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 - 第11章
曹雪芹
(32)
「花氣襲人」之句:是宋·陸游《村居書喜》中的半句,原詩為七言律詩:「紅橋梅市曉山橫,白塔樊江春水生。花氣襲人知驟暖,鵲聲穿樹喜新晴。坊場酒賤貧猶醉,原野泥深老亦耕。最喜先期官賦足,經年無吏叩柴荊。」意謂因聞到花香,才知天氣已經驟然暖和了。第二十三回和二十八回均引作「花氣襲人知晝暖」,將「驟」誤為「晝」,可能是曹雪芹誤記。
(33)
省(xǐ
ng醒)——典出《禮記·曲禮上》:「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凊,昏定而晨省。」[凊(
jìng淨):涼。]意謂子女冬天要為父母焐暖被褥,夏天要為父母扇涼床蓆,每天早上要向父母請安問好,晚上要服侍父母安寢。泛指子女對父母的孝敬無微不至。故「省」即「晨省」的略稱。指子女早晨向父母請安問候的禮節。
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蘆僧判斷葫蘆案(1)
卻說黛玉同姐妹們至王夫人處,見王夫人正和兄嫂處的來使計議家務,又說姨母家遭人命官司等語。因見王夫人事情冗雜,姐妹們遂出來
,至寡嫂李氏房中來了。
原來這李氏即賈珠之妻。珠雖夭亡,倖存一子,取名賈蘭,今方五歲,已入學攻書。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為國子祭酒;族中男女無不讀詩書者。至李守中繼續以來,便謂「女子無才便是德(2)」,故生了此女,不曾叫他十分認真讀書,只不過將些
《女四書》、
《烈女傳》讀讀(3),認得幾個字,記得前朝這幾個賢女便了;卻以紡績女紅為要(4),因取名為李紈,字宮裁(5)。所以這李紈雖青春喪偶,且居處於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6),一概不問不聞,惟知侍親養子,閒時陪侍小姑等針黹、誦讀而已。今黛玉雖客居於此,已有這幾個姑嫂相伴,除老父之外,餘者也就無用慮了。
如今且說賈雨村授了應天府,一到任,就有件人命官司詳至案下,卻是兩家爭買一婢,各不相讓,以致毆傷人命。彼時雨村即拘原告來審。那原告道:「被打死的乃是小人的主人。因那日買了個丫頭,不想系拐子拐來賣的。這拐子先已得了我家的銀子,我家小主人原說第二日方是好日,再接入門;這拐子又悄悄的賣與了薛家,被我們知道了,去找拿賣主,奪取丫頭。無奈薛家原系金陵一霸,倚財仗勢,眾豪奴將我小主人竟打死了。凶身主僕已皆逃走,無有蹤跡,只剩了幾個局外的人。小人告了一年的狀,竟無人作主。求太老爺拘拿兇犯,以扶善良,存歿感激天恩不盡!」
雨村聽了,大怒道:「那有這等事:打死人竟白白的走了,拿不來的?」便發籤差公人,立刻將兇犯家屬拿來拷問。只見案旁站着一個門子,使眼色不叫他發籤。雨村心下狐疑,只得停了手。退堂至密室,令從人退去,只留這門子一人伏侍。門子忙上前請安,笑問:「老爺一向加官進祿,八九年來,就忘了我了?」雨村道:「我看你十分眼熟,但一時總想不起來。」門子笑道:「老爺怎麼把出身之地竟忘了?老爺不記得當年葫蘆廟裡的事麼?」雨村大驚,方想起往事。
原來這門子本是葫蘆廟裡一個小沙彌,因被火之後無處安身,想這件生意倒還輕省,耐不得寺院淒涼,遂趁年紀輕,蓄了發,充當門子。雨村那裡想得是他。便忙攜手笑道:「原來還是故人。」因賞他坐了說話。這門子不敢坐。雨村笑道:「你也算貧賤之交了(7)。此系私室,但坐不妨。」門子才斜簽着坐下。
