牆上的宣傳照片,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真是歷害,這短短的幾分鐘時間,侯衛東卻如過了一個小時。

  忽然門外響起了幾聲長長的喇叭聲,縣府大院來往的車輛,都很少鳴喇叭,即使要鳴,也只是短短的一聲,這幾聲喇叭聲預示着不同尋常的車輛進了縣府大院。

  侯衛東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

  一輛黑色轎車開進了政府大院子,在大樓門口穩穩地停了下來,前門飛快地下來一人,提着一個黑色提包,拉開後車門,恭敬地等着車裡的人下來。

  車上下來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體微微有些發福,穿着一件藏青色西服,皮鞋油亮,很有些氣度地走了過來,樓道上好幾個人都停了下來,靠在牆邊,面帶着微笑,恭敬地道:「馬縣長好。」馬縣長只是略為點頭,大步走向在樓道口。

  等到侯衛東想起來人正是益楊縣縣長馬有才,馬有才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道口。被朱科長碰了一鼻子灰,侯衛東就已經被碰回到現實中,他真切地感到縣長真是一個大人物,而揮斥方遒的同學們,是真正的少不更事。

  馬有才縣長的儀容比電視中有氣派得多,低頭看着自己滿是泥垢的皮鞋,一股自慚形穢之情油然而生,侯衛東突然覺得心中發虛:在縣長面前,自已這種大學畢業生,又算什麼?

  過了幾分鐘,劉坤出現在樓梯口,他走到侯衛東身邊,道:「侯衛東,我去問了朱科長,他說分管組織人事的趙書記出差去了,分配方案定不下來。」聽到朱科長沒有說謊,侯衛東心氣稍平,問道:「不知趙書記什麼時候回來。」

  劉坤搖頭道:「趙書記是縣委的,他的行程我不清楚,我抽空去問問周秘書。」他又取出BP機看了一眼,道:「我手頭有事情,等一會要陪李縣長去接待臨江縣的客人,就不請你到辦公室坐了,改天我們兩同學好好聊一聊。」侯衛東很是平靜地道:「你去忙你的,改天再聊。」

  離開了縣政府大院,已是十二點了,侯衛東一點也不想在益楊縣城裡停留,他到車站買好了回吳海的車票,車是兩點半的,還要等上一會,上一次在沙州車站外,他差點惹事,這一次他就學聰明了,轉身就離開車站,順着街道,來到以前常陪小佳去的一家小麵館,要了二兩刀削麵,就拿着筷子,看着上下翻滾的麵條飛向了鍋中。

  埋頭吃了兩口,就聽見脆生生的一個女聲招呼:「侯衛東。」

  「段英。」

  段英是張小佳一個寢室的好,她的男友是財會系足球隊的,他們四人經常一起出去玩,混得很熟了。此時,段英穿了一身淺色的長裙,將她豐滿的身材襯得更加性感,依照侯衛東的審美觀點,小佳屬於清純型的,而段英則是性感型的,同寢室的劉坤在晚間的黃色時段里,不止一次對段英進行了露骨的性幻想。

  侯衛東見到老同學,主動地對老闆說,「再來二兩刀削麵。」

  小麵館不過五張桌子,此時正是午餐時間,每張桌子都有流着汗水的人,小麵館一片「呼哧、呼哧」的聲音。

  段英似乎從失戀的打擊中清醒了過來,她帶着淺淺的笑容,道:「七月一日那天,你跟着小佳到了沙州,他的父母同意你們的事情沒有?」

  「女人真愛八卦,自己的事情還沒有吹冷,就開始關心別人的八卦。」侯衛東自嘲道:「遇到了白色恐怖,我們兩人已經轉入了地下活動,這幾天小佳家裡人把她看得緊,現在只能是情書聯繫,等到她上班以後,我再想辦法和她接頭。」

  兩人邊吃邊聊。

  段英翹起了梅花指,用筷子挑起一根削得極長的麵條,慢慢地吸了進去,她的嘴唇頗為厚實,麵條就如長蛇一樣,極為順溜地滑進了她的嘴裡。吃了幾口面,段英放下筷子,幽幽地道:「以前的師兄師姐們說,畢業就是愛情的墳墓,我還有些不相信,現在落在自己身上,終於相信了。」

  小麵館坐着各式人等,侯衛東可不願意在這種地方談到感情方面的事情,他含糊地應了兩聲,幾口就將刀削麵吃完,就打斷話題道:「段英,工作單位落實沒有?」

  「我分到了絹紡廠。」

  沙州地區氣候適宜桑樹生長,吳海、益楊、臨江、成津等幾個縣都將蠶桑產業做為支柱產業,每個縣都設有絹紡廠或是絲廠,效益都還不錯,侯衛東的二姐侯小英就在吳海縣絲廠做財務。

  「我二姐侯小英就在吳海縣絲廠,她說益楊縣絹紡廠效益最好,你具體在哪個部門。」

  段英神色有些游離,她道:「我學生物的,分在技術室,去了兩天,實在是沒有什麼事情,今天輪到了我休息。」見侯衛東滿頭大汗,又道:「你這到哪裡去。」

  侯衛東將分配的情況簡單講了講,段英看了看表,道:「現在才十二點半,太陽這麼毒,街上太熱了,到我屋裡坐一會。」

  「你屋裡?」據侯衛東了解絹紡廠里的女工都是住廠區裡的集體宿舍,只有廠級領導和主要的中層幹部才有資格住進縣城裡修的家屬院,聽到段英說她的屋子,很有些奇怪。

  段英解釋道:「我有一個表姐以前在益楊工作,現在調到了沙州去了,她有一個小房間,就在前面那幢樓,借給我在住。」

  出了小麵館,侯衛東就幫着段英提着一個手提袋,裡面是衣架等雜物。進了屋,段英首先將電風扇打開,電風扇是老舊的座扇,上面有不少誘跡,段英彎腰的瞬間,透過衣領,侯衛東清楚地看到了一段豐滿乳房,還有帶着花邊的胸罩,他禁不住想起了劉坤寢室里流着口水的說法:「若是晚上能捏着段英的乳房睡覺,就是人生的享受。」

  侯衛東將目光從段英身上移開,打量了一會房間,這是一室一廳的舊房子,牆壁已有些灰色,看來段英還是對這間小屋傾注了心血,小屋裡貼了幾幅《新白娘子傳奇》的劇照,還有一些女孩子喜歡飾物,加上牆上花花綠綠的衣服,頓時給人一種女孩子閨房的溫馨感覺,房間還有一個小陽台,透過窗戶明亮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陽台上隨風輕搖的白色小內褲,侯衛東視力極好,他甚至看到了小內褲底部顏色微微有些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