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 第6章

撒冷

  震驚,無論老師還是學生,全都震驚了!而且,事情還遠不止這麼簡單。這件事情儼然已經成為最前衛的話題。每一個人都在懷着無比興奮的心情談論這件事情。同時,任何一點關於這個事情而又與過往所有人所說的稍有不同的言語都會成為當場最熾熱的焦點。

  而作為事件的當事人與傳奇故事的領銜主演,我也意外的從一個籍籍無名的人成為了這間中學當之無愧的頭號明星。

  我知道,有很多人在明里暗裡打聽我的情況。有關於我的任何資料都在學校的每個角落販賣。任何稍帶新意的資料都無一例外的在人群中引起驚人的波瀾。

  事情發展到後來,我驚奇的發現,對於這件事,我已經成為最無知的了。學校里任何一個人都能對這件事情做出長達三十分鐘的精確描述。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的這樣一個純粹出自一時衝動的行為居然產生了巨大的社會效應。至少,我的行為奠定了一大批人的信心,比如我的那幫豬朋狗友。他們本來都是一無所長,關於任何事情都沒有發言權而只能蜷縮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吹口哨的人。然而現在,他們終於有了值得賣弄的資本,也終於可以堂而皇之的在大眾面前搖擺着舌頭與身軀。

  因為有着如此之強大的民眾關注率。所以學校領導對於這件事情也表現的頗為重視。全體領導集體研究了好幾次,又通過一大堆無聊的程序,才對我做出了具體的裁決。

  那一天,艷陽高照,班主任紅光滿面的親自來到我的寢室,走到我面前,紅光滿面而又得意洋洋的對我宣布:「校長說,『你這樣的學生,還讀什麼書?』」

  我本來是想大罵他幾句,甚至於再次痛打他一頓也未嘗不可。但是最後,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他於是搖着他矮矮胖胖的臃腫身材,無趣的走了。

  這個晚上,我寫了我的最後一篇日記,之後我便將它與從前寫的日記及其他東西一起一把火燒了。

  「5月14日星期四陰

  無望!十六年之中,我獨獨悟出了這兩個字。我無望!人類無望!世界也是無望!

  我們可憐而又可悲。我們的生命在這浩瀚的宇宙中短得幾乎等於不存在。但我們自出生之日起,卻要為了生計而奔走忙碌。人類的所謂建設是個可笑的遊戲。如同堆積木一般,壘了又倒,倒了又壘。自始至終,不增一分,不少一分,只見人類的忙碌。

  人們似乎很有追求,他們追求所謂的成功,並從中得到滿足。但,什麼是滿足呢?一個人沒死之前,不可以蓋棺定論,說他成功了。等到他死了之後,成功對他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本以為人類是墮落成禽獸不如的。今天我才知道這人原本就禽獸不如。禽獸可遠比人類快活得多。

  我還能說什麼呢?在這一片的無望之中。」

  燒完日記之後,我來到了敖老師的宿舍前。我在門口徘徊,難以決定是否應該敲門。

  「進來吧。」門內傳來她的聲音。我於是推門而進。

  她的手裡端着一杯茶,低着頭正襟危坐在那張木沙發上。我突然緊張起來,於是站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辦。

  「坐吧。」她指着一個木沙發不遠的一個凳子說。她的聲音很柔軟,裡面好像夾雜着嘆息,我聽着很心酸。

  我發現,在有些時候安靜是很要命的。

  「你先找個親戚住兩天,我再幫你跑跑,看看還能不能挽回。實在不行的時候,你再回家找你爸爸吧。」沉默了許久之後,她終於說話了,她看起來那麼無奈。

  「不,不,不,不用了。」我忙站起來拼命搖着雙手。

  她抬起頭看着我,眼神中帶點疑惑。

  「真的不用了。」我也鼓起勇氣看着她,鄭重的說道。

  「那你將來有什麼打算呢?」她用目光確定了我的決心之後,問我。

  「我也不知道。不過敖老師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一個壞人的,永遠不會。我白揚這輩子只折騰自己,決不去做害人的事。」我決然的站起身,「我今天其實是來向老師辭行的,往後……或許就不能再見了。」

