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攻略 - 第6章
府天
「我們是功臣之後,誰敢動手?」
一聽這話,幾個撲上來的官差頓時停住了,而那個頭頭細細打量了兩人一番,臉上也露出了驚疑不定的情緒。可是,此時騎虎難下,幾個官差一商議,最後不得不好言好語把一行人全都帶回了洛陽縣衙。
洛陽令王漢超一聽說是有人打了武后的親戚,趕緊穿了官服出來查看。旁邊那人被打得頭臉青腫只看出一點本色,好容易就認出了人,又聽說打人的也是功勳子弟,他登時心中叫苦,連忙擺手傳令將帶來的少年少女帶進來。
經人一問,李賢很是理直氣壯地答道:「他冒充皇后娘娘的親戚,當然該打!」
王漢超卻知道挨打的貨真價實是外戚,此時連忙反駁:「這是司宗少卿武元慶大人的公子武三思,乃是皇后娘娘的侄兒,怎的是冒充?」
此刻,在那裡連聲哼哼的武三思終於能夠開口說話了,忍不住大聲嚷嚷道:「他不但打了我,還口吐狂言說是皇后娘娘的兒子,這樣的狂徒,不管是什麼功臣子弟都要嚴辦!哎喲!」
事情居然扯到了狂言悖上,王漢超更感到一陣頭痛,正要發問時,他陡地感到對面的少年有些面熟,頓時皺起了眉頭。沉思片刻,他忽地臉色一變,隨後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最後竟驚呼了出來。
見王漢超那幅動作,李賢知道對方認出了自己,便順勢大笑了起來:「我口吐狂言?真是好笑了,我堂堂沛王李賢,怎麼不是母后的兒子?倒是你這個親戚我從來沒有見過,今天算是不打不相識!煙姐,你可認識他?」
「誰認識這種貨色!」賀蘭煙輕蔑地瞥了武三思一眼,沒好氣地搖搖頭,「當街在酒肆裡頭胡說八道,要真有這樣的親戚,姨娘非得氣炸了不可,這種人哪裡配當武家的子孫!賢兒,不和這種人囉嗦,我們走!」
李賢本意就想早點回去找老媽告狀,此時拉起賀蘭煙便揚長而去,臨走時還不忘冷笑道:「別以為是外戚就有什麼了不得,當街胡亂嚷嚷壞了母后的名聲,還想仗勢欺人,武家的臉都給你丟盡了,這一頓算是我代母后教訓你的!」
眼看兩人揚長而去,不單單是王漢超動彈不得,就連旁邊的一群官差也是呆若木雞,至於剛剛還罵罵咧咧的武三思則把一肚子話都吞到了肚子裡。
居然是沛王李賢!旁邊那位多半是韓國夫人的千金!
