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 第10章
高月
李維正一轉身,快步走了,方侯成望着他的背影,委實怒氣難平,不由恨恨道:「此人明明已經知道了殿下的身份,竟敢如此無禮,當真是膽大之極。」
「算了,這也不能怪他。」高亦清淡淡一笑道:「是我們自己不肯承認身份,他又怎麼好以大禮相待呢?你不覺得他其實是借題發揮,以逃避我們的詢問嗎?」
方侯成怔住了,他把李維正叫來,本來有很多話要問,可是現在他們卻什麼也沒有問到。
高亦清微微一嘆,「此人分寸捏拿得極妙,把鐵牌給我其實也另有深意,不簡單啊!倒讓我對他越來越有感興趣了,俞平。」
「屬下在!」侍衛長立刻上前躬身施禮,「請主人吩咐。」
高亦清凝望着夜色,他忽然輕輕哼了一聲,囑咐他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此人定會把掌柜叫去詢問情況,你給我盯住掌柜,等掌柜從他房裡出來,便立刻帶到我這裡來。」
「遵令!」侍衛長躬身施一禮便匆匆去了,待他走遠,高亦清忽然又回頭問方侯成道:「孝孺,你覺得這群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
……
李維正回到房間,他的心情實在很不舒服,雖然懷疑自己的是方侯成,但明顯是受太子朱標的指使,這個太子口口聲聲感謝自己,又送金又套近,可他的心中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虧自己還對他還有一點同情,罷了,還是想法去北邊混吧!
房間裡張、賈二人已經不在喝酒,正焦急地等着他,見他進來,張二虎立即問道:「五哥,到底出了什麼事,山上那幫強盜是什麼人?」
李維正一擺手止住了他的好奇,「你們千萬不要過問此事,明白嗎?我是為你們好,這件事可能涉及到大明的高層權力鬥爭,我們這些小人物最好遠離。」
張、賈二人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兩腿顫慄不止,李維正又笑着安慰他們道:「其實也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
「五哥,那我們現在就走吧!」賈老六聲音顫抖着說道:「和他們這幫人在一起,我晚上睡不着。」
「好吧!去通知弟兄收拾行李,我們連夜回臨淮縣。」說完,李忽然又想起了那座斷了的橋樑,沉思了片刻,他還是有些不甘心,便吩咐張二虎道:「順便替我把掌柜叫來,我有話問他。」
很快,客棧掌柜被叫進了房間,他躬身笑道:「官爺有什麼吩咐?」
「我來問你,通往鎮子裡的橋究竟是怎麼斷的?」
「回官爺的話,是年久失修所致。」掌柜回答得順口之極。
『砰!』一聲,李維正狠狠一拍桌子,茶杯和掌柜的心一起驚得跳了起來,李維正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惡狠狠道:「你知道我們來定遠縣做什麼嗎?有人控告你們客棧私藏江湖大盜,老子特來緝捕你歸案。」
掌柜嚇得魂不附體,抓進了大牢,就算他的冤枉的,至少也會丟掉半條命,他滿頭大汗,結結巴巴道:「我說!我說!那座橋是藍家的假子和人打架毀掉的,他們不准我說出去。」
『藍家?』李維正愣住了,他當然知道藍家就是當今大明最受寵的大將軍藍玉了,怎麼把他也攪進來了,他忽然若有所悟,追問道:「藍玉的祖宅在哪裡?他這裡有多少假子?」
掌柜戰戰兢兢答道:「回官爺的話,藍大人家就在濠塘鎮南面二十里處,前面五里外就有他一座莊園,他在這裡的假子極多,少說也有三五百人,整日橫行鄉里,囂張之極。」
『三五百人』四個字,猶如黑夜中的一道閃電,照亮了李維正眼前的迷霧,他心中一切的疑惑猛地豁然開朗了,激動之下,他竟脫口而出兩個字:「燕王」
……
「五哥,我們都收拾好了。」張二虎帶着幾個衙役站在門口道。
「好!我們現在就走。」既明白了一切,李維正就再沒有半點留念之意,前途雖然重要,但小命更要緊,他飛快地將自己的東西打了一個包,轉身就要走。
掌柜卻急了,他們怎麼要走,錢還沒付呢!「那個,官爺,現在可是晚上,明天天亮再走也不遲啊!」
