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誌異 - 第2章

府天

  陳太醫長嘆一口氣,把她攙了起來,「唉,你這個丫頭就是太沉不住氣了,老夫有說過殿下沒救了嗎?實話告訴你,老夫最奇怪的就是這一點,照理說,殿下的經脈鬱積多年,雖然老夫這三年來多方調理,而且也考慮到了那碗蓮子羹,但還不至於讓殿下的病豁然痊癒……」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就看到了紅如驚喜交加的眼神,看來這小妮子光顧高興了。「你別樂得太早,殿下的病一夜之間突然痊癒,此事大有蹊蹺,再聯想到你剛剛說的奇怪表現,依老夫看,還得再觀察一陣。不過,你萬萬不能把此事泄露出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紅如當然明白陳太醫的意思,身為親母的瑜貴妃尚且會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謀害自己的兒子,還有什麼事情不會發生?自己還是小心點好。

  第二章

初會凌波

  再次睜開眼睛時,練鈞如驚訝地發現自己仍然在這個華麗的地方,他的視線落在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一種熟悉感讓他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就在昨天的夢中,他驟然間得知了這個身體主人的一切,他所有的經歷,所有的感受,無論悲喜,自己都能夠清楚地記起來。風無痕,這個龐大皇朝皇帝的七皇子,自幼體弱多病,母親是後宮第一美人,最受寵愛的瑜貴妃。這突如其來的身份讓他絲毫沒有半點準備,聯想到自己以前每天重複的夢境,他終於明白了一個事實,自己和那個七皇子就在雷電劈下的那一刻交換了身份,這個認識讓他驚恐不已。他們每天都做着對方生活的夢,現在躺在自己簡陋家中的那個練鈞如,也許就是風無痕本人吧。

  雖然早已盼望這種生活多時,巨大的地位落差仍然讓練鈞如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實在是太離奇了。眼尖的紅如早就看見他睜開了眼睛,連忙靠了過來,「殿下醒了,您好些了嗎?」她的俏臉湊近了他的跟前。

  從沒經歷過這種陣仗的練鈞如不免有些手忙腳亂,以前在那個偏僻的山村,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少女,那麼美麗,那麼大方,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更是令他沉醉,他的臉都紅了。「紅如,你,你別靠我這麼近好嗎?我,我不習慣。」練鈞如結結巴巴地說。

  不知怎麼,紅如覺得七殿下似乎有點變了,雖然不知道哪裡不對,但以前的殿下會溫和地對待自己這樣的宮女,卻絕不可能顯得這樣靦腆。不過,紅如想當然地把這個歸到七殿下大病初癒這一條上,根本沒往深處想。

  「殿下,讓奴婢服侍您先漱洗更衣好嗎?」紅如稍微往後退了半步,但還是和練鈞如靠得很近,「依照禮數,今天是初一,您要到凌波宮給瑜貴妃娘娘請安。」她提醒道,雖然她根本不想風無痕接觸這個狠毒的女人,但萬一有人參他一個不孝的罪名,那就麻煩了。反正每月一次的覲見不過是走走過場,隨便寒暄兩句就完了,娘娘從來沒有留過殿下吃飯或談話什麼的,她的心,早就全部被十一皇子占滿了,根本留不下一絲空隙給他的另一個兒子。

  練鈞如,不,現在應該說是風無痕(為了行文方便,以後皆以風無痕稱之),對此有一點莫名的興奮,原來的記憶中,不知為什麼,這位母親的形象是很模糊的,甚至有不少負面的評價,他卻一直想着自己夢中的那個美麗女人,想到就要見到這位名義上的母親,他的神情不由充滿了愉悅。

  跟上次一樣,紅如服侍他做了例行的漱洗,然後就擺弄起他的頭髮來,風無痕只有十三歲,遠未達到行冠禮的年齡,連束髮的年紀也還沒到,因此按照慣例,紅如小心地把他的頭髮分作左右兩半,在頭頂各紮成一個結,形如兩個羊角。

  風無痕呆呆地看着鏡中那個陌生的人影,心中一片茫然,從現在開始,自己就要在這個地方生活了,他多麼希望日子會像希望的那樣美好,但是,他不知道還會發生些什麼,這裡原本是屬於另一個少年的,自己只是謀奪了他的位置而已……

