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 第8章
高月
李維正對賞錢不感興趣,但池州飛鼠出現在他的地盤上,讓他不得不生出幾分警惕,萬一又出什麼官庫盜案,他可吃不了兜着走,他想了想便吩咐道:「你多帶幾個弟兄去各個客棧查房,一點蛛絲馬跡都別放過,我去找一下知縣,隨後便到。」
李維正簡單安排了一下,便進縣衙內宅找張知縣去了,去年的稅款還在官庫之內,必須要提醒他注意,張知縣正在後堂喝藥,不喜歡有人打擾,話是傳進去了,可等了半天,才聽見他那快斷氣的聲音從窗後傳來,「若能抓住大盜,池州的賞錢分你們一半。」
……
衙役們在臨淮縣各個客棧折騰了一個下午,一無所獲,不過天快黑時,李維正卻得到了一個不幸的消息:王三豹出事了。
……
王三豹的家在城東的一條石板巷裡,三間東倒西歪屋,一圈籬笆圍成了小院,在一條癩皮狗兇惡的咆哮聲中,李維正帶了十幾個衙役走進了王三豹家的院子。
「豹嫂,這是我們頭,特地來看望你們。」張二虎介紹了頭兒,又指着一名眼睛快哭腫的婦人對李維正道:「五哥,這就是三豹的老婆。」
那婦人一下子在李維正面前跪了下來,嚎啕大哭起來,「三豹死了,以後我們娘仨怎麼活啊!」
王三豹的兩個孩子,一個十二歲的女兒,一個十歲的兒子,他們也跪在娘的身後哀哀哭泣,衙役的地位十分卑賤,因公殉職也只有幾貫錢的撫恤加一口薄皮棺材,家人以後的生計官府就不管了,李維正心中難過,他從懷中取出三百貫錢,又對眾人道:「看在三豹和大家弟兄一場的份上,大家湊點錢吧!好歹讓他們一家能活下去。」
十幾個衙役你兩貫他三貫地湊了三十幾貫錢,李維正連同自己的三百貫錢一起遞給王三豹的老婆道:「這點錢是大伙兒的一點心意,大嫂收下吧!先做個小買賣維持生計,以後等兒子長大了,讓他來找我,我會想法給他找個事做。」
人已經死了,活着的人在悲痛的同時更多是對未來的恐懼,三百多貫錢無疑給了王三豹老婆和孩子活下去的希望,王三豹的老婆顫抖着手接過錢,她忽然抱住兒女更加放聲痛哭起來,李維正暗暗嘆息一聲,慢慢走出了院子。
「王三豹是怎麼死的?」他陰沉着臉問最先發現屍體的衙役。
「三豹死在南城門附近的背陰處,後腰被人打斷,骨頭全部碎裂,但致命的一刀在前胸,估計是被人先從後面偷襲,倒地後再下毒手。」
李維正的拳頭攥緊了,指節捏得發白,他盯着遠處,咬牙一字一句道:「池州飛鼠,老子不剝了你的皮就誓不姓李。」
……
王三豹的死激起了所有衙役的同仇敵愾之心,儘管是在最懶散的新年期間,但衙役們都迸發了前所未有的敬業精神,幾乎將整個臨淮縣翻了個底朝天,不過遺憾的是,仍然沒有任何線索,唯一的解釋是要麼池州飛鼠鑽進了地洞裡,要麼就是他已經離開了臨淮縣。
轉眼就到了正月初六,就在李維正幾乎失去信心之時,清晨,張二虎卻如一陣風似的衝進了他的院子,「五哥,有消息了。」
李維正此刻正在吃早飯,他一下子站了起來,「什麼消息,是池州飛鼠麼?」
「是!賈老六昨晚在淮西客棧發現了他的蹤跡。」
不等張二虎說完,李維正抓起衣服就向外走,門口卻閃過一個嬌小的身影,啞妹張開雙臂攔住了他,雖然她口不能言,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決,仿佛在說,『我不准你去冒險。』
李維正嘆了口氣,柔聲對她道:「啞妹,三豹是我最好的弟兄,我必須要為他討回這個公道,要不然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安心。」
