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 第19章
高月
……
第三十五章
各路神仙
賣消息的男子走了,給李維正留下來一疊名單,共有正反六頁,都是來自各個客棧的登記簿,也就是說半個月內,先後有六路人馬來陽邏鎮打探過嚴家的消息,這裡面還不包括沒有買消息的人,不過這個男子功課做得很詳細、也很到位,不僅有人數、姓名,還有為首之人的相貌特點、以及來鎮上的所作所為,都記錄得清清楚楚,一封小小的信件竟惹來這麼多人爭奪,李維正不得不感慨大明權力鬥爭之烈,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包打聽』思路之細密。
他慢慢走到窗前,凝視着一條黑影匆匆走過街道,李維正沉思了片刻,便叫道:「楊寧!」
楊寧上前抱拳道:「五哥,有事請吩咐。」
「去把剛才那個賣情報之人給我殺了,下手要乾淨利落一點。」
李維正說得輕描淡寫,楊寧卻一下子愣住了,看着李維正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李維正淡淡一笑道:「別人沒他說的那麼蠢,他也不會只甘心收一兩貫錢,他既然為錢出賣別人,同樣也會出賣我們,去把他殺了,我們不能留後患。」
「是!」楊寧明白過來,他也不走正門,躍出窗子,沿着屋脊貓腰竄了出去,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楊寧回來,手裡拿着兩百貫錢,歉然道:「五哥,很抱歉,這兩百貫錢我實在不甘心給他。」
李維正收了錢,又回到桌案旁,仔細地研究得到的資料,這些住店人用的大多是假身份,比如俞平化名為俞勝,京城商人,兩天前已經離開了陽邏鎮。
這時,李維正的目光停在了第三頁紙上,太原茶商趙無忌,共十四人,住在武湖客棧,情報上寫得清清楚楚:趙無忌,中年文士,寡言語,鼻頭一側長有一顆肉瘤。
……
第二天一早,李維正被敲門聲驚醒了,住在外間的楊寧已經打開了門,隱隱可聽見掌柜的聲音,他的聲音如常,恭敬中透着發財的喜悅。
「兩位爺,縣城最有名的韓妙妙姑娘來我們鎮上接客三天,要不要我安排一下。」
李維正笑了笑,看來昨晚楊寧處理得很乾淨,他披上衣服走了出來,對掌柜道:「找姑娘之事我們沒有興趣,我倒想問問,武湖客棧在哪裡?」
掌柜一愣,有些緊張地問道:「客官想換客棧嗎?」
「不是,我有個朋友在那裡,我想去看看他。」
掌柜放下心便笑道:「武湖客棧離我們這裡不遠,到大街上一直向西走兩百步就看見了,不過街面上的掛牌是武湖酒樓,其實是一回事,前面是酒樓,後面是客棧。」
「多謝了,我們出去逛逛,晚上再回來,房間就不用收拾了,給我們燒好熱水便可。」
李維正帶着楊寧走出客棧,到了白天,他們才看清楚陽邏鎮的情況,小鎮不大,就是一條大街,因地處湖廣去中都的交通要道,小鎮的商業十分繁華,大街兩旁客棧、酒樓、妓院、賭場、錢行、當鋪一家接着一家,集集密密,向西走了約兩百步,果然看見了一個斗大的招牌:武湖酒樓,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內有客棧』,兩人剛走到客棧門口,一名小二熱情地迎了出來,「兩位來吃早飯嗎?小店什麼都有,包子饅頭、大餅油條、豆漿豆腐腦、點心糕餅、小菜熱炒醬牛肉,包你們吃得滿意。」
「好,給我們找個一樓大堂位子,我們喜歡熱鬧。」