  「殿下,還愣着幹嗎?趕快讓奴婢服侍您更衣,再晚時間就來不及了。」紅如在他耳邊吹氣如蘭地說,一時又讓他不知所措。長這麼大,還沒有讓別人換過衣服,風無痕怎麼好意思。可是,紅如可不管這麼多,她隨手一招,幾名宮女頓時擁了過來,三兩下就脫了風無痕的白色內衣,並捧來一套錦服,親手為他換了上去。這期間,風無痕根本連動都不敢動,任由她們揉搓着自己,那一雙雙柔滑的手撫過自己的肌膚,那種非同一般的觸感讓他體會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他的眼睛始終緊閉着,仿佛一睜眼一切都會如霧般散去。他從來沒有這樣強烈地感到,穿衣服是一種享受。

  好不容易換完了衣服,風無痕不敢相信鏡中那個有些英俊的少年竟是自己,太驚人了,難道這就是富家公子個個看上去都那麼招人喜歡的原因嗎?他在心中不停地問自己,可惜,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草草用了幾口點心,紅如、綠茵和幾個貼身宮女就簇擁着風無痕走出了風華宮,萬一誤了時辰,殿下也許不會受到責備,她們這些下人卻難逃懲罰,瑜貴妃在宮中的地位僅次於皇后一人,如果怠慢了她,那後果不堪設想。才剛走出幾步路,風無痕就遠遠地看見了一隊禁衛,那整齊的制服,冰冷的眼神,閃亮的武器,雄壯的氣勢,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這個身體以前的主人向來對這些事情極不在意,因此對於這個沒有多少記憶,而風無痕此刻卻很是驚異了一陣。

  皇宮的廣闊是他無法想象的,一路上經過的亭台樓閣數不勝數,雕欄玉砌,散發着一股凜然的貴氣。那一塊塊龍飛鳳舞的牌匾,一副副氣勢磅礴的對聯,一切都告訴人們,這裡就是君臨天下的帝王之家。風無痕感覺到自己在這廣袤的天地中是那樣渺小,不覺有些心虛,雖然誰也沒有懷疑這個和平時一樣的皇子是個冒牌貨,但深知就裡的他又怎敢貿貿然地在皇宮走動?但是今天這一趟是一定不能退卻的,因為自己即將見到那個想念已久的母親形象,風無痕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鼓起勇氣向前走。

  凌波宮,如同它的字面意思,是一座建在水面上的宮殿,據說當年瑜貴妃蕭氏初入宮時,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雖然深受皇上寵幸,但是天天看着千篇一律的景色,始終愁眉不展。皇帝千方百計地想辦法讓她開心,最後終於耗費巨資建成了這座宮裡唯一的水上建築,為了此事,皇后還和皇上吵鬧了一番,狐媚禍國的話更是傳遍了整個宮廷。然而,瑜貴妃的寵幸始終不衰,她頭胎生下的七皇子雖然說天生就有一股熱毒,一直體弱多病,讓宮中的嬪妃冷言冷語地嘲笑了一通,但她爭氣地生下了第二個兒子,這就是十一皇子,一個無比健康的孩子,寵愛瑜貴妃的皇帝甚至聽從了瑜貴妃的請求,從宮外請了相士來給這個兒子推算命格,結果算出來是貴不可言。這更是招致了所有後宮嬪妃的嫉妒,但無奈瑜貴妃的地位已經穩固,自家的兄長蕭雲朝也已經由於妹子的榮寵不斷得到擢升,最後穩穩地居於吏部侍郎之位。誰都知道現在吏部的黃尚書已近垂暮,吏部尚書的位置將遲早落入蕭家的手中。凌波宮的瑜貴妃,已經有凜然蓋過皇后的趨勢,然而,此時的風無痕,對此並不知情。不管是以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年齡都太小了,還沒有成長到考慮這些的地步。

  遠遠地有太監看見七皇子一行走來,早就急急進去通報,雖說這位皇子因為身子虛弱的緣故並不得貴妃娘娘的喜愛,但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誰敢怠慢?因此等到風無痕他們行到宮門口,早有幾個宮女上前迎接。為首的一個風無痕有些印象,似乎是母親瑜貴妃的貼身侍女柔萍,年近三十的她自幼伺候瑜貴妃,多年一直不肯嫁人,因此極得這位貴妃的信任,連七皇子和十一皇子這兩位天璜貴胄也稱呼她為萍姨而不名。風無痕仔細看去,雖然眼角有些許皺紋,但這位萍姨仍然保持着良好的身段,臉上也只是薄施了些脂粉,一身普通的宮裝穿在她的身上,顯得別有一般風情。

  「七殿下可來了!」柔萍只是微微屈膝行了個禮,「娘娘都念叨老半天了,說殿下怎麼還不來。」她滿面笑容地看了看風無痕的臉色,這才滿意地說:「看來這些奴才伺候得還不錯,殿下的氣色比上個月好多了,真是可喜可賀,趕明兒奴婢再給殿下熬一鍋好湯送過去。」

