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 第11章
高月
這顯然不是真正的進攻,這應是對方所施加的一種壓力,長夜漫漫,他們或許要先在精神上壓垮對方。
就在這時,兩匹快馬突然狂風般從客棧中衝出,躍出側面圍牆上的一道缺口,十幾支箭迎面射來,馬上之人武藝極高,他們揮舞長刀,將射來的箭悉數劈飛,兩腿一夾,馬匹縱身躍出圍牆,瞬間在便消失在沉沉的夜霧之中,隱隱只聽見幾聲慘叫聲傳來,馬蹄聲漸漸遠去,太子終於決定向英武衛求救了。
就在報信騎士離去的同時,遠處忽然傳來低沉的號角聲,院中的黑衣刺客一舉撞開院門,迅速撤離了院子,院子裡只留下十幾具屍體,霎時間安靜下來,刺客似乎離客棧更遠了,已經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李維正忽然有一種感覺,這些刺客似乎也很猶豫,在殺與不殺之間彷徨。
「他其實也並不是真想殺我,我若死了,他難逃嫌疑。」
不知何時,太子朱標忽然出現在李維正的身後,他慢慢到窗前,凝望着遠方的夜色徐徐道:「正如你的判斷,老四極可能就是這次刺殺案的策劃人,他的真正目的是想製造藍玉案來除掉我的支持者,父皇年事已高,他只須掌握軍權以待天時,無須冒殺我之風險。」
說到這裡,朱標又苦笑一聲道:「我已經想通了,這件事不可能瞞得住父皇,父皇在定遠縣少說也有二十名錦衣衛,連我都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如何隱瞞得住?」
李維正默默點了點頭,他今天只是初識太子,可是太子便能與他推心置腹、坦言相陳,這份信任着實讓他有一些感動,況且這也是他上進的最好機會,就算朱標死了,還有他兒子朱允炆,朱允炆最後的失敗就在他無可用之人,而現在自己已經出現了,誰能笑到最後,還未為可知。
李維正沉思了片刻便道:「殿下也不用太擔心,雖然燕王用計狠辣,但皇上正是用人之際,此時絕不會輕易動涼國公,只要涼國公自律恭謙,常心懷聖恩,我想皇上會留下他作為牽制燕王的一步棋。」
朱標微微嘆了一口氣,憂心忡忡道:「那是你不了解皇上,他如果不相信老四,是絕對不會讓他領兵,何須什麼牽制,說實話,我是很擔心藍玉,他說話口無遮攔,不止一次在人前說老四在燕國的舉動行止與皇帝無異,而且藍玉居功自傲,桀驁不馴,還曾逼奸元帝妃子,皇上表面雖不在意,但心中實惡之,只是現在是用人之際,所以皇上還忍着,我很擔心蒙古一旦戰事平息,皇上必定就會拿他開刀,所以這一次刺殺案無論如何不能牽涉到藍玉,你既然能看透燕王的布棋,那也一定能替我破解這次危機。」
他回過頭注視着李維正,目光清澈而誠懇,包含着對他的無限期望。
李維正心中矛盾到了極點,從目前來看,這個太子朱標果如史書記載中的寬厚仁德,但這會不會只是一種表象呢?朱標或許只是做一個姿態,熬過今晚他就會殺自己滅口,這也很有可能。
李維正額頭上的汗水流了下來,已經沒有時間給他細想,這一刻,他毅然做出了決定,罷了,富貴險中求,他不冒這個險怎麼可能有出頭之日。
他『撲通』跪倒在地,沉聲道:「殿下不嫌臣地位卑賤,以禮相待,士為知己者死,李維正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定全力相助。」
朱標大喜,能得此人為己用,將來對付燕王,自己也多了幾分把握,他連忙扶起李維正欣然道:「你說說看,有什麼辦法可以破解這次危機?」
李維正沉思了片刻,便抬起頭坦然道:「臣的方案很簡單,簡單的說就是禍水東引。」
『禍水東引,』朱標眉頭皺了起來,僅聽這個名字他心中便生出了一種莫名的牴觸情緒,笑意漸漸在他臉上消失了,「你說來聽聽,怎麼個禍水東引法?」
李維正就仿佛沒有看見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他注視着朱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召李太師前來救駕!」
