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石布衣 - 第3章

中秋月明



第005章

火熱的入世

  俗話說二四八月亂穿衣,這春夏之交當然是裙子、襯衫都能行,那偏瘦中年人的邋遢西裝也不奇怪,但那種隨意把汗衫搭肩頭的赤膊男人還是太少見了些。

  無論按照哪裡的普通市民禮儀,在這樣的公共場所袒胸露乳打赤膊都是很不文明的,可這個手裡提着棒棒的粗壯男人卻旁若無人地上了車,周圍其他市民倒也沒有大驚小怪,就因為對方大汗淋漓,分明就是剛乾了重體力活,正拿肩頭的汗衫隨意擦拭滿臉汗水,這種情況就算穿着衣裳也是渾身濕透吧。

  年輕人目光緊緊鎖定對方,跟着三步並作兩步跳上車,就因為對方這種昂首闊步的氣勢,渾不把周圍各種目光當成鄙夷或者嫌棄,大馬金刀地選了個座位坐下使勁扇風,一股子汗味熏得旁邊幾個乘客皺着眉頭換了位置,這人也滿不在乎。

  這點和之前那些散亂的路邊棒棒形成鮮明對比。

  年輕人沒靠近套近乎,他也不喜歡這種不合時宜的行為,歷史上類似的狂士不少,但除了裝瘋賣傻,奪人眼球,大多還是不懂得人是要順應環境這個基本道理的,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只圖自己舒心快活妨礙別人,那就談不上有禮了。

  他走過了這個看着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坐在車後面,那個中年男人毫不客氣地坐在他旁邊,看他雙手杵着黑色木棍目光鎖定人物,輕聲不屑:「肯定是碼頭的棒棒!蠻橫得很,那裡成堆的聚集起來,動不動就打架欺負人!」

  年輕人臉上依舊平靜。

  汽車發動,女售票員開始賣票,倒是毫不客氣:「衣服穿上!光胴胴很帥氣麼?趕緊的……」

  那碼頭棒棒其實也沒說的那麼兇悍,憨笑着把手裡汗衫隨手罩上,這汗衫展開一剎那,那股子濃烈的汗臭味順着車窗灌風,飄滿了整個車廂!

  比之前他光着膀子都還厲害!

  又有幾個人忍不住起身坐到後面來,估計還有人心裡埋怨售票員,還不如讓他光着膀子呢。

  售票員敏捷地打了票跳到後面一路潑辣,經過年輕人旁邊時,那個中年人不容置疑地給錢買票:「兩個!」

  年輕人卻慢悠悠摸出自己僅有幾塊錢中的一張:「一個,謝謝。」

  售票員過去了,中年人訕訕地收回一塊錢:「大師……」

  年輕人不待見這個稱呼:「他們還有結社,政府不管麼?」

  中年男人表情呆滯:「結社?」

  年輕人恍然地換個簡單說法:「幫會,幫派?團伙?欺行霸市?」

  中年人一臉不屑:「團伙?怎麼可能,現在還有這樣的東西肯定會被打擊的,就是一群下力漢抱做一團!只是碼頭那裡有幾個批發市場,加上碼頭長途車站的都集中在那兒,所以遍地都是棒棒,他們也到處都能找到幫手咯,就是一群臭苦力!」

  聲音可能略大了點,周圍人都聽見,那個棒棒似乎也有耳聞,卻習以為常地瞥一眼,沒憤怒反應。

  年輕人有點失望,失望這種沒有結社團體的規模就完全沒有自己的發揮餘地,杵着木棍靠到椅背上,聽着中年人還在喋喋不休地鄙夷,終於輕輕開口:「棒棒始終是在憑藉自己的力氣養家糊口,沒有什麼丟臉的,反而是你把希望寄托在博彩白日夢,遊手好閒,好吃懶做,這才應該羞恥。我言盡於此,不希望你再打擾我,謝謝。」說完就閉上眼養神。