  紅如只聽得心頭髮寒,如果真的喝了她的湯,風無痕恐怕就永遠都無法回復健康了。

  第三章

蛇蠍美人

  凌波宮的布置和風無痕的風華宮大不相同,為了襯托主人的高貴身份,所有的裝飾都符合皇家要求,高雅不凡。一桌一椅,一幾一凳,擺設得獨具匠心,室內的爐鼎中燃着極為名貴的香料,所有的宮女都井井有條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在風無痕經過時屈膝行禮,顯得很是有序。而跟在風無痕身後的人,也只有紅如和綠茵而已,這是柔萍特別吩咐過的,否則以她們倆的身份,還不足以踏進凌波宮的大門。

  處在這種環境中,風無痕覺得分外心虛,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冒牌貨,從來沒見過大場面的他,儘管擁有真正七皇子的記憶,但是,一想到要見到的就是平時唱戲才會接觸到的娘娘,他就感到額上沁出滴滴冷汗。

  「娘娘,七殿下來給您請安了。」柔萍隔着珠簾稟報道。

  「讓他進來吧。」一個悅耳的聲音從簾後傳來。

  跟在柔萍身後走進瑜貴妃寢宮的風無痕,終於看到了這位仰慕已久的女人。只見她背對着眾人,身着華麗的宮裝,漆黑的秀髮上一隻五彩的金鳳正熠熠發光,如同玉藕般的左手倚在桌上,露出一隻做工精巧的金釧。僅僅從背影,就足以令人生出無限遐想。風無痕只看到了這些,在柔萍的引導下,他依足禮節向自己的母親跪倒問安:「兒臣給母妃請安。」

  「起來吧,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禮了。」上首的女人淡淡地回答說。

  柔萍連忙搬來一個錦凳,起身的風無痕看到了那張令人呼吸摒止的臉,那種令人窒息的美麗,是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的。他不禁愣住了,兩眼呆呆地直視着母親的臉,連身後紅如的拉扯也沒有感覺到。柔萍見這位殿下好像初次見到主子的樣子,不由也覺得奇怪,連着打了好幾個眼色,但風無痕始終沒有反應。雖然是自己的兒子,瑜貴妃卻也感到有幾分惱怒,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風無痕這才回過神來,尷尬地滿臉通紅,不過他還想解釋點什麼:「兒臣久未見母妃,覺得您最近有些清減,但還是往昔的美麗,因此多看了片刻,還請恕兒臣無禮之罪。」這幾句奉承話雖然是他情急之下想出來的,但女人誰不願意別人稱讚她的美貌,說得瑜貴妃不由露出了笑容,這一笑更是令群芳失色,還好這次風無痕竭力收攝心神,沒有再鬧出笑話。

  瑜貴妃注視着這個兒子,臉上雖笑,心中卻生不出一絲溫情。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兒子,卻被太醫無情地斷定天生秉性柔弱,很難養活,就算勉強成年,也不太可能有後嗣。這句話無疑斷送了她所有的希望,那段痛苦萬分的日子中,儘管皇上沒有責怪她,但嬪妃的冷言冷語,皇后的嘲笑,就連那些卑賤的太監宮女也敢在背後亂嚼舌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那些日子的。一次又一次地延請太醫醫治,卻一次又一次地陷入絕望,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她怎麼會不明白,如果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兒子,那麼自己年老色衰的那一天,恐怕所有人都會落井下石。終於,上天憐憫了她,賜給了她又一個孩子,這是一個聰明健康的兒子,沒有任何缺陷,就連相士也說孩子的將來貴不可言。既然如此,那個原本就不該降臨人世讓她蒙受侮辱的孩子就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而現在她之所以容忍這個兒子活着,就是為了讓自己和另一個兒子能得到皇上的更多關愛。想到這裡,她的眼中閃現出一絲冰冷的寒光。

  「你難得到母妃這裡來,就四處逛逛吧。」瑜貴妃對風無痕露出一絲笑意,「柔萍,你帶七殿下到處逛逛,難得今天他的氣色還不錯。」

  雖然風無痕有些不樂意,但他又怎麼敢違抗這個母親的話,乖乖地跟着兩個宮女,朝殿後走去。瑜貴妃這才轉向了跪在跟前的兩個宮女,她知道,她們是這個兒子跟前最得力的人,能幹,乖巧,如果能收服她們,那麼,以後的行事就方便多了,她需要的,是一個木偶兒子,只要可以幫助十一皇子登上那個至高的御座,她會不擇一切手段。

