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茵教父 - 第2章
陳愛庭
說到這裡,維斯特霍夫舉起自己的右手,「所以在這裡,我提議,對違反了德托克莫斯特規定的,E1青年隊主教練葉秋給予當場解僱,以儆效尤!」
這話一出,整間會議室里所有人都是一陣譁然,包括沃特斯。
說到底,沃特斯還是太年輕了,太缺乏經驗了。
雖說他現在風頭正勁,球迷和管理層都看好他,可問題是他缺乏最起碼的威望。
今年是他第一次執教一支職業球隊,而且又是阿賈克斯這樣的球隊,所有人都對他患得患失,哪怕是親手把他從18歲青年隊提拔到一線隊執教的主席范普拉格,否則的話,他又何必請來萊奧·本哈克助陣呢?
在這種情況下,他又着急着要對青年隊下手,自然會引起反抗。
維斯特霍夫的以儆效尤,實際上也就是在殺雞儆猴,幹掉葉秋,折了沃特斯的威風,同時也就震懾了青訓營的那一幫青訓教練們,讓他們都看清楚目前的形勢。
就在所有人都議論紛紛的時候,萊奧·本哈克終於開口了,但他卻是對着范普拉格說的。
「邁克爾,我覺得吧,改革是好事,但得有個度,不能為了改革而改革,我們需要知道方向和目的,俱樂部整個青訓體系那麼多年,肯定有他好的地方,這些都應該留住!」
如果說前面的話還算是在勸的話,那接下來萊奧·本哈克話鋒就一轉。
「但是,無視紀律就一定不行,阿賈克斯有史以來最重視的就是紀律,這一股風氣一定要打壓,否則人心一散,想要再凝聚回來可就難了!」
萊奧·本哈克的話讓范普拉格心中一定,點了點頭。
這一下連沃特斯都為葉秋感到不妙了,因為如果連范普拉格都點頭,那他就徹底完蛋了。
可就在范普拉格開口之前,坐在會議室最末端的葉秋卻突然間站了起來,朗聲喊道:「你們在開審判法庭,卻不允許犯人辯解,這對我公平嗎?」
雖然在俱樂部權力結構上有分高低等級,但是在這種會議上,任何人都有舉手發言的權力,只不過一般來說,地位低下的教練普遍比較本分,至少不會像葉秋現在這樣。
但也可以理解,既然是要判定一個人有罪,那是不是應該聽聽他的辯解呢?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難道我說錯了?冤枉你了?」維斯特霍夫也沒想到這個平日裡看起來話不多的中國人竟然也敢反抗,心裡頭大為震怒。
要知道,在來到阿賈克斯之前,維斯特霍夫在荷蘭足球圈子裡也算是一號人物,否則的話,范普拉格又怎麼可能會把他挖角過來,執掌德托克莫斯特呢?
再加上長期擔任主教練所養成的性格,讓他總是想着要維繫自己的權威,甚至不惜為此動用自己的一切權力和資源,從這一點也不難看出,范普拉格在俱樂部競技層面上的人員安排,實在是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首先,沃特斯是新丁,之前沒有任何一線隊執教履歷,職業生涯是不錯,可卻不夠大牌,執教履歷更多的是在執掌阿賈克斯青年隊;其次,萊奧·本哈克和維斯特霍夫都是功成名就的主教練,這樣的人往往性格很難屈居人下。
在這種情況下,讓毫無威望的沃特斯來管理大牌的萊奧·本哈克和維斯特霍夫,結果不難猜。
「在安排訓練項目上,我沒說你錯,你也沒有冤枉我!」葉秋對維斯特霍夫的怒氣毫不在意,自己都要被開除了,哪裡還去管他生不生氣,這傢伙氣死了也是活該。
「只不過你說我不遵守紀律,這我就不同意了,如果我就這樣被你趕出阿賈克斯,那我豈不是很委屈?這事關我個人行事作風,我當然要給予辯解!」
葉秋的話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很多人都說德國人頑固刻板,可實際上,從某程度來說,荷蘭人,尤其是荷蘭足球人又何嘗不是刻板教條,守着幾十年前米歇爾斯和克魯伊夫時代所留下來的東西,固步自封,不求上進,甚至於到了一種頑固不化的地步呢?
米歇爾斯和克魯伊夫最重視的是什麼?