  輕言細語的聲音如同幾記耳光重重打在中年人臉上,原本就獐頭鼠腦的臉上更加青一陣白一陣,周圍的人應該也有聽見,原本議論紛紛的嫌棄之語倒是少了許多,那個幾米之外的棒棒似乎背脊都直了一下。

  公車停在下一個站的時候,中年人迫不及待地竄起身來下車,跳下門的時候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裝你媽賣X,你還不是個窮咕郎當的棒棒!」

  年輕人對這種相求時候甜言蜜語,被拒以後立刻翻臉惡語相向,還膽怯到只敢在關門前發作的小人行徑只能報以淡淡的一笑。

  但話說回來,他這窮困潦倒的模樣搭配這表情,真的很不搭,很有種強行裝逼的味道。

  誰知道他就是真的氣定神閒呢?

  其實從自然博物館到碼頭,只有幾個站,但卻是經過了江州市最為繁華的市中心區域,只是這依山而建的城市公路頗多起伏,年輕人的表情終究還是隨着外面的繁華景致有些變化,說到底他還是個從未離K縣城的土包子嘛。

  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外面的各色街景。

  公交車的終點站就在碼頭,年輕人起身跟在那個棒棒後面下了車,迎面而來的喧鬧擁擠差點讓他在車門口摔下去!

  前面十九年的時間,從記事起就在山裡,最多到鎮上趕集,縣裡的街頭巷尾已經讓他覺得熱鬧無比,老頭子最擔心的也就是他會在這花花世界裡迷了眼,所以沒少帶着他在縣城最擁擠的電影院、鬧市口去見識,可跟這繁華大都市的現場相比,再次刷新了年輕人的腦海信息。

  寬寬的馬路能正反走四行車,馬路邊更是有着鐵柵欄分隔出來的人行道,可現在全都是人!

  人行道上是人,人行道兩邊的巷子、階梯、店鋪、商廈、停車場、路口無一不是擠滿了人!

  人山人海!

  往來都是提着背着各種包袱貨物的人,他們甚至擠到了馬路上,當仁不讓地擠占了馬路兩邊的車道,讓龐大的汽車反而都只能小心翼翼在中心狹窄的車道上行進!

  而且擠占道路的基本上都是棒棒!

  因為他們肩挑背扛着遠超自己體型的貨物,如果在人行道上跟其他人擠攘基本就寸步難行,於是全都理直氣壯地在馬路上穿行,甚至見縫插針隨時都在穿過馬路,龐大的貨物不能阻擋他們靈巧地躲開車輛,幾乎就是肩扛貨物擦着運動的汽車鑽來鑽去。

  江州是個到處都是階梯的城市,一條馬路跟另一條並行的馬路之間可能就是落差幾十步的台階,車輛運輸很不方便,所以這些人力搬運就成了不可缺少的勞力,而商鋪也基本上開在任何一個縫隙,每一級台階的兩側都擠滿了掛着各種貨物的門店。

  叫賣聲、討價還價、招呼棒棒、吵罵聲混合成嘈雜的拳頭,重重地打在年輕人的頭上!

  從清修寧靜的山上孤寂得只能聽見鳥語葉落,到這樣的火熱喧譁,年少心性的年輕人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

  這真是入世!

第006章

阿仁,我們一起的

  年輕人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那個下車的棒棒身上。

  就算沒了結社團體,自己要想融入到這個環境,與其茫然地在街頭攬活兒,還不如跟着這個同樣剛回到碼頭區的人,何況對方在車上憨厚的眼神和那輕輕直起來的背脊,讓年輕人很有把握,更不用說面相了。

  果然,提着木棍的年輕人刻意跟得比較近的身影,很快讓那個棒棒注意到,張開胡蘿蔔似的粗短手指在蓬亂的頭髮上撓幾下回頭:「你……有什麼事?」

  年輕人拱了拱手:「我剛到這裡來,想跟着你們做做活計,能行麼?」

  這個棒棒個頭並不高大,年紀二十多歲,但上半身極為厚實,手臂更是粗壯,一看就是長年體力勞動的結果,這會兒表情卻真的憨厚:「沒……好啊,你……」使勁看了看年輕人也還算結實健壯的身材,卻說不出來有什麼跟自己不一樣的地方,再使勁撓幾下頭,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年輕人笑着把手伸過去,棒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五指使勁張開和年輕人握了握,似乎情緒一下就熱烈起來:「來!我帶你去看看……」