雨村道:「方才何故不令發籤?」門子道:「老爺榮任到此,難道就沒抄一張本省的『護官符』來不成(8)?」雨村忙問:「何為『護官符』?」門子道:「如今凡作地方官的,都有一個私單,上面寫的是本省最有權勢極富貴的大鄉紳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時觸犯了這樣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連性命也難保呢!所以叫做『護官符』。方才所說的這薛家,老爺如何惹得他!他這件官司並無難斷之處,從前的官府都因礙着情分臉面,所以如此。」一面說,一面從順袋中取出一張抄的「護官符」來(9),遞與雨村看時,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俗諺口碑,云: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10)。
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11)。
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12)。
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13)。
雨村尚未看完,忽聞傳點,報:「王老爺來拜。」雨村忙具衣冠接迎,有頓飯工夫,方回來問這門子。門子道:「四家皆連絡有親,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今告打死人之薛,就是『豐年大雪』之薛。不單靠這三家,他的世交親友在都在外的本也不少,老爺如今拿誰去?」雨村聽說,便笑問門子道:「這樣說來,卻怎麼了結此案?你大約也深知這兇犯躲的方向了?」
門子笑道:「不瞞老爺說,不但這兇犯躲的方向,並這拐的人我也知道,死鬼買主也深知道,待我細說與老爺聽:這個被打死的是一個小鄉宦之子,名喚馮淵,父母俱亡,又無兄弟,守着些薄產度日。年紀十八九歲,酷愛男風,不好女色。這也是前生冤孽,可巧遇見這丫頭,他便一眼看上了,立意買來作妾,設誓不近男色,也不再娶第二個了。所以鄭重其事,必得三日後方進門。誰知這拐子又偷賣與薛家,他意欲卷了兩家的銀子逃去;誰知又走不脫,兩家拿住,打了個半死,都不肯收銀,各要領人。那薛公子便喝令下人動手,將馮公子打了個稀爛,抬回去三日竟死了。這薛公子原擇下日子要上京的,既打了人,奪了丫頭,他便沒事人一般,只管帶了家眷走他的路,並非為此而逃;這人命些些小事,自有他弟兄、奴僕在此料理。這且別說,老爺可知這被賣的丫頭是誰?」雨村道:「我如何曉得?」門子冷笑道:「這人還是老爺的大恩人呢!他就是葫蘆廟旁住的甄老爺的女兒,小名英蓮的。」
雨村駭然道:「原來是他!聽見他自五歲被人拐去,怎麼如今才賣呢?」門子道:「這種拐子單拐幼女,養至十二三歲,帶至他鄉轉賣。當日這英蓮,我們天天哄他玩耍,極相熟的,所以隔了七八年,雖模樣兒出脫的齊整,然大段未改,所以認得;且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的一點胭脂記,從胎裡帶來的。偏這拐子又租了我的房子居住,那日拐子不在家,我也曾問他。他說是打怕了的,萬不敢說,只說拐子是他的親爹,因無錢還債才賣的。再四哄他,他又哭了,只說:『我原不記得小時的事。』這無可疑了。那日馮公子相見了,兌了銀子,因拐子醉了,英蓮自嘆說:『我今日罪孽可滿了!』後又聽見三日後才過門,他又轉有憂愁之態。我又不忍,等拐子出去,又叫內人去解勸他(14):『這馮公子必待好日期來接,可知必不以丫鬟相看。況他是個絕風流人品,家裡頗過得,素性又最厭惡堂客(15),今竟破價買你(16),後事不言可知。只耐得三兩日,何必憂悶?』他聽如此說,方略解些,自謂從此得所。誰料天下竟有不如意事,第二日,他偏又賣與了薛家。若賣與第二家還好,這薛公子的混名,人稱他『呆霸王』,最是天下第一個弄性尚氣的人,而且使錢如土(17)。只打了個落花流水,生拖死拽,把個英蓮拖去,如今也不知死活。這馮公子空喜一場,一念未遂,反花了錢,送了命,豈不可嘆!」