王漢超瞥了一眼武三思,搖頭嘆了一口氣,連忙差遣官差把人送回家,自己則趕緊回房準備奏本。不管誰對誰錯,總歸他這次被卷進去了,不分說清楚,事情可就麻煩了。
打了武三思,就要讓對方一輩子不能抬頭,否則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帶着這樣的盤算,李賢和賀蘭煙一回宮,立馬直奔武后那裡。才一進門,他便得知外婆榮國夫人來了,心頭不由一動,遂囑咐賀蘭煙和那些宮女不要出聲,自己悄悄掩了進去。果然,剛接近內里,就聽到老媽和外婆兩人在說話。
「武元慶那幾個畜牲太不像話了,媚娘你這麼照應他們,又是升官又是進爵,他們居然還敢說只是因為功臣才得以高升,和媚娘你一點關係也沒有,真真是狼心狗肺!」
「娘,你消消氣,不過是豬狗一樣的東西而已,不值得你操心。要處置他們還不容易,既然不識抬舉,那就怪不得我不客氣了!」
聽到這兩句,李賢眼睛一亮,突然閃了出來:「母后,外婆!」
見到他這出現,武后和楊氏吃了一驚,臉上都有些不自然。李賢哪裡會容她們多想,拜見之後就立馬哭喪了臉:「母后,外婆,今天我被人欺負了!」
楊氏平常最喜歡李賢這個外孫,此時連忙笑道:「哎喲,賢兒你平日古靈精怪,你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誰敢欺負你?來,告訴外婆,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東西這樣大膽!」
武后則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賢,半晌才沒好氣地道:「說吧,今天又惹什麼禍了?」
李賢把賀蘭煙叫了進來,然後將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講了一遍,最後才恨恨地說道:「武三思實在是太囂張了,今天在那安康樓如此,平常肯定也是如此!大庭廣眾之下,他居然敢拿母后的名頭嚇人,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我當時還以為肯定是有人冒充母后的親戚,氣急之下就和煙姐狠狠打了他一頓,誰知到了洛陽令那裡才知道他是武三思!」
剛剛母親告了一狀,現在兒子又來告一狀,武后自然更加惱火。沉吟片刻,她便向賀蘭煙問道:「賢兒所說可是實情?」
賀蘭煙偷眼看了看李賢,立刻氣鼓鼓地附和道:「姨娘,那武三思的囂張樣子你是沒瞧見,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是得罪他的人就會和長孫無忌一個下場!」
長孫無忌四個字一出,武后的臉色當即陰沉了下來,再也難以維持剛剛那幅淡然臉孔。忽然,她狠狠拍了一記桌子,怒不可遏地道:「武家出了這樣的子孫,真是家門不幸!看來,讓他們呆在京城,給他們官職還真是錯了!這樣不知好歹不識大體的人,就應該發配到窮鄉僻壤,讓他們嘗嘗什麼叫真正的苦頭!」
「沒錯,今天賢兒教訓得好,這樣沒用的貨色,實在不配當武家的子孫!」楊氏恨恨地罵了一句後,猶自覺得不解氣,「媚娘,不能讓他們留在京城給你找禍事了,趁早把他們貶出去!」
見外婆和老媽似乎還要深談,李賢趕緊拉着賀蘭煙溜之大吉。儘管知道自己只是充當了火上澆油的角色,但李賢還是很高興。
武三思,別指望我老媽哪天會想起你,有我在,你就一輩子在嶺南或是天涯海角那種地方窩着吧!
第十六章
蓉娘的心事
