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攻略 - 第7章
府天
「這裡地方最好,到時候就算哈蜜兒姑娘上來陪酒,只要放下帘子,裡頭的情景外面的人也看不見。小的一定轉告哈蜜兒姑娘讓她盡心表演,到時再讓她單獨為公子舞上一曲!」
李賢點了點頭,可是瞧瞧那帘子卻覺得極不順眼。要是待會哈蜜兒來了,真把它放下來,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今天的賀蘭煙換了一身男裝,儼然一個俊俏哥兒,因此這一次三人帶着隨從坐在那裡就不再那麼顯眼。李弘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景,手足無措了一陣子,見壓根沒人朝這裡多看上一眼,一顆心就放了下來。欣賞了兩個舞娘的精彩表演,又喝了兩杯酒下肚,他的膽氣更是壯了不少。
「六弟,這個地方你常來?我看那些歌舞,比起教坊司的強多了!」
李賢險些一口酒嗆了出來,教坊司中講究的是規模宏大場面好看,動不動就是幾十號甚至幾百號人,整個戲碼也往往冗長。另外一點重要的就是,但凡逢年過節能夠在御前演的,那可全都是經過精心審核的必演曲目,長年累月看下來當然沒勁。問題是,不論是誰,天天看這種胡姬艷舞,不出一個月,保准同樣倒胃口。
「五哥,話不能這麼說!」他正尋思該怎麼解釋,忽然瞧見哈蜜兒出場,連忙推了李弘一把,「看,那是來自西域的舞姬哈蜜兒,她的才叫真正的絕活,教坊司中確實沒幾個能比得了。至於剛剛那兩個,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
話音剛落,哈蜜兒便朝李賢這邊投來一個甜甜的微笑,隨後開始隨着樂鼓聲起舞。此次她沒有像上次那樣炫技,但招牌的胡旋舞依舊沒有半點遜色,緊貼在身上的胡服將上身箍得緊緊的,但那袒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和腿腳卻隨着節奏舞動出天魔之曲,彩帶飛舞間,動作時而舒展時而賁張,引來陣陣喝彩聲,而李弘早就看得入了神,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覺放下了。
一曲終了,哈蜜兒便行禮離場,沒有多留片刻,這不由引來四周陣陣嘆息和抱怨,更有人招來夥計詢問。而李賢心中也覺得奇怪,正疑惑間,卻見一群異國打扮的面紗少女頭頂各色佳肴從後面小門緩緩而入,隨即為各座的客人奉酒上菜,這才平息了人們的議論。各散座之中景象漸漸香艷,緊接着,李賢就看見對面幾個包廂的帘子全都放了下來。
原來搗鬼的不是這帘子,而是那面紗!
李賢心中恍然大悟,果然,那個面紗少女進來擱下酒菜之後就起身放下了帘子,回過身來時,臉上已經沒了那層面紗,不是哈蜜兒又是何人?
「啊!」李弘不由得驚叫了起來,他不是沒見過異國美人,但平時都是以太子的身份遠遠看一眼,哪裡曾經這麼近距離地瞧過。此刻見哈蜜兒挨着他和李賢中間坐下,他的呼吸也不由急促了起來。
哈蜜兒先是朝李弘和賀蘭煙看了幾眼,眼睛倏然一亮,最後便朝李賢笑道:「我聽胡公說,你是大唐的王子,身份尊貴。上次多謝你幫忙,現在沒人敢在這裡再搗亂了。當初我在家鄉的時候,我們那裡的王子可以擁有最華美的營帳,最漂亮的女人,最多的牛羊馬群,而且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大唐比我們那裡的所有國家都大,哈蜜兒最佩服王子這樣的英雄,以後只要你來,我一定為你單獨舞上一曲。」
李賢還沒來得及回答,背上就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不用回頭看,他也知道是賀蘭煙。至於旁邊李弘那種詭異的目光,他更是難以消受。
唉,早知道美人這麼念舊情,他就應該一個人來的!