紀律,這是阿賈克斯俱樂部的第一誡,同時也是絕大多數荷蘭俱樂部的第一誡!
所以葉秋說要辯解,也得到了在場不少人的認同,就連主席范普拉格也都點頭,「那好,你倒是說說,對於漢斯的這些,你有什麼辯解的?」
范普拉格家族在阿賈克斯歷史上舉足輕重,邁克爾·范普拉格的父親雅普·范普拉格就是阿賈克斯最輝煌的70年代的俱樂部主席,後來他離開阿賈克斯,俱樂部就進入了動盪,一直到80年代,邁克爾·范普拉格再度執掌阿賈克斯,並直接帶來了范加爾時期的復興。
第3章
賭約
雖說范加爾的黃金時期已去,博斯曼法案衝擊下的阿賈克斯搖搖欲墜,但邁克爾·范普拉格卻雄心勃勃的想要對俱樂部進行改革,帶領阿賈克斯走向新一輪的復興。
對於這一位在荷蘭足球和歐洲足壇都同樣地位尊崇,舉足輕重,更是豪門G14創辦人之一的阿賈克斯主席,葉秋心裡頭也是充滿敬重的,至少他還算公正。
「我想請問主席先生,你兩個月前,聘請我們進入阿賈克斯青訓營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范普拉格並沒有對葉秋的點名提問而感到不爽,他也不是一個喜歡擺架子的人,所以萊奧·本哈克能夠直呼他邁克爾,以朋友論交,此時聽了,微微一笑,「當然是要改革!」
「對,那我再請問主席先生,何謂改革?」葉秋不等范普拉格深思,繼續追問。
這一下范普拉格也就回答不出來了,因為說是要改革,實際上到底怎麼改,誰都沒有一個套路,甚至可以說,足球世界的改革,基本上都是沒有章法和套路的,都是以某一方面的意志來推動,或者是主教練,或者是技術總監等等。
「阿賈克斯幾十年來都是青訓的殿堂,但是我想請問一下主席先生,為什麼從克魯伊夫到里傑卡爾德到范巴斯滕,再到博格坎普,以及後來的克魯伊維特等人,阿賈克斯青訓出來的球員,卻始終無法突破,甚至是取得前輩們的成就呢?」
這實際上也是一個很多阿賈克斯人共同的疑惑,那就是奠定了阿賈克斯青訓體系根基的米歇爾斯和克魯伊夫等人,幫助阿賈克斯達到了歷史的巔峰,可是在那之後,阿賈克斯的青訓卻是在每況愈下呢?
「剛才萊奧·本哈克先生的話我非常同意,他說得非常對,阿賈克斯青訓那麼出色,一定有他合理先進的地方,但這麼多年來,我們培養出來的球員一代不如一代,那是不是也可以說,我們的青訓體系里也同樣存在不合理的東西呢?」
葉秋的話很有條理,一步一步的往前推,在場竟然沒有人能夠給出反駁的話來,反倒是有不少人聽了,都不由得連連點頭,這實際上也不是秘密,范普拉格說要改革,實際上也就是因為他看出了這一點。
只不過,米歇爾系和克魯伊夫在阿賈克斯和荷蘭足球地位神聖,誰都無法動搖,也就不會說出來,可卻無法阻止他們心裡頭這樣想。
那就是他們的那一套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范普拉格看着面前這個年輕的中國人,長得一副好皮相,既有東方人的俊秀之氣,說話卻是鏗鏘有聲,不缺乏骨氣,確實是一個很容易給人好感的年輕人。
「我想要說的是,改革就是嘗試,就是冒險,就是要改掉俱樂部體系里那些不好的,跟不上時代的東西,保留俱樂部體系里一脈相承的傳統,以及先進的青訓理念和元素,兩廂結合,確保阿賈克斯體系的提升和進步!」
「而關於如何改革,我曾經跟主教練沃特斯先生討論過,我們都覺得,想要一下子進行翻天覆地的改革,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必須要先從局部進行嘗試,作為試點,如果成功了,再推而廣之,如果失敗,損失也不大,還可以挽回!」
沃特斯聽了,先是一愣,自己什麼時候和這個葉秋討論過了?