武三思的下場李賢沒有去打聽,只不過,這樣的大事,縱使他不去問自然也有人來告訴他。這不,蓉娘一邊給他梳頭,一邊就在那裡笑吟吟地說:「要說皇后娘娘這件事處置得還真是讓大家拍手稱快,武家人好幾回進宮的時候,都是對大伙兒吆五喝六的,可想而知在外頭有多專橫。如今全都貶出京,聽說外頭的大臣也都在那裡念叨娘娘賢德,不像別人那樣重用外戚呢!甚至還有人說,娘娘比長孫皇后……」
長孫皇后四個字一出口,蓉娘方才醒悟到失言,慌慌張張四處張望了一下,見沒有人方才放下了心,但還是不忘關照道:「六郎,你可千萬別把我剛剛的話說出去,否則我就死定了!要說沛王殿下還真是個好樣的,當街怒打紈絝,如今四處都傳開了呢!」
李賢如今事情多,不再像以前那樣三天兩頭往這裡跑,但每次來還是不忘給蓉娘捎帶一點東西。此刻,聽蓉娘在那裡交口稱讚沛王,他心裡極為得意:「那是,我家沛王殿下是什麼人,當然容不得武三思這樣的小人恣意,不打他一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蓉娘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一不留神扯斷了李賢的兩根頭髮,聽到下頭哎喲一聲,她便沒好氣地啐道:「盡胡說,沛王殿下哪裡會像你這麼貧嘴!」說完又故意扯了扯李賢的一把頭髮。
李賢沒料到她有這一招,呲牙咧嘴了一陣子便不敢亂動,好半晌等頭髮梳好了,他便笑嘻嘻地扭頭謝過,冷不丁瞥見蓉娘臉上飄過一絲紅暈,頓時心中大奇。
「蓉姐,你不會是在暗戀沛王殿下吧?」
「你這油嘴滑舌的小鬼,盡胡說八道!」蓉娘揚手作勢欲打,卻哪裡夠得着泥鰍一樣的李賢,見他三兩下逃到門邊,她方才嘆了一口氣,「人家說一如侯門深似海,這宮門比那侯門更甚。我在宮裡頭已經待了七八年了,如今既不知道家裡人怎麼樣了……」
「也不知道家鄉的情郎怎麼樣了!」
被李賢這麼一打岔,蓉娘頓時氣急敗壞,狠狠地把手中那盒胭脂丟了出去,恰好正中李賢額頭。然而,一見他在那裡捂着頭直嚷嚷痛,她又發慌了,三兩步奔上前去替他揉捏了一會,見其滿臉促狹的笑意,頓時明白自己上了當。
「就知道裝模作樣糊弄人,真不知道沛王殿下怎麼慣的你!」
「蓉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計較那麼多嘛!」李賢嘿嘿笑了一聲,一偏頭避過了蓉娘的巴掌,「蓉姐你要是真有情郎,說出來我幫你參詳參詳,宮門雖然深,但也不是一定出不去的!」
「出得去又怎樣,我都已經二十歲了,早就過了青春年華。」蓉娘放下了手,痴痴笑了笑,仿佛想起了以前的往事,「他如今也過了二十,應該早就成親了,說不定兒子也已經滿地亂走,哪裡還會記得我這個苦命人?」
李賢沒料到真的勾起了蓉娘的傷心事,又見她的眼淚珠子一顆顆墜落了下來,頓時着了慌,連忙從袖中掏出帕子踮腳去擦。好容易擦乾淨了,卻只見蓉娘臉上一道白一道黃銓都是印子,竟是個大花臉,他不由得又是一陣窘迫。
蓉娘看到李賢呆愣愣的樣子,回頭看了看鏡子,嘴邊露出了一絲苦笑:「這不干你的事,我都已經人老珠黃了,不得不靠這些脂粉掩蓋。趕明兒真的老到不中用了,還不知怎樣呢!」
見蓉娘意興闌珊地坐下來重新補妝,李賢連忙殷勤地上去遞脂粉,見蓉娘的發間露出了一根白髮,眼角微微露出了幾絲魚尾,登時覺得異常刺眼。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老媽武后雖然已經年滿四十,卻仍舊是滿頭烏黑沒有一絲雜色,臉上就連皺紋亦很少見。
「盯着我看作什麼?」蓉娘一回頭見李賢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嗔了一句,隨後又嘆了一聲,「你說我暗戀沛王殿下,其實這宮裡有幾個女人不想攀龍附鳳?雖說忌憚皇后娘娘的厲害,不敢打皇上的主意,但是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早就有無數眼睛盯上了。太子是儲君,身邊的女人也是要層層挑選的,但沛王不同。我是不指望了,但這院子裡還有青春年少的,成天梳妝打扮沒人看的寥落,又有幾個人懂?」
