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 第7章

高月

  李維正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果然是老地主有浮財,家底竟然這麼厚實,當真是不可貌相啊!難怪李縣丞他們敢開口敲詐三千貫,看來大家心裡都有數,只是父親存這麼多寶鈔做什麼,現在貶值這麼厲害,眼前就只值兩百五十文,再過十幾年,恐怕就是廢紙一張了。

  「父親,寶鈔要儘快想法換成銀子,那玩意兒會越來越不值錢。」

  李員外嘆了一口氣,「我也知道,只是我想着稍微反彈一點再換成銀子,可是只見跌價,不見上漲,想換又有點不甘心,這次爹爹聽你的,會儘快兌成銀子。」

  ……

  馬車進了李家村,速度放慢了,村里昨天便得到了消息,老里長是被冤枉的,已經無罪釋放了,家家戶戶都開了大門,男女老少笑臉相迎,「里長回來了。」

  「里長受苦了。」

  李員外連連拱手致謝,「讓鄉親們惦記了,我一切很好,縣太爺還表彰了我。」

  ……

  一群孩子圍着馬車歡快地跟跑,馬車停在府門前,李維正扶父親下了馬車,早等在門口的楊纓和啞妹等人都激動得滿臉淚水,跑着迎了上來。

  李維正見啞妹也是淚流滿面,不由笑道:「我又沒被抓起來,你哭什麼?」

  啞妹卻哽咽着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裡,默默地流着淚水,瘦弱的肩頭顫慄不止,李維止輕輕撫摸她的肩膀,心中一陣感動,啞妹是兩天不見自己,擔驚害怕啊!

  旁邊的李員外卻驚訝之極,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個小娘倒在兒子的懷中,楊纓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李員外恍然大悟,他心中快慰之極,忍不住高聲宣布道:「今天是臘八節,我們李家請客,架鍋熬粥,鄉親們家家戶戶都有份。」

  李維正這兩個晚上為了父親之事幾乎都沒有睡好,尤其是前晚他更是一夜未眠,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房間裡啞妹已經給他收拾好了被褥,他甚至還來不及問啞妹的情況,便一頭栽進了黑甜夢中。

  啞妹細心地給了脫了鞋,除去外裳,拉被子給他蓋上,她收拾了東西,便坐在旁邊,手托着腮,怔怔地望着眼前這個改變她命運的男子,把她從即將沉淪的邊緣救了回來,雖然他們在一起還不到半個月,可是她卻覺得似乎已經過了很多很多年。

  冬日的陽光從窗戶里射入,溫暖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半個月的時間她明顯變了很多,首先是長胖了不少,身體再不像從前那般瘦弱,身着一件綠色比甲,使身子顯得修長而苗條,其次是臉上的菜色已經消失,皮膚變得白膩而富有彈性,她的臉型略略偏圓,眼睛大而明亮,鼻子和嘴唇乖巧可愛,長相十分甜美,此刻,她儼如一個大家閨秀般坐在那裡,臉上在陽光的映射下透出一層紅潤的光澤,目光寧靜。

  她又想起了四年前不堪回首的一幕,那天父親被殺了,整個家仿佛天塌下來一般,無數的士兵衝進他們家中翻箱倒櫃,把所有的東西都搬走了,母親在絕望中上吊自殺,她的哥哥姐姐們被繩子捆綁着帶走,不知所蹤,整整一個多月,大屠殺的恐懼籠罩着京師上空,她因年幼被賣進了教坊,從父親最疼愛的千金小姐變成了打雜伺候人的小丫鬟,不久,教坊也不敢收留她了,又把她轉手賣給了一家豆腐坊,在那裡她渡過了最悲慘的四年,沉重的活計,無休無止的打罵,飢餓和獨孤整夜整夜陪伴着她,唯一關心她的就是那頭和她一樣命運悲慘的小毛驢,最後一場大火燒毀了豆腐坊,她和毛驢一起被賣了,輾轉顛簸,就在她對前路已經絕望之時,命運之神卻終於憐憫了她。

  就是眼前這個男子,這個心地善良,改變了她命運的男子,此刻正沉沉地睡着,輕微打着鼾聲,就有點象與她相依為命的那頭小毛驢,啞妹的目光里充滿了溫柔,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受到內心寧靜,她願意就這樣永遠地守侯在他身旁。