「好咧!兩位隨我來。」店小二引他們進了大堂,大堂里十分熱鬧,坐滿了吃早飯的客人,天南海北的口音都有,絕大多數都是住在武湖客棧的客人,李維正掃了一圈,沒有看見他要找的目標,兩人找了一個靠樓梯的位子坐下,點了兩盤包子和兩碗豆腐腦,又點了幾樣冷菜和一壺酒,這時,李維正向楊寧使了個眼色,看了看樓上,楊寧會意,迅速上樓去。
按照那個『包打聽』的資料,住在這個客棧的競爭者有兩撥,一撥就是秦王派來的十四人,另一撥人卻不知是誰派來的,約有十人,喬扮成行腳鏢師,為首之人是一個光頭,長相十分兇惡。
片刻,楊寧不露聲色地走下來,沖李維正向後努了一下嘴,一陣腳步聲響,只見樓梯上走下來一群人,個個身材魁梧、步履矯健,其中一人拿着一杆鏢旗,為首之人果然是一個光頭,約五十歲、眼似銅鈴,長一張血盆大口,模樣十分兇惡。
李維正和楊寧低頭吃飯不語,一群人從他們身邊如一陣風似的走過,李維正眼一瞥,這才發現門口牽來一群馬,還有幾輛鏢車,他們紛紛上了馬,策馬向北疾馳而去。
「小二,向你打聽件事。」李維正叫住了店小二,笑道:「不知你們這裡有沒有做茶葉生意的商人?」
『茶葉生意?』小二撓了撓頭,這時旁邊有一名食客接口道:「前兩天倒是有一個從太原來的茶葉商人,好像姓趙,帶十幾個隨從,天不亮已經退房走了。」
「哦!多謝了。」李維正拱拱手,又坐下繼續吃飯,片刻,兩人丟下一把錢離開了酒樓,現在所有人都先後離去,必然都是得到什麼消息了,而在陽邏鎮想得到消息,只能有一個地方,就是那個偷信人嚴實的老家,兩人回到客棧,騎馬向嚴家所在三木村疾駛而去。
三木村離鎮子只有五六里,轉瞬即到,遠遠地看見了三棵巨大高聳的柚子樹,足有數十丈高,樹冠枝葉繁茂,就仿佛三個頂天立地的巨人,這就是三木村名字的由來。
離村口還有百步遠時,李維正忽然勒住了馬,他遠遠地看見了路邊田壟里翻下了兩輛鏢車,一群剛剛聞訊趕來的村里人圍在路邊指着鏢車議論紛紛。
「五哥,地上有血跡。」楊寧眼尖,一眼發現路邊有一溜血跡,他跳下馬伏在地上聞了聞,緊張地說道:「味道很新鮮,好像剛剛才發生。」
李維正立刻向四周望去,忽然,他看見了,在三里外的一片樹林旁,幾匹馬一陣風似地衝進了樹林。
「我沒猜錯的話,應是秦王之人下的手。」
李維正一振韁繩,向樹林那邊衝去,剛走沒幾步,不遠處傳來一陣馬嘶聲,一匹馬奔了回來,估計是逃走的馬戀主,又回來了,馬鞍上掛着一隻皮囊,李維正隨手摘下皮囊,催馬和楊寧繼續向前奔行,片刻,兩人沖至樹林邊,卻猛地勒住了馬,只見樹林旁的一口水塘中飄滿了屍體,正是武湖酒樓中看到的那群鏢師。
「五哥,好像只有九具屍體,怎麼少了一人?」楊寧舉目四望,發現在水塘東面有一條水跡,拖入一蓬灌木叢里,他飛跑過去查看,忽然站起身大聲喊道:「五哥快來,這裡有一人,好像還有一口氣。」
這時,李維正在路旁查看那隻皮囊,剛打開,忽然聽見喊聲,他立刻將皮囊塞進馬袋中,催馬疾奔上前,只見草叢裡躺着一人,就是那個為首的光頭大漢,他一條腿已經沒有了,一柄劍從後背刺入、前胸穿出,就在李維正奔近時,他剛剛斷氣。
「他說了什麼?」
楊寧站起了,嘆了口氣道:「他什麼也沒說。」
「搜搜他身上有什麼,比如腰牌之類的東西。」
「我已經看過,繩子被割斷一半,腰牌已經沒有了,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搜走。」楊寧十分無奈,兇手下手狠辣,什麼都沒有留下來。
李維正見一群村民正向這邊奔來,他當即道:「快走,有人來了。」
兩人調轉馬頭剛要走,忽然,李維正發現這個男子的臉形似乎有些怪異,一邊臉頰鼓得很大,他心中一動,立刻跳下馬蹲到死者的身旁,他慢慢掰開死者的嘴,將食指伸進嘴裡輕輕一摳。
這是什麼?