正當他琢磨着怎麼婉轉回答時,外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小人安康樓東主胡天野,不知公子可否撥冗接見?」
哈蜜兒聞聲立刻眼睛一亮,連忙請求道:「胡公為人豪爽好客,洛陽城中都是有名的,王子是否見見他?」
李賢被哈蜜兒左一聲王子右一聲王子叫得頭皮發麻,而賀蘭煙的目光更是讓他覺得有如芒刺在背。他看了李弘一眼,見這位老哥半點反應也無,只得沉聲道:「胡公請進。」
第十九章
人情債不是尋常債
雖說被人稱作胡公,但是進來的這個人看上去不過四十歲上下,一身藍衣體態魁梧,面上那一圈虬髯看上去異常醒目,因此多了幾分滄桑氣息。李賢目不轉睛地盯着來人看了許久,心中忽地閃出了虬髯客三個字,隨後便暗笑自己草木皆兵。
休說世上是否真有虬髯客其人還不可知,縱使有,如今那人也至少是七老八十的年紀。在李績手下訓練了這幾年,他最得意的就是火眼金睛,只看此人露在袖子外頭的一雙手,就可見對方絕非習武之人,他自然減去了幾分警惕。
不管怎麼說,他身後那些隨從可全都是經過李績指點,他自己也絕不是吃素的。上回要不是這幾個隨從沒提防,怎麼也輪不到他這個沛王上演怒打紈絝的好戲。
胡天野滿臉堆笑地上前見禮道:「上次沛王殿下微服至此,小人不識真面目,多有怠慢,還望殿下恕罪。」
「這裡既不是宮中也不是朝堂,如此敬稱就不必了,稱呼我六公子就好,坐吧。不過,你這個日進斗金的富家翁若是還小,洛陽就沒幾個人大了。」李賢故意加重了語氣,又朝哈蜜兒瞥了一眼,「哈蜜兒也別再叫什麼王子,省得別人聽見了不好。」
「哈蜜兒遵命!」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胡天野謙讓再三方才在李賢身前幾步遠坐下,目光便往李弘和賀蘭煙掃了一眼,這才笑着謝道,「哈蜜兒剛剛到洛陽三個月,上門要求贖買的人不計其數,我實在是不勝其擾。上次六公子在這裡大發神威,結果再也沒有人敢在安康樓鬧事,哈蜜兒的日子也清靜了許多,這也都是託了公子的福分。」
李賢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重重的冷哼,不由大為頭痛。顯然,這是賀蘭煙醋勁犯了,天知道小丫頭怎麼老是疑神疑鬼,他也只得從桌台下頭伸出手在她腿上拍了兩下。
不過胡天野剛剛那話卻讓他犯了嘀咕,他當初就納悶怎麼自己大鬧安康樓的消息會傳得那麼快,要知道,他雖說在這打了一場架,但最後表露身份也是在衙門裡頭,知道的人並不多。可這沒幾天滿城都知道了,看來不但是衙門的人嘴快,還有這傢伙搗的鬼!
想到這裡,他便眨眨眼睛笑道:「我以為是誰替我揚名,原來是胡公!這沒幾天的功夫,別說外頭,就是宮裡都傳開了此事,胡公真是手眼通天啊!」
這話一出,胡天野似乎有些惶恐:「我是從衙門幾個差役那裡得知了此事,再加上實在沒有辦法,這才妄借虎威,還請公子看在哈蜜兒的份上原諒則個。」
妄借虎威?要是深究下來,辦一個指斥皇子的罪名都有份!還有,這看在哈蜜兒的份上是什麼意思,那天為她顛倒迷醉的,似乎應當是李敬業和程伯虎吧?
李賢一陣惱火,卻見哈蜜兒也兩眼水盈盈地望着自己,便硬起心腸別開了眼睛。這大唐上上下下的人多了,除了那位不好對付的母后之外,誰給他吃過虧?要是被一個安康樓的東主三言兩語糊弄了,李弘回去之後肯定要笑話他!不行,絕不能便宜這個胡天野!
