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 - 第4章
府天
屋子裡洋溢着一片喜悅的氣氛,每一個人都很高興,張越自然也不例外。甭管以前怎麼樣,但他如今是張家人,張家的榮耀自然是他的榮耀。然而,當他無意間瞥了一眼母親孫氏時,卻發現那喜氣洋洋的面孔下仿佛有些黯然。
這時候,他方才記起張家自顧氏以下都受了封賜,唯有他父親還是因為堂兄和兄長的緣故成為了蔭監生,並沒有正式出仕,不過比平民略強一丁點,他的母親自然也不可能得到封賞。想到這裡,他更是明白了先頭父親張倬為什麼會對他寄予那樣強烈的期望。
原以為大家族中好處多,想不到這壓力也是沉甸甸的!
帶來了第一個好消息之後,仿佛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張信又笑呵呵地說:「母親此次壽辰,英國公因公務不能離開南京城,所以來拜賀的大約就是我那兩位堂弟了。除此之外,漢王知道母親信佛,特意讓我捎帶了一尊白玉觀音,祝母親壽比南山。」
怎麼又是一位王爺?等等,這漢王似乎和周王不是一回事……
張越使勁轉動了一下腦子,好容易想起這漢王是何許人也,剛剛的高興勁頓時化成一身冷汗出了。他依稀記得那是個殺敵戰場上功勞赫赫,奪嫡戰場上卻大敗虧輸的傢伙,緊跟着就猛然間想起了某本當紅歷史小說中那場驚天地泣鬼神的九龍奪嫡——類似這種天家事務,站錯了隊可是都沒什麼好下場的!
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英國公張家之所以幾乎可稱作是大明第一名門,是因為那一家祖孫三代全都追贈為王,之後的國公爵位也是世襲。這張玉加上張輔才兩代,足以證明張家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該是風光萬丈,似乎並沒有在皇位之爭中有什麼損傷。
儘管稍稍鬆了一口氣,但這麼一件事猶如魚刺一般梗在張越心頭,讓他生出了深深的警惕。於是,當那位大伯父一一送過見面禮之後,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得到的不過兩本書,而張超張起兄弟則是人手一把據說出自名匠的短劍,彼此價值相差了千萬里。
這一天月上樹梢時分,張倬方才踏進了自家的西院。得知大哥張信提早趕了回來,他面色微動,旋即便對孫氏苦笑道:「我今天正好有事回來遲了,大約老太太那裡又要落下不是。待會我就和你一同去正房,免得老太太和大哥以為我不恭敬。」
孫氏卻悶坐在那裡並沒有答話。直到丈夫上前來挨着她坐下,扳着她的肩膀詢問原委,她方才將今天張信送給三個孩子見面禮的事情說了,口氣很有些不忿:「超哥兒和起哥兒那兩把短劍鑲金嵌玉,還說什麼削鐵如泥,一看就是好東西,可他給越兒的是什麼?一本《論語集注》,一本《春秋左氏傳》,加在一起才值多少?這也太偏心了!」
見妻子漲紅了臉,張倬只得抓着她的手低聲安慰道:「二哥的親生母親是老太太當初做主抬進來的二房,在世的時候很會奉承老太太,原本就受人高看一眼。所以,大哥和二哥打小走得就近些,他偏向超哥兒起哥兒也不奇怪,以前不也是如此?」
「可是如今越兒在老太太面前也是……」
「老太太對越兒多了些看顧也就是這一個多月的事,大哥又怎麼知道?就算知道,大哥的兒子赳哥兒再過兩天也就要回來了,別說越兒,只怕到時候超哥兒起哥兒老太太也顧不上了。那雖然年紀最小,可卻是嫡親的長房長孫,誰也爭不過。你別看我盡心準備壽禮,其實也只求為三房少許爭一個臉面而已。只要老太太記着越兒這個孫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門帘旁邊,張越聽見裡頭聲音漸止,便躡手躡腳地往後退了幾步,心裡對老爹的苦心很有些感動。然而,退着退着,他只覺得自己撞到了一樣柔軟的東西,正奇怪的時候,身後竟是響起了一個低低的哎喲聲。眼見驚動了父母,他急急忙忙轉過身,看到秋痕正滿臉古怪地捂着腿站在那裡,他連忙拼命打了幾個眼色就一溜煙爬上了床,一把拉起被子蓋在了身上。