  ……

  一直睡到黃昏時分,李維正終於醒來,他翻身坐起,只覺渾身輕快,神清氣爽之極,他長長伸了一個懶腰,卻發現眼前擺着一隻托盤,裡面飯菜齊備,正冒着騰騰熱氣,他正腹中飢餓,也不管其他,端起飯碗便風捲殘雲般吃了起來。

  片刻,他吃完了飯,這才忽然想起什麼,「啞妹!」他站起身左右尋找,很快從屋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啞妹笑吟吟地出現在門口,手上濕漉漉的,她做了一個洗衣的動作,指了指院外,表示自己在給他洗衣。

  「我們出去走一走,我帶你去看看元寶山的風景。」李維正忽然興致高漲,拉着啞妹便向府外走去,啞妹口不能言,只好跟着他來到了原野里。

  時值冬季,大地一片蕭瑟,麥田的冬小麥無精打采地垂着頭,遠方的小河已經結冰,在夕陽的映照下反射出瑰麗的紅光,再遠方,一層白霧籠罩在元寶山上,遠遠看去,山體雲霧繚繞,使得元寶山多了幾分仙靈之氣。

  「怎麼樣,喜歡這裡嗎?」李維正興致勃勃的問道。

  啞妹拾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道:「我很喜歡這裡的寧靜,夫人對我很好。」

  「那明天我還要回縣城,你就住在這裡吧!」

  啞妹卻搖搖頭,又寫道:「你不是說去京城時再讓我住在這裡嗎?」

  「哦!我真是這樣說的嗎?」李維正撓了撓後腦勺笑道:「我怎麼不記得了。」

  啞妹忽然狡黠一笑,又寫道:「你的意思的是說,我可以和你一起進京嗎?」

  李維正嚇了一跳,連忙舉起雙手,「我想起來了,我好像是說過進京時再讓你住在這裡。」

  啞妹慢慢垂下了頭,她輕輕在泥土上寫道:「你是討厭和我在一起嗎?」

  「你怎麼會有這種感覺?」李維正拉着她的手,凝視着她道:「有一點你要記住了,你不是我的丫鬟,你是我的妹妹,知道嗎?哥哥照顧妹妹是天經地義之事,我之所以讓你暫住在家裡是擔心我無法分心照顧你,怕你出事,只有把你放在老家,我才能放心地出去打拼,等我有了基礎,我再把你接出來,你明白了嗎?我絕沒有討厭你,相反,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輕鬆快樂,就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

  李維正抬起頭望着遠方,想起了他的少年時代,是啊!那時他是多麼無憂無慮,他卻沒有注意到,啞妹的頭埋得更深了,想寫兩個字,可手被他握着,她臉上呈現出一片嫣紅之色,卻不知是不是被夕陽映照的緣故。

  ……

第十二章

酒樓偶遇

  第二天一早,李維正帶着啞妹重新返回了縣城,啞妹自己回了家,李維正則回衙門銷假,準備繼續做他的城管隊長,他剛到衙門,一名站班衙役便來告訴他,知縣大人找他有事。

  李維正換了公服便快步向三堂走去,此時正是午休時間,縣衙里十分安靜,大部分人都去吃飯了,剛走到三堂門口,卻迎面見馬師爺走了出來,他看見了李維正便笑眯眯道:「李哥兒,要請客啊!」

  雖然他不知道馬師爺在父親被抓一案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但從李縣丞找到父親說自己在賣奴之事中貪污錢款來看,這個馬師爺也脫不了干係,不過呢,這些人個個老奸巨猾,極善於保護自己,一但做完婊子,就會立刻豎起牌坊,也無須和他們太較真了,李維正連忙拱手,笑容可掬道:「馬師爺,這話怎麼說呢,難道我有好事麼?」

  「暫時不說,你進去就知道了。」馬師爺賣了個關子,呵呵一笑,邁着方步走了。

  衙役進去替他稟報了,很快便出來道:「五哥,老爺叫你進去。」

  「多謝了。」李維正一拱手,便快步走進了堂內,三堂是知縣接待上級官員、商議政事和辦公起居的地方,李維正第一次見張知縣便在此處,房間裡瀰漫着一股濃烈的藥味,臨淮縣的父母官張知縣正坐在桌子後細心地調配他的湯藥,一個小丫鬟則站在他的背後輕輕地為他捶背。

