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 第9章
高月
「跑這麼快幹什麼,山下就是濠塘鎮,又不會誤了宿頭。」李維正向前方看了看,前面幾個衙役在等他,卻不見賈老六的蹤影,他不由一皺眉道:「賈老六人呢?」
張二虎咧嘴嘿嘿直笑,「這小子一路人看不見女人,早就憋壞了,估計他已經衝進鎮找窯子快活去了。」
「女人!」李維正猛地站住了,對了,就是女人,他恍然明白了剛才不對勁的地方,山頂上無論是做生意的小販,還是路人,全部都是男子,而且都是年輕男子,沒有一個女人和小孩,這不應該啊!難道是……
他忽然想起了山腳下那個穿白袍的男子,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天已經快黑了,不好!李維正大叫一聲,調頭便跑,張二虎和幾個衙役嚇得在後面猛追。
「五哥,出了什麼事了?」
「快跑,要不然鳳陽府的衙役一個也活不成了。」
李維正臉色蒼白,如果皇子被刺,朱元璋震怒之下,豈不是會大開殺戒,肩負治安職責的鳳陽府近千衙役必是首當其衝,一個也活不成,他從來沒象今天這樣跑得快,連馬匹也被他拽得跌跌撞撞,恨不得一腳把他踢下山去。
但是,他似乎還是晚了一步,山頂上隱隱有喊殺聲傳來,李維正身子忽然一軟,心仿佛失足掉下了深淵,完了,真是刺客,和他猜的沒有半點出入,他仿佛看見那個白衣男子倒在地上,渾身是血。
「五哥,上面怎麼有喊殺聲,咱們得去看看!」張二虎最喜歡湊熱鬧,聽見上面有喊殺聲,原本氣喘吁吁的他登時精神抖擻,健步如飛,李維正一下沒有抓住他,被他衝上去十幾步遠。
「二虎,等一下!」李維正也只得強打精神,牽馬追了上去。
……
李維正幾人躲在一塊大石背後,探頭向山頂上窺視,山頂上正拼殺得激烈,四周黑影綽綽,不知有多少刺客,將白衣男子和他的隨從圍在中間,他們的馬匹似乎也沒有了,李維正忽然看見了一個穿白袍的人,在半明半暗的松林旁份外顯眼。
他還沒有死,李維正頓時精神大振,只要此人沒有死,那後果就不會淪落到最糟糕的境地,發現目標還活着,李維正的思路立刻活躍起來,他迅速估算了一下雙方的力量對比,白衣人有六十餘人護衛,而刺客雖然看不清人數,最多也不過百餘人,人太多山頂上也容納不下,應該說雙方旗鼓相當,刺客以做生意來掩護刺殺的目地就是想一擊而中,可他們顯然沒有成功,現在雙方幾乎成膠着狀態,最後拼的就是士氣,就是援軍了。
李維正眼珠一轉,立刻低聲對張二虎道:「我上去沖他們一下,你帶兄弟們扮作大隊援軍,給我想辦法多咋呼幾聲。」
「可是頭,你的武藝不濟,還是讓我去吧!」
「放屁!誰說老子武藝不行,老子考不中縣試就是練武太多。」李維正說得真真假假,不想讓弟兄們去冒險固然是主因,不過以前的李維正確實練過幾年武藝,後來又棄武習文,結果一事無成,李維正雖然沒有繼承他的四書五經,卻繼承了他的武藝拳腳,比如騎馬,後世的李維正雖然從沒有騎過馬,但他現在卻騎術精良。
李維正算了一下距離,從這裡到松林約四十餘步,地勢已經平坦,可以勉強形成一次衝擊波,他慢慢握緊了刀柄,低聲對幾個弟兄道:「記住了,我大喊你們就吶喊。」
他翻身上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此刻,抓住升遷機會的想法已經無影無蹤,他只有一個念頭,白衣男子絕不能死了,他若死了,所有鳳陽府的衙役都活不成,包括自己,還有他的父親,還有啞妹,還有弟兄們,他已經豁出去了。
寒光一閃,他的匕首猛地刺中了馬臀,馬匹一聲長嘶,瘋了一般向前狂奔而去,借着沖勢,他抽刀而出,厲聲大喝道:「定遠縣三百衙役趕到!」
山道上頓時傳來大呼小叫,「李典史,你帶一百弟兄去斷他們後路!」
「張知縣,叫弟兄們不要急,穩住陣型。」
……
李維正一人一馬勢如奔雷,長刀映射出森森寒光,一瞬間便衝到了刺客面前,他毫不遲疑,刷地一刀劈頭砍去,三十餘名刺客堵住山道,正在抵擋侍衛的一波波衝擊,他們卻萬萬沒想到後面居然有人襲擊,頓時被李維正的瘋馬沖亂了陣腳,還被對方砍翻兩人,護衛白衣男子的侍衛均是武藝高強之人,雖然對方陣腳大亂只是一眨眼功夫,但他們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在援軍到來的鼓舞下,竟一鼓作氣殺開了一個大缺口,護衛着白衣人衝出了包圍圈。
這時,一名頭戴斗笠的黑衣人從黑松林內氣急敗壞地衝出來,指着李維正大喊,「殺了他!」
