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石布衣 - 第4章

中秋月明

  三個外地男人一下就炸開了:「啥?一盤小黃魚也只要15塊錢,明明剛才點的時候只要幾十塊,怎麼算出來328?!」

  大餐廳吃個幾百塊不稀奇,這麼個破爛路邊小食店敢要這麼多錢?這才三四盤菜而已!

  老闆娘氣定神閒:「你看清楚,菜單上是一條小黃魚15塊,你們這一盤有十二條……」

  三個身材高大的北方男人明白遇上了黑店,大罵着要掀桌子,卻看見周圍忽然一下就站滿了人,全都是身材健碩一身精壯腱子肉的年輕男人,起碼有二十個!

  沒人說話,可那沉默兇悍的表情跟手裡杯口粗的竹竿立刻壓得他們說不出話來!

  明擺着敲竹槓了!

  給也得給,不給那就打了再給!

  倒吸一口涼氣的遊客只能自認倒霉,從錢包里摸出四張四人頭擠到小櫃檯邊發牢騷:「你這個小姑娘不實誠……」

  唯獨沒有站起來的石澗仁皺緊了眉頭,瞥了一眼,果然看見那小姑娘把其中兩張鈔票,大白天的在燈下晃晃:「喲,缺了角的,兩張都缺角,銀行都不要,麻煩換換……」

  已經心煩意亂的遊客根本沒注意到這一瞬間兩張鈔票已經被掉了包換成假的,憤怒的接過去塞錢包里換兩張,小姑娘卻依舊拿着一大疊五塊一塊的零錢來找補,十個白嫩嫩的手指頭翻飛:「喏,十塊,二十塊,二十五塊……」

  看着鈔票一張張放在桌面上,可那小指頭在攤開的鈔票掩蓋下,靈巧地勾開一張,掉進專門設計的小櫃檯縫隙里!

  最後拿到手裡不過二十來張一塊的!

  就這麼在碼頭吃頓飯,要整整刮掉三層皮!

  這是石澗仁入世第一天感受到的世道。

第008章

兩小時熟悉地形輪廓

  做棒棒就沒有偷懶一說。

  中午吃過飯看過戲,楊德光就帶石澗仁到江邊的貨輪上搬運貨物,這一忙就到昏天黑地。縱然在山裡肩挑背扛也要做農活,石澗仁還是從來沒有這樣爆發式的勞累過,天黑後只匆匆吃過一大碗麵條就帶着一身的酸痛和火辣辣昏睡過去,連睡在哪裡都沒有印象了。

  第二天一早四點過,就被楊德光叫起來一起去上工。

  過去睡眠的幾個小時仿佛一瞬間,整個身體完全還沒有從那種極度疲乏中甦醒過來,渾身撕裂般的疼痛,這讓石澗仁站起來的時候不由自主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

  山上好歹也是閒雲野鶴的隱居生活,成年搗鼓兩個人的吃喝哪有這麼大的勞動強度?一直認為自己還算強壯的石澗仁狠狠擴了一下胸,就聽見後背脖子的肌肉發出了不由自主的吱吱聲,雙臂和大腿好像粗了一大圈,腫脹得都在抗議這樣的過度勞累。

  石澗仁把眼睛看向周圍,昨天晚上沒有來得及打量的這個棲身處,原來就是楊德光帶着下到江邊半坡邊的那些棚戶。灰色牆磚斑駁破落,屋頂亂七八糟地用竹竿、篾條做骨,糊上報紙竹蓆搭成天花板,要多破敗有多破爛,而整個天不亮的黑沉沉中,只有一盞掛着蜘蛛網的昏黃小燈泡勉強照着這個長條形的空間,一長排通鋪上起身的男人幾乎個個都衣衫襤褸,十多二十號人的咳嗽、呵欠、懶腰跟咒罵混合在一起,濃濃的汗臭味充斥其中,社會的最底層就這樣全方位衝擊在面前。

  過於僵直的身體,讓經過的人以為他還沒睡醒,過道很狹窄,別人經過時很不客氣地撞開推攘:「發什麼愣!好狗不擋道!」

  使勁甩了一下頭的石澗仁把目光聚焦到面前來,想習慣性地笑笑都覺得脖子上的肉不聽使喚,而這不過是剛剛開始的第二天!