  「如果本宮沒有記錯的話,你們倆應該就是紅如和綠茵吧。」瑜貴妃淡淡地說。

  「回娘娘的話,奴婢是紅如。」

  「回娘娘的話,奴婢是綠茵。」

  地上的兩人把頭更伏低了些,她們很清楚,眼前的貴婦只要一個手指,就可以使兩人萬劫不復,就連深恨瑜貴妃的紅如,也不敢做出任何逾矩的行為。

  「你們倆都知道,七皇子一向身子虛弱,為什麼還以狐媚惑主?」瑜貴妃有意地提高了聲線,「以你們的地位,如何配的上尊貴的皇子,你們可知罪嗎?」

  饒是紅如膽子再大,也不由嚇得面無人色,身為伺候皇子的貼身宮女,最害怕的無疑是一個狐媚惑主的罪名,這足以讓她死無葬身之地。連連叩首後,紅如淚流滿面地說:「娘娘明鑑,七殿下平日對奴婢這些下人一向是不假辭色,狐媚惑主這種事絕對沒有。奴婢一直自知身份,絕對不敢逾矩,何況七殿下身份貴重,奴婢只敢用心伺候,絕沒有別的心思。」

  綠茵更是被嚇傻了,一個勁地叩頭,她可沒有紅如這麼會說話,只是一個勁地說着:「娘娘饒命!」其他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瑜貴妃對於紅如的機靈很滿意,自己就需要這樣的人才,到時略施小計,絕對可以讓她對自己俯首帖耳。至於那個綠茵,太愚鈍了,一點靈氣都沒有,也只有那個兒子才會把這種女人放在身邊。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給她們一個下馬威,讓她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子。「本宮諒你們也不敢勾引無痕,不過,宮中的流言想必也不是空穴來風,不給你們一些教訓的話,別人還認為是本宮放縱了兒子身邊的奴婢。」瑜貴妃冷着臉說,「至於無痕,本宮也會好好管教,免得走在宮裡被別人笑話。」

  輕輕一揮手,四個板着臉的中年太監連忙走上前來,拖着紅如和綠茵就往偏房裡拉。「每人重責二十,本宮要讓她們知道什麼叫規矩!」

  紅如知道今天恐怕是逃不掉這一劫了,但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主子留在這個女人身邊,也不能讓主子受到任何責罰。一旁的綠茵雖然連連求饒,但鐵石心腸的瑜貴妃哪理會這麼多,根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紅如咬咬牙,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了那兩個太監,撲到瑜貴妃腳下,連連碰頭道:「娘娘,千錯萬錯都是奴婢們的錯,和七殿下無關。奴婢受責不要緊,請娘娘不要責怪七殿下。奴婢們今後一定盡心盡責地照顧殿下,絕不會再有任何差池了!」紅如說完又是幾個響頭,額上滲出了點點鮮血,正在此時,隔壁的房中傳來了沉悶的板子聲和綠茵的慘叫聲。

  瑜貴妃詫異地看着眼前這個倔強的女孩,在那一瞬間,她的心幾乎軟了。但是,身為貴妃的矜持終究占了上風,沉吟了片刻,她徐徐開口道:「你這個丫頭倒是有些良心,不過,既然你想讓七殿下免受責罰,那麼他那份就要讓你來承受了,你可願意?」

  「奴婢甘願領罰,」紅如終於鬆了口氣,「只求娘娘准許奴婢繼續伺候殿下。」

  「這個要求本宮答應了。」瑜貴妃不以為意地點點頭,「把她拉下去,連同皇兒的份,重責三十。」

  第四章

晴天霹靂

  興高采烈地瀏覽着凌波宮風光的風無痕根本沒有想到,在他看不見的暗室中,紅如和綠茵正在受着殘酷的杖責。綠茵早已痛昏了過去,而紅如的苦難才剛剛開始,掌刑的太監怎麼會對這種宮女手上留情,每一下擊打都讓紅如痛徹心肺。起初她還能強忍着不發出叫聲,但是身為一個柔弱女子,又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痛苦,她很快就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起來。她可以感覺到,貼身的小衣已經沾滿了鮮血,刑杖下去,帶起片片血肉,而那個無情的太監仍然繼續着。恍惚間,她仿佛看見了風無痕的笑臉,殿下,你知道嗎,為了你,紅如絕不畏懼區區杖刑……