李維正的馬頓時被幾名刺客的刀劈中,馬匹一聲慘嘶,轟然倒下,將李維正從馬上橫摔出去兩丈多遠,身子剛落地便聽見耳邊有刀砍來的風聲,他反應極快,順勢向左邊一滾,兩把長刀同時劈在剛才落地之處,火花四濺,李維正驚駭之極,他幾乎是連滾帶爬,跌跌撞撞向山道跑去,兩名刺客領到追殺令,在後面緊追不捨。
這時,松林里忽然傳來一聲鑼響,黑衣刺客們紛紛轉身便跑,霎時間跑得乾乾淨淨,松林里只傳來一片受傷者的呻吟聲。
李維正的胳膊被尖石劃破了一個大口子,鮮血直流,張二虎撕下一塊衣襟正給他包紮,這時,一名侍衛上前躬身行禮道:「幾位公差,我家公子有請。」
張二虎猶豫一下,「五哥,我就不去了吧!」
「好吧!你先帶弟兄們去山下濠塘鎮找客棧,我隨後就來。」既然猜到這白衣人是皇族,李維正就不想讓弟兄們摻和進來,這對他們沒有好處,弄不好還會有生命危險。
李維正跟隨侍衛來到一塊大石前,白衣男子和那個灰衣讀書人都無恙,白衣男子正坐在大石上細看一堆鐵牌,這些都是從刺客身上搜來,李維正忽然愣住了,這不就是池州飛鼠的鐵牌嗎?難道那個濠塘鎮的線索就是指這次刺殺嗎?
白衣男子見他過來,立刻長身而起,拱拱手笑道:「在下高亦清,京師人,多謝老弟援手,救我一命。」
「不敢!」李維正聽他否認自己的身份,不由暗暗慶幸,幸虧他當時沒有喊出『休殺皇子』,之類的話,否則說不定他還會被滅口呢!他也連忙介紹自己道:「在下臨淮縣小吏李維正,捕殺盜賊是我的份內之事,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高亦清沉吟一下,一擺手,立刻有隨從端着一隻盤子走了上來,盤子裡是黃澄澄的六錠金子,他對李維正笑道:「在下是個商人,也沒有什麼可報答老弟,這裡是三百兩黃金,權當是我的一片心意。」
李維正卻沒有接,他從懷裡取出池州飛鼠的鐵牌,隨手扔進了其他鐵牌堆中,淡淡一笑道:「我已經說過了,捕殺盜賊是我的份內之事,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我還有公務在身,先告辭了。」
他一拱手,便揚長而去,待他走遠了,灰衣人走過來笑道:「此人倒有幾分骨氣,果然不同於一般衙役。」
高亦清從地上拾起李維正丟下的鐵牌,仔細看了看,眉頭微微一皺,「奇怪了,他怎麼也會有此物?」
……
第十六章
霧裡觀花
下了山,山腳下的鎮子就是濠塘鎮,鎮子不大,約百餘戶人家,只有一條老街,由於這裡是交通要道,因此鎮子中人大多以經營食宿業為生,各種老字號的客棧酒樓比比皆是,而涼國公藍玉的祖宅地就在此南面二十里之外,是一個占地極廣的大莊園,李善長的祖居也離此不遠。
而離鎮子口五百步外,有一座孤零零的大客棧,名字有點怪,叫做『我的客棧』,緊靠着路邊,此時天色已暗,李維正剛走到這家客棧旁,張二虎便在門口大喊:「五哥,這邊!這邊!」
「怎麼在這邊上,不去鎮子裡?」李維正見這客棧孤零零矗立在曠野中,心中有種不安的感覺。
「前面小河上的橋斷了,據說要過完正月十五縣裡才能派人來修,暫時靠擺渡,可擺渡的船夜裡不走,只能等明天了。」
「橋什麼時候斷的?」李維正走到客棧門口,忽然又回頭問道。
「三天前,原因不明,掌柜說是年久失修所致。」
『怎麼這樣巧?』李維正暗暗忖道。
「官爺快快請進,小店備有熱騰騰的飯菜和辣湯,還有滾燙的洗腳水和乾淨的棉被,保證讓你住下就不想走。」掌柜熱情異常跑出來,拉着李維正便往店裡請,店裡還坐着幾個官差,要等他們頭來才決定住不住店。
「好吧!咱們就在這裡住下。」李維正取出官文遞給張二虎,「去登記吧!」
出門在外,一般人住店必須要有路引,類似今天『通行證』之類,由縣裡開出,而官差出去公務則需要官文,客棧收容無路引之人,一旦被官府查獲則嚴懲重罰。
出門在外,安排食宿一般都是張二虎的事,他走到櫃檯前,取出官文扔給掌柜並吩咐道:「先準備六菜一湯,三葷三素,今晚我們在這裡住下,可準備一間單人上房,其餘皆兩人一間。」
手續齊備,掌柜更加熱情,「好咧!六位請到旁邊飯堂休息,飯菜即刻就來。」
眾人來到飯堂坐下,很快飯菜端了上來,大家都有些餓了,低頭便風捲殘雲般吃了起來,可剛吃沒多久,大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隨即店門『砰!』一聲被撞開了,有人厲聲吼叫道:「你們掌柜在哪裡?還不快給我滾出來。」