  在這個碼頭做了好幾年的棒棒,似乎還從來沒有人主動跟他握過手,這種熱烈情緒讓轉身帶路的他話語也突然增多:「我叫楊德光,已經在這裡幹了五年的活路,兄弟你叫什麼?」一邊說一邊還下意識地展開雙臂擴開周圍擁擠的人,想讓年輕人走得更順暢一些。

  年輕人還是輕笑着:「我叫石澗仁,叫我阿仁好了。」

  楊德光在嘴裡咀嚼了一下:「是……賤人……?」卻沒半點嘲笑的口吻,只是有點難以相信會有父母給孩子取這樣的名字。他連忙不熟練地把話題岔開,「哦……阿仁,你來過這裡沒?我看你還是有力氣的,我們只要有力氣就有活路干!」

  石澗仁的笑容深了一下,就收斂起來跟上:「嗯,我有力氣,給我介紹一下這裡吧。我連江州市都是第一回來,早上坐夜班火車才到的。」任何一個坐了一兩天火車的人都會這樣頭髮油膩膩的,在山上他可是經常打理的。

  楊德光沒問他為什麼剛到這個城市卻來當棒棒,就立刻如數家珍地揮手指:「這邊是小商品批發市場,這裡是針織品批發市場,那裡是面料批發市場,那邊是服裝批發市場,整個這一片幾條街,有十八個大的批發市場,其中有八個都是服裝批發市場,還有很多小批發就邊角了,很多活路的……張哥,這是阿仁,我們一起的……劉師傅,這是阿仁,我們一起的……謝老闆……王姐……」

  很明顯,楊德光確實在這裡做了不短的時間,兩人一路走來,都有人跟他打招呼。除了棒棒,也有路邊的司機、報刊亭工作人員、看門的,甚至鋪子裡忙碌的商人,倒不是他的人緣有多好,實在是人太多,稍微認得幾個都感覺一路走過都能揮揮手點點頭,對石澗仁也有客氣的笑容。

  成功借勢進入這個碼頭的年輕人臉上沒有什麼得意,只是和氣地點頭,雖然別人基本都不在意他的反應。

  其實兩人一直在往下走,也就是從有公交車的大馬路,鑽進旁邊狹窄的石階,接着就是只有貨車經過的擁擠小巷,中間還穿過市場內的商鋪,消防梯,從過道再往下,就到了有很多大型加長貨車的批發市場倉庫區,到處擠滿了人力搬運和叉車,之前在馬路上看見的顧客商販就隨着這個過程越來越少,還要往下,就從市場建築的最底部穿過停車場,陡然一下走到似乎城市邊緣的建築外,面前突然就出現那條寬闊的大江!

  見慣了十萬大山的石澗仁在被馬路上的洶湧人潮衝擊後,再次被眼前寬闊大江浩浩蕩蕩,緩慢卻勢不可擋的流逝給衝擊了一回,不過應該沒有前次那麼大,畢竟出來路上也看見過一些大河了,對格外講究修身養性的師承祖宗來說,不過是第一回見的視覺衝擊,心理上最多是哦一下,原來這就是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感覺,古人寫得真好!

  楊德光當然沒衝擊,那一直舉着的手似乎就沒放下過:「我們這碼頭正在兩條江的接頭,古時候就是碼頭,做買賣的都從這裡方便。你看這江邊一坨一坨的,就是碼頭,不是一條躉船就算一個碼頭,一坨,那一坨有好幾條躉船,可以停十多條駁船才叫一個碼頭,一共有十二個碼頭……」

  目光從江對岸的建築收回到寬闊江面,再到眼前的江邊,石澗仁有些佩服地點頭:「好大,我們縣城河邊就一條過河船,只能裝二十個人那種。」

  楊德光哈哈大笑,對石澗仁的小地方來歷更有親近感:「夏天漲水,冬天枯水,吃水線不停變,所以碼頭離岸邊的距離不停在變,所有的碼頭都得靠我們把貨物一點點順着跳板挑上來!沒有我們棒棒,這些貨物就沒法上岸!」