  「屬下李維正參見知縣大人!」李維正躬身施了一禮。

  張知縣瞥了他一眼,居然還耍小脾氣不肯下跪,孺子倒也可教,他擺了擺手命丫鬟退下,他放下手中匙子,溫和地笑問道:「令尊現在狀態可好?」

  「回稟大人,家父身體已經恢復了。」

  「唉!這件事是縣裡處理草率了,誤解了令尊,請你轉告他,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張知縣的語速很慢,聲音也不大,須要集中精力才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麼,李維正連忙躬身道:「大人肯為家父平反,還贈送了牌匾,家父已經感激不盡,實在不敢再有別的想法。」

  「沒有想法就好。」張知縣微微一笑,便轉到了今天的正題上,「眼看到了新年,鳳陽府為保證中都安全,特下令各縣典史率精幹衙役赴鳳陽參與中都安全防範,秦典史也由此被臨時借調到了鳳陽,要正月十五後才能返回,所以我考慮這段時間就讓你來暫替秦典史之職,替本縣維護臨淮的治安,你意下如何?」

  李維正摸不透張知縣的用意,他沉吟一下便問道:「我若暫替秦典史之職,那我現在的事情又由誰來接替呢?」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如果他們又安排了人來接替自己的事情,比如張縣丞的親侄子之類,那就意味着秦典史回來後,他李維正就該滾蛋了,可如果不是,那又另作他說。

  張知縣沒有立即回答他,他慢慢走上前打量了一下李維正笑道:「昨天李縣丞提出你身無功名,不宜再擔任縣裡的吏職,並提議年後由他侄子來接替你的職務,本縣很不以為然,本縣認為你做得很好,臨淮縣每逢年底上面就會有人來檢查治安,年年都被找出一大堆問題,但今天卻一個問題也沒有,本縣還因此被知府誇讚,這多虧了你,所以本縣決定,你只是兼替秦典史的職位,現在你手中的事情還是由你全權負責。」

  說到這裡,張知縣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低聲道:「我知道你其實和李縣丞並無家族血緣關係,以後好好干,有什麼難處可直接來找我。」

  李維正忽然明白了過來,李縣丞和楊主簿為爭自己這個職位反目成仇,但笑到最後的卻是張知縣。

  ……

  就這樣,李維正一躍成為了臨淮縣最高的刑事和治安長官,他騎馬走在大街上,幾乎每個認識他的百姓都會恭敬地稱他一聲,『五哥!』,儘管他不喜歡這個稱呼,但也無可奈何了,好在知道他這個『五哥』稱呼由來之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時間慢慢到了洪武二十三年的新年,經過朱元璋二十幾年的勵精圖治,大明的經濟和民生由元末時的一派凋零開始慢慢恢復,百姓們囊中有餘錢,瓮里有剩米,故明初的新年也一年比一年熱鬧,尤其臨淮縣富戶極多,春節時分更是熱鬧,家家戶戶去塵穢、寫春聯、換門神、掛鍾馗、釘桃符、貼春牌,祭拜祖宗,膀大腰圓有力氣的男人則聚在一起打年糕,殺豬宰羊,砍松枝熏臘肉,婦女們則早早地釀了米酒、備了年貨,又忙着扯花布做新衣,孩子們最是快樂,臨近新年他們口袋裡的零花錢也多了幾文,各種平時少見的小吃和好玩的新奇玩意也陸續登場了。

  但也有新年更加忙碌之人,李維正就是其中之一,他身兼兩個職位,壓力尤其之大,儘管他志向萬里,但人在其位,則盡其責,他每日兢兢業業,率領一班衙役縣裡鄉下各處奔忙,排解鄰里糾紛、緝捕小偷毛賊,連除夕之夜也無法回鄉與家人團聚,除夕之夜,一家店鋪燃放爆竹起火,火借風勢,一連燒了十幾家,他率衙役和民眾奮戰了三個時辰才撲滅大火,等回到家時,已經是洪武二十三年一月一日了。

