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 - 第3章
高月
張煥做了一個手勢,一個佝僂的老人慢慢收回木桶,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道驚異,現在還是白天,他難道就要游泳了嗎?他不會說話,只默默地轉身回屋,拿來幾個鐵砂袋,替他綁在四肢上。
張煥目光平靜,他慢慢走出院子,來到了河邊,一縱身躍入了河中,冰涼的河水立刻包裹了他的全身,他的身體在迅速下沉,眼前的一抹青明消失,他的思緒連同身體一同墮入了一個黑暗的世界,他喜歡水,惟有在水中,他的整個身心才能完全放鬆、思路才能清晰透徹。
『他還不知是哪個道士的野種!』
惡奴的話深深刺傷了他,母親的身世一直是一個謎,又在他十歲那年突然出家為道,在張氏家族中,這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神秘之事。
可『神秘』若沒有答案,在那些無聊人的心中,便會衍生出許多不可告人之事,他雖然無法阻止他們的胡想,但絕不容許有人藉此公開侮辱自己的母親。
腳已經觸及河底,隨即身體反彈,仿佛一條灰色水龍在青幽幽的水中向上疾沖,在出水的一霎時,一條借刀殺人的毒計已經飛入他的腦海之中。
……
黃昏是夜的開始,而夜色是曖昧的最好掩護,張家大宅的黃昏時分異常忙碌,空氣中充滿了躁動與對夜晚的期盼。
張煥側身讓過兩名送飯的丫鬟,邁步進了內院大門,「十八郎有事嗎?」幾名護院家丁很有禮貌地攔住了他,雖然族規里沒有禁止庶子進入內院,但內院裡住滿了年輕的女人,必須要問清楚了。
他向幾個護院家丁微微一笑,向裡面指了指,無奈地聳聳肩,雖然他什麼也沒說,可家丁們卻似乎懂了,他們憐憫地望了張煥一眼,讓開一條路。
或許是擔心家丁會監守自盜的緣故,越往裡面走,護院的家丁也就越少,不多時,張煥已經到了張氏族府中最大的一處內宅,這裡住着家主張若鎬以及他的幾個嫡子,雖然只是一處內宅,但占地規模依舊宏大,布局象一朵巨大的花,中間是一座精緻典雅的兩層紅色主樓,這是家主張若鎬的住處,在它的周圍,仿佛花瓣一般並列分布着五六座不大的獨院,皆是平房,這是給已成家的嫡子們居住,每一座獨院都有三進,外面一排房子住着貼身的丫鬟和小廝,還有幾間放置雜物的小屋,中間是主人們平時起居生活的地方,最裡面則是臥室,住着嫡子和他的妻妾們。
張煊的宅院是進門左首第一座,一道一人高的院牆象徵性地將宅子包圍,此時張煊和妻子到主樓陪父親用餐去了,大門虛掩着,現在是吃飯時間,院子裡沒有人,周圍十分安靜,張煥目光向兩邊一掃,一閃身進了院子,隨即躲進了雜物間。
夜暮漸漸降臨,各府男丁陸續回到自己的府中,張府里變得熱鬧起來,這時院子裡傳來張煊的說話聲,隨即又響起一個年輕女人的嗲笑。
張煥的目光透過一個窗格,只見院子裡站着幾個人,正中間帶着幾分醉意的正是張煊,他身旁是一個年輕的宮裝婦人,她站在暗處,雖看不清面容,但從裝束看應該就是張煊的正妻,她是山南王氏的嫡孫女,也是張煊的表妹。
但張煥注意的卻不是她,他注意的是兩個人,首先是一個面目嬌媚的年輕女人,穿着一襲幾近透明的紗裙,面塗朱粉,眉目如畫,她是張煥最心愛的小妾花二娘,剛才的嗲笑聲就是她發出。
而另一個人則是今天中午辱罵自己的惡奴張二流,他是張煊的貼身書童,也住在這座院子的外間,他此時站在張煊的身後,躬身陪着笑臉,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卻不時偷偷向花二娘的身子瞟去,張煥眼睛漸漸眯了起來,冷然一笑,身體隱入了黑暗之中。
夜漸漸地深了,府里開始安靜下來,因張若鎬在府,規矩也比平時嚴厲了幾分,張家子弟們不敢亂來,早早地洗腳上榻,逐漸進入夢鄉。
四更時分,正是人們睡得正熟的時候,一條黑影悄悄地出現在張二流房間的窗下,他用一根細小的鐵棒輕輕一撬,窗戶開了一條縫,張煥一縱身跳了進去。
房間裡很黑很靜,但他的視力早已適應了黑暗,一眼便看見熟睡在地塌上的張二流,臉上帶着浪笑,不知在做什麼桃源美夢。