雨村聽了,也嘆道:「這也是他們的孽障遭遇,亦非偶然,不然這馮淵如何偏只看上了這英蓮?這英蓮受了拐子這幾年折磨,才得了個路頭,且又是個多情的,若果聚合了,倒是件美事,偏又生出這段事來。這薛家縱比馮家富貴,想其為人,自然姬妾眾多,淫佚無度,未必及馮淵定情於一人。這正是夢幻情緣,恰遇見一對薄命兒女。且不要議論他人,只目今這官司如何剖斷才好?」門子笑道:「老爺當年何其明決,今日何反成個沒主意的人了?小的聽見老爺補升此任,系賈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賈府之親,老爺何不順水行舟,做個人情,將此案了結,日後也好去見賈、王二公。」雨村道:「你說的何嘗不是,但事關人命,蒙皇上隆恩,起復委用,正竭力圖報之時,豈可因私枉法?是實不忍為的。」門子聽了,冷笑道:「老爺說的自是正理,但如今世上是行不去的。豈不聞古人說的:『大丈夫相時而動(18)。』又說:『趨吉避凶者為君子。』依老爺這話,不但不能報效朝廷,亦且自身不保,還要三思為妥。」
雨村低了頭,半日方說道:「依你怎麼着?」門子道:「小人已想了個很好的主意在此:老爺明日坐堂,只管虛張聲勢,動文書,發籤拿人。兇犯自然是拿不來的,原告固是不依,只用將薛家族人及奴僕人等拿幾個來拷問;小的在暗中調停,令他們報個『暴病身亡』,合族中及地方上共遞一張保呈。老爺只說善能扶鸞請仙(19),堂上設了乩壇,令軍民人等只管來看。老爺便說:『乩仙批了,死者馮淵與薛蟠原系夙孽,今犯狹路相遇,原應了結:今薛蟠已得了無名之病,被馮淵的魂魄追索而死。其禍皆由拐子而起,除將拐子按法處治外,餘不累及』等語。小人暗中囑咐拐子,令其實招。眾人見乩仙批語與拐子相符,自然不疑了。薛家有的是錢,老爺斷一千也可,五百也可,與馮家作燒埋之費。那馮家也無甚要緊的人,不過為的是錢,有了銀子,也就無話了。老爺細想,此計如何?」雨村笑道:「不妥,不妥。等我再斟酌斟酌,壓服得口聲才好。」二人計議已定。
至次日坐堂,勾取一干有名人犯,雨村詳加審問。果見馮家人口稀少,不過賴此欲得些燒埋之銀;薛家仗勢倚情,偏不相讓:故致顛倒未決。雨村便徇情枉法,胡亂判斷了此案。馮家得了許多燒埋銀子,也就無甚話說了。雨村便疾忙修書二封與賈政並京營節度使王子騰,不過說「令甥之事已完,不必過慮」之言寄去。
此事皆由葫蘆廟內沙彌新門子所為,雨村又恐他對人說出當日貧賤時事來,因此心中大不樂意。後來到底尋了他一個不是,遠遠的充發了才罷。
當下言不着雨村。且說那買了英蓮、打死馮淵的薛公子,亦系金陵人氏,本是書香繼世之家。只是如今這薛公子幼年喪父,寡母又憐他是個獨根孤種,未免溺愛縱容些,遂致老大無成;且家中有百萬之富,現領着內帑錢糧(20),採辦雜料。這薛公子學名薛蟠,表字文起,性情奢侈,言語傲慢;雖也上過學,不過略識幾個字,終日惟有鬥雞走馬(21),游山玩景而已。雖是皇商,一應經紀世事全然不知,不過賴祖、父舊日的情分,戶部掛個虛名,支領錢糧;其餘事體,自有夥計、老家人等措辦。寡母王氏,乃現任京營節度使王子騰之妹,與榮國府賈政的夫人王氏是一母所生的姊妹,今年方五十上下,只有薛蟠一子。還有一女,比薛蟠小兩歲,乳名寶釵,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當時他父親在日極愛此女,令其讀書識字,較之乃兄竟高十倍。自父親死後,見哥哥不能安慰母心,他便不以書字為念,只留心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親分憂代勞。