李維正掏出兩貫錢扔給了他,又囑咐他道:「若有人問起我們,就說我們公務緊急,連夜走了,知道嗎?不要亂說話。」
掌柜緊緊捏着兩貫錢,點點頭,「官爺放心吧!我們做客棧生意,哪有出賣地頭蛇的道理。」
李維正聽他說得雖難聽,話卻有道理,便一揮手,一行人背着行李離開了客棧,迅速消失在黑沉沉的夜霧之中。
目送幾個地頭蛇走遠,掌柜剛要回去收拾房間,一隻大手猛地從後面捏住了他的脖子,捏得他舌頭都快吐出來,耳邊只聽人冷冷道:「若想活命的話,就乖乖地跟我走。」
……
第十八章
情況突變
房間裡,高亦清背着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沉思不語,高亦清正是大明王朝的東宮太子朱標,他此去鳳陽皇陵祭祀歸來,順便微服私訪民情,不料卻在定遠縣遇刺,這顯然是一次精心安排好的刺殺,幾十人扮作小商小販迷惑他們,就在他們剛剛走上山頂,一百餘武藝高強的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現,使他們損失慘重,若不是那個叫李維正小吏的相救,他朱標恐怕也逃不出此劫了,這究竟是何人所為,竟能聚集百人在鳳陽府下而不被錦衣衛發現,讓他一直疑惑不解,從他的直覺來看,此人的背景必然不簡單。
「孝儒,你現在想到什麼了嗎?」朱標忽然問方侯成道。
方侯成當然也是化名,他的真名叫方孝孺,與朱標同為大儒宋濂之徒,現為朱標的私人幕僚,是他最信任的心腹,方孝孺一直在考慮此事,見太子問他,他立刻躬身答道:「殿下,此事讓屬下頗為疑惑,他們怎麼知道殿下是微服私訪,而且這些人為何要在定遠縣刺殺,這裡離英武衛很近,極容易被發現,如果是我,我會安排在塗州,那樣成功的可能性更大,這是屬下怎麼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朱標走到窗前,他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原野,半晌才徐徐說道:「其實在定遠縣刺殺很簡單,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們不僅要殺我,而且還想栽贓他人,刺殺發生在定遠縣,李太師恐怕難脫其疚。」
「李善長!」孝孺恍然大悟,「殿下說得對,無論殿下是否有事,官府都會向上匯報,上次殿下曾說皇上最近就在找李善長的把柄,如果他被捲入,恐怕這次他真的活不成了。」
朱標不語,半晌他才長嘆一聲道:「也罷!李善長死了也好,折騰了十幾年的胡惟庸案總算可以收局了。」
他心中黯然,他知道胡惟庸案起就在於相權過大,既然是為了廢相權,必然就會以一個相國開始,再以另一個相國結束,李善長的死是避免不了,只是以這種方式結局,讓他心中着實難受。
「殿下,此人既然是想栽贓李太師,那他又會是誰?」
朱標搖了搖頭,「我也想不出此人是誰。」他的神情顯得有些落寞。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俞平的稟報聲,「殿下,客棧掌柜帶來了,一切正如殿下所料。」
「帶他進來。」朱標坐到位子上,暫時把刺客的猜測放到一邊。
片刻,掌柜被推了進來,他心中害怕之極,跪下道:「小人給大爺叩頭。」
「你不用害怕,老實回答我的問題便可。」朱標語氣溫和地問道:「那個叫李維正的官差走了吧!」
「是!他們一行人都結帳走了。」
「那他把你叫進房內,都說了什麼?」
掌柜猶豫了,雖然地頭蛇不敢得罪,但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啊!他瞥了一眼侍衛手中的寒刀,怯生生道:「回大爺的話,他問前面通往鎮子的橋是誰拆的?」
「哦!那是誰拆的?」朱標忽然也有了興趣,這倒是個線索,他竟忽略了。
「是藍府家丁和人打架毀了橋。」
「藍玉?」朱標一怔,他又急忙追問道:「那他還說了什麼?」
「他還說了……」掌柜想了半天,他忽然記起來了,「對了,他還說了『燕王』兩個字,然後就匆匆跑了。」
