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 第23章

高月

  解典鋪也就是後來的當鋪,雖然元莊解典鋪就在漢陽,但李維正並沒有立即去尋找,他乘船渡了江,先返回了武昌。

  天已經黑了,一進門正好遇到楊寧要出去,李維正連忙叫住了他,「楊寧,我已有了線索。」

  「五哥,我也要給你說呢!你吩咐我的事情我已辦妥了三件,第四件也有了眉目。」

  「好!好!」李維正興奮得一連說了兩聲好,又對楊寧道:「咱們回房慢慢說,再商量一下後面的策略。」

  回到房中,李維正關上門,便對楊寧笑道:「你先說。」

  「按照五哥的命令,我花了五百貫錢請武昌街面上的潑皮替我調查名單中的那些人,到晚上時就有了消息,晉王系、藍玉系還有俞平我都找到了他們的落腳點,還有十幾個錦衣衛校尉也已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估計今天就會有確切消息。」

  「那秦王系趙無忌有消息嗎?」李維正最關心的還是他。

  楊寧搖了搖頭,李維正不由陷入了沉思,按理他早就應該來了,而且他一定在調查手下的死因,對於這個趙無忌,李維正總有一種莫名的警惕,就仿佛他會隨時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不僅是那天小客棧中的驚魂,而且在定遠縣太子刺殺案中,此人的步步連環計着實令人恐懼,此人應該就是這次武昌爭奪戰中最大的對手。

  想到這,他立刻沉聲道:「咱們兵分兩路,我去調查那個嚴姓家人的下落,你去繼續尋找趙無忌,不要只局限於客棧,我懷疑他和我們一樣,也是租住了民房。」

  「我知道了。」楊寧想起剛才李維正進門時說的話,連忙問道:「五哥說已有線索,難道就是指那封信嗎?」

  李維正笑着點了點頭,「機緣巧合,我得到了一點線索,明天一早立即前往漢陽。」

  ……

  在離武昌城南一條叫扁井巷的弄堂里有一座百年老宅,不知是誰的資產,宅子處於背街處,又終日大門緊閉,一直難以引人注意,但十天前有人看見老宅里住進了一群人,原以為老宅會有些生機,不料這群人就像泥牛入海,無聲無息,使老宅更加平添了幾分詭異。

  在宅子的中堂處有一間屋子,終日門窗緊閉,這天晚上,兩個黑影穿過院子匆匆而來,在門前低聲說了幾句,門開了,一名黑影閃身進入了門內。

  屋內燈光昏暗,只有靠窗處擺着一排桌子,使整個房間顯得空空蕩蕩,在屋子的正中間則孤零零放着一把椅子,此刻椅子上坐一人,他年紀約四十歲,身着一襲白色儒袍,臉龐削瘦,臉色慘白得厲害,就仿佛長年累月生活在黑暗之中,他雙眼細長,眼縫中透出陰冷犀利的目光,但最引入矚目的就是他的鼻子,一隻鷹鈎鼻翼右側長了一個蠶豆大小的肉瘤,就宛如禿鷹頭上垂下的肉袋,令人不敢直視。

  他就是秦王三大幕僚中最神秘的一個,從來不公開露面,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在這次行動中,他化名為趙無忌,太原茶商,來武昌已經十天了,和所有的競爭對手一樣,他們也一無所獲,那個姓偷信的家人就仿佛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此刻趙無忌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在伏擊齊王手下成功後,他們便立刻動身趕往武昌,但在離去時無意中發現了兩個陌生人靠近拋屍現場,處於慎重,他便派兩名殺手幹掉這二人,他起初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現在他卻忽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妙,殺手只回來一人,另一人卻不知所蹤,他當即再派人前去陽邏鎮調查情況,發來的鴿信顯示事情嚴重了。

  「首領,趙五回來了。」

  趙無忌的手下共有十三人,從趙大依次排名到趙十三,失蹤的殺手是趙七,趙無忌精神一振,立刻令道:「讓他進來。」

  片刻,房間裡走進了一名黑衣人,他是趙五,三十歲左右,餅子臉、蒜鼻頭、五短身材,其貌不揚,雖然長得很普通,可他卻是十三人最細心最能幹的一人,他進屋跪下,沉聲道:「稟報首領,趙七已經死了。」