  看着那一條條幾乎從江心躉船邊連接到岸上的跳板,基本都有螞蟻般的棒棒在搬運貨物列成線,石澗仁真心感嘆:「這麼大一片市場,都是肩膀一點點抬出來的,長城也是一塊塊磚砌起來的,有種!」

  楊德光反過來佩服:「啊?你去過長城?」

  石澗仁搖頭:「沒,書上看過。」

  楊德光撓撓頭:「我小學都沒有念完就出來找活路了……」腳下其實一直都沒有停。

  離開了城市建築,到江邊就是一條有點破敗的水泥公路,一直接到江邊亂石灘上,順着石階到這條公路的半腰上,一大片密集的破爛棚屋順着城市下面的死角延伸到很遠,和江邊公路上車水馬龍的氣氛不同,棚屋一片雜亂的安靜。

  楊德光經過時候指了下:「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石澗仁看看下面,基本都是沙石貨車以及客輪上下人流,以為楊德光是帶自己去挖沙石或者躉船上搬貨,做了幾個深呼吸算是準備迎接新工作。

  沒想到楊德光卻帶着他走到公路邊一排骯髒的爛磚房,都是污水橫流的餐館和賣水果、紀念品的臨時商鋪,然後大步走進其中一間坐了不少人的小餐館大聲說:「老闆娘!來個燒白,兩碗豆花飯!」轉過頭問石澗仁,「你喝酒不?干酒!」

  石澗仁有點吃驚:「我……我還沒幹活……」他其實想說我們還不熟,而且自己已經做過兩回棒棒,知道萍水相逢這樣一碗飯都是用汗水裝滿的!

  可這個時候他的肚子不客氣地咕嘟一聲,從昨天開始到現在他只吃了個白面饅頭,在山裡什麼時候遭過這種罪哦!

  立刻就端過來的一盤熱氣騰騰的燒白,那鹽菜恰到好處地烘托出金黃色的整齊肥肉片,香味簡直比什麼山珍海味都要強烈!

  石澗仁忍不住響亮地吞了一口口水!

  就算自己修煉得再沉靜如水,也沒能隨時控制口水不蔓延啊!

  楊德光哈哈大笑着拍着石澗仁的臂膀:「兄弟!我一看見你就歡喜!今天搬了一上午東西,有十五塊錢,我請你!這裡飯管飽!」又對周圍差不多打扮的棒棒們介紹,「阿仁!我們一起的!」

  一飯之恩,一世回報。

第007章

敲竹槓再掉包剝皮

  一碟燒白其實只有五六片肥肉,楊德光簡單地一划拉,就把其中一半撥到石澗仁碗裡,重點是下面墊底的鹽菜,很下飯。

  然後白嫩嫩的豆花,有辣子蘸水,挾進來滾一下混到白飯里有強烈的味覺刺激,更下飯。

  窮人吃飯不會講究口感,味蕾和食材,就是下飯。

  儘可能省錢的菜里吃下更多的飯,才有力氣去搬運東西。

  石澗仁沒有熱淚盈眶,沒有哽咽激動,他笑着點點頭開始吃自己的飯,但拒絕了楊德光喝白酒的好意,因為那土碗端過來的劣質白酒很明顯勾兌得有些過分,甚至可能有工業酒精的味道,已經習慣了喝點自釀美酒的年輕人真的很難說服自己喝這種酒。他也不勸楊德光,自己以後能讓他儘早不喝這種就行了。

  看起來憨厚的楊德光也有狡黠的時候,那個水桶腰一樣的肥胖老闆娘把最後一碗白酒端過來,罵罵咧咧地說兩個人只要了一個燒白,肯定要吃她好多白飯,轉身剛走,他就擠眉弄眼地對石澗仁使勁歪嘴示意外面:「她女娃乖得很!」旁邊還有人聽見,也跟着偷偷笑。

  石澗仁嘴裡還叼着半片燒白,詫異他這種風格突然變化,都來不及張嘴說話,就看見老闆娘敏捷得根本和身形不符,一個後跳步啪的一下就把手裡的抹布砸到楊德光頭上:「乖不乖,關你龜兒逑事!」

  楊德光哈哈傻笑不反抗,端起酒碗咪一口,吃片燒白,享受極了!

