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 第13章
高月
中年男子笑了,「看來李先生還不理解上賓的含義,李先生會在府中有一個獨院,十幾間屋子,形同主人,當然可以帶家眷。」
「那就打擾了。」李維正領着啞妹隨中年男子進府,中年男子是這裡的管家,一路上管家給他介紹,這裡是太子太保常升的府第,常升是大明開國功臣常遇春次子,其姊就是太子妃,他是太子朱標的心腹之一,不過常升正好昨天出去練兵了,臨走前特吩咐管家要接待好李維正。
「大叔,我想打聽件事。」
管家聽他尊重自己,心中十分受用,連忙笑道:「李先生太客氣了,常府規矩嚴,叫我管家便可,李先生想問什麼?」
李維正見左右無人,便壓低聲音道:「我剛才進京城,發現戒備十分森嚴,這幾天京城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管家猶豫了,他尷尬地說道:「我一個下人,能知道什麼,先生就不要問了。」
李維正見他不肯說,也笑了笑,不再多問,他們穿過一段花牆,老管家一指前方笑道:「李先生,你住的地方到了。」
只見前方是一所小院,裡面有一棟二層樓的房子,斗拱飛檐,十分精緻,周圍全是樹木,就仿佛森林中的一處宮殿,啞妹忽然低低地『呀!』了一聲,眼中流露出了喜悅的神色,看得出她很喜歡這裡。
「我也很喜歡綠樹成蔭的地方,將來咱們也買一所這樣的房子。」李維正低聲對啞妹道。
啞妹聽他說『咱們』,她心中一陣甜蜜,臉頰飛過一抹紅霞,好在夜色掩飾,李大哥看不見,管家呵呵一笑,帶他們走進小院,兩名丫鬟立刻迎了上來,管家肅然對她們道:「這位就是主人再三叮囑過的李先生了,要用心伺候,若敢怠慢,我會嚴懲不怠。」
「這位是?」管家想介紹啞妹,卻不知她的名字,李維正連忙道:「這是郭小姐,在下義妹,兩位請先帶她去更衣吧!」
「小姐請!」兩名丫鬟上前乖巧地施了一禮,啞妹不知道大哥為何要讓自己先去,她心中有些緊張,不過她出身大家,一些禮儀還是懂的,她向李維正一笑,便隨兩名丫鬟走了。
院子裡只剩下李維正和管家二人,他望着管家笑而不語,管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苦笑一聲,向兩邊看了看,便壓低聲音道:「吉安侯陸仲亨、平涼侯費聚因胡惟庸案被抓,京城內在搜其餘黨。」
『原來不是李善長案』,李維正暗暗鬆了一口氣,又問道:「最近京城還有什麼消息?」
管家想了想便道:「市井裡流傳有一種說法,說太子在定遠縣遇刺,偏巧刺殺的前一天,李太師問信國公借兵三百修老屋,有刺殺之嫌。」
李維正怔住了,怎麼這樣巧。
……
「好了,時辰已經不早,李先生請早點休息,一切有丫鬟服侍,我就不打擾了。」
老管家交代幾句便離開了,李維正快步走上了小樓,小樓布置得十分精雅,上面三間下面三間,樓上一間間屋子竟不是用磚石隔開,全用雕空玲瓏木板相隔,五彩銷金鑲寶,畫面或飛禽或走獸,皆出自大家之手,一隻只唐宋名瓷放在空格處,整個小樓的房間顯得精雅中又透出奢華之氣,這種布置在崇尚簡樸的明初是極為罕見。
兩個丫鬟見李維正上樓,一起上前盈盈施禮,「參見公子,洗漱用的水我們已經打來了。」
「你們先休息吧!我們也有些累了,想早點休息了。」
李維正有些不太適應,他家雖是地主,但家裡就只有兩個丫鬟,都是伺候父親和繼娘,只有一個老僕替他端茶送飯,更主要是他來大明的時間不長,一時還不能適應有人伺候的生活。
兩個丫鬟對望一眼,皆乖巧地行了一禮,一言不發地下去了,身邊沒有了伺候人,他頓時覺得輕快起來,快步走進房間,只見啞妹正坐在床前一件件地疊帶來的衣物,見李維正進來,她探頭向後看了看,指了指後面,無聲地問他,意思是說她們走了嗎?