……
第二十章
取捨之間
朱標臉色頓時大變,他怔怔地望着李維正,心中竟生出一種荒謬絕倫的念頭:此人不是人,是鬼。
他早已看出父皇之所以十幾年不把胡惟庸案了結,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李善長未死,他在朝中影響太大,父皇遲遲難以動手,兩個月前父皇已經放出話,要儘快了結胡惟庸案,當所有人都為之欣喜之際,只有朱標知道,父皇已決心要殺李善長了,但此刻,李維正竟然也看出皇上已對李善長動了殺機,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吏員啊!以他的身份不可能看透這一點,可現在……
朱標克制住心中的震驚,儘量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吻笑道:「你不是說皇上不會相信刺殺案是李善長所為嗎?」
「沒錯,就算皇上相信刺殺案是李太師所為,臣也相信陛下絕不會拿此案來定李太師的罪。」
李維正的回答依然從容不迫,就仿佛太子所有的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倒是朱標有些沉不住氣了,驚愕的表情從他眼睛、嘴唇等各個部位不可抑制地湧現出來,半天他才擠出兩個字:「為何?」
「皇上要的是李太師勾結胡惟庸造反的證據,刺殺太子與皇上的計劃不符,況且,太子遇刺,皇上肯定會猜到是諸王所為,涉及東宮之穩,臣以為皇上不會多生事端。」
這下朱標終於相信,此人確實是看出皇上對李善長動了殺機,心中的震駭也隨之漸漸消除,他畢竟是太子,失態只會在一時,很快他便恢復波瀾不驚的神態,他擺了擺手,命李維正坐下。
朱標又沉吟了片刻,便徐徐問道:「既然皇上不會相信刺殺案是李善長所為,那我們找李善長來救駕又有何意義呢?」
「殿下,我們的目的是給涼國公消罪,只有拿李太師來頂罪,此案才會轉移目標,才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維正也感受到了朱標的平靜,這也是他所期盼的,時刻保持冷靜是一個上位者必備的基本素質,他希望朱標能理智的分析他的方案,而不是感情用事,先一棒子打死,只要朱標能冷靜的考慮,即使最終不接受他的方案,他也會感到欣慰,這樣在將來的歲月里他們才有可能達成一種默契,所以從這個角度上來看,他禍引李善長的方案,也是一種試探、一種考驗。
朱標低頭不語,房間裡十分寂靜,他又站起來,慢慢走到窗前,良久,他才微微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件事讓我再好好想一想。」
……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原野上的霧氣更加濃厚,儼如牛乳一般的霧靄籠罩了整個濠塘鎮,三十步外便看不清人影,但埋伏在外圍的刺客群始終沒有動靜,從第一次試探性進攻到現在,他們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過,不少人都懷疑刺客是不是已經撤走了,有幾個侍衛還放鬆了警惕,疲憊地坐在樓梯上假寐,但侍衛長俞平卻更加緊張,他不停低聲呵斥懈怠的侍衛,他已經嗅到藏在平靜中的殺機,敵人在蓄積力量,正如猛虎在進攻前總要做一個後蹲的動作一樣,敵人的下一次進攻將是全力一擊。
窗前,李維正的神情也漸漸嚴肅起來,朱標認為燕王不會真殺他,那是因為他的心中還存一念手足之情,但他李維正應該知道,燕王朱棣在他父親朱元璋死後都做了什麼,相比朱棣的心狠手毒,朱標卻寬厚仁德,雖然是一個可以為之效死命的主公,但在權力鬥爭中勝利者往往是朱元璋、朱棣這樣的心狠手辣者,歷史也往往是由他們來書寫。