近因今上崇尚詩禮,征采才能,降不世之隆恩,除聘選妃嬪外,凡世宦名家之女,皆得親名達部(22),以備選擇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自薛蟠父親死後,各省中所有的買賣承局、總管、夥計人等,見薛蟠年輕不諳世事,便趁時拐騙起來,京都幾處生意,漸亦銷耗。薛蟠素聞得都中乃第一繁華之地,正思一游,便趁此機會:一來送妹待選;二來望親;三來親自入部銷算舊賬,再計新支;其實只為遊覽上國風光之意(23)。因此早已檢點下行裝細軟,以及饋送親友各色土物人情等類,正擇日起身,不想偏遇着那拐子賣英蓮。薛蟠見英蓮生的不俗,立意買了作妾,又遇馮家來奪,因恃強喝令豪奴將馮淵打死。便將家中事務,一一囑託了族中人並幾個老家人;自己同着母親、妹子,竟自起身長行去了。人命官司,他卻視為兒戲,自謂花上幾個錢,沒有不了的。
在路不計其日。那日已將入都,又聽見母舅王子騰升了九省統制,奉旨出都查邊。薛蟠心中暗喜道:「我正愁進京去有舅舅管轄,不能任意揮霍;如今升出去,可知天從人願。」因和母親商議道:「咱們京中雖有幾處房舍,只是這十來年沒人居住,那看守的人未免偷着租賃給人住,須得先着人去打掃收拾才好。」他母親道:「何必如此招搖?咱們這進京去,原是先拜望親友,或是在你舅舅處,或是你姨父家,他兩家的房舍極是寬敞的,咱們且住下,再慢慢兒的着人去收拾,豈不消停些?」薛蟠道:「如今舅舅正升了外省去,家裡自然忙亂起身,咱們這會子反一窩一拖的奔了去,豈不沒眼色呢?」他母親道:「你舅舅雖升了去,還有你姨父家。況這幾年來,你舅舅、姨娘兩處,每每帶信捎書接咱們來;如今既來了,你舅舅雖忙着起身,你賈家的姨娘未必不苦留我們,咱們且忙忙的收拾房子,豈不使人見怪?你的意思,我早知道了:守着舅舅、姨母住着,未免拘緊了;不如各自住着,好任意施為。你既如此,你自去挑所宅子去住;我和你姨娘,姊妹們別了這幾年,卻要住幾日,我帶了你妹子去投你姨娘家去。你道好不好?」薛蟠見母親如此說,情知扭不過,只得吩咐人夫,一路奔榮國府而來。
那時王夫人已知薛蟠官司一事,虧賈雨村就中維持了,才放了心。又見哥哥升了邊缺,正愁少了娘家的親戚來往,略覺寂寞。過了幾日,忽家人報:「姨太太帶了哥兒、姐兒,合家進京,在門外下車了。」喜的王夫人忙帶了人,接到大廳上,將薛姨媽等接進去了。姊妹們一朝相見,悲喜交集,自不必說。敘了一番契闊,又引着拜見賈母,將人情土物各種酬獻了,合家俱廝見過,又治席接風。
薛蟠拜見過賈政、賈璉,又引着見了賈赦、賈珍等。賈政便使人進來對王夫人說:「姨太太已有了年紀,外甥年輕,不知庶務,在外住着,恐又要生事。咱們東南角上梨香院那一所房十來間白空閒着,叫人請了姨太太和姐兒、哥兒住了甚好。」王夫人原要留住。賈母也遣人來說:「請姨太太就在這裡住下,大家親密些。」薛姨媽正欲同居一處,方可拘緊些兒子;若另住在外邊,又恐他縱性惹禍:遂忙應允。又私與王夫人說明:「一應日費供給,一概都免,方是處常之法。」王夫人知他家不難於此,遂亦從其自便。從此後,薛家母女就在梨香院住了。
原來這梨香院乃當日榮公暮年養靜之所,小小巧巧,約有十餘間房舍,前廳後舍俱全。另有一門通街,薛蟠的家人就走此門出入。西南上又有一個角門,通着夾道子,出了夾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東院了。每日或飯後或晚間,薛姨媽便過來,或與賈母閒談,或與王夫人相敘;寶釵日與黛玉、迎春姊妹等一處,或看書下棋,或做針黹:倒也十分相安。
