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崛起 - 第20章

半隻青蛙

  看着馬伯庸的右手,王雷想起來到這個世界前,網絡上那個著名的梗:馬鷹九省長的「死亡之握」,觸之即死。

  「不好意思!我忘記你的名字了。」

  他牢記劉貝貝的警告,深深地朝對方猛鞠一大躬,避開了對方的握手要求。王雷生來第一次慶幸自己是個「日本人」,可以用日式的禮儀避免和對方握手。

  見到王雷對他鞠躬,小胖子收回手,也學着他的動作鞠躬,然後自我介紹道:「小田隊長,我的名字叫馬伯庸。」

  這個叫馬伯庸的男孩子,露出的牙齒地夏日的陽光下反射着潔白的光芒,在王雷的眼裡,就好像猛獸的利齒。

  因為,王雷鞠完躬直起腰時,恐懼地發現,先前這個身上還只有兩條線的胖子小男孩,就在先前他彎完腰又重新直起的一刻,由兩條線變成了四條線。

  身上「多」出了兩條線的小胖子馬伯庸,問王雷道:「你看到貝貝了嗎?」

  正衝着他笑着的馬伯庸,臉上的笑容極度地詭異。

  劉貝貝走開才不過十幾秒鐘,就邊上,背對着王雷的方向,馬伯庸不用轉頭就可以看到他。

  王雷差點就要轉身幫他指出劉貝貝的位置,卻在這時福至心靈的生出一個想法。

  鬼始神差般的,王雷止住了自己轉身指路的衝動,裝成沒有聽明白的模樣答他道:「貝貝?哪個貝貝?」

  「貝貝,就是先前站在這裡的那個。」

  「沒有啊!」

  王雷左顧右盼作搜索狀,故意將在幾米外的貝貝視為空氣,愣是沒「看」到他。

  「哦……我看到他了!」

  馬伯庸把手一朝王雷身後一指,王雷強忍住扭頭順着手指而看的衝動,而是故意後退半步,避開了和馬伯庸伸手可觸的距離,裝出給他讓路的模樣,這才轉頭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王雷伸出手,指着同一方向更遠處的另一個人道:「貝貝?哪一位,是穿白襯衫的那位嗎?」

  「不是。」

  馬伯庸沒有理會王雷,順着他讓出的路走過,很快追上了劉貝貝,然後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兩人作親熱狀的離開。

  他居然不怕劉貝貝身上的高壓電!

  望着兩人走遠的身影,王雷只感覺手腳發軟,衣服全被冷汗浸透了。

  然後在隨後的日子裡,王雷始終都沒有再看到劉貝貝和馬伯庸的身影。

  事後,王雷從主辦方那兒要來中方成員名單,在名單里,他既沒有看到叫劉貝貝的名字,也沒有看到馬伯庸,兩人根本就不在裡面。

  他又向隊伍里的人重新問起劉貝貝這個人。

  但不久前才剛剛向他介紹過劉貝貝情況的中方領隊,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反問他道:「劉貝貝是誰?」

  那一刻,王雷的心臟再次怦怦亂跳。

  ※※※

  經歷過劉貝貝和馬伯庸事件後,夏令營里餘下的日子,就在平淡中過去。

  中日兩國的「魔鬼國小生」,用了十天的時間,完成了負重三十公斤,行軍二百公里的夏令營計劃。

  在此期間,中方少年隊也象「歷史」上一般,發生背包帶因為質量問題而斷裂脫落的事,但他們用繩系了一下就又背上繼續行軍,相互之間的互助也表現得很出色。

  至於王雷的「日本同胞」們,他們則象「歷史上」一般,暴露出相互之間漠不關心、從不相互幫助、吃飯時爭搶食物不顧他人的極其自私的特點。

  即使是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位面,歷史還是在按着預定的劇本強行「重演」着。

  夏令營結束時,王雷在離開夏令營前,又在中方隊伍里認出一個人。

  孫曉雲,那個曾讓他在PQ17地球,恨得牙痒痒的「公痔精蠅」。他在PQ17地球的網上微博里有放過自己的照片頭像,王雷記得他的模樣。這個位面的他比照片上要年青二十歲,但王雷還是認出他了。