啞妹伸手拿過桌上的鉛筆和紙,寫道:「問題是對方武藝高強,你不是他的對手。」
李維正走上前摁住她的肩膀,安慰她道:「他再武藝高強也是盜賊,絕不敢和官府對抗,再說我們人多,他單槍匹馬也鬥不過我們。」
啞妹低頭想了想,又寫道:「那你要當心,千萬別逞強。」
「放心吧!我不會再讓任何一個弟兄送命。」李維正說完,又吩咐張二虎道:「去通知守城門的弟兄們睜大眼,別讓這傢伙再跑了。」
半個時辰後,李維正率領二十幾個衙役趕到了淮西客棧,可是他似乎又來晚了一步,池州飛鼠在天不亮時便悄悄離開了客棧,不知所蹤。
「五哥,我盯了一晚上,沒有見任何人出來。」一臉疲憊的賈老六慚愧地稟報。
「辛苦你了。」李維正見他兩眼熬得通紅,便好言安撫他道:「估計他已有所察覺,便從後門離開了。」
這時,淮西客棧的掌柜也戰戰兢兢過來稟告道:「五哥,我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注意每一個鼻子上有痣的外鄉人,這個人昨天晚上來投宿,天不亮便消失了,還沒有結帳呢!」
「把店簿拿給我看。」
李維正從掌柜手中接過登記住宿人情況的店簿,很快便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王平金,德安府孝感縣人。
「五哥,這個路引肯定不是他本人。」賈老六不容置疑地說道:「去年他用的路引是常州府人,姓馬。」
李維正點了點頭,又對掌柜道:「帶我去他的房間。」
掌柜不敢怠慢,立刻領着大群衙役進了池州飛鼠昨晚住過的房間,房間裡很凌亂,床上攤了許多東西,有火石火鐮、匕首、水壺、飛爪、幾件夜行衣,還有一卷寶鈔和十幾兩碎銀,床頭還掛着一口腰刀,幾乎所有的隨身物品都在,李維正眉頭一皺,又回頭問賈老六道:「這些東西你們翻過嗎?」
「我們也是第一次進屋,之前沒有進來過。」
「那你呢?」李維正又問掌柜道。
「小人不敢,客人的東西我們是萬萬不能動。」
「這倒奇怪了。」李維正自言自語道:「應該不是發現有人盯梢,而是臨時有急事出去,腰刀和作案工具都在,也不會是去犯案,他半夜三更跑出去做什麼?」
這時,李維正忽然在一疊寶鈔中似乎看到了什麼,他拾起寶鈔抖了一下,『噹啷』一聲,一塊黑黝黝的鐵牌掉在地上,李維正撿了起來,仔細打量這塊鐵牌,鐵牌大小形狀頗似一枚銀杏樹葉,正面刻着一隻展翅飛鷹,而背面則有一個號碼:八十六,其餘什麼都沒有了,不過鐵牌很新,似乎剛得到不久。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參加了什麼組織不成?』李維正更加疑惑了,不過也是,正月初二他殺死了一名衙役,臨淮縣滿城搜捕他,按理他應該逃走才對,可四天過去了,他卻又出現在縣城,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在臨淮縣有事,或許是等什麼人。
李維把鐵牌收了,隨手又將寶鈔和碎銀遞給張二虎,「這個給三豹的老婆送去,讓她給三豹找一塊好墓地。」
忽然,賈老六指着牆角道:「五哥,那邊好像有一張燒過的紙。」
李維正回頭,見牆角確實有一張小小的紙灰,一名衙役正要用腳去挑它,他急聲喊道:「千萬別動!」
他快步走上前,仔細打量這張紙灰,看它的外型是一張紙條,保存得十分完整,還留有沒有燒燼的一角,李維正點燃了火鐮,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出,唯恐將紙灰吹散,他緊貼着紙灰從側面看去,借着火光的照亮,他終於在紙灰上發現了三個若隱若現的字:濠塘鎮。