說到這裡,她忽然自嘲地嘆了一聲:「我真是瘋魔了,和你說這些幹什麼,你又不懂!」
「我懂!」李賢脫口而出,話才一出口就後悔了。面對蓉娘詫異的目光,他只得硬着頭皮道,「要是蓉姐願意,我去和沛王殿下說說,把你調到他那裡去可好?」
「你個小鬼哪裡有這麼大本事?」
蓉娘一指點在李賢額頭,沒好氣地道:「皇后娘娘掌管宮事,就算沛王殿下被你說動了,那也得要娘娘點頭。到時候娘娘問起為什麼要調我,你讓沛王殿下怎麼回答?」她輕輕搖了搖頭,又伸手在李賢的右頰拍了兩下,「六郎,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其實我也沒什麼不知足的,這裡已經比尋常宮女的境遇好多了,何必去做出頭鳥惹人嫉妒?」
李賢何嘗不知道這樣做要冒很大的風險,剛剛也只是一時情急方才忘了其他。皇子身邊不容底細不明的人,要是他真提出來,只怕非但人調不過來,反而會害了蓉娘。要知道,老媽的情報網那可是第一流的,誰知道哪裡有她的眼線?好在這些尋常宮女不是老媽情報重點,料想沒幾個人盯着,否則,他的那點小名堂早就被人拆穿了。
「蓉姐……」
「好了,別這麼哭喪着臉,你不是老嚷嚷頭痛麼,我給你按按!唉,早知如此,就應該待會再給你梳頭的,白費了一番功夫……」
聽到蓉娘的嘟囔,李賢連忙坐好,很快,頭髮就被嫻熟地解開了,緊接着頭皮上傳來了陣陣推按的感覺,繃了好幾天的神經仿佛在這一刻都放鬆了下來。這樣的好技藝,這樣的好人品,要是不能弄到自己身邊就真的可惜了,只是,他該用什麼藉口行事呢?對了,他的太子老哥李弘最近似乎被那些太傅之類的整得很慘,每天就在東宮兩儀殿和武后那裡之間三點一線轉悠。
第十七章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和長安一樣,洛陽宮城中的東宮也在整個皇宮的最東邊,占了老大一塊地皮。不過只要用手指頭算算東宮僚屬還有女官和內侍的名頭,就知道這塊地方絕對需要這麼大,否則根本裝不下這麼多人。
李賢才踏進東宮,前方就搶出兩個宦官跪了下去,口稱沛王殿下。見此情景,他也絕了悄悄溜進去嚇李弘一跳的心思,慢條斯理地問道:「太子殿下如今在幹什麼?」
「回稟沛王殿下,太子太傅于志寧於大人正在裡面給太子授課,很快就要完了。」
一聽說馬上就要完了,李賢這才點點頭往裡邊走。于志寧品行才學都相當不錯,只是仕途上的運氣卻不太好,當初當過太子承乾的老師,結果承乾被廢身死,後來又轉給太子李忠,到最後李忠還是被廢,李弘算起來竟是于志寧侍奉的第三個太子。
此公為人還算謹慎,學問也高明,但是李賢最怕的就是聽那些禮義經典,所以遠遠聽見于志寧還在那裡口若懸河地講,看見李弘在那裡愁眉苦臉地聽,他立刻停住了腳步。好半晌,裡頭的聲音終於沒了,他這才優哉游哉地走了進去,恰好于志寧走出來,他便笑嘻嘻地行了一個禮。
「沛王殿下!」于志寧看到是李賢,登時露出了幾分警惕,還過禮後便咳嗽一聲道,「沛王和太子兄弟情深,老臣一向覺得是諸王楷模。只是太子重任在肩,沛王還請多多提點太子勤學苦讀,不可帶其嬉玩亂性!」
李賢心中暗自腹謗,表面上卻不得不連聲應了,躬身送其離開方才鬆了一口氣。這老傢伙可是東宮最重的一尊佛,別說李弘不敢惹,就連老爸李治沒事也不去惹,于志寧就只有看到武后有幾分發怵,反正他是不敢說什麼話觸動了這白鬍子白髮的老頭。
「五哥!」