第十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
他才剛躺好,耳畔便傳來了孫氏的聲音。
「怎麼回事?」
「太太,是奴婢不小心絆了一跤。」
「我和老爺去正房一趟,你好好守着越兒,小心些兒,別吵醒了他!」
一陣腳步聲之後,張越便悄悄睜開了眼睛,半支起身體往外頭探了探。這時候,秋痕卻正好走了過來,一見這副情形便嗔道:「我的少爺,如今雖是春天,可晚上涼着呢!剛剛那一遭別說是老爺太太看見了奴婢就有大不是,要是感染了風寒就更不好了!趕緊躺下!」
被秋痕不由分說地強按着,張越只得不甘不願地再次躺下。然而,別說如今這時辰他根本睡不着,就是腦袋底下那枕頭他也不習慣,總覺得咯得慌。於是,瞧見她要走,他也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下意識地抓住了她一隻手,硬是把人拉了回來。
秋痕猝不及防腳底一軟,竟是一下子跌在了床上。見張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心裡不禁生出了一絲異樣,旋即便板着臉道:「少爺,你要是再這樣,我可把你剛剛偷聽老爺太太說話的事情說出去了!」
張越情知秋痕不過是嚇唬嚇唬自己,便涎着臉求懇道:「秋痕,我這不是睡不着麼?爹娘都不在,你去把我今天帶回來的那本書拿過來可好?」
秋痕本不肯答應,但是經不起張越軟磨硬泡,最後只得把書取了來,又去掌了燈,更沒忘了為他披好一件大衣裳。見他專心致志地翻着手中那本書,她不禁好奇地湊上去看了兩眼,見書頁的空白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她頓時有些奇怪。
「少爺,這書是哪裡來的?」
雖然很有些古文底子,但張越很不習慣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下看書,此時正在費力地辨別着那些字,因此對於秋痕的話就有些漫不經心:「是族學的杜先生借給我看的,說是讓我看完了再還給他。」
「杜先生?」
秋痕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認得什麼族學中的先生,但卻知道張越此時看的東西是正經物事,不禁心中高興,連忙拔下頭上的簪子撥動了一下燈台中的燈芯,讓光線更亮堂些。端詳着張越那張異常認真的臉,她竟是不知不覺發起了呆,連有人跨進門都沒有察覺到。
「這是在做什麼!」
張倬和孫氏特意走了一趟正房,卻是幾乎沒有說話的份,完完全全都是陪襯,這會兒一同回來臉色自然是不好看。孫氏原打算看看兒子睡得如何,一進門卻看見這麼一幅情景,更是火冒三丈。她呵斥了一句正要發火,張倬卻一把攔住了她,自己則快步走上前去。
瞧見父母竟是在這個當口回來,張越不禁暗自叫苦,後悔剛剛看得太入神,忘記了讓秋痕好好望風。而秋痕則更是緊張,站起身竟是不知道如何處理那燈台,最後嚇得乾脆跪了下去。
「老爺,太太……」
張倬看也不看跪在地下的秋痕,徑直在床頭坐下,從發呆的張越手中奪過了那本書。一看封皮,他便微微一愣,及至翻了幾頁之後,他的臉色更是隨之一變。抬頭看着滿臉訕訕的兒子,他便合上了書,不動聲色地問道:「這書是從哪裡來的?」
事到如今,張越只能老老實實地說:「是族學杜先生給的,他讓我好好看看,看完了再還他。」
「杜先生?」張倬眉頭一挑很是詫異,仔仔細細思量了一會,他忽然再次翻開了那本書,盯着那扉頁上挺拔的字跡和已經有些褪色的紅色印章端詳了許久。不多時,他眼睛大亮,竟是一把抓住了張越的手腕子,緊張地追問道,「這真是那位杜先生送給你的?」