張煥盯着那兩撇醜惡的小鬍子,他一陣冷笑,不等他醒來,一掌便劈在他的耳輪上,張二流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張煥彎腰將他扛在肩上,隨即穿上他的鞋,依舊從窗子出去,沿着牆根一陣急跑,又敏捷地翻過一道花牆,進入了後院。
張煊未取得功名,按族規他只有一妻一妾,正房自然是張煊和他妻子的住處,而偏房則是他的小妾花二娘的住處,一目了然。
張煥扛着張二流穿過一片竹林,來到偏房的窗後,用手指蘸一點唾沫在窗紙上捅一個洞,悄悄向裡面看去,這裡是外間,布置簡單,地上睡有一個丫鬟,張煥又向後走了幾步,來到另一個窗下,再捅開一個洞,窗簾沒有拉滿,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房間裡布置精雅,屋角一隻銅鼎里忽明忽暗,正冒出一縷裊裊的青煙。
張煥暗叫一聲運氣,地榻上只睡着一個女人,張煊沒有來這裡過夜,想必是她那一聲嗲笑引起了正妻王氏的不滿。
事不宜遲,張煥兩下便將張二流的衣服脫光,扔到窗下,一縱身,扛着他躍進了房內……
花二娘忽然從夢中驚醒,她發現一個乾瘦的光身子正壓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竟也是赤身裸體,她嚇得狂聲尖叫,一把將張二流推滾出去,她猛地抓起被撕得稀爛衣裙,掩住酥胸,嘶聲竭力地哭喊起來。
……
河邊,張煥深深吸了一口氣,縱身躍進了河水中,「撲通」地一聲,河水沒過頭頂,立刻將遠方隱隱傳來的怒吼聲隔絕在一個黑暗的世界之外。
院門輕輕地開了一條縫,啞叔目光複雜地望着剛剛回來的張煥,輕輕地搖了搖頭。
卷一
河東張氏
第五章
張家主
「你打算怎麼處置那個膽敢強姦主母的惡奴?」
張若鎬冷冷地注視着這個愚蠢的長子,一件醜事竟在他失去理智的暴怒之下,傳遍了整個張府,現在丟臉的不僅是他本人,自己也被卷進其中。
立張煊為繼承人是張氏族規所定,但張若鎬本人並不喜歡這個兒子,不僅僅是他虛偽自私,更重要是他的母親,當年正是她故意延誤救援時間,才使自己的髮妻與三個兒子都慘死在回紇人的刀下,自從立她為正妻,張若鎬便再也沒有和她同過房。
眼前這個兒子沒有半點張氏宗主應有的大氣和決斷,他身上處處充滿了他母親的影子,小氣、虛偽、歹毒而且愚蠢,張若鎬暗暗一嘆,又拉長了聲調問道:「你為什麼不處死他?」
此刻張煊的心中已亂成一團,他又恨又悔,恨是張二流竟敢趁夜來強姦自己的小妾,雖最後未得逞,但已辱了她的清白,而悔是自己不該失去理智,鬧得眾人皆知。
雖然他心中恨不得將張二流千刀萬剮,但作為張氏的繼承人,他必須要擺個大義的姿態,聽父親問及,他小心翼翼應道:「孩兒以為家規雖應杖斃,但按國法,他罪不應死,所以孩兒準備斷他一臂,送官府處置!」
「國法?」張若鎬冷笑一聲,「國法不過是用來約束庶民貧賤的桎梏,而你是張家長子,若處處依照國法行事,那不出十年,我張家就會毀在你的手上。」
張若鎬的聲音漸漸變得嚴厲,「男兒被辱,當憤起殺人,你連處置一個小小的家奴都畏首畏尾,不敢決斷,那你還能做什麼大事,去!你親自操棒,將那惡奴給我當眾杖斃!」
「是!孩兒這就去。」張煊額頭上已全是冷汗,他不敢擦拭,惟惟喏喏便要退出。
「等一下!」張若鎬又叫住了他,「那個女人你怎麼處置?」
張煊心中一跳,他就害怕父親問及此事,但父親已經問了,他只得硬着頭皮道:「二娘是受害者,再說她並沒有真的失身……」
「放屁!」張若鎬大怒,他騰地站起來,指着兒子大罵道:「你這個蠢貨,既然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你還敢留她嗎?你若要憐香惜玉,就不要做張家的家主,滾!」
張煊嚇得臉色慘白,他幾乎連滾帶爬跑出父親的房間,見屋外無人,他惡毒地回頭掃了一眼,低聲罵道:「老不死的,總有一天我要你好看!」
就在這時,迎面走來一人,張煊唬了一跳,仔細一看,竟是昨日與他發生矛盾的張煥,他剛要斥責,張煥卻搶先一步,滿含同情地向他一抱拳:「聽說大哥不幸,小弟十分同情,哎!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不好受,大哥忍忍就算了。」
張煊氣得臉色發青,不等他發作,只聽張若鎬在屋內怒斥,「羅嗦什麼,還不快去!」