只是薛蟠起初原不欲在賈府中居住,生恐姨父管束,不得自在。無奈母親執意在此,且賈宅中又十分殷勤苦留,只得暫且住下;一面使人打掃出自家的房屋,再移居過去。誰知自此間住了不上一月,賈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認熟了一半,都是那些紈袴氣習,莫不喜與他來往。今日會酒,明日觀花,甚至聚賭嫖娼,無所不至,引誘的薛蟠比當日更壞了十倍。雖說賈政訓子有方,治家有法,一則族大人多,照管不到;二則現在房長乃是賈珍,彼乃寧府長孫,又現襲職,凡族中事,都是他掌管;三則公私冗雜,且素性瀟灑,不以俗事為要,每公暇之時,不過看書、着棋而已;況這梨香院相隔兩層房舍,又有街門別開,任意可以出入:這些子弟們所以只管放意暢懷的,因此薛蟠遂將移居之念漸漸打滅了。
日後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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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葫蘆僧判斷葫蘆案──「葫蘆」的諧音為糊塗,故其意謂糊塗僧糊塗判案。指知縣賈雨村按照現為衙門門子而原為葫蘆廟小沙彌的主意糊裡糊塗判結了薛蟠強買甄英蓮並打死人命一案。
(2)
女子無才便是德──語出明·張岱《公祭祁夫人文》:「(陳)眉公曰:『丈夫有德便是才,女子無才便是德。』此語殊為未確。」(又見清·石成金《家訓鈔》引)意謂女子如果讀書識字,便可能受到小說、戲曲的不良影響,做出傷風敗俗的事,倒不如不識字而能保持婦德。
(3)
《女四書》、《列女傳》──都是記述歷代賢德女子的事跡,以宣揚封建婦德的書。
《女四書》:明·王相模仿南宋·朱熹所編《四書》而輯成,包括東漢·班昭的《女誡》、唐·宋若莘和宋若昭的《女論語》、明·永樂皇后徐氏的《內訓》、王相之母劉氏的《女范捷錄》四種專講女德的書,故稱。
《列女傳》:西漢·劉向編撰。全書七卷,每卷為一類,分別為母儀、賢明、仁智、貞順、節義、辯通、嬖孽,共收婦女故事一百零四則。
(4)
紡績女紅(gōng工)──泛指女子應做的家務活計。
紡績:「紡」是把絲紡成紗,「績」是把麻績成線。
女紅:又作「女工」或「女功」。是指紡織、縫紉、刺繡等。
(5)
因起名為李紈,字宮裁──「紈」是白絹,「宮」是房屋,「裁」是剪裁,所以「李紈字宮裁」即待在家裡做女紅之意。
(6)
槁木死灰──語本《莊子·齊物論》:「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郭象註:「死灰槁木,取其寂寞無情耳。夫任自然而忘是非者,其體中獨任天真而已。」又《莊子·知北游》:「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實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無心而不可與謀。」又《莊子·庚桑楚》:「動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禍亦不至,福亦不來,禍福無有,惡有人災也?」意謂猶如枯樹和冷灰。原比喻道行深厚,不為外物所動,進入忘我的境界。引申以比喻人心灰意冷,對一切都無動於衷。
(7)
貧賤之交——語本「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出自《後漢書·宋弘傳》:「後弘被引見,帝令主(湖陽公主)坐屏風後,因謂弘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顧謂主曰:『事不諧矣。』」(下堂:妻子被丈夫遺棄。)意謂貧賤時的朋友。含有不可忘記之意。