朱標半天沒有說話,他的眼中閃過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別人或許不懂『燕王』二字的含義,但他卻非常清楚,這個李維止的眼光竟比他深了不止一層,他甚至看到了十幾年之後的可能,朱標倒吸了一口冷氣,忍不住喃喃道:「他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能看透藍玉這步棋。」
如果真是這樣,朱標就不得不佩服四弟用計之狠毒,藍玉是邊關重將,與燕王有爭兵權之勢,而且藍玉又是自己妻黨,是自己將來登位最得力的幹將,借刺殺之案栽贓以除去藍玉,既可獨攬邊軍,又可斷自己左膀右臂,可謂一箭雙鵰,毒辣之極,但這個天衣無縫的計策卻被一個小縣的吏員看破了,看來民間真是藏龍臥虎,自己竟要與他失之交臂了。
想到這,朱標立刻向侍衛長俞平下令道:「速派人去把那個李維正請回來。」
「得令!」俞平剛要走,朱標不放心地又補充了一句,「軟的不行就用硬的,無論如何要把他帶回來。」
……
李維正一行人從客棧里出來,外面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十分潮濕,他們準備重越濠塘山,直接返回臨淮縣,但走了沒多久,他們便發現自己逃不掉了,在離客棧約四百步外,通往濠塘山的道路上隱隱出現了數十名黑影,而在東邊不遠處的草叢裡傳來一種怪異的鳥叫聲,時斷時續,李維正知道那不是鳥叫,那是埋伏人發出的聯絡信號。
「快退!」李維正帶着幾個弟兄一口氣跑出一百餘步,擺脫了路上的黑影,「頭兒,我們怎麼辦?」賈老六嚇得渾身哆嗦,他是個膽小之人,眼前的異常情況把他嚇壞了。
「回客棧!」李維正轉身向客棧跑去,他迅速做出了判斷,四周一定都被包圍了,只有和太子朱標在一起才能有活命的機會,幾人一陣風似的沖回了客棧,剛到客棧門口,卻正好遇到出門來追他們的俞平。
「原來李公子沒走。」俞平喜出望外,這省去了他們不少精力。
「我是想走卻走不掉。」李維正苦笑一聲道:「你們對頭已經把客棧包圍了。」
「什麼!」俞平驚呆了,派出去的弟兄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他呆立片刻,突然大叫一聲,返身衝進客棧……
小小的客棧很快便騷動起來,掌柜和幾個夥計已經將客棧的管理權拱手相讓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躲進存放糧食酒菜的地窖,象一群受驚的栗鼠,擠在一起瑟瑟發抖,朱標無恙的侍衛還剩三十七人,其餘帶傷人毒性未去,不能參戰,生死關頭,身份是否暴露已經不重要了,他們仔細檢查每一扇門窗,儘管在真正衝擊時那些木製門窗沒有任何意義,但把它們關嚴實,多少會有點心理上的安慰,好在客棧有一圈院牆包圍,能有效減弱刺客的衝擊力,三十七名侍衛已經到各處布防,十七名帶弩箭之人上了二樓,從四面臨窗處用弩箭組成第一道防禦,而十四名侍衛則分成兩隊,把守在大門兩側,準備與衝進來的刺客拼死一戰,他們組成第二道防禦,另外還有六名武藝最高強侍衛嚴守在太子周圍,他們是最後的一道防禦,如果他們被攻破了……
客棧里除了李維正外,還有幾名行腳商人,他們沒有什麼作用,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都被趕到一間客房,莫名其妙地等待命運最後的判決,張二虎卻得了任務,他帶領賈老六等衙役到處收集桌椅,堵在二樓的樓梯口上,而李維正則被重新帶到了朱標的房內。
「李捕頭請坐!」朱標的態度並沒有因為他一語驚人而改變,依舊是那樣從容淡然,更沒有因為客棧被包圍而面露慌色,他似乎根本就不把外面的刺客放在心上,倒是旁邊的方孝孺憂心忡忡,不停跑到窗前向外眺望。
李維正沒有坐下,他態度恭謙跪了下來,「草民李維正參見太子殿下。」
「既然窗戶打開了,咱們就說亮話吧!你也不用自稱草民,你是臨淮縣小吏,也算是大明的臣子,來人!給李捕頭賜座。」
以寬厚仁德出名的朱標似乎並不追究李維正從前的失禮,他命人給李維正賜座,又微微一笑道:「你很聰明,既然猜到了我的身份,那我問你,你怎麼會想到是燕王下的手,目標是藍玉?」
李維正愕然,但一轉念便明白是掌柜交代了,但他能說實話嗎?不能!他當然不能說自己來自未來,知道幾年後要爆發藍玉案,還有這位太子,好像也活不了幾年,這更不能說,可是,又該怎麼說呢?