張煊狠狠地瞪了一眼張煥,一口氣憋回肚子裡,含恨而去,張煥望着他的背影,輕輕地冷笑了一聲。
院子裡很安靜,張煥也不通報,他靜立在院中耐心地等待着,過了良久,才聽見張若鎬在房內緩緩道:「進來吧!」
雖然張煥多次來過內院,但今天卻是第一次進家主的房間,房間裡布置得很簡潔,牆刷得雪白,正對大門處掛了一幅猛虎歸山圖,靠牆處則放置着一張羅漢床,床上有一小几,几上整齊地擺放着筆墨紙硯,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張煥心中暗暗敬佩,越是高位者,生活越是簡樸,此言果然不假。
他走進房間,躬身向他長施一禮,「十八郎見過家主。」
張若鎬負手站在窗前,揚着頭望着天上的白雲悠悠,半晌才淡淡笑道:「你知道我為何會答應接見你?」
「十八郎不知?」
「你當然知道!」張若鎬回頭看了看他,頭上銀絲飄動,頰邊法令紋深鐫浮露,他向張煥笑了笑道:「你下手很有分寸,沒有動他的正房妻子,這一點我很欣賞!」
張煥的背忽然僵直,隨即又慢慢放鬆下來,他不否認,也不解釋,只靜立不言,等候着他的後續之語,張若鎬見他既不驚慌失措,也不失口否認,心中不由暗暗讚賞,他指了指地上鋪有坐墊的草蓆道:「坐下說話!」
張煥蜷腿坐下,向張若鎬略略欠身道:「十八郎是來求家主一事!」
「是林家那塊地嗎?」張若鎬見張煥眼中閃過一絲愕色,便微微一笑道:「昨日中午你與煊兒發生爭執時,我就在旁邊的松林里。」
張煥這才恍然,難怪他能猜出是自己下的手,既明白這一點,張煥便誠懇地對張若鎬道:「家主,林家是濟世良醫,對貧寒的百姓看病不收一文,在太原城中享有極高的聲譽,昨日大公子所言確實欠妥當了。」
「有我在,這件事還輪不到他作主,林家那塊地我不會動,不過……」說到『不過』二字,張若鎬眼睛微眯,目光陡然變得凌厲起來,「不過你要記住了,我張家能位列天下世家第五,不是什麼扶濟良善得來,而是在腥風血雨中用命拼殺而來,作大事者當狠則狠,切不可有半點婦人之仁,你明白嗎!」
張煥心中劇震,他急起身施禮道:「十八郎記住了!」
張若鎬眼中凌厲之色漸漸散去,又恢復了平時的柔和,他上前拍了拍張煥的肩膀,溫和地笑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任人侮辱,但也不能意氣用事,見辱即跳起殺人,那是莽夫所為,所以我才欣賞你借刀殺人的手段,你是我張家的大材,去吧!」
待張煥慢慢退下,張若鎬忽然冷冷地道:「三弟,是你在外面嗎?」
後窗下咳嗽一聲,片刻,從正門走進一個瘦小的中年男子,他眉眼長得和張若鎬依稀有些相似,但眼眸里卻是白多黑少,顯得有些淫邪,他是張若鎬的三弟張若鋒,因身體不好便沒有入仕,張若鎬不在家時,張家的日常事務都是由他做主。
見大哥看破他隱藏在外,張若鋒尷尬地笑了笑道:「我正好有事來尋大哥,不好打擾,唐突之處請大哥見諒。」
「坐吧!自家兄弟,那麼客氣做什麼?」
張若鎬請他坐下,自己屈腿坐在羅漢床上,淡淡一笑道:「三弟可是為林家那塊地來找我嗎?如果是的話就不要再提了。」
「這個……」
張若鋒有些難言,昨日張煊找他要收回林家之地,這件事本來他說了就算,但這兩天大哥在,他倒不好隨意越權,偏張煊又催得急,請他三日之內辦妥此事,張若鋒只得來找大哥商議,可大哥既然把話堵死,林家之事他便不能開口了。
他隨即沉吟一下,便笑道:「煊兒與他的小妾感情深厚,雖有惡奴作怪,但花二娘卻是無辜的,大哥饒她一次吧!」
張若鎬揭穿張煥之時,正好站在窗前,張若鋒不敢靠近,顧而沒有聽見張若鎬說的第一句話,並不知昨晚之事竟是張煥所為。
張若鎬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是煊兒求你來的嗎?哼!他的動作倒挺快。」
「大哥,我知道你是對煊兒要求嚴格,可大家都知道花二娘並沒有事,就算趕她出去,她也沒法再嫁人,若去做娼,更丟我們張家的臉,大哥就放過她一次吧!」
「若煊兒不是家主繼承人,我不會過問此事,但他既然想當家主,那此事就容不得半點遷就!」
張若鎬背着手走了兩步,臉上陰晴不定,他忽然又道:「我只說將她不能留在張府,而不是說要休她,這中間的差異,煊兒聽不懂嗎?」
