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 第2章

中秋月明

  好吧,去年終於拿到了一本南非護照,還準備今年拾掇拾掇,做個整容什麼的,再回去想法把母親接出來到國外定居呢,得,這下全都變成痴心妄想。

  三個月前,隊長摩拳擦掌的接到了這單活兒,為利亞比政府軍效力,鎮壓叛軍,都以為是樁輕鬆買賣,沒曾想,法國和意大利一介入,兵敗如山倒,漫山遍野都是叛軍,他們協助守衛的石油重鎮,那些號稱精兵的散兵游勇逃得比兔子還快。

  本着拿錢辦事的態度,沙漠鷹們還是稍微做做樣子的掩護抵擋了一下,畢竟生意招牌不能倒,可就是這稍微的一耽擱,鋪天蓋地的叛軍就包圍了他們!

  包圍就包圍吧,以前也遇見過,這些草包叛軍怎麼可能圍住這些老兵油子?原以為撒開腳就跑掉了,可這些叛軍跟追花姑娘似的,窮追不捨,四天四夜的圍追堵截,一個個隊友就永遠的倒下了,這不過是一份稍微特別一點的工作吧,這些人工作的時候雖然說不上溫文爾雅,也不燒殺淫掠啊?怎麼就值得這麼趕盡殺絕呢?

  叛徒,對付這麼一支沒有什麼根基和背景的僱傭軍還用上了內奸?!

  會是誰?

  尾巴?他隨時都在隊伍最後面,最適合放消息,可他不是已經炸死了麼;

  老妖?他總是叼着雪茄不合群,最後殺掉雪鐵龍的也是他;

  寶寶?他是最有心機的笑面虎,總是……

  別扯了,現在命都丟了,正靈魂對話呢,還計較那個有屁用?

  只記得隊長最後一次集合點數的時候,滿眼的愧疚,他們本來就是遊走在戰亂和戰爭的邊緣,哪能每次都剛剛好撈到錢跑路?不過是久走夜路必闖鬼罷了。

  本來就是把命拴在腰帶上玩命的僱傭兵啊……

  齊天林只覺得好些年都沒有這樣放鬆過,真想拉開嗓子唱上一曲:

  「我浮在天空里,自由得很無力……」

  就差躺下翹着二郎腿,嘴裡再叼一根草了。

  雖然不知道腿在哪裡,嘴在哪裡。

  不用想銀行卡上有多少錢;

  不用想是不會可以偷偷回國;

  不用比較約翰內斯堡和開羅的脫衣舞娘,哪個更有味道;

  不用苦哈哈絞盡腦汁的去找那個所謂的叛徒;

  不用想念那支陪了自己三年的SSG69步槍;

  不用隨時都神經質的檢查那支天天伴隨自己睡覺的手槍保險是不是打開……

  這樣的狀態就好像在做夢!

  好不真實的夢!

  眼前的奧塔爾還在絮絮叨叨,唾沫四濺的發泄着自己想說話,想聊天的情緒。

  齊天林想給他說點什麼,發現好像沒法溝通,沒什麼語音效果,也就無所謂的看他折騰。

  大個子埋着頭在那轉來轉去,再三叮囑自己留下的聖物就在阿威蘭德最大的一座清真寺裡面,一定要拿到那件聖物,這才是他最大最渴求的東西。

  齊天林很想告訴他,您跟我說有什麼用?我自個還有幾張銀行卡,護照什麼的都藏在某個地方想讓誰寄給我媽呢。

  還好去年隊長介紹了一個法國的律師,如果一年沒有自己的消息,就會把賬戶內的財產過戶到母親那裡,也不知道自己那個彪悍的母親得知自己早已犧牲的兒子居然還有財產,會是什麼表情。

  還有什麼值得掛念的沒有?