當下他舉杯呷了一口酒,隨後慢條斯理地道:「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只不過,胡公這可是拿着我的名聲坐收其利,是不是也應該有所補償?」
李弘剛剛一直悶頭喝酒吃菜,此刻聽到這句招牌式的訛詐,立即一口酒噴了出來,好在他面前沒人,這才沒有出更大的洋相。
旁邊的賀蘭煙卻見怪不怪,剛剛酸溜溜的心思頓時化作了烏有,連忙附和地點點頭道:「是啊,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家賢兒真的看上這個胡姬了!」言罷她示威似的瞪了哈蜜兒一眼,見對方面色黯然,不禁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一句客套話會帶來這樣的結果,胡天野臉上頓時有些尷尬,但不多時,那種生意人的招牌笑容又回來了:「殿下責怪得是,我拿殿下的名聲來打招牌,確實是多有冒犯。其實,我在這洛陽城中並不止安康樓一座酒肆,洛水北岸還有兩家,南北市還有三家食鋪,長安城還有幾間鋪子,勉強算是薄有家產。此番借了殿下虎威,我願意將這些產業的三成奉送殿下,不知殿下可否賞臉笑納?」
洛陽和長安可以算得上是寸土寸金,這傢伙有這麼多產業,居然還說什麼薄有家產?不用仔細計算,李賢也可以確定,這所謂的三成產業在數萬金以上,這胡天野肯因為他一句玩笑似的話拱手相讓?有鬼,絕對有鬼!
看到旁邊的李弘滿臉不解想要說話,李賢急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然後才眯着眼睛反問道:「胡公,這三成產業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要是傳揚出去,人家倒是會認為我這個沛王挾恩圖報,侵占百姓財產了。無功不受祿,我那點虎威,似乎還不值這麼多錢吧?」
接下來的情景讓其他人目瞪口呆,胡天野是鉚足了勁要送上那三成產業,而李賢則是百般推託堅決不肯要。平時看慣了李賢占便宜的嘴臉,李弘和賀蘭煙從來沒想過他會把到了嘴邊的肥肉吐出去,因此全都感到愕然。一旁默不作聲的哈蜜兒則目不轉睛地盯着李賢,一雙淡藍色的眸子越來越亮,面上的紅暈更深了。
到了最後,李賢便以要看哈蜜兒單獨表演為由,把胡天野趕了出去。看着面前翩翩起舞的美人,他卻覺得有些心不在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又不是太子,犯得着別人這樣巴結?要是糊裡糊塗收下來,指不定什麼時候受人要挾,他幹嗎自己給自己找沒趣?
正因為這個緣故,他便沒有在安康樓久坐,哈蜜兒又跳了兩支舞,他就硬是拖着意猶未盡的李弘往外走,臨走時亦不忘重重打賞。
一上車,賀蘭煙就湊上來在他的臉上左看右看,最後噗嗤一聲笑道:「賢兒,你什麼時候轉了性子,這送上門來的好處都不要了?」
李弘畢竟是太子,此時終於品出了一點滋味:「六弟說得對,無功不受祿,這錢收不得。不過,你什麼時候對我這麼慷慨就好了!」
李賢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五哥,你的帳我是不會忘的。加上這一次和上次,還有以前的欠帳,你還欠我六個人情,別指望我會放過去!」
沒錯,他李賢的帳簿上,從來就沒有錢財交易,全都是人情。既然是欠人情,當然要挑選那些信譽良好或是不會惹麻煩的人!