……
(老高為寫這章特地做了個試驗,在報紙上用毛筆寫幾個字,等它干透後燒掉,在燈下確實可以看到紙灰上有一點痕跡)
第十四章
神秘路人
深夜,一座孤零零的山神廟內,燈火忽明忽暗,一名頭戴斗笠的黑衣人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你還有什麼好說嗎?」
「屬下並非有意丟失號牌,屬下是去約定地方取信,回來時發現客棧已被臨淮縣衙役搜查,東西都被他們帶走了,屬下實在沒有料到,但屬下臨走時已經燒了命令,他們不會發現什麼。」跪在地上的人聲音十分恐懼,他連連叩頭道:「求頭饒我這一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若不是你擅自殺人,驚動了臨淮縣衙,他們怎麼會找到你,你不用再解釋了,你的魯莽差點毀了這次行動,罪當死!」黑衣人手一揮,旁邊兩名大漢手起刀落,不等跪地人再求饒,人頭已經滾落下地。
黑衣人哼一聲,忽然又轉身恭恭敬敬對背後的山神道:「首領,這次行動,你看要不要……」
半晌,山神像後忽然傳出一個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臨淮小縣不足為慮,按原計劃行動,記住!當天聚當天散,趁錦衣衛雲集鳳陽未歸,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是!屬下這就去布置。」黑衣人躬身行一禮,快步走出山神廟,幾名大漢迅速處理了屍體,很快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一陣寒風吹過,大殿裡燈火忽閃,山神像後面走出一名中年文士,他鼻頭上長有一顆肉瘤,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猙獰。
……
濠塘鎮不是臨淮縣的地名,而是鄰縣定遠縣的一個鎮名,因臨濠塘山而得名,屬於定遠縣管轄,濠塘山山勢奇峻,怪石嶙峋,大石上長滿了藤蔓灌木,偶然也生出幾棵參天古木,一條官道從馬鞍形的山體中央穿過,石階兩邊都是懸崖峭壁,時逢初春,正下着一場小雨,空氣潮濕而陰冷,山道前的道路泥濘不堪,使行路倍加艱難。
這天下午,濠塘山以北的官道上來了一行身着公服的差官,正是李維正帶着五六個弟兄,雖然池州飛鼠已經逃出臨淮縣,但王三豹的死讓憤恨難平,他當即向張知縣請了令,南下定遠縣緝捕兇犯,在定遠縣當然不能擅自行使公務,至少要先給定遠縣衙打聲招呼。
「五哥,前面過了東濠水便是濠塘山,山南即是濠塘鎮,再向前走十幾里便是定遠縣城了。」說話的是張二虎,他就是定遠縣人,後到臨淮縣坐了上門女婿,他見李維正似乎對臨淮縣以外的地方一點也不熟悉,便一路指點。
今天是正月初七,天空從早上起就陰雲密布,很快便下起了濛濛細雨,這會兒,雨勢似乎更大了,李維正看了一眼天色,又往四周找了一圈,忽然見前方土崗上有一座石亭,便回頭對眾人道:「大伙兒去亭子裡歇歇腳吧!」
幾個衙役走得又累又餓,眼看前面要過山,正心中叫苦,忽然五哥讓他們休息,幾個人早爭先恐後向土崗上跑去。
亭子十分寬敞乾淨,幾個衙役把行李一放,橫七豎八地躺了下來,有的喝水、有的吃乾糧,李維正則走到亭子裡的一塊石碑前,饒有興致地讀上面的碑文,這段時間他沉溺於簡體字與繁體字之間的轉換,已經略有所得,正在興頭上,走到哪裡他都要讀一讀。
『位極人臣,不過一人一家之耀,三世而竭,鋪路修橋,惠及鄉民,則百世流芳於世……』