  楊德光拿着一張破得跟漁網似的毛巾進來,一邊匆忙地擦臉一邊招呼:「老陳!阿仁第一天來,不習慣,以後我們一起的!一起的……」

  經過的人還是哼哼兩聲。

  石澗仁終於擠出個笑容來,抓起那根黑色的棍子和麻繩:「是有點不習慣,不過已經好了。走吧,今天做什麼?」自己的小包袱就扔在通鋪裡面,沒有任何值錢物品,不用擔心被偷走。

  楊德光也拿起自己的竹竿麻繩擠着從大傢伙中間帶路出門去,他相對粗壯的塊頭擠過破爛木門的時候,門框都咯吱作響,有幾個人在笑罵:「阿光,你趕着去投胎麼?業務又做不完!」

  旁邊有人搭腔:「業務?他娃就想去看耿妹子!」

  楊德光只嘿嘿笑着招呼石澗仁跟上。

  屋外一片昏暗,周圍都是臨時違章建築,連路燈都沒有。江面上倒是各種船舶燈火通明,給了點餘光讓這裡不至於連石階都看不清。石澗仁發現他們沒有朝着下面的碼頭和餐館去,而是往上走,幾十步台階以後,那大片倉庫、車站和批發市場已經人頭攢動了。還不到凌晨五點鐘,習慣於鄉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石澗仁有些驚訝:「這麼多人?趕集麼?」

  這標準的鄉村見識讓楊德光很有優越感:「天天都這樣。江州是這裡最大的城市,直轄市呢,這裡也是周邊最大的批發市場,各個區縣的商販都到這裡來批發貨物。每天的生意不能耽擱,當然就是晚上趕過來,早上買了貨,再趕最早一班車或者船回去,九、十點鐘正好開門營業麼……」

  石澗仁恍然大悟。楊德光嫻熟地從路邊擠過人堆,一坡石階下的角落裡,忙碌洶湧的人流旁邊,有一輛白鐵皮做的推車,昨天在餐館做手腳的那個小姑娘正手腳麻利地叫賣早餐。楊德光到了推車面前先就一陣傻笑,那模樣好像搖尾巴的土狗:「耿妹子!要搬東西不……」

  春曉乍寒,小姑娘穿着一件紅色羽絨服,鼓鼓囊囊的,卻遮掩不住青春的俏麗,比起昨天,頭髮很時髦地在前面梳了個翹起來的雞冠式劉海兒,外面罩了白色圍裙和袖套,眉飛色舞的臉上卻毫不客氣:「搬什麼搬!要搬早就該來幫忙了……去去去,手別來!吃什麼?」最後一句卻是轉頭問石澗仁的了,還順手撥了撥劉海兒。

  楊德光重複那句:「阿仁!我們一起的……」然後又急着表現,「早飯我請!饅頭、肉包、稀飯、油條、豆漿,隨便吃!」他自己就很不客氣地抓了兩個饅頭和油條,狼吞虎咽地往嘴裡塞,一張十元錢已經放在了推車上。

  那白鐵皮自製的早餐車上挖了兩個大洞,一邊是大銻鍋煮的粥和豆漿,中間用鐵板隔開,另一邊是一高疊的蒸籠,點點頭也跟着拿了饅頭,另外要了豆漿,耿妹子熟練地用個塑料袋舀兩勺進去還問了句要不要糖,才插了吸管遞給石澗仁,手指勾着塑料袋在交錯的時候有片刻接觸。

  楊德光似乎大後悔,連忙也要了豆漿,帶着石澗仁走出去十多米,還在回味那不亞於摸手的觸碰。石澗仁把昨天晚上新找來的十塊錢遞給他:「你花錢比我多,別太大手大腳了。」

  楊德光有些驚訝,但憨笑着還是接受了,急着介紹早上的工作:「中午過了整個批發市場就冷清了,基本上關門歇市,我們才去給碼頭、輪船、車站下苦力。早上就是賺這些商販進了貨送到車站碼頭的錢,還有批發市場自己轉運貨物的錢。你先跟着我做幾天,熟悉了周圍地方,就能自己單獨做了。」

  巨聰明的年輕人卻只用了倆小時,就基本搞清楚了周圍的地形,對十多個犬牙交錯的交易市場、七八個不同的公交車站、長途車站以及兩個客運碼頭的線路也有了初步的輪廓。

  這需要一種對陌生空間建立方位感的能力,他很擅長,而且這兩小時重點還不在這裡。

  這時候他倆已經接連攬了七八單活路,大包小包地用棒棒和麻繩把貨物跟隨僱主送上車,大多數都是服裝,體積大重量也沉,距離雖然都不算很遠,但從商場市場裡面上下,到街面梯步穿行,每趟能拿到幾塊錢的力資,兩個人的頭上已經汗流浹背,天色也逐漸亮起來了。

  楊德光沒注意到自己今天的成交頻率比以往高了不少,幾乎一刻都沒停過,遠遠地伸長脖子看耿妹子那繼續忙碌的早餐攤子:「我當初可是老鄉帶着半個多月,才搞清楚周圍的地方呢……歇口氣,好累。怎麼以前早上沒覺得這麼累?」

  說到這裡才醒悟似的轉回頭來問自己的新朋友:「你給別人挑東西的時候在說什麼?」

  搬運貨物的力夫棒棒,幾乎從來都不跟僱主說話吧?