「啊,六弟!」看到李賢,李弘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見四周沒什麼外人,上去就給了弟弟一拳。這不打還好,一圈上去,反彈的力量讓他連連呼痛,最後只得沒好氣地瞪了李賢一眼,「沒事練得渾身肌肉乾什麼!」
李賢嘿嘿一笑,見李弘臉色還是照樣不好,手臂更是細得和燒柴棍似的,不由皺起了眉頭:「五哥,不會吧,怎麼你又瘦了?這讀書也得有個度,否則要是書讀成了身體讀壞了怎麼了得?你如今還年輕,將來日子還長着呢,用得着這麼拼命?」
「唉。」李弘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太傅他們都說父皇如今身體不好,我作為太子遲早要監國,所以應該多多學習處理政務。」
「監國的事情還早着呢!」李賢不由分說地拉起了李弘的手腕捏了捏,幾乎沒有三兩肉,這頓時讓他火冒三丈,「身體是本錢,身體垮了,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還有什麼用?五哥,要勞逸結合你懂不懂?你看看我,天天練武,百病不生,哪裡像你天天要靠藥罐子過活!」說着他撩起衣袖露出了精壯的手臂,示威似的揮了揮。
李弘殷羨地在上面捏了一把,見紋絲不動,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來:「我天天都發愁時間不夠用,只能睡幾個時辰,哪裡有福分能像你練這麼好筋骨?說起來於師傅還真是身體好,一年到頭都難得病幾回。」
這話就流露出幾分不對勁了,想到那一回東宮兩個師傅齊齊病倒哦的情景,李賢頓時露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看看四下沒人,便上前在李弘的耳邊低聲問道:「如果我有辦法讓他們全都病幾天,你覺着怎麼樣?」
李弘渾身劇震,連忙偷偷摸摸往四周瞧了瞧,然後便道貌岸然地輕咳了一聲:「我和沛王有事要商量,你們先下去!」
直到人都沒了,他這才緊張地問道:「你可別瞎胡鬧,要是把事情鬧大了,朝堂肯定要翻天,就連父皇母后也要驚動。你有幾分把握?」
這前頭都是空的,最後一句方才落到了實處。李賢知道李弘一直都是乖寶寶,說出這種話來,顯而易見是真的快憋瘋了,說起來李弘的天賦還真的是比不上他,否則要是樣樣都能過目不忘,也不用每天晚上背書到那麼晚。
「放心,山人自有妙計。」李賢笑嘻嘻地拍了拍李弘的肩膀,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要是讓他們病久了當然不好,我有分寸,讓他們集體病上幾天,然後……」如此這般地解說一番後,李弘登時大喜過望。
第二天黃昏,李賢便悄悄給李弘捎帶了一個紙包,讓他暗地裡放在幾個師傅的茶水中。可憐李弘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拿着紙包手裡直哆嗦。猶豫許久,他方才借着禮敬師傅的名義親自給于志寧沏茶時,手忙腳亂地在其中下了藥,然後親自奉上,喜得于志寧白鬍子一抖一抖,一杯茶全都喝了下去。
有了這一次的成功,接下來李弘自然是駕輕就熟,也不再做什麼親自奉茶之類的傻事了,而是找了個機會把藥全都下在了茶壺裡。而為了不誤傷自己,他一下午愣是滴水未沾,直到晚上三個師傅全都走了,他方才咕咚咕咚痛喝了一肚子水。
次日清晨,李弘照例早早爬了起來,等到預定的時辰都沒有人來,他立刻派人前去打聽,當東宮的幾個宦官匆匆回報的時候,他心中樂開了花。
太子太傅于志寧一早起來臉上身上一片疹子,雖然不癢不痛,但看上去極其可怖,其他兩個師傅都是相同症狀。所以說,他們全都不能來了!