「大哥的意思是讓煊兒置別宅婦?」張若鋒忽然明白過來,大哥其實是讓步了,只讓花二娘搬到外面去住,而並非是休她,估計他也是擔心花二娘出去為娼,丟張家的臉。
既然明白這一點,張若鋒便不再說此事,他苦笑了一下,忍不住又道:「大哥對煊兒似乎太過於嚴厲了一點,他其實還年輕,大哥應多給他點機會,比如進官場磨練一下,對他會大有好處。」
張若鎬搖了搖頭,「我也有過這個想法,不過明年他就要參加科舉了,也不在乎這半年。」
他嘆一口氣,又語重心長地對張若鋒道:「我不在太原,希望三弟能對後輩們嚴厲一點,昨日我去書院,發現很多張氏子弟都極不象話,聽訓話時睡着倒也罷了,居然還有人敢在書院大門前調戲民女,三弟,雖然家族大了難免良莠不齊,但也不能掉以輕心,我不想讓張家垮在他們這一輩上。」
張若鋒起身,躬身長施一禮,「大哥教訓得對,我記住了!」
他告辭剛要走,張若鎬又叫住了他,笑道:「剛才老六家的那個十八郎,我頗欣賞他,我準備讓他主管張府錢物開支,三弟以為如何?」
張若鋒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大哥之意,是想讓自己把財權讓出來,難道,那件事他聽到了什麼風聲了嗎?
卷一
河東張氏
第六章
林芝堂(上)
張若鋒心亂如麻,財權不管在哪個家族都是極重要的一個權力,按族規應由家主掌握,但大哥一直在京中為官,便將財權交給他代管,這一管就是近十年,現在突然要他交出來,感情不能接受是一回事,張若鋒更擔心的是那件事情如果被抖出來該怎麼辦?
偏偏族規之中庶出不能掌族權這一條在十五年前便已經作廢了,這、這該如何是好?
「大哥,十八郎要完成學業,他恐怕沒有時間。」
張若鎬擺了擺手微微笑道:「又不是讓他做帳,只審批一下收支,費不了什麼事,再者,他明年春天要參加科舉,考中了就要邁入仕途,我只是想讓他磨練幾個月,並無他意,三弟不必多心。」
可就算磨練一下,也要半年的時間,那筆帳怎麼能瞞得住,眼看大哥就要定下此事,張若鋒情急之下竟脫口而出,「大哥,他是庶出,而且是六弟從外面帶回的私生子,他怎麼能掌族權,難道大哥忘了張破天之事嗎?」
他猛地閉上了嘴,他知道自己失言了。
這時,張若鎬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前,事情才僅僅過去十年,但白雲悠悠已仿佛過了千載,他默默地望着天空,眼睛裡閃過一抹憂傷。
張若鋒所說之事是張氏家族一百多年來最嚴重的一次危機,也正是這件事使張若鎬始終沒有得到右相之位。
十五年前,回紇人飲馬中原,各大世家紛紛招募義兵驅逐靼虜,張家也由此出了一個百年不遇的將才,一個偏房庶子張破天,正當太原淪陷、張家將面臨滅頂之災時,正是他在常山郡招募義軍,施奇計大破回紇精騎,三戰三勝,光復了太原,張家也由此掌握了八萬河東軍,足以和各大世家抗衡,戰後,七大世家相約,輪流為相,各掌握朝中大權五年。
十年前,本該輪到張若鎬為相,但崔氏家主崔圓卻成功挑撥了張家的內部矛盾,張氏眾嫡系一致逼迫張破天交出兵權,張破天一怒之下叛出張家,也帶走了八萬河東軍,他自己開宗立府,被崔氏承認為張氏正宗,並擁他為右相,但不到半年,他的軍權盡被崔氏奪走,右相之位也被崔圓取代。
而河東張氏也由此元氣大傷,徒剩一殼,根本無實力和其他世家抗衡,這件事一直是張家心中大恨,不准人任何人提及,再加之當時發生得異常隱秘,故而除了張若鎬六兄弟外,無人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今天張若鋒情急之下忽然提起此事,便是要說庶子不可用,張若鎬沉默了很久,他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們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你也不必知道,十八郎之事就這麼定了!」
……
九月的陽光儼如四十歲男人的愛情,溫暖而缺乏熱度,在它的照耀下,路人都變得有些懶洋洋的,趕路的步伐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