對於父親的這種態度,張越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當下便糾正道:「爹,不是送,是借。」
孫氏看到丈夫如此光景,那股子怒火頓時丟到了九霄雲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好奇。見秋痕不知所措地跪在下頭,她一個手勢把人打發了下去,然後便上前問道:「老爺,這杜先生送給了越兒什麼書?」
「一本《論語正義》,只不過扉頁上蓋的藏書章竟然是玄真子。」
張倬此時滿臉笑容,見妻子兒子都是面露不解,他便解釋道:「玄真子乃是洪武年間宋濂宋學士的別號,要不是我曾經幫人收過幾本宋學士藏書,也不會認得這個。看這書中的批註似有兩人所寫,倘使其中一人便是宋學士,那這位杜先生大約也並非尋常族學塾師。」
他也不管妻子是否聽明白了,使勁拍了拍張越的腦袋,隨即便沉着臉吩咐道:「越兒,機緣得來不易,杜先生這本書你一定要好好看。唔,看你這樣子似乎早睡也睡不着,這樣,以後每天晚上延後一個時辰睡覺,先把這本書看完再說。」
一下子得到了這樣的優待,張越驟然間覺得腦袋有些轉不過彎。等到張倬將滿臉茫然的孫氏拉走,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那本書,他終於醒悟到自己誤打誤撞似乎撿到了一件寶貝。當然,這更大的寶貝似乎是杜先生。
可是,一個學問精深的讀書人,即便不肯出仕,也不至於肯呆在張家族學中應付那些頑童吧?
此時燈台已經被秋痕給拿走了,他不知道老爹的特殊優待是從今天開始還是明天開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看書還是該睡覺。可不一會兒,那帘子便再次被人掀開,回來的人不是秋痕,而是去而復返的老爹張倬。
「越兒,你不是想要一匹馬麼?只要你好好讀書,能夠讓那杜先生收你作弟子,我就給你一匹好馬!」見張越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張倬隨即又加了一句,「離老太太壽辰還有一個半月,你一定要設法在這一個半月拜得杜先生為師,這對你以後大有好處,明白麼?」
張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糊裡糊塗答應這個要求的,然而他老爹的意思他還是深刻領悟了。只看今天的情形就知道,三房在張家的弱勢地位一時半會沒法改變,所以張倬已經把所有的期望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可憐天下父母心……張越情不自禁地感到,這一世能夠有這樣一對父母,他就是想偷懶也辦不到,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第十一章
恰是不學無術
一本薄薄的《論語正義》需要看多久?
即便加上論語本身以及杜先生的批註,這樣一本書也絕不超過十萬字。如果是小說,張越頂多只需要兩個小時就能全盤搞定,但這是古文,是豎排本繁體字的古文,而且他不僅僅需要讀,更需要背誦吃透。於是,整整一個月時間,他都在和這本書作鬥爭。
而在學堂里,張越摘掉了藥罐子的頭銜,卻多了個不學無術的名聲。
杜先生並不是張家族學中唯一的老師,他只負責講論語,其他的一概不管,而負責其餘課程的幾個老學究也不知道是不滿學生不聽講,還是不滿自己的待遇問題,全都把矛頭對準了張越這個孤零零坐在第一排的學生。
畢竟,張家另兩個「告病」在家,整個張家族學中只有這麼一個算是正支的,不好好盯着怎麼對得起他們的職責?