李維正猶豫一下,他沒有急着回答,而是恭恭敬敬地跪下道:「殿下若想要微臣暢所欲言,請先赦微臣言語中的不敬之罪。」
朱標望着李維正,半晌,他點了點頭,「好吧!我可以赦你之罪,但你不得有半點隱瞞。」
「微臣謝太子殿下。」
李維正整理一下思路,便答道:「其實這很簡單,定遠縣能召集數百死士的,只有涼國公的假子,拆掉木橋又偏和他這些假子有關,所以嫁禍涼國公不言而喻,而除掉了涼國公,最大的收益者我認為就是燕王,北方軍方勢力將全入他的囊中,至於刺殺殿下,不用我說殿下也應明白對他最大的好處是什麼,而且以當今皇上的脾氣,恐怕死的也不會只是涼國公一人,殿下不妨想一想,與涼國公交好的那些大臣與殿下又是什麼關係呢?」
朱標渾身一震,藍玉是他的妻黨,與他有關聯的那些人如定遠侯王弼、東筦伯何榮及太子太保常升、吏部侍郎傅友文等等,皆是堅決擁護自己的大臣,他忽然更深地意識到了燕王手段的毒辣,竟是要將支持自己的大臣一網打盡。
他凝視着李維正,心中暗暗對他的眼光佩服不已,這是一個難得人才,但朱標仍然有些不甘心地問道:「如果皇上並不認為與藍玉有關,而是懷疑李善長呢?」
「殿下認為李太師有這麼大的能力嗎?能動用數百人來刺殺。」李維正淡淡一笑,又道:「況且皇上殺人不過是想找個藉口罷了,就算皇上現在不想殺涼國公,等他功高震主時,或許皇上就會想起定遠縣刺殺案這樁事來。」
……
「殿下,他們來了!」方孝孺盯着窗外,臉色變得異常慘白。
……
(註:明朝軍制雖然大將不能擁兵,但大將在軍中的影響力仍在,藍玉在捕魚兒海之戰為明軍主將,在軍中威望極高,時為大明第一征北之將,在對蒙古作戰的主將優先權上形成了和燕王的競爭之勢,藍玉之姐是常遇春的妻子,而常遇春的女兒正是朱標的太子妃,所以藍玉是朱標的妻舅,而且藍玉與燕王關係極僵,屢次在人面前說燕王有稱帝的野心,被燕王深恨。)
第十九章
絕境求生
一名侍衛『呼』地一下吹滅了蠟燭,眾人一齊來到窗前,朦朧的夜色中,已經可以看見大群黑影出現在院牆外三十步處,不僅是正面,兩側的也出現了黑影,雖然看不見後院的情形,但也能猜到一二,近百餘名刺客將客棧團團圍住,形勢萬分危急。
朱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眾人臉上皆流露出焦急之色,敵我力量懸殊,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刺客將客棧包圍也不是辦法啊!