而得知這個消息,李賢立刻發揮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跑到武后那裡說李弘怎麼消瘦,怎麼可憐,就連太子太傅他們都因為過於勞累而使得身上長了疹子,結果引得武后母性大發,立刻去把李弘召了過來。李弘就依足了李賢的意思,愣是找了身寬大的袍服穿上,結果看上去愈發瘦得不成樣子,武后一見大驚,一刻不敢怠慢地帶着李弘去兩儀殿見李治。
李賢早就找了個緣故在兩儀殿等着,所以,當應召而來的御醫把手從李弘腕上拿開,誠惶誠恐地說出了一通晦澀難懂的專業名詞,大意是李弘太過用功身體有所損傷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的目標達成了。
李治一向愛李弘的勤學,但太子的身體無疑更加重要。因此,只是略加忖度,他就下旨改太子太傅和東宮諸師一日一至東宮授課為三日一至東宮授課。而下頭的李賢聽到此話,立刻朝李弘投去了意味深長的一睹。
老哥,你可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第十八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大好春光下的洛陽城自然還是熙熙攘攘,四處可見踏春出遊的年輕子弟和衣着各異的女子,路上不乏高門仕女騎在高頭大馬上帶着大批從人晃悠。至於南市北市和西市則更是熱鬧,各色店鋪和攤販前儘是攢動的人頭。
坐在車中,李弘面色緊張,恨不得把頭探出去看看有沒有人跟着,可看看李賢一臉沒事人似的,他又覺得自己過於一本正經,最後乾脆低聲問道:「六弟,你真的有把握不會被人發現?要是父皇母后知道我偷偷溜出東宮,非得鬧出大事情不可!」
李賢卻連眼睛都不抬一下,心中暗嘆李弘實在是不可救藥。他雖然幫着緩解了一下沉重的課程,但帶着太子四處亂逛的把戲,哪裡敢任性為之?他當然先去磨通了老爸,又去和老媽解說了放風對於健康的重要性,也不知打了多少保證才能夠帶李弘出來。否則,這位老哥真的當翹家那麼容易麼?這不,除了他那幾個隨從,後頭還不知道跟着多少人呢!
不過嘛,既然要李弘欠人情就得讓他欠個夠,這種事當然不能解釋清楚。
「五哥,你就放一萬個心,有什麼事情都是我頂着!我幫了你那麼多回,哪回真的出過事情?」
李弘轉念一想也覺得有道理,這才舒了一口氣。今天他和李賢出來說是散心,但是對於到了洛陽好幾年卻沒有真正四處走走看看的他來說,一切都是新奇的。他起初還克制着不往外頭看,到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就把車簾掀開一條縫,不住往外頭打量,眼神中儘是好奇。
旁邊的賀蘭煙見李弘這個樣子,心中就有些可憐他,此時不禁輕輕戳了戳李賢的腰間:「賢兒,太子也實在太可憐了,你看看他那身板,又矮又瘦,走出去別人肯定都認為他是你的弟弟。」
李賢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心中又犯起了嘀咕。歷史上初唐的太子就沒幾個好運氣的,李承乾李忠李弘李賢李重俊全都是橫死,唐明皇那位太子也一直都是戰戰兢兢過日子。所以說,他才不想坐在那個位子上被火烤,眾矢之的是什麼感覺,不說他也知道。
所以,無論是看在兄弟之情還是其他,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李弘硬生生傷了身體。既然要放鬆,首選自然是逛逛鼎鼎有名的胡姬酒肆,還有那南北兩市和西市的店鋪。至於那些強身健體的法子還得日後才行,要是他帶如今這病怏怏樣子的李弘去騎馬,怕不會顛散了骨架子。
今天他只帶了李弘和賀蘭煙,至於李敬業和程伯虎則全都沒有通知,怕的就是惹上事端。然而,在安康樓下頭熟門熟路地停好了車,上來迎客的夥計一看到他就愣住了。
「沛……沛……沛……公子裡面請!」
好嘛,那一出沛王怒打紈絝傳遍京城,自己居然成了名人!李賢原本還擔心他一嗓子喊出一個沛王來,見那夥計硬生生憋出了一個公子,頓時鬆了口氣,信手扔了幾個銅錢過去:「今天我是特意帶人來看哈蜜兒跳舞的,找三個最好的位子,送最醇的酒和最好的菜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