  我的聲音有點壓抑,我感到我的眼角溫熱,吐字也沒有開始時那麼清晰。於是,我趕緊衝出門去。衝到門口,我輕輕的關上門,然後在門口站着。

  「唉--」屋子裡面最後嘆出一口氣。

  之後,我回到宿舍,拿着早已準備好的背包,走到學校的門口。學校的門口是一條寬闊的大路。就是從這裡開始,我開始了我的的旅程。

  這一年,我十六歲。

  第九章

  這趟旅行好象是一時衝動,又似乎是蓄謀已久。究竟事實是怎樣,連我自己都分不清了。我只知道,這趟旅行或許會很遠,很久。又或許很短,很快。我打算就沿着大路向前走,直到我因為某種原因而無法再前行。

  在這次以茫然為目的地的旅行中,我的靈魂終於又和我在一起。因為它和我一樣毫無去處,它只能無奈的選擇與我一起流浪。

  白天,頭頂有白雲,我們一起經過樹旁,耳邊是斷斷續續的知了聲。夜晚,天上是星星,我們躺在河畔,聽着潺潺的流水聲。我們感到難得的安詳,當螢火蟲在我們眼前飛過。

  這是一次沒有希望的旅行。旅行的全部意義就在於旅行本身。我需要讓自己不停的運動,直到累得半死,決不能有半刻空閒。這是一種極端空虛、無聊的行為,但這也是讓我覺得充實的唯一途徑。

  一個多月過去了,我不能違心的說這一個多月充滿快樂。但是至少,這是沒有痛苦的一個多月。那時候,我絲毫沒有懷疑,我會就這麼一直流浪下去,一直到死。

  但是,在經過一所城市的時候,我的衣衫襤褸引起了一個民警的同情心。我於是被莫名其妙的帶到一間派出所。

  派出所的幹警們在我的周圍圍成一圈。他們關心的問着我的名字與年齡,還有種種瑣碎的情況。

  我沉默着一言不發。他們於是以為我是過度緊張所導致的恐懼,以至於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其實我是覺得眼前的事情實在過於無謂。

  我的沉默並沒有打斷他們同情心泛濫的興致。他們自顧自的討論起我的情況來。

  「你爸爸媽媽呢?」

  「大概是個孤兒吧,要不然怎麼會四處流浪?」

  「那也該有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之類的吧。」

  「說不定都死了呢?」

  「喔?那還真是可憐。」

  「當然可憐了,要不然會四處流浪?」

  ……

  「你是十四歲吧?」

  「哪有?我看不至於那麼老。」

  聽到這裡,我不禁微笑了起來。時光對於我真是極盡偽善之所能。儘管我在風塵里翻來滾去,但是我的臉上卻不見絲毫傷痕。我的臉依然是那樣的潔淨,那樣的天真。連我苦笑的樣子在別人看來似乎也充滿童貞的暗示。

  「咿,你們看,他笑了也!」一個幹警小聲的驚呼,仿佛他看見的是一頭猩猩的笑臉。

  我就這樣被他們折磨了整整一個下午。一直到我最後被迫無奈拿出父親的電話出來。

  一天一夜以後,父親的車停在派出所外。一陣矯情的感激與寒暄之後。他將我領了出去。

  「你怎麼會在這兒?」出了派出所的門之後,他憤怒的質問我。

  「我被開除了。」我不假思索地說。

  「什麼!」父親顯然很憤怒,但更多的是驚訝,「為什麼?」

  「我踢了老師一腳。」我沒有加絲毫地粉飾。父親真的憤怒了,他大步走過來,揚起巴掌,狠狠地打了下來。我沒有躲,我昂起頭,冷冷地盯着他。巴掌在我的臉龐邊停住了。他被我的目光震動了,正如當年被我奇怪的笑嚇到一樣。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我這樣年紀的人怎會有如此惡毒的目光,正如當初他無法理解我怎麼會有那麼可怕的笑容一般。

  「先上車再說吧。」司機走下來挽着我往車裡走去。父親一臉威嚴的憤怒着微微欠了欠身,看得出來他在順着台階下。

  車在路上飛馳了大概三四個小時。路上司機專心開車不敢說話,我不願說話,所以都沒有說話。父親也許是樂意與人交談的,但沒有人與他說話,他也就只好沉默了。氣氛很僵硬,空氣很僵硬,它們都好像在我的嗓子裡凝固了。使我不得不使勁咳嗽幾聲才好受一些。這也許是一路上車子裡唯一的聲音。

  車子在一間房子前停下。我走下車來,模糊覺得曾經來過這個地方。走到那門前時,我才記起來,這不正是我當年和養父一起坐摩托車來到的門前嗎?