  一個月後,在有心留意下,王雷通過在中國認識的朋友,拿到了他寫的名為《夏令營里的較量》的「紀實報道」。

  這位不要臉的教育學家,一如「歷史上」那般,在報道里大肆鼓吹日本小孩如何的英明果敢,奮發上進,中方小孩如何的低級無能,洋相出盡。在他的筆下,日本的小朋友背着比身體還重的五十公斤背包,兩天行軍了一百二十公里。而中方的小朋友,則丟棄背包,坐車走了一百二十公里。

  以顧家明為首五條槓少先隊雖然能力逆天,卻比不上「孫大公痔」的一支筆桿子,輕輕鬆鬆就將他們的努力抹殺。

  看着他的文章,王雷差點以為該文章的作者是嗑了藥才寫出這樣胡說八道的東西來,而後該文章也一如PQ17地球時的中國一般,在教育部門引發了巨大的風暴,不過這時,王雷已經沒有心思去關心這件事了。在他看來,這是個被「不知名的力量」嚴密操縱的世界,想改變這事沒有意義,多事的話更可能會成為「主動作死」的行為。

  歷史過兩個世界的王雷,冷冷地看着這一幕,心裡最大的感受就是畏懼。

  他最大的感悟是:這是個被嚴密操縱的世界。

  王雷深信蝴蝶效應的存在,認為他的效果是極其巨大。哪怕真有所謂的「鏡像」世界存在,但這個世界裡,只要多出一點點的變數,即使是細如砂塵的一點,經過蝴蝶效應的不斷放大,最後也會面目全非。

  王雷自己經歷過生命誕生的過程,對此深有感觸。

  地球上每一個人類生命的誕生,都是和五億個兄弟反覆競爭下,五億分之一的奇蹟。

  那條和卵子結合的精蟲,在結合之前,稍稍發生一些「意外」之類的變數,他就會失去這個機會,誕生出來的生命,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比如因為一個意外,本來該在那一天「造人」的男女沒有按預定造人。

  比如造人的那對男女,造人的時間比「預定」的時間遲了一分鐘。

  比如造人時的姿勢,比「預定」中的姿勢變了一度。

  比如「彈藥」發射的時間,比「預定」的遲了半秒。

  可以影響那五億分之一機率的變數實在太多,稍有一點影響,誕下來的生命就不是原先的那個生命了。

  王雷這個穿越者,進入這個世界後,從他存在的那一天起,光是「影響生命」的誕生,掀起的就不止是蝴蝶翅膀。

  因為在這個世界誕生的「小田龍政」,並不是預定中的小田龍政,他所走的路,經歷的人生,也不是真正的小田龍政該走的路。光是這份影響造成的後果,就該導致無數本該生下來的孩子沒有生下來,本來沒有機會生下來的孩子被生下來了,本來應當生下來是男孩子的孩子,變成女孩子了,本來應當是女孩子的,反而受影響變成男孩子……

  理論上,只是一個王雷的誕生就可以造成如此嚴重的影響。而在王雷誕生之前,這個的世界歷史和PQ17地球就居然一模一樣,這是最大的不正常的地方。

  流川楓、霹靂貝貝這樣的漫畫人物、電影人物出現,以及兩邊夏令營里小隊裡的那一堆「魔鬼國小生」——王雷這時已經在心裡認定,兩邊參加夏令營里的這些魔鬼超人小學生,在PQ17地球很可能全部都是小說、電影、漫畫裡的人物。

  PQ17地球上絕對不存在這些漫畫電影人物,同樣也不存在這些人物的「父親」、「爺爺」以及他們的祖宗!