  想來想去,好像是沒有了,十六歲就去參軍,就是為了躲避母親欽定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娃娃親,面都沒有見過,當兵幾年更是沒有什麼緣分遇見女孩子。

  在東南亞混跡的時候倒是見識過不少風塵女子,也算是沒有枉來世上走一遭。

  之後就是戰友們了,那些噁心的傢伙就不用掛念了吧,說不定這死了以後,待會還可以大家一起會面呢……

  齊天林思來想去,不由得自己哈哈大笑,死就死了吧!

  只是便宜了那個該死的奸細!

正文

第3章

明白

  開始覺得有點瞌睡了,想打個盹睡覺,這死了的人還想睡覺?也許這就是轉世投胎?

  齊天林一副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心態,舒舒坦坦隨心而去。

  剛才的一切都在奧塔爾的絮絮叨叨當中,又消失了。

  混沌之中,齊天林感到有很多種情緒在腦海里交織翻騰,又似乎有很多把剪刀在剪他身上的每一個部分,疼痛點太多的結果就是一身麻木。

  突突突的血脈伸縮感在衝擊他的身體各個部位,渾身都糾結在一起發出疼痛感。

  眼皮也在抽搐,抽搐得讓他睜開了眼,睜眼?

  是的,真是睜眼,齊天林發現自己真的睜開了眼,不再是剛才那恍如百年中感受到的乳白色混沌狀態,眼睛略微的沒有什麼聚焦點,因為仰臥能看見的藍天上萬里無雲,沒有任何具象的東西。

  死掉之前應該是趴着的吧,後腦怎麼有點疼痛。

  可就是這樣一無所知的感覺,還是讓齊天林一陣狂喜:「我沒有死?!」

  試着轉轉頭,齊天林發現肌肉還是有點酸痛,但是機能沒有什麼影響,那就坐起來,看看四周,乾脆站起來!

  還是那片荒蕪的半草地,沒有多少屍體,到處一片寂寥,有些火頭燒過的痕跡,應該是枯草被槍彈爆炸引燃的後果,但遠遠望去,真沒有什麼活人,這還是昨晚經歷過的那個戰場嗎?齊天林恍惚而迷惑……

  低頭看看自己,還是那身破爛的迷彩服,大腿上的手槍連快拔套一起都不見了,腳上的野戰靴也不見了蹤影,腰間的武裝帶,頭上的耳麥,什麼都沒有了,除了一身的破軍裝,已經破成了漁網一樣的軍裝。

  這就是非洲戰地的特點,戰後屍體身上的一切都會被勝利者掠走,甭管用不用得上。

  剛才後腦有點疼痛,看來就是枕在地上這塊小石頭上了……

  齊天林苦笑着搖搖頭,邁動步子走起來,驚奇的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受傷?腦海里以為自己是受傷的,做好了疼痛的準備,這一移動卻讓腦海里的準備狠狠閃了一下腰!一點都沒有不適的感覺,剛剛醒過來的那種酸痛感也在如同潮水一樣消退!

  齊天林乾淨撩起軍裝看看自己右肋,那個自己親手包紮過的步槍打孔消失得無影無蹤,可那條沾滿血跡的骯髒繃帶分明告訴自己,這裡真的曾經有一個槍傷,彈頭說不定都還在體內呢!

  齊天林在伸手摸腰間,大腿,左肩,都完好無損,他不禁有些愣住了,難道自己是在做什麼夢?

  做夢……好像是有做過什麼夢,那個奧……塔爾?永遠都不會受傷的神跡?

  夢裡的片段一點點清晰的播映出來,齊天林站在半草叢中發呆。

  回頭看看那塊石頭,想一想撿起來,放進衣兜里,還是有點發呆。

  直到耳邊傳來一聲鷲鳴聲,那是野外的腐肉清道夫們在開始清理屍體了……屍體……戰友們的屍體!

  齊天林突然驚醒過來,轉身就開始朝着鷲鳴聲的方向跑去,順手抓起一段半截槍支,趕走一隻正要開始飽餐的鷲鷹……

  這是一具已經快要膨脹的屍體,以齊天林這些年出生入死的經驗來看,起碼都是三天以上了,難道自己昏迷了三天多,就做了這個永不受傷的夢?