  趙七身亡是在趙無忌的意料之中,他也事先得到了鴿信,他關心的是趙七被誰所殺,「他是被誰殺死的?」

  但趙五的回答卻讓他大吃一驚,「回稟首領,殺他之人我查了三天,一無所獲。」

  趙無忌克制住內心的震驚,徐徐道:「把你所知道的情報都告訴我,一個字也不准遺漏。」

  「是!」趙五整理一下思路,便道:「我先去找那個『包打聽』,但自從他賣給我們情報當天失蹤之後,便一直沒有出現過,我估計他也凶多吉少,後來我便打聽鎮上哪家有死人等異常情況,最後從一個娼妓的口中知道一家低等小客棧的掌柜失蹤了好幾天,我找到這個掌柜的老婆,威逼之下她才說了實話,他們一間特殊客房內發生了兇殺案,包括掌柜在內一共死了兩人,因為她在現場發現了幾百貫錢,所以掩埋屍體後沒有報案,很不幸,其中一人正是我們的趙七。」

  趙五說到這,不由輕輕嘆了口氣,為兄弟之死而難過,趙無忌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他繼續追問道:「我想知道你發現了什麼線索。」

  「回稟首領,我在老七被殺的客棧里住了整整三天,包括研究老七的死因,從他的頭顱里我找到了這個。」趙五攤開手掌,手中是三根尋常之極的鋼針。

  「然後呢?」趙無忌不露聲色地又問道。

  「然後我又詢問了幾個暗娼,她們說當晚來了兩個牽馬的年輕人,因為當時是夜晚,她們也沒有看清模樣,而掌柜老婆根本就沒看到人,後來我又搜索房間裡所有的信息,但對方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從房間裡的破壞情況來看,應該是發生了一場打鬥,對方是兩個人,一人踢壞牆壁吸引老七的注意,而殺老七之人趁機從窗外射出鋼針,另外,老七的手弩已經發射,但現場沒有找到弩箭,可見其中一人受了傷,後來我又查了客棧的登記簿,沒有他們的任何信息。」

  「等等!」趙無忌打斷了他的話,「你是說客棧登記薄沒有任何信息,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客棧不登記路引嗎?」

  「回稟首領,我也是詢問了掌柜老婆才知道,他們這種低等客棧只要加錢就可以不用路引,而且有一種預留房,條件很好也很隱蔽,專門給負案在身的亡命者使用,並且在裡面可以做一些特殊交易,對了!」

  趙五忽然想起一事,急忙稟報道:「我聽掌柜老婆說,掌柜在前一天晚上給他們引來一個買賣消息的人,掌柜得了很大一筆錢,可見他們交易不菲。」

  「我知道了!」趙無忌揮了揮手,「你一路辛苦,下去休息吧!」

  「是!」趙五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趙大!」趙無忌又回頭命道。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拱手道:「屬下在!」

  「我給你三名弟兄,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務必在七天之內給我找出這兩個人,並給我除掉他們。」

  「屬下遵命!」

  趙大也退了下去,這時房間裡就只剩下趙無忌一人,他背着手走到窗前,目光中疑雲重重,很顯然,這兩個年輕人極可能也是爭奪信件的參與者,能殺死十三人中武藝排第三的趙七,就說明他們身手不凡,而且那個『包打聽』肯定也就是死在他們的手上,其實他也是準備殺死包打聽,只是為了得到更多的情報,而暫時放他一放,卻不料被人先下手了。

  雖然趙五沒有探到這兩人的情報,但趙無忌卻從種種蛛絲馬跡中推斷出了他們的情況,為免路引而屈身低等小店可見此人底層經驗豐富;出大錢買了情報又旋而殺死包打聽,可見他心狠手毒、行事果斷;中了毒箭還能踢牆以配合殺死趙七,又可見他思路敏銳、富有急智;最後收走一切物品卻又能留幾百貫錢給店裡,足見其思路慎密,如此看來,這兩個人倒是他的勁敵了,但他們又是誰派來的呢?