  「娘娘,綠茵已經行刑完畢了。她和那個紅如都已經昏過去了,」剛才的一個太監進來稟報道,「紅如只受了二十七杖便堅持不住了。」

  「原來這個倔強的丫頭也不經打。」瑜貴妃舉起手中的茶盞,用茶蓋拂去上面的茶葉,輕輕啜了一口,「這茶不錯,小六子,下次讓人再多送些來。」她把頭轉向了侍立一旁的另一個太監。

  小六子連忙點頭答應。瑜貴妃若無其事地繼續對掌刑的太監說:「平海,你也太不小心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你居然下這樣的狠手,本宮不過是要略施薄懲,你居然讓兩個人都昏了過去,呆會無痕進來問起,你要本宮如何回答?」

  平海一愣,他完全是照瑜貴妃的意思「重責」,現在居然也有了不是,但身為奴才,他怎麼敢反駁,只能自認倒霉:「是奴才一時手重,還請娘娘恕罪。」

  「算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叫幾個人把兩個丫頭送到風華宮,吩咐所有人,包括風華宮的太監宮女,不得把這件事透露出去,違者重責不貸!」瑜貴妃瞟了跪在地下的人一眼,平海頓時覺得如芒刺在背,立刻叩頭應承下來。

  帶着風無痕閒逛並不是一個好差使,凌波宮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個並不受寵的皇子,唯恐主子責怪自己不務正業。但柔萍卻不在此列,作為凌波宮的第二號人物,她的地位是超然的。斥退了所有周圍的太監宮女,她興趣盎然地向風無痕指點着宮中的景致。風無痕從來不知道,他平時做夢都想着能住上寬敞明亮的大屋,居然還有人對此不滿意,如果不是他現在不再是那個鄉村少年,還擁有了真正風無痕的記憶,現在一定會驚訝地叫出聲來吧。輕輕彎腰把手放在那清澈的水中,一種刺骨的涼意頓時讓他打了個激靈,差點扶不住欄杆。

  「我的小祖宗!」柔萍實在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雖然對這個皇子的感情不深,但她還是清楚這個外表柔弱的少年,內心卻是倔強不已的,現在看到了他這種孩子氣的舉動,立刻醒悟到風無痕到底還是一個需要包容的孩子,心中頓時充滿了一種難得的柔情。「你不要命了,自己的身體怎麼樣難道你不知道嗎?看到時候娘娘怎麼責罰你!」柔萍沒有了平時的冷峻,口氣也變成了一個長輩的語氣。

  在那一瞬間,風無痕感到自己真的變成了那個七皇子,實在是太美好了,再沒有生活的壓力,再沒有失去親人的煩惱,眼前的一切,對於他來說無疑都是萬分美好的,他知道,只要自己繼續下去,那麼,他將永遠享受皇室的尊榮。雖然心中仍然有那麼一點內疚,但他知道,已經發生的事情,不會再逆轉了,此時此刻,即使自己把事情都說出去,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因為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沒有一點懷疑之心。

  一個宮女匆匆走到柔萍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本來還一臉溫情的柔萍頓時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殿下,您在這裡隨便走走,奴婢先告退了。」說完行了個禮就轉身走了。年輕的風無痕並不清楚是什麼事情使得這位萍姨仿佛變了個人似的,茫然地看着那離去的背影,他這才感到自己一點都不熟悉這個陌生的地方。

  仗着皇子的身份,凌波宮的所有地方風無痕都幾乎暢通無阻,只有一個地方他被不客氣地攔住了,只得訕訕地退了回來。望着那個「聽風閣」的匾額,風無痕生出一種奇特的感覺,仿佛裡面的那個人,會給自己的將來帶來巨大改變,略微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離開了這裡,但是,他牢牢地記住了這個地方的名字。

  沒有人理會的感覺始終不太好,風無痕又回到了大殿附近,卻沒有馬上進門。瑜貴妃和柔萍正在裡面談話,無關的宮女太監早就被遣退了,連殿門口的人也被派得遠遠的。這就為風無痕悄悄地闖入提供了方便。他躡手躡腳地走進了旁邊一間昏暗的房屋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進了剛才紅如和綠茵受刑的地方,兩個可憐的女孩子,在這裡遭受了殘酷的毒打和羞辱。他只是出於一種孩童的心性來到了這裡,想偷聽一下大人的談話。