  在這個紛繁擁擠的批發市場,力夫不過就是人形搬運機,臨時的僱傭關係短短十幾分鐘,之後相互再無交集,有必要搭腔說話麼?

第009章

再聰明也會出錯

  感受着汗水淋漓順着耳根子往下流,石澗仁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把這能挽起髮髻的長頭髮剪了。他摸摸耳朵,思忖了一下還是對自己的新朋友多說了兩句:「阿光,未來能做什麼我不多說,既然我們現在是在做棒棒,那我們就得清楚我們出賣的東西是力氣,怎麼又快又省力地賣出好價錢就是我們該動腦筋的。」

  楊德光愣住了,有點囁嚅:「啊?我……大家都是這麼做,動什麼腦筋?」

  石澗仁笑了笑,指指周圍川流不息的人群,拉楊德光在污水橫流的街角路牙子上坐下來:「你看看,棒棒們最常見的攬活方法是在每個市場每棟大樓的門口扎堆站着,等着僱主提着大包小包的貨出來,這個時候等於每一次起碼五六個人甚至更多去爭取一個業務。就算業務一直在出現,但始終是被動地被人選擇,其實換個思路來想,為什麼我們不能選僱主呢?看準了合適的僱主,跟着進去市場,直接在他拿到貨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這個業務就是你的,不用去跟別人爭。所以今天早上從第二單開始,我們都是在市場裡面接的,你沒注意到?」

  楊德光呆滯的眼珠子在勉強地轉動:「怪……怪不得,好像每次都是你叫我一起過去,就自然而然地接到業務了,你怎麼知道那是僱主?」

  石澗仁理所當然地說:「早上四五點鐘,這麼辛苦出現在這裡的人,沒有閒人,你看看那種身強力壯的男人,他自己拿貨就能提出來當然就省了搬運費,還有那個大媽,身材體力也不錯,而且看起來巨潑辣,就算叫人搬東西也不願多給錢,而你記得我們後來找的兩次都是年輕姑娘,對麼?」

  楊德光恍然大悟:「她們嬌里嬌氣的,肯定不願自己提東西,你找過去當然一看一個準了!」

  石澗仁點點頭:「年輕姑娘也有願吃苦肯下力的,所以我們就找那種穿得花枝招展又巨乾淨,還穿高跟鞋的,她們肯定不願自己拿,而且你沒覺得她們一般都會多給一兩塊錢?」

  巨憨厚的楊德光都要跳起來了,他使勁拍着自己的大腿:「哈呀!就是,就是……」

  石澗仁安靜得很:「無論做什麼事,都值得動腦筋做好,今天早上我們也試了試,這樣集中時間一點都不停的兩個小時,沒有昨天下午晚上去貨輪上搬運那麼勞累,但是賺到的錢比昨天下午四個小時更多,這樣下午晚上我們就不用去貨輪上攬活了。」

  楊德光有些捨不得:「不就是賣力氣麼?我有力氣,早上賺得多,上午再賺,下午還去搬貨,一天就多賺點!」

  石澗仁搖了搖頭:「你真打算做一輩子的棒棒?我不是覺得做這個有什麼不好,但你看那個五六十歲還在當棒棒的,不適合了吧?」

  楊德光簡直有種怵然而驚的感覺:「啊?沒想過……」

  石澗仁平靜地說:「現在做這個不過是為了糊口,有了基本的生存,就應該多看看多觀察,尋找新的機會,一步步改變自己。」

  楊德光眨巴着眼睛,可能他真是從來都沒有想過這麼多:「你……懂得……好多。」

  石澗仁笑笑,沒說自己替那些年輕姑娘搬運的時候多問了幾句什麼,他指指前面的批發市場又拿了棍棒麻繩起身,去驗證自己的觀察能力。

  但天亮以後的市場卻有了變化,似乎趕早的那批外地商販潮過了以後,很多都是零星拿貨了,甚至還有乾脆就是來逛市場零買的,僱傭棒棒的比例大幅下滑,兩個「鬼鬼祟祟」的棒棒接連跟了好幾撥年輕姑娘,只成交了一次。