  趙無忌背着手在房間裡慢慢踱步,從他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太子朱標派了最得力的侍衛長率五十人而來,藍玉派了一名千戶率五百軍四處搜尋,而齊王榑派來的人已經被他幹掉,不足為慮,另外晉王朱綱(應是木加岡,這個字顯示不出來,就用綱替代)、楚王朱楨也派人參與,甚至還有錦衣衛,武昌城內也出現了他們的影子,但這些勢力他都沒有放在心上,他們都在明處,真正可怕的卻是躲在暗處之人,那就是他一直擔心的燕王勢力,至今沒有出現,現在又憑空多出來了兩個年輕人,難道他們就是燕王派來的人嗎?

  但不管有多少勢力參加,所有人的意圖都是一樣,就是要奪取那封信,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他現在手下只有十二人,力量略顯得單薄了一點,要想得到這封信,必須要懂得利用,趙無忌把寫有其他六路人馬的紙條並列放在桌上,凝視了半晌,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寫着楚王的紙條之上。

  「強龍敵不過地頭蛇」

  ……

第四十四章

順藤摸瓜

  第二天天沒有亮,李維正再一次渡江來到了漢陽,這一次他沒有去葉府,而是直接去了位於城西的元莊解典鋪,和清末官僚資本開始流入當鋪不同,明初的當鋪更加低調,利潤也較薄,不過當鋪的本質都是一樣,買賤賣貴、賺取差價,元莊解典鋪位於街頭,是一棟極為普通的三間平房,沒有窗戶,一扇僅容一人進入的小門顯得低調而神秘,李維正跨進門檻,一股霉腐的氣息迎面撲來,房間裡很暗,過了半晌,他的眼睛才勉強適應了,房間裡只有一排高高的櫃檯,狹長通道的盡頭是一扇小門,此時正是各家店鋪的生意高峰期,但這家解典鋪里卻冷冷清清,看不見一個人。

  「有人嗎?」李維正用手指在櫃面上『咔!咔!』敲了兩下,櫃檯後面慢慢地站起一人,一個中年男人,他打量一眼李維正,冷冷道:「你有什麼事?」

  「我來當然是給你做生意,你以為我來做什麼?」李維正覺得他的態度有些怪異,生意可不是這樣做的。

  「做什麼生意!」那男人極不耐煩地一指門口的牌子,「你沒看見嗎?我的店已經關了。」

  李維正這才注意到門口立着一塊牌子,上面寫着四個大字,『本店已關』,李維正恍然,他連忙拱手笑道:「你是東主吧!我不是來賣東西,是來買東西,看看你這裡面還有好貨色。」

  聽說是來買東西的,中年男人眼睛立刻見了光,一張冰冷的臉變得笑容可掬,他連忙跑去開了門,滿臉諂笑道:「公子請進來說話!」

  他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手中的存貨幾乎要讓愁死,想便宜甩賣又覺虧得慌,好容易來一個肯買東西的主,怎能不讓他激動萬分,「公子,請這邊走。」東主恭恭敬敬把李維正請進裡屋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李維正也不囉嗦,看門見山道:「是這樣,我家有一對祖傳的玉貔貅被盜了,現在已經找到一隻,就是從你這裡買來,我想來你這裡追查另一隻。」

  「原來公子不是來買東西的。」東主的臉立刻冷了下來。

  「怎麼不是呢,假如你這裡有另一隻,我把它買回去就是了。」

  店東主想想也對,便道:「這些事原本是掌柜來經辦,他已經走人了,我得查查他的記錄,你稍等片刻。」

  他從一隻箱子裡翻出一本厚厚的賬簿,翻到玉器一頁,一行行地看了下去,最後他的手停住了,「六天前確實賣過一個玉貔貅,但沒有一對,本店只有一個。」

  「那能否告訴我,是誰典了這個玉貔貅?」李維正不露聲色地又問道,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明初對普通民眾的信息控制極嚴,一般典當物品之人都會必須下姓名、住址,當然,考慮到贖買,解典鋪也會要求客人留下聯繫方法,所以,李維正認為從解典鋪這裡能得到更多的線索。