  大年初二,忙碌了半個月的李維正終於偷了半日空閒,便帶啞妹來到臨淮縣第一大酒樓:西淮酒樓用餐,以補那頓沒有吃成的年夜飯。

  昨天下了一夜的大雪,臨淮縣的大街小巷已是銀裝素裹,房頂和大樹上鋪滿了厚厚的積雪,大街上的積雪因人行走而融化成黑色,使得道路十分泥濘,行人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便跌進泥潭裡,壞了一年的運道,天空中依然在飄着星星點點的雪花,可入地便消融了。

  洪武二十三年的啞妹身上已經再難看見那個悲哀、瘦弱的孤女影子了,她容顏俏麗、皮膚白皙,打扮得分外動人,今天她換了一身簇新的淡米色襖裙,顯得身材嬌小而苗條,梳着雙環髻,只插着一支與襖裙顏色相同的小花,襖裙的下擺似乎要隨風飄起,偶然可以聽見一聲清脆的環佩相擊,娉娉婷婷地跟着李維正在大街上行走,引來無數驚艷的目光,許多人都認識李維正,紛紛上前見禮寒暄,可話語中總是有意無意的扯到啞妹的身上,打聽這個他們從未見過的美麗少女。

  「啞妹,看來我得給你雇一頂轎子了。」李維正嘴上雖這麼說,可帶着這個回頭率極高的妹妹,他心裡也充滿了得意。

  啞妹則幽幽地白了他一眼,意思是說,還不就是你讓我打扮的嗎?就穿着平時的翠綠小花襖出來多好,不畫眉、不點唇,輕鬆又自在,都是怨你。

  李維正看懂了她的眼神,不由哈哈大笑,使啞妹更加羞紅了臉。

  西淮酒樓離他們的住處約兩里路,很快便到了,儘管是新年期間,但今天酒樓的生意看來不錯,大多數都是請親朋好友吃飯聚會。

  「喲!是五哥來了。」見多識廣的小二一眼便認出了李維正,雖然李維正沒有什麼官職名份,只是個低層小吏,可手中卻有實權,他只要一句有勾結盜匪之嫌,一般的商鋪就得關門整頓半個月,儘管西淮酒樓有一點鳳陽的背景,但縣官不如現管,李維正這樣的地頭蛇還是少惹為妙,小二滿臉陪笑地迎了上來,「五哥可是要來小店吃飯?」

  「是啊!可有雅室。」

  小二面露難色,「不瞞五哥說,小店的雅室年前便定滿了,現在都有人,要不五哥稍等一等,我看哪間快吃完了,給你留出來。」

  「沒有就算了。」李維正笑着一擺手道:「無所謂,就坐大堂吧!」

  「那真的對不住五哥了,下次一定補上,請五哥隨我來。」

  小二熱情地將二人引到二樓,給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好位子,又哈腰笑道:「不知五哥想吃點什麼。」

  「給我上八個菜,葷素搭配你們自己決定,但一定要你們的招牌菜。」

  「放心吧!一定會讓五哥滿意。」

  店小二跑進廚房配菜去了,啞妹卻從隨身的絲袋裡取出一本白紙和一支鉛筆,鉛筆當然是李維正的發明了,他曾在前世的興趣小組裡做過鉛筆,還有一點印象,其實也很簡單,沒有石墨,就把把徽墨碾成粉,和黏土攪拌在一起,再請木匠做一支中空筆身,將黏土墨粉灌注在裡面烘乾即可,這個小發明是他為啞妹而量身定做的,出門在外總不能隨時帶着筆墨紙硯吧!不過發明雖然超前,但在書法盛行的中國古代卻不會有什麼市場,李維正也沒有想過將它推廣。

  啞妹在紙上迅速寫下一句,「為什麼要點八個菜,我們兩個人吃不了啊!」

  「吃不了就打包帶回去,我喜歡八,圖個新年吉利。」

  啞妹想了想,又笑着寫道:「那為何不點九個菜,象徵天長地久。」

  「小二,再加一個菜!」

  ……

  菜很快便端了上來,鋪了滿滿一桌,李維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啞妹滿了一杯酒,他端起酒杯歉然道:「這個新年大哥雜事太多,也沒能好好陪你,這杯酒就算大哥向你道歉。」