  「柔萍,你也是的,那個廢物和他磨這麼久幹嗎?」朦朦朧朧地傳來了瑜貴妃的聲音,只是話中的廢物指的是誰,風無痕並不清楚。

  「娘娘,奴婢只是按着您的意思做啊!」柔萍若隱若現的聲音傳了進來,「您又不是不知道,身為下人,奴婢不可能太過分的。」

  「你太謹慎了,」風無痕甚至可以幻想出母親那滿不在乎的樣子,不由吃了一驚,「本宮告訴過你很多次,本宮永遠只有一個兒子,另一個只是工具,鞏固地位的工具!對他不需要憐憫,只需要利用,在那顆棋子還能發揮作用的時候儘可能地吸引皇上,這就是他存在的目的。」

  不知為什麼,風無痕只覺得渾身發冷,雖然不知道言語中說得是誰,但他的心中卻浮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那些話太奇怪了,他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冷靜,可卻是徒勞的,不斷哆嗦的手腳出賣了他。到底說得是自己的弟弟還是自己,他一定要弄清楚。

  「娘娘,奴婢覺得七殿下也是很可憐的。」雖然知道可能引起主子的怒氣,柔萍還是壯着膽子插了一句,剛才的那一幕她始終無法忘記。

  「他可憐?」瑜貴妃輕蔑地說,「一個窩囊廢有什麼可憐?我這個母親才是最可憐的!」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砸在風無痕的心頭,雖然之前有些預感,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個母親會這樣形容自己的孩子,一股熟悉的劇痛又在心中重新燃起。幾乎是在一瞬間,他明白了為什麼那天晚上自己在接受風無痕的記憶時會有那麼多的苦悶和沉痛,一個美若天仙的母親,卻把自己的兒子視為廢物,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傷心的?

  風無痕竭力告誡自己,我不是她的兒子,不用為她的話而難過,我不是她的兒子……但是他的心卻暴露了一切,從夢中開始,他就把這個美麗的女子當作了母親一樣愛戴,這種打擊對於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但是,一切還沒有結束。

  「如果本宮沒有記錯的話,那蓮子羹已經送了三年了吧。」瑜貴妃淡淡地說,「託了它的福,那個廢物幾乎是把大半的時間躺在床上掙命,而太醫院的那些庸醫也沒人敢和本宮作對。知道裡面有毒又如何,誰敢得罪一個皇上最寵愛的妃子,誰會管一個皇上最不在意的兒子?況且本宮還是那個廢物的親生母親!」說到這裡,瑜貴妃幾乎有些神經質地大笑起來,「多少年了,這個計劃我想了多少年,只要皇上還記得當年是誰害得我生出了這麼一個病歪歪的兒子,那麼,他心中就永遠會對十一皇子多一分憐憫,我的另一個孩子就多一分九五之尊的希望。只要那個孩子在病榻上一天,希望就多一分,我絕不允許別的人破壞!」

  第五章

兄弟

  柔萍被瑜貴妃的話嚇呆了,雖然主僕倆無話不談,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主子還是第一次透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柔萍結結巴巴地說:「娘娘,您不要說了,這種事情,只要您自個明白就行了。」

  瑜貴妃沒有回答,但是,在暗室中的風無痕則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沒有什麼比美好的希望驟然破裂更令人心碎了。他無法想象,在人前那麼高貴典雅的女人,卻能夠處心積慮地算計自己的兒子可以換來怎樣的利益,一句句「廢物」,「窩囊廢」就如同刀子一樣扎着他的心,讓他鮮血淋漓,難道這就是小民百姓最羨慕的榮華富貴嗎?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室中的對話仍在繼續,但風無痕卻渾渾噩噩地走了出來。瑜貴妃和柔萍談話時,所有的人都不敢在場,而爹爹從小教他的獵人的警惕發揮了很大作用,沒有人發現他在這裡偷聽了一場驚天動地的談話。重新沐浴在陽光下,風無痕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相反,一絲絲涼意正緩慢滲透到心間,這裡,實在是太冷了。剛才看上去還是碧藍如洗的天空,此時卻是陰沉沉的;剛才看上去還是氣勢恢弘的宮殿,此時卻是冷硬無情的;剛才看上去還是滿臉謙恭的太監宮女,此時卻顯得是那麼冷漠,無論眼神還是舉動,都給人一種輕蔑的感覺。十三歲的少年,第一次感到這樣的無助,該怎麼辦,已經不可能回去了,到底該怎麼辦?