可再一想,范普拉格被葉秋說中了心事,這時候語氣明顯已經軟了,而且自己早就和葉秋綁在一條船上了,這時候自然是要為他造勢。
「是的,邁克爾,葉秋來自科隆體育學院,有着非常獨到的足球見解,他的一些青訓思路,我覺得我們應該給予重視,這也是當初我把他請進阿賈克斯的原因!」
事實證明,攬功勞的事情是人都會,天生的。
范普拉格點了點頭,這頓時讓維斯特霍夫心中大叫不妙。
「那你說說,你對青訓體系改革的看法?」果然,范普拉格開口詢問了。
葉秋趁着點頭的時候,想了一想,「我覺得問題不少,首先是我們的青訓過分注重陣型和戰術層面上的灌輸,而忽略了技術層面上的打造,要知道,球員12歲以前,技術基本功的打造非常關鍵,這足以影響球員一生。」
維斯特霍夫聽了,立即呵呵冷笑,「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的青訓從根本上就錯了?要照你這麼說,克魯伊夫、范巴斯滕和博格坎普等人是怎麼培養出來的?如果我們只練技術,那我們阿賈克斯的體系如何做到一脈相承?」
葉秋不以為意,現在主動權已經在他手裡了,他根本無需為維斯特霍夫的質疑動怒,那反而削弱了他在其他中立者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他微笑着點點頭。
「你說對了一半,在以前,戰術陣型鬆散,球場上分工配置比較簡單,那時候我們阿賈克斯充滿紀律性的整體足球能夠取得最好的效果,而且你別忘記了,米歇爾斯和克魯伊夫的成功,他們的球隊裡都有着克魯伊夫、里傑卡爾德和范巴斯滕這種不世出的超級天才。」
「哪怕是到了范加爾時期,當時我們球隊內部同樣聚集着克魯伊維特、奧維馬斯和利特馬寧等一群頂級球星,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在擁有這樣的一群球員的基礎上,不管你使用什麼戰術,只要你能夠把球員糅合成一個整體,發揮出球員的實力優勢,我們都能夠取勝!」
「但是,」葉秋着重強調了一點,「那是建立在球員個人實力的基礎上的!」
葉秋的話讓在場很多人都感到震驚,因為他們思考過青訓每況愈下的問題,但卻很少從這一方向去思考,畢竟他們的視角無法像葉秋那樣,他可是有着比在場所有人都多出十幾年的知識和視野,自然看待問題更加深入。
「所以我的意思是,既要重視個人技術培養,又要維護阿賈克斯體系的統一,我們應該適當加強低年齡段球員的基本功技術訓練,加強每一個青訓年齡段的技術強化,至於戰術層面,我們完全可以從14、15歲左右開始灌輸,然後從A年齡段和阿賈克斯二隊開始強化。」
這是一個後來無數青訓體系都在做的,葉秋前世上網看到過一些,再結合自己目前所了解到的一些情況,說出了一個大概的框架和雛形。
可就算只是一個雛形,都足以讓在場很多人看清楚一條思路。
當然,別有用心的人例外。
「你說得倒是簡單,真要照你說的去做,那德托克莫斯特勢必將翻天覆地,成功倒是好說,可萬一要是失敗了呢?你拍拍屁股走人,苦果卻要俱樂部和球迷來承受!」維斯特霍夫繼續冷嘲熱諷,這一次他無法從專業上打擊葉秋,就從不可測的未來上做文章。
葉秋聽了更是哈哈一笑,「維斯特霍夫先生,你說的也確實是沃特斯先生的憂慮,我和他討論過這一點,他也表示,自己要為阿賈克斯球迷、管理層和球員負責,所以他認為暫時不應該進行大範圍的推廣,但他又覺得,如果無法做到與時俱進,阿賈克斯將早晚被歐洲主流所淘汰,因此他給我的建議是,先以我所率領的E1隊為試點,嘗試一下效果。」
沃特斯這時候有點崩潰了,這些話自己什麼時候說過?
但是很明顯,承認葉秋的這一番話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還能夠得到一個大義凜然為俱樂部着想的頭銜,因此他點頭承認,「是的,邁克爾,我對他的想法很感興趣,但也很擔心,所以我認為先嘗試一下再說。」
這話一出,葉秋之前的一舉一動都有了合法性了!