「走了,我把她們打發走了。」
李維正毫不在意地一擺手道:「我說我們想早點休息了。」
啞妹的臉上忽然一紅,有些埋怨地瞥了他一眼,結結巴巴道:「你睡……隔壁!」
她撿了一套乾淨衣服塞給了他,連推帶攘地把這個亂說話的傢伙轟到了隔壁。
……
第二十四章
朱氏父子
就李維正進京城的同一時刻,太子朱標也被太監請到了乾清宮,皇上有事要召見他,穿過奉天殿、華蓋殿和謹身殿,朱標的坐轎匆匆來到了父皇生活起居所在的後廷,朱標回到京城剛剛七天,正如他後來的醒悟,刺殺案瞞不過父皇,果然,他回京師第二天,父皇便將他叫去,詳細詢問了刺殺一案,儘管朱標極力為地方官開脫,但朱元璋還是勃然大怒,命錦衣衛前去杖斃定遠縣知縣、縣丞、主簿、典史等一應失職官員,並將鳳陽知府和英武衛指揮使革職流放,又急令左都御史詹徽前去調查此案,但頗有戲劇性的是,詹徽還沒出京城,朱元璋又將他叫了回去,不再承認有刺殺一事,鳳陽、定遠諸官改為懈怠祭祀而獲罪。
定遠刺殺案雖然被父皇壓下了,但李善長卻因向湯和借兵一事引起了父皇的震怒和猜疑,朱標也想不通,怎麼會這樣巧,就在刺殺案的前一天,李善長派人去問湯和借兵三百修定遠老宅,雖然湯和借的都是一些老兵,但李善長卻有了刺殺之嫌,這讓朱標不得不感嘆李善長天命已定,就算李維正嫁禍李善長的方案被自己放棄,但他李善長還是自己跳了進來,不過有一點讓朱標欣慰的是,父皇似乎不想用刺殺案來給李善長定罪,從父皇對刺殺案前後態度迥異來看,父皇或許真是不願意家醜外揚。
正想着,朱標的轎子已經到了乾清宮,轎子停了下來,太監上前道:「殿下,請容老奴前去稟報。」
太監匆匆地去了,朱標卻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父皇召見自己,恐怕和李善長有關了。
……
乾清宮內設有朱元璋的御書房,這位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大明開國皇帝極為勤奮,每天都會批閱奏摺到深夜,他今年已經六十二歲,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齡,但恰恰相反,即位二十三年,他卻越來越困惑,他出身貧農,深知耕者之苦,從立國之初,他便輕徭薄賦,廣授田產與貧農,他堅信『民安其生,君才能安其位』,為此他千方百計使富者自安,貧者自存,但他的困惑卻是來自於此,他費盡心機,苦心經營,卻受到了來自農民和地主兩個方面的抵抗。
洪武一朝,各地造反此起彼伏,甚至不少農民為逃避賦稅,藏匿山中,寧可刀耕火種也不願赴平原接受官府給予牛種的優待。
他以駭人聽聞的重法堅決懲治貪官污吏,甚至剝贓官之皮立於衙門公坐之側,以儆後者,但貪者殺之不絕,雖朝有十人棄市,暮仍有百人為之,貪官污吏並不因此裹足,一發繼續如水之趨下。
他自問勵精圖治,勤政勘與千古帝王比肩,他自問輕徭薄賦,只讓百姓空閒時間服役,民田畝稅也只收三升三合五勺,他如此善待百姓,為何蒼天卻對他不公,遲遲無法讓他看到『大治』之世,難道他定下的種種規矩都錯了嗎?民不可逾規、臣不可逾上;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只有皇帝的權力才是不受任何限制,這些難道這不是天道嗎?
朱元璋從立國之日便開始困惑,這江山明明是朱家的私產,為何相國可以擅自批權、為何尚書可不用奉他之旨,臥榻之側有他人鼾聲如雷,這皇帝的夢還做得安穩嗎?