……
第三十六章
生死一線
楊寧去三木村打探消息了,李維正則先趕回了客棧,客棧里很安靜,客人大多出去謀生了,堵在門口的幾個暗娼勞碌一夜,也紛紛找地方歇息去了,只有客棧掌柜伏在櫃檯上小憩,院子裡的腳步聲驚動了他,他睡意惺忪地抬起頭,見是李維正進來,滿臉的疲憊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站起身笑容可掬道:「爺,這麼早就回來了。」
李維正笑了笑便快步向自己房間走去,剛到過道口,他忽然又停下腳步回頭囑咐道:「我要休息,你不要來打擾我,知道嗎?」
「小的明白!」
李維正快步上了樓梯,進了自己的房間,他仔細地把門關嚴實,又拉上窗簾,這才走到自己的床前,他先打開在空馬上發現的皮囊,抖出裡面的東西,皮囊裡面裝了兩千餘貫紙鈔和十幾錠金銀,還有就是一隻紫檀木盒。
他打開木盒,只見裡面放着一隻圓鼓鼓的錦緞小包,約一顆核桃大小,錦包一頭被繩子繫緊,頗為沉重,他小心地拉開繩子,卻一下子呆住了,布包裡面竟裝滿了鑽石,顆顆如黃豆粒大小,晶瑩剔透,閃爍着璀璨奪目的光芒,他呆了半晌,慢慢地將鑽石倒出來數了數,整整二十顆,李維正有些茫然了,二十顆鑽石,這是怎麼樣一筆財富,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他收好鑽石,忽然又想起還有另一樣東面,便快步走到桌案前,摸出從死者嘴裡摳出的東西,這是一枚蠟丸,封閉得十分完整,李維正輕輕捏碎蠟丸,抖出一團白色的絹綢,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
他並沒有看內容,直接一眼瞥到信的落款,齊王榑。
齊王朱榑是朱元璋第七子,封地在山東青州,手握軍權,歷史上曾多次率軍隨燕王遠征蒙古,李維正倒吸一口冷氣,連他也派人來爭奪信件嗎?
他看了看絹綢上的內容,是朱榑寫給湖廣提刑按察使的親筆信,請他協助自己找到那封信,若成功,他將以一袋金剛石相酬。
李維正眉頭緊皺,他也沒有料到那封信會引發這麼大的風波,連齊王也不惜下血本爭奪,他拿到那信有何用,太子若因此被廢,東宮之位也輪不到他,難道……難道他是想和人交換什麼不成?這時,李維正的腦海里突然跳出一個人名:燕王朱棣。
雖然目前還沒有燕王的消息,但李維正卻隱隱覺得齊王的背後或許就藏有燕王的影子,秦王手下也定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在背後對齊王系下了毒手。
但最先得到偷信消息的是秦王,如果是秦王把消息透露給了齊王,那他們之間也不會互相殘殺,這樣就說明齊王的消息並不是從秦王這裡得到,而是別有用心者傳播出去,這個人又會是誰?如果又是燕王,那麼說明秦、燕之間不僅有勾結,而且也存在着極深的矛盾,正是這封齊王信,使李維正發現這場幕後的戲倒比前台更加精彩,李維正不由笑了,這是他的第一功,這封信他要交給太子。
李維正把東西收了起來,腦海里卻在想着秦王派來的那個趙無忌,他已經隱隱感覺到秦王和燕王之間有勾結,這樣一來,定遠縣刺殺案是秦王策劃也能解釋得通了。
他現在很懷疑趙無忌就是定遠縣刺殺案的幕後策劃者,想起那次刺殺案組織之隱密有效和手段狠辣,如果真是同一人,這個趙無忌就非常難以對付了,自己才兩個人,似乎少了一點,李維正考慮良久,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不管怎麼說,總要試一試。
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誰!』李維正眉頭一怔問道。
「爺,是我。」門口傳來掌柜的聲音,「我是來送開水。」
「不是讓你不要打擾我嗎?」李維正快步走到門前,剛要開門,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自己住的可是預留房啊!預留房的規矩就是客人要求第一,自己已經說過不要打擾,掌柜怎麼還來?
不對!他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半步,就在他剛退後到一半的剎那,一把冷森森的長劍『嚓』地一聲穿門而出,閃電般刺向他的臉,李維正驚得魂飛魄散,退無可退,眼看長劍將透腦而入,劍尖卻在離他眉心半寸處到底了。
機會稍縱即失,李維正一個側翻,滾出了兩丈遠,旁邊有一把椅子,他隨即一腳將椅子向木門蹬去,翻身衝進裡屋,就在同一時刻,『砰』地一聲巨響,木門被撞開一個大洞,一個黑衣人團身滾入,正撞在迎面而來的椅子上,他揮劍將椅子劈成碎片,不加思索地一揚手,一道黑影從他腕下射出,直射李維正,此時的李維正跳上桌子剛要躍窗而出,左小腿忽然傳來一陣劇痛,使他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兩人這一連竄的動作只在兔起鶻落間,局勢便已經明了。