  石澗仁專心刨飯,當他吃到第三碗米飯的時候,楊德光喝完白酒吃完燒白,也開始端着碗猛刨,等石澗仁忍住再吃一碗的衝動,適可而止地端起豆花碗裡剩下的半碗豆花水,把這微黃帶點甜味的豆花水當做這幾天最美味的湯潤到肚子裡的時候,一條伶俐的身影突然跳進來,話語又急又快:「我們的味道是最正宗的!絕對巴適的江州口味,保證你們吃了還想來!」

  一口倒土不洋的椒鹽普通話,石澗仁就看見應該是楊德光說的那個老闆娘女兒帶着幾個遊客進來。很抱歉,和楊德光立刻偷偷轉頭看年輕小姑娘翹翹的屁股和圓鼓鼓胸脯不同,石澗仁的眼光只在那應該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臉上逛了一圈,在他腦海里根本沒有美醜之分,重點在眉毛和眼睛上停留了一下,正好那姑娘轉過來看見他,那種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眼神很特別,怔了怔,麻溜地把手裡菜譜抽打在楊德光頭上,倒是跟她媽有異曲同工的準星:「偷偷摸摸看啥子!又有老鄉來嗦?」

  楊德光一點沒有被打的覺悟,昂頭挺胸:「這是阿仁!我們一起的,以後一起的……」巴不得多說一句,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周圍又是一片鬨笑。

  石澗仁點頭對那姑娘笑了笑,低下眼帘繼續喝豆花水,只是不要錢的豆花水,他卻平端缺了好多口的破土碗,小口小口喝得好像燕窩湯一樣舒坦自在。吃飯七分飽,然後慢慢潤點湯這是基本的養生原則了,只要能做到,石澗仁都一定會做到,老頭子活了過百歲這就是證明。

  所以那小姑娘就再多看了他一眼,又轉頭比較一下咕嘟嘟把剩下豆花水連剩菜倒進嘴裡,張開五指在自己臉上一陣亂抹的楊德光,快速回頭繼續招呼自己的客人去。

  繼續熱情地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介紹:「絕對的江州風味,豆花飯、魚香肉絲、毛血旺、爆炒小龍蝦、油炸小黃魚!味道包你們滿意……碼頭上幾十年的老字號了!」個頭不高,眼光卻顧盼生輝,又回頭瞟了眼石澗仁,喝湯的年輕人依舊慢條斯理,和周圍那些棒棒真的有種鶴立雞群的不一樣,難道是因為頭髮長還挽了個抓髻?

  油膩膩的頭髮在這裡就沒什麼稀罕了,棒棒哪個不是髒兮兮的。

  那種君子溫如玉的做派,就算這小姑娘再不懂,也能輕易就跟周圍的棒棒們區分開啊。

  但好像得到了什麼暗號,原本悶頭吃飯的棒棒們熱鬧起來,高談闊論今天的搬運生意,猜拳行令的方言響成一片,讓走進來的外地旅客覺得好像這裡蠻興旺,就尋了張桌子坐下來。

  小姑娘手腳麻利地抹了桌面擺上碗筷,經過楊德光他們這一桌的時候拿手指敲敲邊角。

  正準備跟着楊德光起身的石澗仁就被新認識同伴拉了下手,看他重新坐下來拿筷子磨蹭剩下的那一點點殘羹剩菜。

  石澗仁似笑非笑地低下頭,不吭聲地也玩筷子。

  果然,等外地遊客吃完飯,那小姑娘已經換到了巴掌大的櫃檯後,換成水桶腰的老闆娘來算賬,油膩膩的菜單拿過來一看就報價:「三位一共,32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