方孝孺率先沉不住氣了,「殿下,我們確實應該立刻通報英武衛,命他們立即來援。」
朱標沒有說話,他默默地凝視着天邊,眼中蘊含着極為複雜的神色,他身後的李維正卻明白這位大明太子內心的矛盾,若是英武衛若到來,一切就真的無可挽回了,可若是熬到天亮,等到地方官前來救援,或許還有瞞住朱元璋的可能,這位寬仁的太子不想再引發殺人如麻的驚天大案。
李維正暗暗嘆息一聲,這裡離鳳陽這麼近,軍隊、官府、錦衣衛、王侯府,他朱標怎麼可能瞞得過朱元璋,朱棣摸透了父親朱元璋的性子,似乎下了一步難以破解的死棋,不過,要破這步棋也並非沒有辦法,他李維正就辦得到,只是要他把自己一生的命運押在一個只剩一兩年壽命的早夭太子身上,他還有一些猶豫不決,他也須要再想一想。
「殿下,微臣先告退了。」
朱標似乎沒有聽見,李維正沒有再多言,悄悄地退出了房間,走廊上十分安靜,只聽見他走在木地板上的嘎吱聲,他快步來到走廊盡頭的一間客房,閃身進了房內,房間裡很黑,床上的被子疊得很整齊,顯然沒有人住過,現在估計是夜裡十點左右,離天亮還早。
李維正覺得自己身心疲憊之極,他極需好好靜下心來理一理頭腦中紛亂的思緒,他甚至還來不及仔細考慮自己在明朝能做什麼,一件驚天的大案便迎面撲來,將他卷進了歷史的車輪中,他保存在記憶中的一知半解的明朝歷史,也是來自於遊覽南京明故宮後對明初歷史所產生的興趣,在他記憶中,洪武二十三年春天,也就是再過幾個月,李善長案的爆發,這位大明第一任宰相被朱元璋以莫須有的罪名滅了全族,而這年的一月,並沒有哪本書上記載有太子在定遠縣遇刺的案子,這件事要麼是被太子隱瞞住了,要麼就是被朱元璋壓下了。
「真要加入太子黨,與燕王為敵,徹底改變大明歷史嗎?」
李維正抱膝坐在桌上,感受着窗外如水的夜色,一層薄薄的灰色霧靄籠罩在寒冷的原野之上,天空卻很晴朗,繁星點點,如一把珠玉碎片撒在深藍色的天幕之上,李維正呆呆地望着夜空,只有這夜空才完全和他的後世一樣,六百年歲月,在浩瀚的宇宙中實在微不足道,可對於中國,卻是繁盛與屈辱並存的歷史,一個擁有幾千年燦爛文明的泱泱大國,卻在兩百七十年後被一個野蠻落後的民族所統治,翻開了中華民族最黑暗、最恥辱的一頁,若追根溯源,明朝的滅亡正是種根於初,而同樣在明朝之初,文藝復興開始在歐洲興起,大潮奔流,湧出但丁、達芬奇的思想之火,托起伽利略、哥白尼深邃的目光,威尼斯的海灣千帆如雲,資本主義的初潮開始拍擊地中海的長岸。
而自己作為一個知曉數百年古今中外風起雲湧的後世人,偶然來到明朝開國之初,他又能為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做一點什麼呢?
李維正凝視着斜掛在西天角上的半輪新月,不知不覺,他的目光痴迷了,渾然忘記了他正坐在一觸即爆的火藥桶上。
忽然,一聲長長的慘叫聲打斷了他的沉思,客棧的院牆上開始有一群群黑影翻入,緊接着破空的弩機聲響起,十幾支箭從二樓直射牆頭,慘叫聲接連不斷,黑暗中也有箭矢呼嘯而來,刺破窗紙射進了房中,李維正剛要後退,一支狼牙箭迎面射來,快得讓他來不及反應,『嗖!』地貼着他的頭皮擦過,他的額頭甚至感受到了冰涼的箭杆,李維正驚出一身冷汗,這時,一樓大堂里喊殺聲和刀劍相擊的咔嚓聲驟然大作,刺客已經殺進客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