(8)
護官符——是說地方官必須洞悉當地有哪些達官顯宦,以免觸犯他們,這樣才能保住官位,這猶如護身符一般,故稱「護官符」。
(9)
順袋——是一種掛在腰帶上的小口袋。因存取物品很順手,故名。
(10)
「賈不假」二句──賈不假:是一種幽默的說法,且寓這個金陵賈家可不是「假語村言」編造。
白玉為堂金作馬:此句暗用數典:漢樂府《相逢行》曰:「黃金為君門,白玉為君堂。」漢代有「金馬門」,為儲備官員的官署。事見《史記·滑稽列傳》:「金馬門者,宦(者)署門也。門傍有銅馬,故謂之曰金馬門。」又漢末·無名氏《三輔黃圖》:「金馬門,宦者署。武帝時,得大宛馬,以銅鑄像,立於署門,因以為名。」漢代又有「玉堂殿」,也為儲備官員的官署。事見《漢書·李尋傳》:「(臣尋)過隨眾賢待詔,食太倉,衣御府,久汙玉堂之署。」王先謙補註引何焯曰:「漢時待詔於玉堂殿。」唐、宋以後則多以「金馬玉堂」或「玉堂金馬」代指翰林院。唐·錢起《送褚大落第東歸》:「玉堂金馬隔青雲,墨客儒生皆白首。」宋·歐陽修《會老堂致語》:「金馬玉堂三學士,清風明月兩閒人。」可見此句兼有富貴與詩禮兩層意思。
這兩句形容賈家不但富貴榮華,且以詩禮傳家。
(11)
「阿房(ē
páng痾旁)宮」三句──阿房宮,三百里:漢末·無名氏《三輔黃圖·卷一·秦宮·阿房宮》:「阿房宮,亦曰阿城。秦惠王造,宮未成而亡。始皇廣其宮,規恢三百餘里,離宮別館,彌山跨谷,輦道相屬,閣道通驪山八十餘里。表南山之顛以為闕,絡樊川以為池。」但秦始皇也僅建成前殿,東西千步,南北五百步,台上可坐萬人,庭中可容十萬人,取名阿房殿。因秦亡而中輟,整個宮殿尚未取名,後世即以其阿房殿而稱阿房宮。
這三句形容史家門第高貴,人口眾多。
(12)
「東海」二句──《太平廣記·卷八一八·龍一·震澤洞》引《梁四公記》云:南朝梁武帝時,有人偶入東海龍王宮,發現宮中有無數珠寶。梁武帝派人求得大珠三顆,小珠七顆,雜珠一石(讀擔)。東海龍王既如此富有,尚且向金陵王家借用白玉床,足見王家何等富有。
(13)
「豐年」二句──豐年好大雪:指金陵薛家。用的是漢字諧音法,「雪」寓「薛」。
珍珠如土金如鐵:形容薛家財富多到毫不在乎,以至於視珍珠如糞土,金銀如破銅爛鐵。
(14)
內人──古代泛指妻妾。《禮記·檀弓下》:「今及其死也,朋友諸臣未有出涕者,而內人皆行哭失聲。」鄭玄註:「內人,妻妾。」後世多自稱其妻。蓋因舊時婦女必須深居宅內並主持家務,故稱。
(15)
堂客——這裡泛指婦女,與泛指男人的「官客」相對。「堂」為「家」的代稱,「客」為對人的尊稱,故「堂客」即「家裡人」。婦女居家不出,故稱。
(16)
破價——高價,超出一般價。
破:突破,超出。
(17)
使錢如土——猶稱「揮金如土」。語本晉·裴啟《語林》(見《初學記·卷一七·賢·揮金》):「管寧嘗與華子魚(歆)少相親友,共園中鋤菜,見地有片金,揮鋤如故,與瓦石無異;華提而擲去。」事又見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德行》,文作:「管寧、華歆共園中鋤菜,見地有片金,管揮鋤與瓦石不異,華捉而擲去之……寧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原指管寧鋤地時見有片金,揮鋤而過,視金如糞土。表示管寧節操高潔,心地淡泊,不把金錢放在心上。引申以形容人揮霍無度,花錢毫無節制。
(18)
相時而動──語出《左傳·隱公十一年》:「相時而動,無累後人,可謂知禮矣。」意謂看準時機,再採取行動。
相:看,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