可憐張越根本連論語都是剛剛開始撿起來,更不要提什麼詩書禮易了,這天天都被打擊得體無完膚,於是乎他終於明白了一點——這世界上絕對有比數理化英語更可怕的東西。
這一天乃是月考的前一天,上課的是一位老秀才,搖頭晃腦之乎者也上完整整一天的課程,他照例合上了手中的書,目光在教室中的所有學生臉上轉了一圈,最後才不負眾望地將視線定格在了張越身上。
「張越,《禮記曲禮下第二》,你給我背誦一遍。」
「先生,學生還沒背下來。」
多日的學堂生涯,張越終於歷練了出來,此時此刻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赫然是無辜而又慚愧的表情,然而卻依舊噎得那老秀才臉色發青。老秀才重重地用戒尺在講台上敲了幾下,旋即便痛心疾首地說:「祥符張家素來以文武兼備聞名於世,要知道,你大伯弱冠之年即中解元,你如今竟是連禮記都不會背!出身大家就該更加努力……」
背後是陣陣得意的竊笑,面前是師長恨鐵不成鋼的教訓,夾在當中的張越只是低垂着頭作俯首帖耳狀,實質上卻在心裡琢磨待會該如何向杜先生還書,還有如何應付明日的月考。後一個問題有顧彬的保證,他還能勉強應付過去;但前一個問題卻煞是讓人為難。
除了借他一本書之外,他並沒有看出杜先生對他有什麼另眼看待的地方。距離給定的期限還有半個月,他實在不想讓老爹失望,可是,他又拿什麼去打動一個油鹽不入的人?
「好好用功,莫要辜負了張家的名聲!」
陡然聽到這麼一句無比熟悉的結束語,張越慌忙答應不迭,隨即彎腰躬送了這位羅羅嗦嗦的老先生出去。等到偷眼瞥着人影子不見了,他方才長長噓了一口氣坐了下來,心想張超張起當初還真是把這些個老先生氣得不輕,否則人家也不至於把所有的氣撒在他的頭上。
天知道他總共才上過多少天學,盯着他有什麼用?
月考就在明天,學生們都在忙着備戰備荒,再加上老是拿同一個理由取笑張越也沒多大意思,於是包括那位新安王的親戚錢嘉在內,一群學生很快就哄然散去。張越正想等人走光了好去尋杜先生還書,卻不料仍舊是一身白衣的顧彬忽然走了過來。
「你為什麼不對趙先生說,你之前因病很少來學堂,所以才背不出來那篇禮記?」
張越這一個月和顧彬說的話總共也不超過十句,此時見他主動上來搭訕,竟是有一種太陽打西邊出來的錯覺。在顧彬臉上打量了半天,他才一攤手道:「背不出來就是背不出來,沒有必要找理由推託。難道在以後院試的時候,我也能拿身體不好當藉口麼?」
顧彬被張越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愣了一愣就一言不發地朝門外走去。臨出門之前,他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張越一眼,隨即沒頭沒腦地說:「你和他們真的不一樣。」
沒時間琢磨顧彬這話什麼意思,瞧見那傢伙走得沒影了,張越才從書包里掏出那本薄薄的《論語正義》,一溜煙出了教室往角落的那間屋子奔去。發現大門緊閉,他便輕輕上去敲了敲門,然後定了定神做出了一幅肅然的表情。
大門不多時就開了,看着那個身穿一身青袍端着死人臉的杜先生,張越無論如何也沒法將這樣一個木頭人和什麼高人聯繫在一起。只不過,看了那本《論語正義》的批註,他對杜先生的才學卻並不懷疑。
要知道,他為了能夠融會貫通,還特意去啃了一下朱熹的《論語集注》,結果發現其中疑似宋濂的批註和朱子一脈相承,而杜先生的很多見解和大明奉若聖人的朱子大相徑庭。
杜先生隨手從張越手中接過書,淡淡地問道:「書都看完了?」
「是,學生都看完了。」
張越原本以為杜先生至少會讓自己進屋去說話,誰知道他就是這麼堵着大門口絲毫沒有放行的意思,於是他更是覺得原本就微末的希望又少了幾分。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了一句絲毫不留情面的話。
「我聽那幾位說,詩書禮易春秋,即便是開篇那些,讓你背誦的時候你都說不會?」
「學生確實不會。」
這個時候,張越索性豁出去了,乾脆開門見山老老實實地說:「學生自幼體弱多病,想讀書也有心無力,並沒有看過四書五經。所以現在有了機會,學生知道貪多嚼不爛,只想一點一點來。就比如先生送的這本《論語正義》,學生僅僅是囫圇吞棗記了下來,以後有空再一點點理解領會,所以實在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再去看其他的。」
話一說完,他就覺得杜先生的眼神似乎有些變化,但是無論他怎麼看,那張死人臉還是死人臉,並沒有多大改變。滿心失望的他只好深深一躬身,隨即轉身快步離去,同時在心中對老爹念叨了一聲對不起。直到他走出了學堂,也沒聽見背後有什麼聲音。
倘若加上那位老秀才的一頓教訓,他今天已經是第二次碰壁了。
然而,事實證明,這一天的磨難遠遠沒有結束。當張越踏進張家大宅的後門時,他竟是無巧不巧地撞上了大伯父張信和張超張起兄弟。張超張起一看到他倒是熱絡得很,拎着弓箭笑嘻嘻地炫耀了一番今天的收成,然而,張信上來之後卻是一句硬梆梆的提醒。
「越哥兒,既然是讀書就得多用些心思。否則日日去學堂卻被人譏之為不學無術,那還不如不去!」
第十二章
忽視和輕視
倘若教訓別的也就算了,偏偏是不學無術四個字!