  這是A法的屍體,隊裡專攻車輛維修改造的,外號就是A貨法拉利,簡稱A法,頭沒了半截,手臂也炸掉了一半,腿還在,可大腿上如同被野獸咬過一樣少了一大塊,原來健碩的胸肌現在已經處於內臟腐爛,腹腔膨脹的前兆!身上照例還是一切可以拿走的東西都沒有剩下!

  齊天林拉着他的腳拖到一片空地上,以此為圓心開始尋找一具具戰友的屍體……

  老愛抽雪茄的愛爾蘭人老妖……

  永遠愛笑娃娃臉的寶寶……

  機槍手黑大漢索馬里人大熊……

  同樣是黑人卻苗條很多的男性尖兵黑妹……

  被老妖爆了頭的雪鐵龍……

  一臉無辜相其實一直都是在監獄和軍營過完所有三十多年人生的重犯……

  永遠陰陽怪氣的多語言翻譯中間人……

  被打得一身都是篩子一樣的通訊兵鍵盤……

  傳說是大熊好基友的小白臉阿基……

  水中最矯健現在已經膨脹發泡的雄魚……

  一身精瘦最講究軍容軍貌現在卻一身赤裸的隊長……

  最後是被炸成零星幾塊的尾巴……

  天色將黑的時候,花了幾乎一天時間的齊天林才把所有屍體排列在一起,這是他找到的一共十三具屍體,加上本來應該也躺在其中的自己,一共十四人!

  也就是說,還有三個人逃了出去!

  叛徒也應該就在這三個人當中!

  齊天林的腦海裡面還是混亂的,只是機械的搬運屍體尋找屍塊……

  叛軍收拾得很乾淨,沒有其他的屍體和任何殘餘武器留下,連火頭都撲滅了,看起來很有環保意識,只有一些實在是被炸得變了形的破銅爛鐵散落四周,齊天林隨手找了兩件拿在手裡。

  其中一把被他彎曲一下變得像一把鐮刀,割下一把一把的乾草扔到屍體面上,齊天林發現自己的力氣好像也大了很多,想來也是那個奧塔爾的原因。

  等乾草把每一具屍體都覆蓋上以後,齊天林才把乾草末端的絨頭收集了一把,堆在一起,抓住兩件金屬相互擊打,機械的擊打……

  不知道擊打了多少次,終於有火星濺到絨頭上開始發煙燃燒,齊天林湊近,技巧的吹氣讓火焰起來,才抓起一把乾草引燃成為明火,點燃了屍體上的乾草。

  屍體最終在熊熊大火中燃燒起來,映得齊天林臉上忽明忽暗。

  演什麼都惟妙惟肖的導演……

  永遠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尖兵花貓……

  總是站在隊長身邊出謀劃策的老鷹……

  這三個人當中,必然是有一個或者兩個,甚至全部都是叛徒,把隊伍的信息坐標一直都出賣給了叛軍,讓隊伍遭到如跗骨之蛆一般的追擊,直至全滅!

  天地如此的廣大,齊天林到哪裡去找這三條漏網之魚?

  還需要去找麼?

  齊天林輕聲的問自己。

  靜默之中,嘭的一聲悶響,讓齊天林抬起了頭。

  是雄魚被燒得炸開了腹部,一股惡臭散發開來,混雜在剛才的一陣陣肉香中間,越發刺鼻。

  齊天林看着那被燒得面目全非猙獰的一張張面孔……

  心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吶喊在掙扎!

  他閉上眼睛,閃過幾年來一張張從眼前划過的音容笑貌,心裡不由得被狠狠的揪了一把,一如當年叛家離國的時候!

  沒有咬牙,沒有悲痛,齊天林很平靜的點點頭,對戰友們燃燒成的火光輕聲:「既然讓我活過來,擁有別人所沒有的能力,奧塔爾也是被人出賣背叛,那……就讓我來一一追殺,直到水落石出,還你們一個明白!」

正文

第4章

補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