  啞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口將酒飲了,慢慢的,羊脂白玉般臉上升起了一抹嫣紅,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指了指李維正,又指了指自己的心,明亮的眼睛裡漾着盈盈秋水。

  雖然不明白她說什麼,李維正的目光卻停留在她胸前玲瓏飽滿的小丘上,心中『怦!』地一跳,啞妹從他眼神里忽然明白了什麼,『啊!』低呼一聲,滿臉通紅地低下了頭,身子卻側了過去。

  李維正仿佛做賊似的,心虛地指着酒杯乾笑道:「這酒杯倒是挺可愛的,又圓又飽滿,咱們也買兩個帶回去。」說完,他又覺不妥,慌慌張張地一口將酒喝了,不料喝得太急,一下子被嗆住,彎腰劇烈咳嗽不止。

  啞妹慌忙上來給他捶背,李維正擺擺手,示意自己不礙事,他喝了一口熱茶,這才慢慢緩過來,長長出了一口氣道:「咱們先不喝酒了,吃菜吧!」

  兩人皆低頭吃菜,卻一時找不到話說,場面十分尷尬,李維正放下筷子,又端起酒杯,一邊喝酒一邊打量大堂里的情形,二樓比一樓人稍少一點,但也坐了十幾桌,人聲鼎沸、十分熱鬧,他前後兩桌被人預訂了,暫時空着,而左邊一桌則坐着三人,因為下雪的緣故,都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個臉,不過現在可是在酒樓,戴着斗笠吃飯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李維正着實不解,這時,啞妹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向樓梯口指了指,李維正這才發現樓梯口坐着兩人,竟然是王三豹和張二虎。

  李維正一愣,他們怎麼也在這裡,他剛要招手叫喊,卻見王三豹向自己猛使了一個眼色,神情怪異之極。

  ……

第十三章

池州飛鼠

  李維正見他神色有異,便硬生生地將到口邊的招呼又咽了回去,詫異地坐了下來,他們二人這般鬼鬼祟祟,難道有什麼事情嗎?

  這時,旁邊三個戴斗笠之人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三豹,他們忽然放了兩貫寶鈔在桌上,起身下樓了,他們三人剛下樓,王三豹兩人也站了起來,丟下一把錢,跟隨着他們三人而去,這下李維正明白了,他們二人竟是在跟蹤這三個戴斗笠之人。

  他連忙站起身探頭向窗外望去,那三個戴斗笠之人顯然十分警覺,出了酒樓門便分頭向三個方向奔跑,王三豹二人也跟了出來,他倆猶豫了一下,便分頭向東西向跑的人追了下去。

  兩名心腹手下發現了情況,李維正擔憂他們的安全,也無心吃飯了,想給啞妹提出回家可又開不了這個口,他只得一杯杯地喝着悶酒,這時,啞妹卻在本子上寫道:「我頭有點暈,咱們回去吧!」

  「好吧!我以後再來補償你。」李維正感激一笑,隨即站起來對小二喊道:「結帳了,順便替我把飯菜都送到家裡去。」

  ……

  李維正在縣衙門口找到了一臉沮喪的張二虎。

  「好了,現在可以告訴了我吧!到底是什麼事?」

  「五哥,別提了,眼看要到手的一千貫賞錢就這麼飛了,唉!」張二虎悶悶不樂地轉身要走,卻被李維正一把揪住,「有屁就給老子暢快地放,別放一半又噎回去。」

  「五哥,難道你沒認出來?」張二虎一臉驚訝,「中間那個鼻頭上有顆大黑痣的人,池州飛鼠,池州府懸賞一千貫緝拿他。」

  『池州飛鼠?』李維正想起來了,三個月前他剛上任時,池州府發來幾張緝拿畫像,懸賞一千貫緝拿一個叫池州飛鼠的大盜,據說此人趁夜偷了官庫中的稅款,偷了多少錢不知道,但池州知府卻因此被革職拿辦,他怎麼會跑到臨淮縣來,難道他也想……

  想到這,李維正緊張地問道:「你們沒有看錯吧!能確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