不過讓李維正憂心的不是朱標的寬厚仁德,朱標的寬厚仁德正是吸引他為之效力的閃光之處,他憂心的是朱標的優柔寡斷,他的方案能接受就執行,不能接受就拒絕,現在已經拖了一個多時辰,再不下決定,他們可能都會活不過今晚了。
……
房間內,朱標背着手望着房頂不語,李維正的方案他已經考慮了一個多時辰,他也承認這是讓藍玉擺脫嫌疑的最好辦法,也是化解燕王死棋的妙招,但這個方案過於狠辣,還是令他一直猶豫不決,他始終下不了這個手。
「孝孺,你認為這個方案如何?」朱標心中委實難以決定,他希望從方孝孺這裡得到一點啟示。
相比朱標的優柔寡斷,方孝孺倒是態度明快,他堅決反對李維正的方案,「殿下,李太師有功於社稷,他此時避禍無門,殿下此時應該施予援手才對,怎麼能落井下石,陷自己於不仁呢?殿下應主動向皇上說清楚此事,以皇上的聖明必然會理解此案和藍將軍無關,從而重責燕王,殿下為一國儲君,當時常心懷仁恕,且不可聽信這種下三濫之損計。」
反對了方案,方孝孺還意猶不足,由事及人,他對李維正更是嚴重不滿,他本來就瞧不起李維正出身卑微,沒有功名,現在李維正又出了這種有辱大義的惡策,怎能不讓他義憤填膺,以小可見大,從這件事上便可看出這個李維正是心狠手毒之輩,絕不能讓太子委以重用。
「殿下,論語有言,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晉人又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聲和則響清,形正則影直,殿下是一國儲君,當以修德為首,切不可受這些手段毒辣的陰謀詭計影響,象李維正這種小人更要遠之、鄙人,以備無患。」
和方孝孺的書生意氣略有不同,朱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個務實之人,比如他的袖子總悄悄藏着國母馬皇后的畫像,在父皇幾次對他發雷霆之怒,他便會故意掉出馬皇后的畫像,以平息父親的怒火,他實在是了解父皇,他知道如果按照方孝孺的話去向皇上坦白解釋,那皇上非但不會放過藍玉,反而會恨之更深,皇上怎麼可能承認自己的兒子手足相殘呢?
聽方孝孺說得嚴重了,朱標也忍不住替李維正解釋道:「他的方案雖然狠辣,但並非就能斷定下他人品不端,刀是否兇器、因人而異,孝孺這樣給他下結論,未免言之過早。」
「殿下,且聽臣一言。」方孝孺見太子執迷不悟,心中痛心之極,他跪下連連叩頭,「雖然殿下現在是在用人之際,但也應尋找賢才,讓胸懷仁義的儒家弟子陪伴殿下左右,將來殿下登位,才能使他們所學的仁義之術澤被天下,而李維正出身卑微,且無功名在身,殿下若重用此人,傳將出去,必將阻天下仁者之步,雞鳴狗盜之輩竊喜,得之毫末,卻失之千里,得失之間,請殿下三思啊!」
朱標半天沒有說話,方孝孺學問雖好,但在權謀手段、在政治鬥爭上還是太嫩了一點,偏偏自己身邊象方孝孺這樣的書生太多,而像李維正這樣的善謀者太少,將來父皇歸天,燕王發難,自己又拿什麼去對付他,李維正是他對付燕王的一大利器,得之不易,但方孝孺的話卻從另一個方面提醒了他,李維正若被重用,必將引發許多既得利益者的嫉妒,他無功名之盾保護,更容易被人中傷,自己得萬分當心了。
「殿下!」侍衛長俞平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急聲稟報道:「刺客開始露面,有近百人之多,他們要大舉進攻了。」
「啊!」方孝孺驚呼一聲,快步走到窗前,用手指刺破窗紙向外看去,濃濃的霧氣中真的出現了隱隱約約的黑影,人數極多,他們動作雖然緩慢,卻更有一種逼迫人心的殺機,朱標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他也開始意識到,老四是要對他下手了。