范普拉格也是不停的點頭,「這件事情你處理得很好,以俱樂部為重,很好!」
沃特斯聽了,心裡頭別提有多樂了。
「主席先生,沃特斯先生雖然是一線隊的主教練,但卻是從德托克莫斯特出來的,他非常關心青訓營的進展,所以我們之前談好了,先以E1隊為試點,看看效果,如果合適,再慢慢的逐漸推廣和摸索,務求步步為營!」
「好一個步步為營,說得好!」范普拉格贊道。
這年頭的改革派都是一副既想要革命,又怕流血犧牲,葉秋這個步步為營,正合他們的口味,所以瞎子都看得出來,范普拉格現在已經是全面支持葉秋,變成一個改革派了。
「說是天下無敵,可做呢?效果呢?」維斯特霍夫眼看着打壓葉秋不行,心裡頭也暗自準備再給葉秋埋下一道地雷,最好給他的嘗試限制一個時間。
維斯特霍夫這話一出,所有人頓時又都看向了葉秋。
「我覺得吧,這事很難評論,要不我們就這樣,讓葉秋和漢斯各自在青訓營中挑選兩支實力相當的球隊出來,分別由他們兩人負責帶隊和訓練,各自訓練兩個月,到時候打幾場比賽,看看誰效果更好,你們覺得呢?」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萊奧·本哈克接着維斯特霍夫的話,說道。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譁然,都覺得這對葉秋太不公平了。
要知道,維斯特霍夫在荷蘭也算是一號響噹噹的人物了,他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竟然要去挑戰他,這不是虎口拔牙嗎?
但是這話從萊奧·本哈克的嘴裡說出來,眾人又都覺得或者不敢反駁,包括沃特斯。
「小子,就怕你沒有這個膽量!」維斯特霍夫也陰沉着臉,冷笑了起來,「不過就這樣比,沒意思,咱們得來點賭注,誰輸了,誰就滾出阿賈克斯,怎麼樣?」
這一下全場又都譁然了。
「誒,漢斯,同事之間良性競爭,不用賭那麼大!」范普拉格出言阻止,他現在對這個講得頭頭是道的葉秋倒是感興趣了,因為葉秋的很多言論讓他腦子裡原本很混沌的思緒突然間變得豁然開朗了,很多東西都明朗化了。
「不敢哪?」維斯特霍夫冷笑,他這擺明了是要以氣勢壓倒葉秋。
葉秋也笑了起來,豪氣道:「好,賭就賭,咱們就以兩個月為限,誰輸了,誰就主動請辭!」
「好!」維斯特霍夫也答應一聲。
兩人都答應了,這一下就連俱樂部主席范普拉格都沒有辦法阻止了,只能採取默認了。
這一個青訓會議就在這一場賭約中結束。
維斯特霍夫隨着萊奧·本哈克離開,范普拉格也跟葉秋說了幾句話走了,就剩下沃特斯。
「你實在是太大意了,雖然我不喜歡漢斯,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認,在調教球員上,你大大不如他,你跟他賭這一場,凶多吉少啊!」沃特斯很感謝剛才葉秋為他爭了風頭,但卻對他的將來感到憂慮。
「放心吧,我從來都不會去打沒有把握的仗,況且我現在把維斯特霍夫的精力都拉過來,也方便你接收德托克莫斯特!」葉秋笑着說道。
沃特斯一愣,立即明白了,他倒是誤會葉秋是為了幫助自己接收德托克莫斯特才故意拿前程跟維斯特霍夫打賭了,心裡頭大為感激,「你儘管放心,你幫我,我會記住,到時候你輸了,我也會在邁克爾面前幫你說話,你不用擔心離隊!」
「大不了,我就讓你到一線隊來擔任助教!」
葉秋聽後一笑就算了,在他的記憶里,沃特斯這一個賽季似乎也沒幹完,這傢伙還是太嫩了,過分執着於權力爭鬥,這會導致他在一線隊的執教上分心,而且現在阿賈克斯的球員實力哪怕是在荷蘭傳統強隊當中,都不占有任何的優勢。
有的時候,很多事情都是註定了的!
儘管葉秋勸沃特斯好好的把注意力集中在一線隊的帶隊成績上,但沃特斯看起來卻好像不是很在意,聯賽開局三連勝,而且兩場大勝,都讓他有些飄飄然了,這對於一名主教練來說,絕對是大忌。
可他聽不進葉秋的話,葉秋也沒辦法,只能隨他去。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作出點成績來,這樣哪怕日後真的離開了阿賈克斯,他也有能力在歐洲其他俱樂部立足,靠着這一身本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