  這時石澗仁倒是有時間跟楊德光多聊了幾句:「我在人民路那邊也做過兩回棒棒,很明顯一丁點東西,就能收五塊錢,比這邊輕鬆多了,為什麼你們還是願意一直在碼頭這邊做呢?」

  楊德光摸着後腦勺想了又想,好像這種思考對他來說相當陌生:「好像……好像我們碼頭的都很少到市裡面街邊去當棒棒,聽說他們有時候站一天都找不到什麼活兒,碼頭上不管怎麼說,上午在市場,下午去貨場,有的是活路……嗯,好像就是這樣的。」

  石澗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楊德光的熟門熟路在這個時候起了點用處,一個過路的中年女人叫住了他:「光娃子!給我去倉庫搬幾件貨上來,趕緊!」

  這就是碼頭棒棒們在上午時分最多的業務了,為市場裡的商家搬運大件貨物,從那些藏身在周邊樓宇里的倉庫送到檔口上來。楊德光喜笑顏開地答應了,帶着石澗仁立刻往那邊去,臨走還不忘介紹:「潘二姐!這是阿仁……我們一起的……」

  中年女人如同這個市場上絕大多數女人一樣潑辣,聲音洪亮地指揮四五個小姑娘在店堂裡帶着客人挑選貨品,嘴上還不客氣:「兩個死瘟喪,廢什麼話,趕緊到那邊庫房把貨搬出來!」

  楊德光不以為意地出來給同伴介紹:「嘴巴凶,人蠻好……你莫往心裡去。」

  石澗仁溫和地點頭笑笑。

  批發市場裡摩肩接踵到處擠滿了拿貨的小商小販,討價還價的爭吵聲、笑罵聲、哀求聲連成一片。楊德光帶着石澗仁穿過樓梯、青石板街道、台階和消防通道,在一個又髒又黑的地下室里看到貨物。這一趟跟以前搬運的東西不一樣,拿貨的人基本都是黑色塑料大口袋三五個,合計不過五六十斤,棒棒兩頭一挑,其實掌握好技巧並不難,但從庫房裡拖出來的裝滿服裝貨物的編織袋都很沉重,動不動就是半人多高兩三百斤!

  雖然只有百八十米,到處都是梯步,那些一人高的巨大衣服包,絕對不是幾個姑娘能挪動半分的。楊德光帶頭脫下外面已經濕透的汗衫,把磨得有些單薄的衣服順勢扎在腰上,再把棒棒插在腰側捆緊了,裸着上半身半蹲在立起來的巨大貨物包前面給石澗仁做示範:「抓住兩個上角,用屁股頂住貨,慢慢起身,斜着這樣馱在背上,就行了……你高了點,可能要吃力點,如果不想搬,就我來,很容易閃到腰,那就好多天沒法幹活了!」

  他的個頭的確也就一米六不到,大多數從少年時候就長期從事體力勞動的人就是這樣被壓矮的,比自己的新同伴低了大半個頭。

  石澗仁其實並不拒絕勞累,只是習慣性地動腦筋追求個怎麼才是最划算的。他笑着搖搖頭照做,楊德光還是提醒他:「衣服,衣服脫了,這個編織袋很磨衣服,磨壞了就沒得穿……」

  剛剛當棒棒的年輕人愣了愣,怪不得楊德光背上肩頭都是一片片的繭疤,在窮人眼裡,寧願自己皮膚磨穿,都捨不得衣服磨穿。

  這就是入世的現實。

  這就是窮人!

  笑了笑,石澗仁還是脫下那件土布襯衫,扎個馬步靠住貨物,再把雙臂從頭部兩側反過去拉住了編織口袋包,利用腰胯做支點嘿一聲就把兩三百斤的貨物馱起來,立刻就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重量壓得渾身骨骼似乎都在嘎吱作響,旁邊正在開玩笑說楊德光趕緊找個妹兒給他補衣服的倉庫小妹頓了一下:「咦,你看起比阿光還……」同樣也是農村來的姑娘說不出什麼詞來形容,兩個男人就儘量只把貨物包拖離地面幾厘米,一步一頓地走了。

  只是這龐大的貨物包很容易磕碰到別人,經驗豐富的楊德光儘量舒展手臂用力,這樣頭就能抬得高點看着人,他一邊走一邊給石澗仁傳授心得,巨聰明的年輕人的確高了點,多那麼點高度,就感覺反扣的手臂被拉得要斷掉一般,所以腰彎得更厲害,埋着頭跟在楊德光身後,盯住前面的腳後跟走着。

  結果剛鑽出庫房穿進消防通道,楊德光避開那些擠在通道側面就迫不及待翻看各自搜羅貨品的商販,還沒來得及提醒,後面的石澗仁就一頭撞了上去,倒不是自己的塊頭,而是兩邊延展出去的貨物包,蓬鬆的衣物被壓在長途貨運包裡面的時候格外沉甸甸,而且巨大的重量帶來的反彈力一下就把那商販給尖叫着撞飛了!