不!他決不能容忍。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立國後,他大開殺戒,炮製胡惟庸案、郭恆案、空印案,屠盡權勢愈重的淮西集團,屠盡所有存在或者可能存在的威脅他皇權的敵人,君臨天下,他絕不要掣肘君權的相權,他要獲取絕對的權力,他要家國天下,家即是國,國即是家,皇權之威,一日可行千里。
為此他謀劃了二十三年,直到今天,他的棋還沒有走完,還有最後收官的一步,現在是落下最後一顆子的時候了,李善長已經七十七歲,已經活不了幾年,他絕不能讓他善終,他要李善長死在自己手中,要讓他的死來警戒世人,也為自己的棋局走完最後圓滿的一步。
此刻,這位勤政的大明天子正奮筆疾書,批覆來自各地的奏摺,他疲憊的抬起頭,揉了揉眼睛問道:「朕的太子怎麼還不來?」
腳步聲正好遠遠傳來,太監在門外稟報:「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宣他覲見。」朱元璋放下了筆。
片刻,太子朱標快步走進了父皇的御書房,他屈膝跪下,「兒臣叩見父皇。」
「皇兒免禮平身。」
朱元璋見長子身子似乎又單薄了幾分,氣色也太不好,不由關切地問他道:「聽宮人說皇兒這幾日睡覺頗晚,這是為何?」
「回稟父皇,兒臣每年初春皆寢食難安,今年稍重,這是常態,請父皇寬心。」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又道:「可是因為朕不想追究刺殺一案,皇兒有怨在心?」
朱標一驚,他慌忙搖頭道:「皇兒不敢,刺殺一案也是皇兒大意所致,不該堅持微服私訪,以致被盜匪所窺,父皇不予追究,乃是寬仁之慈,皇兒絕無怨言。」
『寬仁之慈?』朱元璋自嘲地笑了笑,他話題一轉,又微微一笑道:「朕即位之初,正值元末大亂,人口稀少、民生凋敝,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朕起於微末,對此知之甚深,所以朕即位後,鼓勵農桑,開墾荒田,以輕徭薄賦來使民生漸漸恢復,與此同時,朕唯恐商賈與農爭利,民間興起鑽營投機之風,又害怕奢侈淫靡之氣盛行,使貧民遮體之衣變為富人錦上之花,故朕嚴禁商賈,但朕也深知,鹽鐵茶油安能己出,所以這商賈還是少不了,朕其實也睜隻眼閉隻眼,加上二十幾年的民生恢復,我大明已不再似建國之初那般貧困窘迫,所以朕思之再三,準備略略放寬商賈,在民戶中設立商籍,以便征商稅,但民間商人情況朕也知之不多,故想命皇兒替朕出巡於江浙,看一看蘇杭一帶的商業發展實情,你順便也去散一散心,可好?」
朱標知道父皇名義上是調查商業,其實是把自己調離京城,以防止自己干涉即將爆發的李善長案,他暗暗地嘆了口氣,躬身答道:「兒臣願為父皇分憂。」
「如此甚好。」朱元璋心情開朗起來,「皇兒好好休息幾日,三天後出發。」
……
太子朱標走了,朱元璋陷入了沉思之中,在他的御案上有一份錦衣衛的報告,關於正月初七發生在定遠縣的太子被刺案件,一切都被記述得詳詳細細,連被太子侍衛掩埋的部分刺客屍首也被挖出來仔細分別,記錄了客棧掌柜的口述和幾名幫助太子的臨淮縣衙役的詳細情況,也包括藍玉假子前一天拆橋的細節,最後錦衣衛的報告中指出,這是一次極為周密的計劃,辨認出的三名刺客都是官府所通緝的汪洋大盜,但從他們身上找不出任何幕後人的線索。
儘管如此,朱元璋還是立刻判斷出這極可能是他兒子之間的自殘,這既讓他痛心、讓他憤怒,但又使他無奈,自古以來皇權爭奪的殘酷他不是不知道,所以他早早地訂下了以嫡長子繼位的原則,但是他還是沒有能逃出皇位爭奪的怪圈,朱元璋疲憊地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家醜暫時不能外揚,不過報告中牽涉到了藍玉,讓朱元璋起了另一種心思,這件事以後倒可以好好利用它,朱元璋將卷宗一合,把這份錦衣衛的報告放進了他的密櫃中。