  店東主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怪異的笑容,不用說李維正也明白他的意思。

  「好吧!事後我買你兩樣東西。」

  店東主慌忙從箱子裡又翻出一包典票,在裡面找了半天,終於找出一張髒兮兮的典票,遞給李維正道:「就是這張典票。」

  李維正接過典票,他先瞟了一眼下面的解典人落款:『苗七』,時間是二月二十日,二十天前,旁邊還有個賣斷者畫押和手印,也是苗七,但時間卻是三月初四,七天前,也就是說,這個人一直就在武昌或者漢陽,再看他留的地址,是武昌沙湖客棧。

  李維正喜出望外,偷信人真名叫嚴實,但他娘舅家姓苗,看來就是他了,他也不買什麼典當品,丟下二十貫錢便拿走了典票,腿上的傷難以阻擋李維正的熱情,他再次渡江前往武昌,不過這沙湖客棧卻委實難找,一直快到晚上,李維正終於在一條小弄堂里找到了這家小小的客棧。

  和解典鋪關門倒閉不同,沙湖客棧生意頗好,住的大多是賣苦力為生的外鄉人,店小二也格外活絡,在微薄的工錢外努力賺取一切可能的外快,在一名熱心房客的指引下,李維正找到了一個據稱是沙湖客棧第一機靈的店小二。

  有錢尚能使小鬼推磨,何況一個對錢情有獨鐘的店小二,李維正在他面前放下二十貫錢,「你不要問我是誰?想幹什麼?你只要告訴我你們客棧一個叫苗七的客人現在在哪裡?這錢就歸你。」

  店小二盯着錢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他屁股下就仿佛被針刺了一樣,跳了起來向門外狂奔而去,丟下了一句話,「你等我片刻。」

  那個叫苗七的男子他想起來了,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長得精精瘦瘦,外鄉人,整天躲在房中不敢出去,連飯也是讓別人代買,他在十天前已經離開了客棧,但和他同住一室的人好像知道他的下落。

  或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或許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店小二愉快地把二十貫錢收入囊中時,告訴了李維正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那個苗七的人投進了楚王府內,成為了楚王府的一名家丁。』

  事情到了這一步似乎已經很明朗了,只要買通楚王府的管家,便能找到引發大明各路勢力爭鬥的元兇,但李維正很快便發現,事情並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

  ……

  夜,一輪新月掛上了老槐樹的嫩枝,窗前的月色分外明朗,小院的重重樹影透過窗子射入,映照在房內,滿地是斑駁之色。

  李維正坐在椅子上,腿卻高高地擱在桌上,他在小心翼翼地給傷口換藥,葉紫童給他的傷藥確實有奇效,僅僅兩天時間,傷口已經結痂,雖然還有點隱隱作痛,但只要不再被外力打擊,就再不會有什麼大礙,他將白色的金創藥粉用水調成糊狀,在一塊乾淨的棉布上抹上厚厚一層,又從另一瓶子裡挑一團綠色的膏藥直接塗上傷口上,然後動作迅速地將棉布貼在傷口上,一股清涼的感覺立刻從腿上傳來,這是他非常喜歡的一種感覺,房間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冰麝幽香。

  他又用繃帶將傷口一圈圈纏上,力道不輕也不重,最後他走了幾步,確實沒有問題了,他這才收拾好物品,這時,門外傳來了楊寧說話的聲音和雜亂的腳步聲。

  「郭老哥,這就是我的臨時住地,馬管事,您往這邊請!」

  楊寧領來了兩人,其中一人是他這兩天剛剛結識的朋友,是長江碼頭上黃州幫的頭目,叫做郭新,明初朱元璋雖然嚴禁幫會、門派等民間組織,但實際上各種幫會還是會在船夫、挑工、鹽民等苦力密集的地方出現,難以禁絕,尤其是運河、長江沿線各碼頭,苦力數以萬計,存在着各個利益集團,武昌碼頭也由各個地方人組成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幫會,黃州幫就是武昌碼頭上四大苦力幫之一,代表黃州苦力的利益。