  從這點反推上去,蝴蝶效應,早在王雷穿越前幾百年,幾千年,甚至幾萬年前就發生了。這已不是蝴蝶在扇動翅膀了,而是不折不扣的命運風暴。

  受到如此巨大變數影響,這些風暴之下,一些註定的歷史事件,或許必然發生。但歷史事件中的那些人,他們基本都不可能是那些人。

  現在的美國總統可以仍然叫里根,但絕對不該是長得和PQ17一模一樣的里根;同樣的,現在的蘇聯領導可以叫戈爾巴喬夫,但絕對不應當是頭上有着「地圖」的那個人,因為構成他們生命的那條精子,早就因為被「歷史不同」的命運風暴衝擊,被沖刷得失去了那五億分之一的降生機會。

  明明早期的歷史有着不小的出入差別,但這個世界和PQ17地球竟是如此高的相似度,本身就是最大的扭曲點。

  非常不同才是正常,雷同相似才是不正常!

  這個世界,不是PQ17的鏡像世界,而是一個小說、遊戲、動漫之類的世界。但這樣的一個世界,居然和PQ17在其他地方如此相似,唯有用「這是一個被嚴密操縱控制的世界」,是「神為特地製造」的特殊世界來解釋,除此之外,王雷找不出更好的說法了。

第三十八章

這個世界的我

  夏令營結束後,王雷的七十六名隊友被日方領隊帶着,乘上了返回日本的班機。

  王雷沒有和他們一起乘機回去,而是藉口要在中國旅遊,繼續待在了中國。他通過日本駐華領事幫助,在中國辦了一張延期的旅遊簽證。然後就背着行禮李包在中國各地遊玩。八十年代的中國,還是個外面吃飯要糧票,住宿要證明的國家,沒有官方蓋章的證明,要在這裡自由行動很麻煩。

  消息傳到中方教育部門耳中,又有一些玩「自我貶低」上癮的「精蠅公痔」發表文章,大力稱讚「日本小朋友小田龍政同學的獨立精神云云」,把很想低調的王雷又再次小小地炒作了一把。

  王雷拿着官方印發的證明,裝模作樣地乘火車在中國內地到處旅遊着。

  但這只是偽裝。

  他假裝在中國旅遊,只是在尋找機會,準備去西海,去尋找這個位面的「自己」,另一個王雷。

  在PQ17的地球,王雷正是1986年年初出生的。如果這個位面也有一個王雷,現在他正好半歲大。王雷很想知道,在這個被不知名力量嚴密控制的世界,這個世界的西海市,另一個自己在這個世界會不會存在。

  在國內旅遊了半個月後,王雷「路過」了西海市。

  王雷先前在日本,在北京,在內蒙古草原,這些都是他「前生」不熟悉的地方,無法實地考查「驗證」這個世界。

  但西海市不同,這裡是他出生、成長、上學,度過了近二十一年的地方,他對這裡一草一木無比地熟悉。

  雖然在1986年時,王雷只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但一些「舊建築」、「舊植物」。以及有「舊熟人」,還是可以幫他解開心中的許多疑惑。

  八月十二日,當王雷背着背包從火車站上下來時,他從車站的廣播裡得知,一股強烈的颱風正在逼近西海市,預計將在明天凌晨登陸。

  聽到這則消息時,王雷心中暗喜。

  下火車前,他通過乘務員打聽到城裡最好的賓館位置,然後在公交車站乘電車坐了過去。

  王雷擁有的關於西海市的記憶,基本都是1992年以後的,1986年雖然早了幾年,不過乘座的這輛51號公交車,還是和他前世記憶中的形狀型號相同。

  1986年的西海,是個剛剛進入改革開放階段的城市,居住的賓館,其實是剛剛建好的,該賓館後來一直存在到王雷二十一歲時。王雷這個「日本遊客」拿着日本護照和官方的證明文件入住,並沒有引發麻煩。