李維正看到下面的落款不由愣住了,『李善長』,後面還有一個名字已經有些模糊,但還是隱隱可見『胡惟庸』,三個字。
如果說無論一個人的思想變化也好、性格成熟也好,雖然它們都是一個逐步改變的過程,但總有一個臨界點,一個偶然發生的事件,佛語叫『棒喝』,這個偶然也可以說是必然,它就是量變都質變的轉折點,對於李維正,這個石碑落款就仿佛當頭一棒,一下子將他打醒了。
他背着手慢慢走到土崗的最高處,沉浸在密密的細雨中,遠方山巒起伏、青山疊翠,他的腳下濠水蜿蜒迂迴,可是他的思路已經飛揚至千里之外,徘徊於六百年歲月風塵之中,他凝望着遠方的青山遠黛,腦海中卻想起他曾在南京明故宮旅遊時聽講解員說過的一些事,明初幾個赫赫有名的人物,胡惟庸、李善長、沐英、藍玉、馮勝都是同鄉,他們正是定遠縣人,定遠縣這個名字就仿佛是開啟他記憶的一把鑰匙,前世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經朱元璋一朝,大規模的殺人始終無休無止,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恆案、藍玉案跨越數十年,十幾萬大明官員家破人亡,緊接着朱棣更以極其殘酷的殺戮對付建文帝舊臣,正是這一次次慘絕人寰的屠殺打斷了大明王朝的脊樑,種下了明亡之根,使明亡後的中國更墮入了二百年的黑暗,而自己……
李維正怔怔地望着煙雨濛濛籠罩下的濠山濠水,現在是洪武二十三年,離靖難還有八年,歷史的沉重感竟壓抑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位公差,借一步說話。」遠方忽然有人在叫他,可李維正卻沉默於歷史和現實的交錯之中,惘然不覺。
「五哥,有人找你。」賈老六飛奔而來,拉了拉李維正的衣服,一下子將他從歷史的感悟中拉了回來。
他茫然地回過頭,「誰找我?」
只見亭子那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大群人馬,為首之人正向他招手,「這位公差,請過來一下,我家主人有事請教。」
「他們是什麼人?」李維正一邊走一邊問道。
「他們都是京城口音,估計是官宦人家子弟,排場夠大的,居然有六十幾個保鏢隨從。」
李維正走進亭子,只見他們每個人都牽着馬,身材高大壯實,馬上馱了不少東西,在亭子裡的石碑前站着兩人,年紀都大約三十餘歲,皮膚白淨,顯然是讀書之人,其中一人頭戴四角方巾,身着白色綢紗綾緞袍,腰中束一條銀色綢帶,手執一柄摺扇,姿態從容自若,正和旁邊人說着什麼,而他身邊之人雖然打扮大致相同,但他身體略略前躬,恭敬地聆聽前面之人說話,他們身份高下,一目了然,從這兩人身着衣服的顏色,李維正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不同一般,能身着顏色鮮艷的服飾,至少他們都有功名在身。
「公子,他來了。」一名隨從上前稟報。
白衣人轉過身,上下打量一下他,微微笑道:「你就是他們的頭?」他指了指張二虎和賈老六他們。
「正是。」李維正向他拱手施了一禮,「請問公子有何事找我?」
「是這樣」,白袍公子沉吟一下便問道:「我聽說有人反映臨淮縣知縣私設牢獄斂財,可有此事?」
李維正心中『咯噔!』一下,他究竟是什麼什麼人,這居高臨下的口氣就像高官微服私訪一般,可又象一個不諳世事的嫩雛兒,居然問自己張知縣有沒有私設牢獄,這頗有與虎謀皮的味道,他就不怕自己告訴張知縣毀滅證據嗎?這可是鳳陽府中都地界,看他這個排場和口氣,莫非他姓朱?