這天晚上,朱元璋一直批閱奏摺到深夜才休息,御書房內燈火明亮,只見朱元璋的身影映照在窗紙上,時而低頭沉思、時而拍桌大怒、時而仰天長嘆。
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夜,陰雲密布,使夜晚格外的黑,在宮中一處假山旁,一名太監提着燈籠匆匆走過,假山的縫隙里卻留下了一卷小小的絹綢,片刻,一隊侍衛巡邏過來,從假山旁擦身而過,而走在最後的一名侍衛卻趁前面人不注意,動作極為迅速地將假山縫隙里的絹綢插出,塞進了腰帶中。
……
侍衛們交班了,疲憊的侍衛們各自回到營房中,有的洗腳睡覺,有的跑去廚房尋找夜食,各自忙碌着。
「王伙夫,給個饅頭吃!」
幾名侍衛衝進廚房便翻蒸籠,身材矮胖的王伙夫跑上一人給他們一巴掌,「去!去!我馬上要回家了,別來搗亂。」
侍衛們哪裡肯聽他的,從櫥子裡找到了一籠包子,一人抓了兩個便飛跑而去。
「你們這幫龜兒子,那是明天的早飯。」
王伙夫在後面追着破口大罵,他一把抓住了跑得最慢的一個,「你把包子還我!」
從他手中奪過包子,王伙夫這才罵罵咧咧地回了廚房,關上門,他的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從包子裡抽出了一卷很小的絹綢,將它展開,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自己的帽子夾層中。
……
第二十五章
寺院接見
朱標心情沉重地回到了東宮,新年過後,父皇欲殺李善長的心越來越明顯了,昨天安侯陸仲亨、平涼侯費聚因胡惟庸案被抓,這顯然是父皇為了炒熱胡惟庸案,為李善長的下獄做準備,已經十一年過去了,哪有造反頭子十一年前被誅,而餘黨現在還有發現的道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朱標知道這一次,李善長是無論如何逃不過去了,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他管不了,也不想再管了。
軟轎停在東宮殿前,朱標在大群侍衛的簇擁下走回了自己的寢宮,剛回寢宮,太子妃便快步迎了上來,盈盈施禮道:「臣妾參見殿下。」
「愛妃免禮了。」朱標坐了下來,煩悶地擺了擺手,「我心情不好,沒事就退下吧!」
朱標的王妃是常遇春的長女,常遇春早亡,朱元璋念其忠義,命朱標納其女為妃,對於這個王妃,朱標並不是很喜歡,他更加喜歡次妃呂氏,但礙於父親的情面,他一直與常氏保持着相敬如賓的夫妻關係,相敬如賓作為朋友或許是值得稱道,但作為同床夫妻,這種相敬如賓就含有太多的無奈和理性在其中了,不過洪武十五年,他的八歲長子朱雄英夭折後,朱標歉疚於太子妃,夫妻二人的關係又漸漸得以修補,尤其她的二弟升為太子太保,朱標對常氏更為倚重。
朱標在從書桌上翻出一本書,這才發現常氏還在旁邊,他剛要開口,忽然醒悟過來,「愛妃可有事情找我?」
常氏點了點頭,低聲對朱標道:「二弟那邊剛剛傳來消息,你要等那個人已經到了。」
『李維正到了!』朱標精神一振,那個在定遠縣遇到了年輕人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維正犀利的目光、高瞻遠矚的預見,讓他佩服不已,雖然他也知道李維正進京的可能性很大,但他還是為之擔心,生怕他出了什麼意外不能到來,現在他居然來了,着實令讓心中暢快,一天的煩悶頓時一掃而空,他當即把自己的侍衛長俞平找來道:「還記得咱們在濠塘鎮遇到的那個李維正嗎?他已經到了常升的府第,明天我要去雞鳴寺給孝慈皇后上香,你可安排他在那裡見我,注意,不要讓錦衣衛發現了。」
「屬下遵命!」俞平躬身行了一禮,出去安排了,朱標又看了一眼常氏,不由微微一笑:「愛妃明天也和我一起去上香吧!」