「俞平,不要這般驚惶,沉住氣。」旁邊一個冷靜的聲音止住了他的吼聲。
李維正聽出這聲音似乎就是高亦清,他怎麼也來這裡投宿?李維正想起了斷橋,心中頓時不安起來,他放下碗快步走到門後,從門縫向外望去,大堂里的情景卻把嚇了一跳。
只見山頂上原本十幾個輕傷的侍衛此時皆滿臉漆黑,口吐白沫,被其他侍從背着,眼看已經不行了,刺客刀刃上有毒,但要命的不是他們,而是高亦清,他臉色慘白之極,額頭上全是汗珠,他似乎也中毒了,但和侍衛們中的毒又有不同,毒性要緩得多。
「眾位大爺,你們、你們也要住店嗎?」客棧掌柜戰戰兢兢地走過來。
「少廢話,快給我準備熱水,越多越好,再命人速去鎮裡請大夫。」侍衛長眼睛都幾乎急紅了。
掌柜面露難色,「可是前方的橋斷了,晚上又沒有渡船,無法去鎮裡……」
他話還沒有說完,侍衛長突然大吼一聲,一腳將他踹倒,掌柜嚇得屁滾尿流逃走,侍衛長猛地回頭向高亦清道:「屬下要立即去英武衛求救,請主人許可。」
「放肆!我已說過此事不許驚動任何官府中人。」高亦清斷然拒絕了他的請求,他忽然咳嗽一聲,一下子捂住嘴,血絲竟從指縫中滲出。
侍衛長急得雙眼盡赤,就仿佛要滴下血來,他『撲通!』跪倒大哭起來,「殿下,你若出事,天下蒼生如何?」
門背後,李維正的心臟幾乎要停止了跳動,他忽然知道這個高亦清是誰了,朱元璋的長子,大明太子朱標,大堂內一片寂靜,高亦清慢慢取出一塊手絹,擦去口邊的鮮血,淡淡道:「找來英武衛也沒有用,我這宿疾已經多年,死不了人。」
他又回頭對眾人道:「好了,大家趕緊救治中毒的弟兄,不要再為我耽誤時間了。」
李維正慢慢站直身子,心中一片茫然,竟然遇到了太子朱標,自己該怎麼辦?他來大明後所思所想,都是燕王朱棣,但命運巧合,卻讓他遇見了太子朱標,一時間,他竟無所適從。
他轉身要離去,腳卻不小心碰到了豎在牆邊的門槓,『砰!』地一聲,門槓重重地落在地上,大堂里高亦清猛地一回頭,目光凌厲地向他這邊掃來,「屋裡是誰!」
他話音一落,貼身的三個侍從閃電般衝來,一腳踹開門,刷地一刀直劈李維正的脖子,刀勢迅猛之極,李維正眼看避無可避。
「住手!」高亦清沉聲喝住了手下,他走上前瞥了一下李維正,忽然微微一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又見面了。」
「我很抱歉,似乎聽見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李維正苦笑了一下,再繼續裝傻已經沒有意義了。
「沒什麼,這裡是中都鳳陽,遇到皇親國戚是極為正常之事,你們是公差,機會就更多。」高亦清精神十分疲憊,他一擺手道:「李捕頭去休息吧!」
「殿下也請早點休息。」李維正一拱手,快步去了。
「李捕頭。」高亦清忽然又叫住了他,他深深地看了李維正一眼,「今天之事,請務必保密。」
「殿下請放心,為人為己,我李維正都不會再提此事。」李維正微微一笑,帶着手下去了。
……
高亦清隨從眾多,又要搶救中毒的侍衛,客棧一時沒有這麼多空房,李維正便命手下讓出兩間,他和張二虎、賈老六三人擠住一室,房間裡,張二虎和賈老六在喝酒聊天,李維正則一個人坐在燈光下發怔,他在想白天的刺殺案,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手筆,竟敢聚集一百多人在鳳陽府刺殺當今太子,這裡錦衣衛、軍隊密布,卻能在他們眼皮底下從容行事而不被察覺,由此可見幕後人的手段非同尋常。
當然,池州飛鼠必然就是刺客之一了,這個幕後人並沒有動用自己人,而是利用江湖大盜、賊人來做此案,就算這些刺客悉數落網,也不會知道真正的幕後人,由此可見幕後人考慮之周密、準備之精心,為刺殺太子做了長久的布置。
但有一點李維正卻看不懂,那就是刺殺方式似乎有些愚蠢,如果太子是正式出巡,必然會是前呼後擁、千軍萬馬護衛,一百多刺客根本就近身不得,可如果是太子微服私訪,只派一名武藝高強之人足矣,或伏於草莽之中,或喬扮於市井之內,藏之利器、淬之以毒,窺見機會,一擊而中,而幕後人卻派了一百多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以說他們今天刺殺失敗就是種因於此,以這個幕後人的思路慎密、布置周全,不應該犯這個低級錯誤才對。
如果幕後人真是有意安排,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他還有別的用意不成?