念頭一起,李維正倒不敢輕視於他,便躬身答道:「回這位公子的話,張知縣是我上司,哪有下屬私誹上司的過失,請公子見諒,我實難回答。」
那公子仰頭一笑,「看來是我唐突了,不過我聽說已有御史彈劾你們張知縣,故忍不住一問,真是抱歉了。」
「屬下只是小小捕頭,不敢聞廟堂大事,告辭了。」李維正牽過馬,一揮手對眾人道:「我們走!」
幾個衙役連忙收拾行李,跟着他快步離開亭子,向濠塘山而去。
遠見他們一行走遠,另一名灰衣男子慢慢走上來笑道:「這人不過是身份卑賤的衙役,公子和他說話,豈不是有失身份?」
「方先生就不懂了。」那白袍男子凝視着李維正的後背,輕輕搖頭道:「我們一路微服而來,不知遇到多少衙役,哪個衙役不是橫蠻霸道的,可這幾個衙役見我們進來,皆主動讓了位子,知情懂禮,可見他們的首領平時約束有方,而且此人不卑不亢,既不背主,也不護短,更是難能可貴,以小見大,可見此人光明磊落,何言卑賤二字?」
姓方的男子臉一紅,立刻躬身道:「屬下知錯,請公子責罰。」
「一點小事,有什麼可責罰的。」那白衣公子又回過頭注視着石碑上胡惟庸的名字,半晌才微微嘆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
山道上鋪着青石板,石板上的泥濘被雨水洗淨,路反而好走很多,走五六里山路即可翻越山崗,雖然這一帶山勢險峻陡峭,全是巨石結構,但林木卻長得相當茂盛,千年的古木隨處可見,再加上濛濛細雨,使得往來行人不多,這座山崗上便顯得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張二虎幾人已經往來多次,對此間風景熟視無睹,倒是李維正好奇地打量這些生根在岩石上的參天古木,暗暗忖道:「這座小山崗若在後世定會闢為國家森林公園了,是個招商引資的好招牌。」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山崗上也出現了一個破敗的小亭子,裡面似乎供奉着一個棒槌模樣的石柱,被人摸得又黑又亮,亭子上掛了一塊牌匾,風雨侵蝕,字跡幾近不見,但還是能勉強辨認出來:招弟亭。
此刻亭子旁頗為熱鬧,在濛濛細雨中,幾十個小攤在一片黑松林旁一路擺開,賣茶賣餅的、算命的、擺攤設賭的等等等等,就有點像後世各旅遊景點那種小攤販,不過這裡是交通要道,有攤販倒也正常,也有十幾個路人坐在攤前喝茶吃飯,李維正牽馬從旁邊快步走過,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
第十五章
仗義出手
天色眼看要到黃昏了,雨天陰雲低垂,更顯得昏暗欲黑,張二虎等人心似飛箭,一個勁地向山下疾沖,李維正心事重重倒落了後,他還在想那個白衣年輕人的身份,如果說他雛兒,可他已經三十餘歲,再蠢也該知道打草驚蛇的道理,卻坦白地告訴自己朝廷要查張知縣私設牢獄一事,而且他說到御史彈劾時,神情更是輕描淡寫,渾不把張知縣可能的狗急跳牆放在心上。
李維正越想越懷疑,自己早上走的時候,張知縣還好好的,可這個人就已經知道張知縣要倒霉了,消息之快,普通的小官員哪可能辦得到,如果說他是朝廷高官,可偏偏他又才三十餘歲。
李維正因為心存了這個年輕人姓朱的猜想,所以他就會有意無意往這方面去套,此人無論是年紀、氣度、口氣以及對朝廷事務了解的速度,都完全符合皇子身份,而且這裡又是鳳陽,過年時很多皇子都回來祭祖,秦典史為此還被暫調鳳陽維持治安,皇子微服私訪的事情,李維正也聽說得太多,越想他越覺得有這個可能,他心中也微微有些後悔,自己怎麼不抓住這個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