第二十章
有什麼麻煩我們惹不起
李宅後面的演武場如今成了李賢四人的專用場地,只要看到這三男一女進去,李家的僕人就全都躲得遠遠的,唯恐遭了池魚之殃。而只要一旦李賢他們練得興起,乒乒乓乓的響聲就絕對斷不了。當然,比起程伯虎那一大兩小三把斧子,李賢和李敬業的破壞力就要遜色許多。
此時,程伯虎就正在擲飛斧,只聽兩聲呼呼風響,程伯虎手中兩把小斧全都扔了出去,緊接着,幾十步遠處的一整排木板上便傳來了一陣沉悶的聲響。李賢定睛看去,只見那木板一人高處赫然釘着兩把晃晃悠悠的斧頭,看上去煞是嚇人。
「恭喜伯虎大哥,這次的準頭不錯。」
李賢笑嘻嘻地贊了一句,心裡卻很是佩服程伯虎的毅力。這大小通吃也不知花了程伯虎多少功夫和時間,光是那把二十四斤的斧頭就不容易了,何況再加上這兩把小的?別看飛斧的準頭遠遠比不上射箭,但一般人能夠準確找到距離,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記得當初程伯虎剛開始習練的時候,那斧子滿天飛的光景,着實讓他抱頭鼠竄唯恐誤傷。
話說回來,若是真正的大戰,也只有成建制的軍隊配備上這樣的東西,方才具有巨大的殺傷力,而且兵器的折損率也絕對居高不下。程伯虎那兩把小斧都是上好的貨色,即使如此,斧柄也不知換過多少了。
然而,這句贊語卻換來了程伯虎的一個怒瞪:「你昨天居然單獨去看哈蜜兒跳舞,也不叫上我和敬業大哥!」
李賢哪裡敢正面回答,縮了縮腦袋就跑開了,繼續去練他的劍。他不是沒想去練習什麼旁門兵器,但是,跟着李績練過不少兵器之後,最終還是劍最適合。再想想劍乃百兵之君,他也就認了。他天資不錯,下的功夫也不少,但是比起程伯虎的苦練來總歸遜色幾分。所以一般而言,李績考較的結果始終是程伯虎第一,他第二,李敬業這個最年長的敬陪末座。
好容易半天練下來,李績便出現在了演武場,一對一地指導了一番,便把李賢叫到了一邊,似笑非笑地說道:「上次沛王殿下問起了薛仁貴,他此番終於快回來了!你要是學箭術,可得抓緊,陛下估摸着還有重任給他,他不會停留多久的。」
李賢眼睛大亮,卻沒有放過李績那一閃即逝的笑容,眼珠子一轉便緊趕着說:「多謝師傅提醒,我就算去向薛將軍討教箭術,兵法和劍術還是得向師傅你學的!」
他和李績大眼瞪小眼了一會,看到對方捋着鬍鬚微笑,他便也跟着嘿嘿笑了起來,最後,他終於等到了李績的一句話。
「殿下一直想學兵法,須知兵法從來就不是學出來的,紙上談兵終究比不上戰陣。若是沒有上過戰場,就是看再多的兵書和前人筆記,終究也是空的。殿下是親王,縱使有戰事,也不需要殿下親自帶兵出馬。這戰陣之術學得太多,難道就不怕陛下疑心?」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為了讓他死心,也不用這樣恐嚇吧!
李賢心中暗罵,但是,李績的問題確實切中要害。如今李弘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他老爸李治先前雖然說了讓李績教導出一個德才兼備的皇子,終究還是沒打算把他放到戰場上去的。他總不能直說,這是為了防備老媽武后將來獨攬大權?