  「七殿下,」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而可怕的聲音,風無痕不禁後退了兩步,這才轉過身來,沒錯,是那個被他稱為萍姨的女人,那個和母親商量最可怕事情的女人。

  柔萍驚訝地看着風無痕臉上的恐懼之色,她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娘娘的推心置腹讓她不能再有任何憐憫,要怪就怪你生在帝王家吧,柔萍在心裡默默說。「七殿下,十一殿下已經來向娘娘請安了,你們兄弟倆也很久沒見面了,娘娘請您到正殿一趟。」

  十一皇子?風無痕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就是那個獨占了母親心靈的皇子,自己名義上的弟弟?儘管理智讓他再也不想看見那個女人的臉,但情感仍然促使他想看看這位母親視若珍寶的兒子,他含含糊糊地答應了下來。

  正殿中,瑜貴妃滿懷喜悅地看着這個包含了他所有希望的孩子,憐愛之色溢於言表。雖然只有十歲,但十一皇子風無惜卻擁有風無痕最缺少的東西,那就是英氣和健康。作為皇帝寵妃最喜愛的孩子,他無疑是後宮的寵兒,為了彌補瑜貴妃的缺憾,皇上甚至都特許他就居住在凌波宮的聽風閣中,這讓眾多有子息的嬪妃心中不滿,畢竟她們都要好幾個月才能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風無痕甫進門就看見了一幅他最想擁有的畫面,瑜貴妃充滿慈愛地撫摸着風無惜的頭髮,眼神中濃濃的母性關懷顯露無疑,一瞬間,風無痕甚至覺得自己是完全多餘的人。沉默了半晌,瑜貴妃終於注意到了這個兒子,目光也頓時變得清冷下來,「無痕,無息,你們兄弟倆好久沒見了,還不問個好?」她勉強開口道。

  十三歲的風無痕注視着十歲的風無惜,目光中是掩不住的嫉妒,面對這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弟弟,他竟然發現自己有一種暴虐的衝動。這是一個粉妝玉琢般的孩子,皇族目空一切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閃現着,微微上翹的嘴角顯示着他的驕傲。「七哥。」風無惜的嘴中迸出這麼兩個字,卻再也不肯多說了。十歲的他比臥床多年的哥哥更加清楚人情世故,眼中滿是傲然和狡黠,當然也不會重視這個可有可無的哥哥。

  「十一弟。」勉強問了個好,風無痕再也呆不下去了,咬咬牙提出了離開,「母妃,兒臣忽感不適,能否先行告退?」

  瑜貴妃也不想再和這個兒子羅嗦些什麼,沒有任何挽留便示意柔萍引他離開。柔萍僅僅送到宮門口,便找藉口回去了。風無痕並沒有察覺到紅如和綠茵失去了蹤影,他的腦海中,母親的那些話在不停地翻騰,翻騰。仍然是來時的那條路,但風無痕的心境卻完全不同了,他痛恨這裡,痛恨那個奪去自己幸福的弟弟,痛恨所有人。為什麼上天給了他富貴,卻收走了親情,難道這一切真的不能同時擁有嗎?

  趕走了所有的宮女和太監,風無痕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夢中的一切現在都已經成為了現實,但是,他卻第一次為自己的選擇感到了後悔,衣食住行,他得到了這些本來無比看重的東西,然而,他失去了更寶貴的愛,爹,娘,你們現在怎麼樣了,我真的好想你們……風無痕默默看着天上的明月,發現自己已是滿面淚痕。

  滿眼通紅的風無痕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床畔已經濕了一片,想必是夢中的淚水。習慣性的一聲「紅如」後,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影子。

  「殿下有什麼吩咐?」這是一個怯生生的少女,眉宇之間似乎有一些驚慌和哀愁,看到這些,風無痕本能地感覺到心中一緊。

  「紅如到哪裡去了,對了,還有綠茵呢?」他的聲音不禁高了些,「她們倆到底在哪裡,你告訴我!」已經失去母親的風無痕無法掩蓋自己的恐懼,難道那個巧笑嫣然的紅衣少女也拋棄了自己?

  「紅如姐姐和綠茵姐姐病了,」少女驚惶失措地說,她從來沒有看到過溫和的七殿下發這麼大的火,心中害怕極了。她一個小小的宮女,又怎麼敢違背瑜貴妃的旨意,雖然同情紅如和綠茵的遭遇,卻不敢透露實情。

  「不可能,她們昨天還是好好的!」風無痕根本不相信這種鬼話,「說!她們倆到底在哪兒?」

  少女嚇得幾乎要哭出來,結結巴巴地說:「她們,她們在偏房養傷。」

  風無痕只覺得腦際轟地一聲巨響,連話也顧不上說,直接朝偏房那邊衝去。那是一個不起眼的房間,門邊站着幾名宮女,她們正在悄悄地拭淚。見到主子連招呼也不打就到了這裡,所有人都慌了神,一個宮女甚至用身體擋住了大門:「殿下,您,您不能進去!」