和明朝的消息蔽塞不同,李維正生活在網絡時代,讓他接觸了大量的信息,重生到了幾百年前,這些沉澱在他記憶中的信息也就成了一種閱歷,一種領先這個時代幾百年的知識積累,讓他有一種異乎常人的敏感,洪武二十三年,胡惟庸、李善長、藍玉的故鄉,太子朱標,一百多名刺客,幾條線索交織在一起,使他似乎隱隱看到了什麼,卻又看不清楚,就仿佛隔霧觀花。
……
第十七章
驚天內幕
忽然,他聽見有人敲了敲了門,李維正暫時把思路放下,上前把門開了,只見門口站着一名男子,似乎就是和高亦清一起的灰衣書生,他在門外拱手道:「李捕頭,我家主人請你過去一趟,不知是否方便?」
既然高亦清就是太子朱標,那這個灰衣人也不會是什麼普通人物了,李維正不敢怠慢,立刻回禮道:「那就打擾你家主人了。」
高亦清住在三樓,在最靠東面的一間上房,也是整個客棧最好的一間客房,李維正隨他進了屋,向四周環視一圈,卻不見那高亦清的蹤影。
「李先生請坐。」對方搬來一張椅子請他坐下,又指了指自己道:「先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姓方,名侯成,浙江省人。」
『方侯成,』李維正低頭想了想,這個名字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李維正立刻便釋然,既然他不肯承認高亦清的真實身份,那他這個名字也必然是假的。
「方先生有何事要問我?」
「好!李捕頭快人快語,那我就直說了。」
方侯成從盤子裡取過那塊池州飛鼠的鐵牌,慢慢推到李維正的面前,「這塊鐵牌李捕頭從哪裡得來?」
「這塊鐵牌麼?」李維正拾起鐵牌淡然一笑道:「這塊鐵牌的主人叫池州飛鼠,是官府通緝的大盜,他幾天前在臨淮縣殺死我的一個弟兄,我們搜查他的住處,得到了這個鐵牌,並從一張紙上看到濠塘鎮這個地名,便一路追捕到此,卻無意中卷進了這個大案。」
「是嗎?」方侯成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怎麼覺得李捕頭言不由衷呢?」
李維正微微動了怒,這是在請教自己嗎?這分明就是在盤問,把自己當成刺客一夥了,他心中惱怒,臉上卻不表現出來,只冷冷一笑道:「如果我也是刺客,你家主人還有機會上濠塘山嗎?」
「方賢弟,你不可以這樣問人家。」不知何時,高亦清出現在了門口,他似乎已經從剛才的病態中恢復了,他負手慢慢走進房間,歉然地對李維正道:「我這位學弟學問極好,可就是不太懂人情世故,請李捕頭見諒。」
李維正搖了搖頭,「這不是說話的方式問題,而是這位方兄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話,我把鐵牌給你們,本意只是想幫助你們弄清那幫人的背景,卻沒想到竟把自己給繞進去了,如此,倒讓我小看了這位方兄了。」
「你這是何意?」方侯成騰地站起來,直視着李維正怒道:「你是在影射誰?」
李維正卻沒有理睬他,他向高亦清拱拱手道:「正如高兄所言,人生何處不相逢,你我路不同,就此告別。」
「你無禮!」方侯成怒不可遏,指着李維正道:「你膽大妄為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