強迫自己看了整整一個月的古文,背了整整一個月的古文之後,今天卻一連碰了三個這樣的釘子,饒是張越死死克制,臉上仍然露出了一絲不那麼好的情緒來。然而,也不知道他該慶幸還是該悲哀,在撂下了這樣一句話之後,大伯父張信便再也沒看他一眼,徑直背手從夾道走了。
「三弟,今兒個你倒霉,大伯父正好外出拜客,不知道受了什麼閒氣,所以才氣性不好。」
「是啊是啊,我們剛剛回來的時候還被大伯父指責什麼玩物喪志……之前他明明說練武是好事的……哼,怪不得我聽到娘之前說,大伯父是什麼……什麼反覆無常笑裡藏刀!」
儘管心情極其不好,但是,在兩兄弟這麼一番打岔之下,張越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想張信幸好是走了。這要是聽見這麼一句話,只怕那位城府深沉的大伯父非得和二房結下一個不小的梁子不可。話說東方氏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教出來兩個兒子偏大大咧咧的?
「算了,今兒個我確實倒霉!」
張超年長兩歲,覷見張越頗有些無精打采的,又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好奇地湊上來問道:「怎麼,是在學裡讓人欺負了?告訴我是誰,我和二弟領着人去狠狠揍他們一頓,給你好好出氣!」
瞧見張起附和似的捲起了袖子連連點頭,張越心中生出了一絲暖意。相處這一個多月來,他對兩個小傢伙的脾氣廖若指掌,深知衝動的他們確實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所以,儘管此時鬱悶得無以復加,他還是搖搖頭道:「只是心情不好,沒什麼大事。趕明兒要真是碰上有人欺負我,我一準找大哥二哥幫忙就是。」
張超樹立起了大哥的威望,心裡自然高興,當下就嘿嘿笑道:「那敢情好,反正有事你就尋我和二弟就是了。二弟,趕緊收拾了獵物去見娘!」
兩兄弟嘻嘻哈哈一溜煙沒影了,張超卻不想這麼早回去。在後門附近的幾個院子來迴轉了一圈,好容易預備好了見父母時的說辭,他這才慢吞吞回到了西院。然而,他養精蓄銳的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父親張倬和母親孫氏竟是全都不在,諾大的院子裡除了一個耳朵有些背的婆子之外,旁的一個人沒有,連秋痕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等了一刻鐘不見有人,百無聊賴的他索性一頭扎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少爺,少爺!你這時候怎麼居然睡了……哎呀,快起來!」
睡得正熟的張越冷不丁被一陣推搡和嚷嚷聲吵醒,不情願地睜開眼睛一瞧,他才發現那是秋痕,於是先懶洋洋打了個呵欠,然後才問道:「除了個聾婆子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我不睡覺還能怎麼辦?爹和娘到哪裡去了,怎麼就只有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