「殿下,決定了嗎?」李維正忽然出現在門口。
「我決定了。」朱標歉然地笑了笑,「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方案,父皇那邊將由我一力承擔,絕不會牽扯無辜,至於藍玉,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那殿下會治我不敬之罪嗎?」
「我既已許你,又豈會悔之,你放心,無論你說了什麼,我都絕不會怪罪於你。」
李維正深深地施了一禮,「多謝殿下寬恕微臣。」說罷,他轉身便大步而去。
「李維正,你去哪裡?」朱標竟忍不住追了出去。
「我去殺賊,請殿下勿慌。」遠遠地傳來了李維正堅定的回答,朱標望着他的背影,暗暗的點了點頭,這個難得的人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跑了。
……
一聲低沉的號角聲在濃霧中吹響,凌厲的進攻終於開始了,這一次已不再是試探,三十名彪悍的黑衣人從正面發動進攻,東西各有十人策應,客棧的圍牆轟然倒塌,飛騰的塵土中箭如急雨射來,雖不如兩軍對壘那般漫天飛舞,但武藝高強之士射出的短箭力道更加勁狠,角度也更加刁鑽精準,片刻,二樓便有兩名侍衛中箭,慘叫着摔下樓去。
客棧一樓的門窗皆已被劈碎,戰場迅速由院子移到了內堂,但進攻在樓梯口受阻了,一直軟弱退讓的侍衛驟然爆發,進攻的黑衣人措手不及,血肉橫飛,數顆人頭落地,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血腥使黑衣人變得異常凶暴,即使沖在前面的人已經被殺死,但後面之人依舊瘋狂湧上,頂着屍體肉盾,強大的衝擊力竟然把樓梯邊的一根柱子沖斷了,樓梯頓時傳來了可怕的吱嘎聲,頭頂上大片塵土撲落,侍衛們抵擋不住,紛紛向樓上撤退,『轟』地一聲巨響,半個樓梯坍塌了,三名侍衛從樓梯上摔落下地,即刻便被黑衣人砍得血肉模糊,當場慘死。
樓梯的脆弱似乎讓進攻組織者想到了什麼,濃霧中忽然出現了一點火光,『火攻!』方孝孺一聲驚叫,房間裡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最可怕的一幕終於出現,刺客竟開始用『火』這個最原始卻又最有效的辦法,朱標的嘴角慢慢現出了一絲苦笑,『老四,就算我死了,這個位子也未必輪得到你。』
幾乎所有人都意識到最後時刻的到來,弓箭不再還擊,進攻悄然停止,客棧內外一片寂靜,只有火光越來越近,越來越多,仿佛死亡之神臉上綻開的獰笑。
突然,從房頂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聲音在曠野中迴蕩,清晰地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中,「刺客聽着,客棧里是大明王朝太子殿下,爾等聚眾謀反,想被滅九族嗎?太子殿下有旨,離去者免死!」
『李維正。』方孝孺憤怒了,「他怎麼敢擅自……」
朱標一擺手止住了他,「我已經答應了他,不治他罪!」
窗外,李維正的聲音仍然在重複,「爾等被人蒙蔽,不知真相,太子殿下有旨,速離去者免死!」
「英武衛大軍即將到來,再不走,爾等性命難保!」
……
茫茫的霧氣中,火光似乎減弱了、後退了,竊竊之聲從濃霧中傳來,聲音越來越大,夾雜着憤怒的質問聲以及刀劍擲地之聲,朱標眼中閃過了一抹讚許的笑意,做大事者,當不拘小節。
這時,遠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百步外停下了,緊接着,濃霧中響起了刺耳的鑼聲,聲音短促而緊急,星星點點的火光驟然消失,衝進客棧的黑衣人頓時如潮水般退卻,奔進黑霧中,瞬間便無影無蹤,仿佛暴風雨離境,客棧外再次安靜下來。
忽然,一聲嘹亮的號角聲從濠塘山方向傳來,高亢而振奮,儼如雄雞的長鳴刺破了漫漫的黑夜。