「如今的事情誰說得准,多學一點東西總歸沒有壞處。」他聳肩一笑,終於決定還是含含糊糊混過去,「太子五哥是我的兄長,我學得多了,也能夠保護他不受別人的算計。」
看到李績搖搖頭離開,李敬業程伯虎賀蘭煙便很快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盤問李績究竟說了些什麼。李賢便把薛仁貴回來的事情隨口說了出去,最後那段話卻隱瞞不提。能夠有幾個鐵杆朋友不容易,沒必要讓他們知道太多而擔心。
「神箭無雙的那位薛將軍?」李敬業眼睛大亮,上前一把抓住了李賢的肩膀,「六郎,到時候如果開宴,你一定得帶我和伯虎去看看,薛將軍神射,那可是天下無雙的!」
李賢先是甩開了李敬業的雙手,聞言一樂,正想再擺出點條件之類的敲詐一下,卻只見程伯虎依舊瞪着他不放,不由回瞪了過去:「伯虎大哥要是不想去,那就算了!」
「誰說不去?」程伯虎怒喝了一句,隨即悶聲悶氣地質問道,「你單獨去安康樓不叫上我們也就算了,怎麼我昨天晚上去看哈蜜兒的時候,她居然一臉愁容?我死活盤問了她好久,她才說安康樓的東主胡公得罪了你。我就想不明白了,就算看在哈蜜兒的份上,你一抬手事情不就過去了?」
李賢瞠目結舌,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怎麼他做了什麼事情都有人告狀?他正想開口反駁幾句,見李敬業也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頓時鬱悶壞了,沒好氣地答道:「我何時說過那什麼胡公得罪我了?是他自個要送所有產業的三成給我,我沒要而已!」
程伯虎聞言還是不信,盯着李賢上下打量了半晌,他便搖搖頭道:「平常要是有好處你比誰都快,送上門來的錢你會不要?」
賀蘭煙見李賢苦着個臉,不由笑得花枝亂顫,倒是李敬業沒有摻和,思量了一會反而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六郎你這回聰明了,幸好沒收那些東西,否則惹的麻煩就大了!」
儘管原先就是怕惹麻煩才拒絕了胡天野,但看到李敬業一幅心領神會的樣子,李賢還是有些奇怪。其實真正算起來,在如今的情勢下,整個大唐他惹不起的麻煩似乎還不多吧?
他還沒問,賀蘭煙就追問道:「有什麼麻煩我們惹不起?」
李敬業沒看賀蘭煙,而是掃了李賢一眼,一字一句地道:「宰相李義府,你惹得起?」
第二十一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撞南山
李義府,真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武后冊後的第一功臣,如今朝廷的第一紅人,要是招惹上了,還真不是什麼好事。莫看他李賢是皇子,但是,在武后的心中,其價值還真就未必及得上這個李義府。
所以,賀蘭煙在那裡嘟囔可以去和姨父姨娘說革了李義府的職,李賢根本就當笑話聽了。小丫頭的政治敏感度不夠,不過好在凡事對他言聽計從,嘴巴又甜,武后一直都當她是女兒似的,更不曾惹出什麼事情。看這個架勢,演變成那位赫赫有名魏國夫人的可能性還是不高的。
三言兩語支開了賀蘭煙,他就抓來李敬業追問。誰知這一位平常膽大妄為的猶豫了老半天都不肯說話,直到他幾乎發火,李敬業方才說出了事情始末。
無非就是老掉牙的戲碼,李義府看上了一個美貌的女囚,壓着大理寺丞畢正義把人放了出來,結果事情敗露便逼死了畢正義。御史彈劾之後,給事中劉仁軌審理此案,卻在李治的偏袒下不了了之,反而是御史和主審者一起倒霉,貶斥的貶斥罷官的罷官。最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想來別人早就忘光了!
聽完之後,李賢不禁連連冷笑了幾聲,卻沒有做出任何評論,也沒有再問這事和安康樓什麼關係。等到他和賀蘭煙出門離開李宅的時候,他便瞥見李敬業的臉上赫然有幾分失望。
不好惹?他偏偏想惹惹看,合計合計看看情況如何再說,現在和李敬業說那麼清楚幹什麼!