  正是通過郭新的引見,楊寧又認識了楚王私人碼頭的管事,這也是李維正現在極需要找的一名人物。

  郭新年約四十歲,看得出是干苦力出身,古銅色皮膚、爽朗而富有感染力的笑聲、肌肉壯實的胳膊,見面就讓人有親近之意,但楚王私人碼頭的管事卻恰恰相反,人乾枯瘦小,留幾根鼠須,一雙三角眼分外靈活,他乾笑兩聲,隨楊寧走進了屋內。

  「楊賢弟,這就是你五哥嗎?」郭新聲如洪鐘,震得房間嗡嗡作響。

  「沒錯,這就是我的五哥。」楊寧又連忙向李維正介紹道:「五哥,這就是我給你說起過的郭大哥。」

  李維正笑着拱手道:「在下鳳陽李五,久仰武昌苦力幫,以後還請郭大哥多多關照。」

  「哎,大家都是為混口飯吃,就別這麼客氣了,以後大家互相關照,五爺將來說不定還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呢!」

  李維正當然不會說他是來找人的,他的臨時身份是鳳陽商人,儘管他的路引是出來買稻種,但郭新也沒放在心上,他知道那只是個藉口而已。

  和郭新寒暄完畢,李維正的目光又落在管事的身上,這才是他要找的正主,他滿臉笑容地給他行了個禮道:「聽舍弟說管事也姓李,那咱們可是本家了。」

  「李五爺客氣了,我只是一個打雜的下人,可不敢高攀。」李管事說得輕描淡寫,說實話,他根本看不起李維正,一個鄉下土包子罷了,還想和他稱兄道弟,要不是看在郭老大的面子上,他才不會屈身到這間破屋來呢!

  李維正也不以為意,他一擺手笑道:「兩位請坐下說!」

  旁邊的小桌上已經收拾了一桌酒菜,四人落座,楊寧殷勤地給幾人各倒了一杯酒,李維正端起酒杯笑道:「酒只是心意,謝二位肯光臨寒舍,我先干為敬。」

  郭新呵呵大笑,口稱客氣,舉起酒杯一口飲了,但李管事卻陰沉着一動也不動,李維正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他便向楊寧使了個眼色,楊寧會意,立刻對郭新笑道:「郭老哥,要不要一起去外面方便一下。」

  郭新愣住了,哪有剛喝酒就去方便的,但他是聰明人,一下子便明白過來,乾笑一聲道:「是了,我正急呢,走!外面去。」

  待二人走了,李維正便取出一個信封,推給李管事笑道:「這是一點心意,請李管事給我一個面子,務必要收下。」

  李管事瞥了那信封一眼,見信封厚厚實實,至少也有一兩百貫,他立刻笑了起來,「李五哥真是,既然是本家,還這麼客氣幹嘛!哎,真不好意思。」

  他把信封收了,便端起酒杯笑道:「剛才我在想件事,走神了,抱歉!我來敬李五哥一杯。」

  李維正和他酒杯一碰,把酒喝了,又給他滿上一杯酒笑道:「對了,我還有件小事想請管事幫忙呢!」

  「你說,只要我能辦到,就一定幫忙。」他話留有餘地,什麼叫能辦到、辦不到,關鍵是看李維正後面的誠意,一兩百貫錢想讓他做大事,那可不行。

  「其實真是小事,和做生意無關。」李維正沉吟一下便道:「是這樣,我有個朋友,是黃州人,在楚王府做事,我這次路過黃州時,他母親托我稍一封信,可是我一直都叫他二郎,大名卻有些忘了,不知李管事能否幫我打聽一下。」

  事情雖然是舉手之勞,但李管事還是面露難色,他道:「不是我不想幫,五哥可要知道,楚王府上下有幾千人,碼頭上的,莊園裡的、府里做家丁的,絕大部分人的原籍都是武昌和黃州一帶,五哥只知道他叫二郎,真的很難,除非告訴我大名。」

  李維正裝模作樣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拍腿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聽另一個朋友說,他是十天前被招進楚王府內,好像姓苗,這下可行了吧!」

  「十天前?」李管事苦笑了一下便道:「半個月前楚王府擴建完成,又得皇上賞了兩個新莊園,十天前一下子招募了四五百人,連我們碼頭上也補充了六十人,不過你知道他姓苗,或許好查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