  「為什麼不可以?」風無痕只覺得一陣怒氣直衝心頭,「你們都給我讓開!」

  幾名宮女相互對視了一眼,突然整齊地跪倒在地:「殿下,如果奴婢們放您進去,別說紅如和綠茵,就連風華宮所有的下人,都只有一個死字,還請殿下體恤!」

  「是不是母妃對你們說了什麼?」風無痕渾身無力地說,「只有她,只有她才能讓你們這麼害怕。她是不是對紅如和綠茵做了什麼?」

  雖然沒有得到回答,但他還是看到了眾人恐懼的眼神,看來真是沒錯,那個女人,那個絕世美人,就連兩個宮女都不肯放過,難道自己就真的要接受這種任人擺布的命運嗎?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風無痕徑直推開了那扇門,眾人只覺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就在此時,風無痕突然停下了腳步:「今天的事情,我會和母妃去說,你們不必擔心,如果要怪罪,那就連我一起處罰吧!」

  望着風無痕的背影,宮女們第一次發現,這個虛弱的少年,骨子裡有一種天生的傲氣,那落寞的樣子,看上去是那麼想讓人親近。紅如和綠茵的遭遇,原本讓她們所有人都刻意地想離風無痕遠遠的,但此時,她們又羨慕起那兩個躺在床上的傷者,至少,那個身份高貴的少年,還知道去關心她們倆。

  第六章

覺醒

  恍惚之間,紅如感到一隻溫暖的手拂過了自己的臉頰,是誰,是誰還在關心我?她在心中默默地呼喊。自從昨天被送到這裡後,就只有幾個要好的姊妹過來看過,但是她們也沒有任何辦法。瑜貴妃在後宮的威勢和她的命令,足以讓所有人把她們兩個無辜的宮女當作瘟神,望而卻步。而藥更是談不上了,試問誰敢給兩個罪人送藥,傷口雖然疼痛,但更痛的卻是她的心,殿下不知道怎麼樣了,沒有紅如在身邊伺候,他還好嗎?直到這個時候她心中還是牽掛着那個少年。

  耳邊又響起了那熟悉的聲音,一瞬間,紅如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紅如,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的傷和我有很大關係。你放心,我立刻就去請太醫來,我發誓,絕對不再讓一個身邊的人遭遇不幸!」幾句簡簡單單的話讓紅如的心中蕩漾着一種難以名狀的幸福,自己終於等到了,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此時此刻,就算讓她死去也不會再有遺憾了……

  風無痕正要去令人請太醫,卻覺得有人拉住了他的手,一回頭就看見了紅如充滿情意的眼睛。頓時,他什麼都忘記了,少年的眼中只有那紅衣少女的影子,那種可以融化一切的眼神,他可以輕易地明白。「紅如,你等一下,我馬上去請太醫!」風無痕猛地醒悟了過來,不好意思地掙脫了紅如的手,飛一般地衝出門去。

  雖然風華宮的宮女太監起初不敢去太醫院,但在風無痕幾乎是殺人的目光前還是屈服了。誰也不知道這個體弱多病的皇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七殿下變了,這個體悟讓所有人都多加了幾分小心。風無痕儘管是不受重視的皇子,但身份的差距仍然使他掌握着風華宮的生殺大權,這位七殿下如今表現出來的威儀,已經無愧於他天璜貴胄的出身。

  陳太醫並不清楚風華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風無痕的病情明明已經沒有什麼大礙,為什麼還要自己走一趟?那個領路的小太監分明是嚇壞了,連話都說不清楚,他緩緩搖了搖頭,算了,不去想這些,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還是聽天由命吧。

  引路的小太監並沒有把陳太醫帶到平日的皇子寢宮,而是把他引到了一個偏房前,這才示意他進去。跨進房門,陳太醫就看到了風無痕那張沉靜的臉,心不由自主地悸動了一下,這是以前沒有見過的情景,為什麼自己竟然有些害怕?跪下見禮後,他這才看到了風無痕背後的床上,躺着一位熟悉的紅衣少女。「紅如怎麼了?」陳太醫幾乎是脫口而出,這三年來,這個聰慧的女孩給了他深刻的印象,就如同自己的女兒一樣體貼,現在看到她這個樣子,心不禁一痛。

  「陳太醫,紅如的傷原本不該由你醫治,」風無痕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紅如,眼中的憐意顯露無疑,「但是她的傷因我而起,所以就要麻煩你了。綠茵也是一樣,她們倆受的都是外傷,雖然你並不精於此道,但還請勉為其難地試一試。宮裡除了你,大概不會有人再管風華宮的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