……
第二十一章
決定辭職
天亮了,損壞的橋也已修復,數百名全副武裝的英武衛騎兵護衛着朱標一行,隨時準備出發。
「李捕頭是隨我一同進京,還是先回家一趟?」出發前,朱標微笑着問李維正道:
李維正苦笑了一聲道:「殿下既然叫我捕頭,自然知道我的身份還是臨淮縣小吏,我這次是公務出差,即使要跟殿下走,也須回去交了公事再說,還要和父親告別,我安頓好了再來京城尋殿下吧!」
朱標笑了笑,他注視着李維正半開玩笑半當真道:「好吧!我就給你半個月的假,半個月後我必須要在京城見到你,否則我就告訴皇上你們臨淮縣護衛不力。」
他又取出一張紙寫下了地址,連同一塊玉牌,一起遞給了李維正,「來京城你是進不了東宮,就找到這個地址,把玉牌給管事的就行,裡面人自會替你安排妥當。」
「多謝殿下,祝殿下一路順風。」李維正躬身施了一禮,又向方孝孺拱手道:「方先生保重。」
方孝孺冷着臉向他拱拱手,卻一言不發,李維正微微一笑,催馬便向北疾駛而去,朱標含笑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他才回頭一揮手,「出發返京!」
數百士兵護衛着太子朱標一行,浩浩蕩蕩地向南而去。
……
張二虎和賈老六等幾名衙役因參與護衛有功,太子朱標每人送給他們一匹馬,每人又另賞了五十兩黃金,並囑咐他們要保持沉默,眾人大喜,皆拍胸脯保證不會出去亂說。
有了馬匹代步,眾人的回程明顯快了很多,當天下午,一行人便抵達了臨淮縣,望着遠方灰濛濛的城牆,李維正忽然想起了朱標說過的話,便將弟兄們叫來商議:「我聽太子說咱們縣老爺私設牢獄之事已經被告發,此時回縣衙不是太好,不如我們各自回家,探聽了消息再說。」
眾人的懷中皆有一隻沉甸甸的金元寶,胯下是高大神駿的馬匹,這樣回縣衙當然不妥,李維正一提出回家,大家紛紛表示贊同。
「索性大家回去多休息幾天,過了十五後再來。」賈老六是個懶人,身上有了五十兩黃金,便開始考慮休假了。
「大家隨便吧!」李維正笑着和眾衙役分了手,卻給張二虎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留下來,待眾人走遠了,李維正取出公文交給張二虎道:「我可能不會再回縣衙了。」
「五哥準備跟隨太子嗎?」張二虎並不傻,他也猜到了一二。
李維正默默點了點頭,他從皮囊中取出一錠臨行前太子給他的黃金,遞給張二虎道:「這五十兩黃金替我交給王三豹的妻兒,以後我也顧不上她們了,這就算是我對三豹的最後一點交代吧!」
張二虎接過黃金,他感動地嘆了一口氣道:「五哥如此竟信得過我,我張二虎雖然品行不端,但這朋友之義還是要講,你就放心吧!這金子我一定轉交給她們。」
「二虎,自己保重!」李維正翻身上馬,一拱手,便向城內疾馳而去,「五哥,保重!」張二虎向他招手告別,忽然又大聲喊道:「五哥將來做了高官,可別忘記弟兄們。」
「我不會忘記你們。」李維正漸漸消失在人群之中。
……
告別了衙役們,李維正換了一身衣服,繞過縣衙,走小道來到了住處,他要把啞妹接回老家去,院門緊閉,還上了鎖,李維正不由一怔,啞妹不在家,她會去哪裡?
這時,他忽然發現門縫裡插着一張紙條,李維正抽出紙條,迅速打開,是啞妹娟秀的小字:『大哥,父親接我先回老家了,見我不在勿急。』後面落款是啞妹,還畫了一朵小花。
李維正輕輕鬆了一口氣,他見時辰已經不早,便騎馬向李家村而去。
到李家村時,天已經黑盡了,他剛進門,一名家丁便大聲喊道:「少爺回來了,老爺、夫人,少爺回來了。」
「大郎回來了嗎?」李員外激動得跑了出來,後面跟着滿臉笑容的楊纓。
「父親,我回來了。」親情溫暖了李維正的心,濠塘鎮的驚魂儘管才發生在昨天,他竟有了一種隔世之感,李維正握着父親溫暖厚實的手,又對楊纓笑着打招呼道:「繼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