……
雞鳴寺初建於晉,一直為金陵名寺,兼之它又靠近朱元璋為自己選的陵位附近,故一直香火鼎盛、香客如織,三天前禁軍便來寺里通告,今天太子將攜太子妃來上香,命香客迴避,雞鳴寺的和尚們全體動員,清掃寺院,三天來已將山門內外清掃得乾乾淨淨,又挑選了一百名年輕俊秀的和尚為迎賓隊,每人發一領簇新袈裟,不過太子也放了話,上香片刻便可,不要刻意攆人,寺院要的可是回頭客,香客萬萬惹惱不得,現在既可迎奉太子,又可不丟香客,喜得方丈連聲念佛,大讚太子仁慈。
這天清晨,雞鳴寺山門早早地開了,早已等候在山門外的香客們一擁而入,慌得當值的大和尚連聲大喊:「各位施主請多多包涵,今天寺院裡有貴客,在大家在外面再稍等片刻。」
香客們大多是天不亮便趕來,等了半夜,個個口焦舌燥,好容易開了寺門,哪肯再出去,大和尚越喊,香客們就跑得越快,眾人拔足飛奔,片刻便跑得一乾二淨,山門處只剩下一男一女兩個年輕的香客,這兩人自然就是應約前來的李維正和啞妹了。
「阿彌陀佛!」知客僧擦了一把汗,總算有肯聽自己話的香客,他連忙上前施禮道:「兩位施主,敝寺今天……」
他話沒有說完,李維正便笑着打斷了他,「這麼多人都跑進去了,就我們倆出去又有何意義?不如領我們去一處貴客不會去的大殿,我們燒完香、捐了錢就從後門出去,你看這樣可好。」
「這……好吧!」知客僧無奈,只得對二人一擺手道:「兩位施主請跟我來。」
知客僧帶李維正來到相對僻靜的善財童子殿,大殿裡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兩位施主就請在這裡稍等吧!」知客僧施了一禮剛要走,李維正又叫住了他,他取出一張名帖遞給他道:「假如有人尋我,就在這裡可以找到我。」
「小僧一定轉告。」知客僧收了名帖便匆匆去了。
「大哥,這……是哪……兒?」啞妹結結巴巴問道。
從那天晚上後,李維正便開始了他的治療計劃,憑他現代人的理念,他知道啞妹其實並不是不會說話,很大程度是心理障礙,不敢開口,越不敢說話就越害怕,以致於形成了惡性循環,所以關鍵是要給她勇氣,鼓勵她開口,想得雖簡單,做起來卻難,啞妹已經根深蒂固地認為自己是啞子,更重要是李維正發明的鉛筆給了她極大的便利,而他又曾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證不會因為她是啞子而嫌棄她,啞妹有了太多的依賴,說不說話對她也就不太重要了。
為此李維正絞盡了腦汁,比如捉毛毛蟲嚇她、抱着治病救人的態度吃吃小豆腐等等諸如此類的刺激療法,雖然有一時效果,但事過了又恢復舊態。
一直到出發來京城的前夜,李維正終於想到了一個理由,告訴她,假如她是啞子,那將來她的孩子也會是啞子,這才終於說動了啞妹,她開始鼓足勇氣,跟李維正『呀呀學語』,儘管只在他們二人單獨相處時才肯說話,但啞妹還是進步神速,不到十天便已經能講一些簡單的句子了。
「不錯!不錯!剛才說得很好,一聲『大哥』,喊得我心都醉了。」李維正笑着又道:「不過,要再說慢一點,『大哥』再喊甜一點,你再試試看。」
啞妹臉一紅,粉拳在他肩頭上狠狠捶了一下,「你……壞死了!」
「好!這句壞死了說得非常連貫,而且很有味道。」李維正為治療啞妹的發聲煞費苦心,他又笑道:「你再說一遍,大哥,你壞死了,把大哥的哥字聲音再拖長一點,嗲一點,試試看!」
「不理你!」啞妹撅起小嘴,背過身子去了。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了悠揚的鐘聲,連綿不絕,這是太子進寺了,李維正立刻收起玩笑之心,快步走向殿門口,卻迎面見那知客僧慌慌張張跑來,後面還跟着一人,正是侍衛長俞平,他上前拱手道:「李先生,殿下要見你,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