  是個女人。

第010章

到底誰當誰是傻子

  石澗仁看見踉蹌着從自己旁邊摔倒的商販,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他連忙放下貨物,伸手托住了對方,結果那全靠石澗仁才沒有摔在水泥地上的女商販爆發出來的尖叫比被撞時候更甚,她厭惡地躲開石澗仁的手,好像那上面沾滿了細菌,使勁拍打着被接觸的衣服。她那幾個同伴原本已經開始尖聲嬌叱兩個棒棒,這會兒立刻把火力轉到石澗仁這邊來:「你個XX養的亂摸啥子!要臉不要?臭搬運的膽子放野了敢亂摸,是你碰得的?」

  「最煩你們這種色迷迷的搬運工,就知道偷奸耍滑地流口水!」

  「一身油膩膩髒兮兮的,還敢到處亂摸!報警抓壞人啊……」

  無辜的棒棒看着自己的好心已經逐漸上升到需要警察介入的層面,倒也不慌張,只是無奈地搖搖頭,叫楊德光拖着貨物包轉身。但女商販卻容不得他離開,撒潑一般大叫,更把棒棒這營生罵得豬狗不如,賤得比爛泥還扶不上牆,那叫一個狗血淋頭。

  如果是第一天做這活路一定會氣血沖腦,無地自容,楊德光卻一副虱子多了不怕咬的表情,神情木然地站在那兒,還探身把更高大點的石澗仁擋在身後,任憑那幾個女人怎麼罵也不還口,反正這些女人也不可能碰這倆汗津津的搬運工。

  原以為多等得幾句,對方發泄完了氣消了就行,卻沒想到招來幾個男人,氣沖沖地過來就是一腳飛踹:「老闆的女人你都敢非禮?!」

  石澗仁本來就沒低頭,眼明手快地拉了楊德光閃過,結果腳上落空的男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這下幾個男人更加惱羞成怒,他們跳起來就要動手打人,石澗仁只能無奈地抬手擋了一下。

  真心只是擋了一下手臂交錯,還沒什麼反擊,他那好歹也是在山裡天天錘鍊出來的身體就像鋼筋鐵骨,對方頓時痛得好像小臂都要折斷了,慘叫之下連連大呼:「棒棒打人了!狗日的賊搬運,滿臉蠻肉,打不死你個狗日的,老子……」

  那幾個女商販更是什麼市井之間的污言穢語都用上來:「X你娘的臭搬運!毛手毛腳的就想占便宜,還敢打人……」有一個甚至還吐口水,還好石澗仁拉着楊德光敏捷地躲開了!

  這邊鬧得是張牙舞爪般兇悍,卻沒人敢伸手,本來就人來人往的通道邊聚集了好多人看熱鬧。終於維護市場秩序的保安過來了,看見熟識的棒棒也有高人一等的感覺,伸手驅趕:「大清早的不好好搬運做事,折騰個屁!走了走了,趕緊去忙活路!」

  雖然是一片好心的幫忙,保安轉頭對商販們說的話卻更傷人:「就是兩個棒棒,你們跟這種人吵鬧有什麼意思?要錢沒錢賠,要命就一條,你們還能幹嗎?」

  以石澗仁很難計較的心態,也覺得自己仿佛在這些人眼裡就是一攤屎。他有點哭笑不得。

  那個摔了一跤的男人卻不依不饒地還在繼續大罵,他從旁邊順手抓了個笤帚打人,幾個女人更是聒噪着助陣,原本呆呆的楊德光立刻順手把腰間的竹竿抽出來招架,不還手可以,但也不能被人白打了!石澗仁看見周圍那些棒棒也把棒棒拿出來偷偷向他示意,卻沒人出手相幫。

  所以他也苦笑着抽出了自己腰間的棍棒。話說自古以來英雄不問出處,關羽關雲長還是個賣草鞋的呢,現在這些人怎麼就把搬運的棒棒看得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