黑衣人衝進了屋,離李維正不到兩丈遠,他取位在房門和窗戶之間,控制住了李維正所有的退路,此時他倒不急了,半伏在地上,就象一隻勝券在握的毒蛇,目光冷銳地盯着自己的獵物。
汗水已經濕透了李維正的衣服,一陣陣脹痛從他小腿肚傳來,他開始感覺到頭目眩暈,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生死一線的關頭。
忽然,他似乎看見窗外晃過一道黑影,念頭一閃,他毫不猶豫一腳向牆面踢去,求生的本能激發了他的潛力,牆上頓時發出木塊碎裂的聲音,黑衣人也發現了他有逃生的可能,低喝一聲,一劍光寒向他後背猛刺而來,李維正的思緒已經模糊了,毫無躲閃的意念,就在他即將喪命劍下的瞬間,三道寒光從窗外射入,無聲無息地沒入了黑衣人空門大開的後腦。
「五哥!」窗戶那邊傳來楊寧的聲音。
……
李維正醒來時,天已經黑了,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樹林中,身旁沒有一個人,一陣寒風拂過,他頓時覺得自己的體內仿佛火燒一樣。
『水!』他掙扎着要坐起來,腿上傳來一陣劇痛,幾乎使他暈厥過去,不過李維正一顆心也悄然落地,他的左腿還在,還有疼痛。
「五哥別動!」楊寧拎着一壺水跑了過來,他一把按住李維正,「你的傷口剛止住血,不能動。」
「要不是你,我今天就死了,多謝了。」李維正吃力地喘氣道。
「五哥,不要說話,先喝點水。」楊寧扶起李維正的頭,給他灌了幾口水,泉水冰涼沁脾,李維正心中的燥熱漸漸平息下來,他只覺得渾身無力之極,頭腦昏昏沉沉,不知不覺又睡着了。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數十道光柱從樹梢射入林中,光柱中霧氣翻騰,樹林裡瀰漫着泥土的清香,腿上的疼痛幾乎已經感覺不到了,雖然渾身還是沒有力氣,但思路卻很清晰,這時,不遠處傳來楊寧的聲音,「馬車就停在這裡,擔架隨我進去抬人。」
隨即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人在他身下問道:「老爺,就是他麼?」
李維正這才發現自己懸在半空中,楊寧用藤條給他編了一個吊藍,楊寧走上前,見李維正已經醒了,便笑道:「五哥別動,我放你下來。」
吊藍緩緩放下,幾個農夫索性也不用擔架,直接抬着吊藍把他挪到樹林外,林外停了一輛馬車,農夫小心翼翼將他移入馬車,楊寧拎着物品也坐了上來,馬車緩緩啟動,向不遠處的官道馳去。
馬車雖然顛簸起伏,但楊寧考慮得很周到,下面墊了厚厚的褥子,絲毫感覺不到震動,李維正側頭看了一眼窗外,問道:「我們這是去哪裡?」
「去武昌府。」楊寧一邊給他檢查腿上的傷勢,一邊道:「我去三木村調查,和那個包打聽說的一樣,姓嚴的家丁十天前回來過一次,隨即又去了武昌府,村里好多人都知道。」
李維正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又嘆了口氣道:「咱們在水塘發現屍體時有些大意了。」
「是的,他們一定還躲在樹林裡窺視,我在三木村發現有人跟蹤,這才想到你的安危,急忙趕來,差一點就誤了你,這是我的責任!」楊寧口氣充滿了自責。
「這怎麼能怪你呢?」李維正笑着搖了搖頭,「要是我也會個一招半式,也不至於這麼狼狽了。」
「不!五哥已經表現得很不錯了,實在是這個刺客厲害之極,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事實上五哥腿上中箭的時候我已經到了,一直在等待機會,要不是五哥踢牆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我也無法得手,五哥反應之敏銳着實令人驚嘆!」
「我的腿傷怎麼樣,能恢復嗎?」李維正笑了笑,又岔開了話題。
「沒有傷筋骨,問題不大,是手弩射出的短箭,雖然箭頭有毒,但我還能對付,五哥好好將養一個月便可恢復如初。」
李維正沉吟一下,又問道:「那個客棧掌柜呢?」
「已經死了,被刺客割斷了喉嚨。」
李維正鬆了一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睛,此去武昌不知又會遇到怎樣雲詭波譎的鬥爭?
……
第三十七章
公私兼顧
武昌是湖廣行省的中心,扼東西南北要道,富饒繁盛、人口眾多,是天下大城之一,洪武二十三年的春天,藍玉率大軍平施南、忠建叛蠻(現湖北施恩),武昌便是大軍的後勤基地,三月初,大軍離武昌西去,武昌恢復了平靜,但就在這貌似平靜的下面卻暗流洶湧,一封關於藍玉和太子朱標勾結的信件引發了各大勢力的爭奪,三月的武昌城風起雲湧,鹿死誰手、未為可知。
這天中午,剛剛趕到武昌的李維正帶着楊寧在黃鶴樓附近尋找空房。
「知道嗎?我最喜歡那句詩,『此地空餘黃鶴樓,白雲千載空悠悠,』道盡了人間的滄海桑田,所以我一直有個願望,住在黃鶴樓邊,天天看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