  賓館年青的女服務員幫助王雷將行李搬進新住處後,王雷隨手塞給她一張十元人民幣的小費,而後又將一張五十美元的鈔票放在服務員面前,問道:

  「有自行車嗎?借我一輛自行車,馬上!」

  半個小時後,王雷騎着一輛半新不舊的二十六寸鳳凰自行車,行走在老式的柏油路上,這種道路在二十年後的西海市已經找不到了。兩旁的建築這時幾乎都是舊式的平房,王雷基本都不認得——或者「從前見過」,但現在也忘記了。畢竟他兩世為人,中間的時間間隙超過了二十年(前世加後世)。

  柏油路兩旁裁種的樹木,是清一色的白玉蘭樹,由其矮小的身姿,王雷一眼就看出這是新栽下來不會超過兩年的。而在PQ17地球的21世紀後,當地道路兩旁全是榕樹。

  不過這依舊和前世一樣。

  王雷記得,在前世的西海,在他上高中前,西海市一直有「白玉蘭之城」的美名,只是後來換了一個新市長,腦洞大開,認為白玉蘭樹不遮陰,然後強令將全市的白玉蘭樹全砍光,換成了後來的榕樹。後果是導致當地的地區小氣候大壞,在新樹長成之前,硬是熱了整整十年。

  對於此事,他印象極深刻,因為每個酷暑的晚上,母親總要忍不住把下達那道指令的市長拉出來詛咒一番,而王雷自己也見過改栽前后街道兩旁樹木的不同。

  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等紅燈時,王雷仔細地看着路口中央的那棵大榕樹,它和前世的那棵樹一樣,也長在同樣的位置,不過王雷長大後看到他時,樹身只有「半爿」了。

  他聽父親說起過,說是他出生那年,當地刮颱風,下暴雨,其間發生雷擊,引發大火,令樹身一半死亡,一半存活,這半爿榕樹後來成為當地一道很有名的景觀。

  「來得真巧,馬上就要刮颱風了,不知道這棵樹變成後來那樣,會不會就是這波颱風引起的?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變數,會不會改變這棵樹的命運?」

  王雷想了想,從背包里取出相機,對着榕樹拍了一張照片。

  城市會因為拆遷改造而面目全非,這種「知名」植物因為綠化保護的原因,反而是最不容易改變的。

  因為颱風即將逼近,西海市的氣溫很涼爽。王雷拍完照後,將相機收進書包里,繼續騎車,目的地是「自己的家」。

  越接近自己的「家門」,兩旁的建築情況就越熟悉,這裡一切和他兒時的記憶相差無幾,無論是建築還是樹,都是一樣的。

  王雷「前世」的出身,是西海市一座大型化工廠的雙職工家庭,父母全是化工企業的技術人員出身,從小就在化工之家長大,所以後來才會去學習化學專業。

  到達目的地後,王雷先去了自己成長的工廠區,看到那個黃綠色的,散發着硫化氫臭味工廠排污護城河,河裡的工業污水還是像前世的印象中那般惡臭無比。

  到達目的地時,王雷並沒有馬上去自己的舊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廠區幼兒園。

  時間快到五點半,正是工廠的職工下班接孩子的時間,王雷要去這裡證明先前的一個猜想。

  那所職工幼兒園,門口的兩棵大榕樹,都記憶中一般,只是體型稍小些。王雷把自行車停在幼兒園門口,然後等着家長出現過來接孩子。

  五點半後,大批工廠的職工出現在幼兒園門口,很快這裡就熱鬧了起來。在這些接收孩子家長里,王雷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們中很多皆是他「前世」的老熟人,其孩子和王雷是一個廠區大院裡長大的。

  王雷來這裡,正是要藉機辯別這些「老熟人」的孩子的「性別」,以驗證他先前的那個「精子五億分之一理論」的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