回到自己宮裡已經是下午,盤算着今天的事情,李賢愈發感到自己除了有個親王的身份,其他的東西要什麼沒什麼。正犯嘀咕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一牆之隔的隔壁宮裡傳來了陣陣鼓樂聲和歡笑聲,頓時起了興頭,換了一身衣服就溜了出去。
隔壁是什麼地方?那是他老媽武后的皇后正殿,自打她正位中宮之後,這裡的宴席就幾乎沒有斷過,整個大唐那些擁有誥命的貴婦人,一直都是這裡的常客。除了武后要去上朝處理政事的時候,其他時間這裡幾乎天天有客。雖說他母后崇尚節約不假,但是這樣的花費卻是從來都不吝嗇的。
他剛剛跨進門檻,就有眼尖的內侍尖着嗓子嚷嚷了一句:「沛王駕到!」
見裡頭的各色婦人齊刷刷往他望來,他不禁本能地打了個寒噤,然後小心翼翼地避過了最最熱切的幾道目光,上前行過禮就笑嘻嘻地往武后身邊一坐,故意說起今日李績的考較,然後便抱怨似的說道:「可惜師傅不肯教我兵法,說什麼我將來也不會上戰場,用不上這麼多。其實,我看書的時候倒是發現,孫武當年就是用宮女演練戰陣的。他能行,我為什麼不行?」
一句話逗得武后哈哈大笑,而旁邊的各位貴婦也全都莞爾,左首第一的中年婦人便率先附和道:「皇后娘娘,臣妾覺着沛王殿下年紀不大志向卻不小,這英國公確實擔憂太多了。不過,用宮女演練戰陣倒是新奇,如果沛王殿下真的能夠完成這一壯舉,倒是真能媲美一下前人!」
見老媽臉色歡喜,旁邊的外婆楊氏更是笑得額頭皺紋一顫一顫,李賢便知道自己這事一定能成,故意一本正經地道:「母后,我不是開玩笑,只要英國公肯教我,我一定練出個樣子給你瞧瞧,當初祖姑還不是有一支娘子軍麼,我也要建一支娘子軍!」
這話頓時又引得下頭一陣大笑,而武后向來喜歡李賢的精怪靈動,吃他纏不過,母親楊氏又在一邊笑吟吟地幫襯,最終她自然是答應在李治面前提一提。李賢見計謀得逞,便滿滿斟了一杯酒奉給武后,自己趁機連喝了三杯。
武后見狀輕輕一拍他的腦袋,沒好氣地嗔怪道:「小小年紀,就這麼知道吃酒,小心以後變成酒鬼!還有,上次的帳我還沒和你算呢,人小鬼大去什麼看什麼胡旋舞,還鬧得滿城風雨。如今洛陽上下誰不知道沛王迷戀上了一個胡姬,就連你父皇都問好幾次了!」
此時,其他貴婦看李賢一臉愕然和尷尬,紛紛半是說情半是調笑地說開了。
「皇后娘娘可是只說了一半,如今誰不知道沛王殿下怒打紈絝,皇后娘娘大義滅親?」
「是啊是啊,現如今我們管教家裡的孩子,可都是以沛王殿下為榜樣的,看以後還有誰去仗勢欺人!」
「愛美人有什麼要緊,沛王殿下如今就是俊俏哥兒,長大了要什麼美女沒有,何況小小一個胡姬?」
李賢越聽越覺得離譜,最後不禁頭痛萬分。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幫女人的眼神有問題,那目光都像是丈母娘瞧女婿似的,至於麼?別說他如今還不到成親的年齡,就算到了,也不用這麼誇張吧,他只是親王又不是太子!
而就在他鬱悶的時候,某貴夫人竟把這種意思乾乾脆脆地說了出來:「怪只怪皇后娘娘的幾位皇子全都是俊俏英武的,誰看了不愛?我只怪我的女兒沒福氣,比沛王殿下還大了兩歲,否則若是……」她說着仿佛後悔失言,後面半截就改口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一時失言,忘了分寸,罪過罪過。」
武后卻不以為意:「這麼點小事,算什麼罪過?大家都如此高看賢兒,我這個作母后的只有高興。再說,義府家的千金,也並非配不上賢兒!」
義府兩個字一入耳,李賢就立刻往剛剛那個說話的婦人望去,可不是最初附和自己演練宮女的中年婦人?他左看右看沒看出對方有多少美女基因,有母如此,女兒估計也不怎麼樣,再想想早先從李敬業那裡聽到的事情,他不由得有些心癢。
看到沒多少人附和李義府的夫人,反而有人露出了不屑一顧的表情,他便忽然嚷嚷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不單單是我!再說,天下還有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