  父親走前去按響門鈴,開門的仍然是一個女人。不過已不是十二年前那女人。她用一種進攻的眼神看瞪着我。顯然她沒有做好準備來迎接我的到來。

  「喊媽媽。」父親叫這樣稱呼她。那女人的眼神立刻轉變成驚訝,繼而變成敵視,最後是憤怒地投向父親。「媽。」我像念英語單詞一樣生澀的拼出這個發音。她連難看地假笑一下都沒有,一甩手就自己直接進了裡屋。

  「你坐吧!」父親讓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又開始繼續上車前的問話,「你為什麼踢老師?」不過顯然,他現在的心情平緩了許多。「你都會關心我的嗎?」我反問道。正低下頭去點煙的父親抬起頭看着我。他並沒有大發雷霆,眼中甚至流露出一絲委屈。他知道談話無法繼續下去了。

  父親讓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自己起身進了裡屋。客廳很大,沒有堆太多東西,顯得很寬敞。一個魚缸,一架電視,一套沙發,一張大理石桌,幾張凳子,一個書櫃,如此而已。跟從前並沒有什麼太多變化。原來這個世界,並沒有像我一樣變化得那麼快。

  裡屋傳來一陣爭吵聲,我知道來源於誰,也知道為什麼。但我不願理會,不願去想,我毫不關心,似乎這與我完全沒有關係。我踱着步子,走回沙發,坐在上面養起神來,對於此時的我來說,任何一種安排都是可以接受的。

  在我幾乎睡着的時候,父親走出來了。他坐在我的身旁,摸摸我的腦袋說:「從前的事,我們都有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以後就和爸爸一起過,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我坐在那裡,被他摸着腦袋,我有些反應不過來。我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果。腦子裡一片莫名其妙,眼淚卻嘩啦啦地流了下來。我發現自己原來是一個如此容易滿足的人。一點點關懷就足以讓我內心的冰山在頃刻間融化。

  「不過,你媽這個人脾氣差了點,以後你凡事讓着她點。」父親囑咐我說。我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只是拼命的點頭。

  晚上,我睡在父親為我安排的房間裡。房間不是很大,一桌、一椅、一床之後便沒有多大空間了。我在床上輾轉反側,無論如何都無法睡去,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給弄得內分泌失調了。我難以置信,但我更不忍心懷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告訴自己,以後一定要好好表現,抓住眼前所擁有的一切--這個家。在興奮了整個晚上後,我終於在黎明時,暈暈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你這個兒子可真勤快啊,十點鐘還在床上睡大覺,怪不得會被人家光榮開除呢?」我朦朧間聽到了一個女人陰陽怪氣的聲音。趕緊起了床,推開門正撞上父親。「你在學校也每天都起得這麼晚嗎?」父親沒好氣地問。我覺得這個時候不適合爭辯,於是低着頭緊閉着嘴巴。「去吃飯吧。」父親沒有再說什麼。

  在飯桌上,我被特意安排和那個女人坐在一起,我覺得很彆扭。於是將頭伸進碗裡拼命地吃,吃像相當難看。我又聽到了那刺耳的聲音。「瞧你這好兒子,一看就是標準的農村少年犯。過兩天阿紅回來,讓他們倆比比,看誰更鄉氣。」我真想站起來回她幾句,但想到父親的話,我就只好忍着了。

  「白明,叫哥哥。」父親出來緩和氣氛。我抬起頭來,才發現原來桌上還有另一個人。他比我小些,大概十一二歲,是一個長得十分清秀的小男孩。「哥哥。」他聽話地喊了一聲。儘管是父親叫他喊的,但我總覺得他這一聲喊的十分真摯。我於是也客氣的笑了笑。

  飯後,白明拿着一大堆的零食來我房間給我吃。我是一個不大吃零食的人,但又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在他的強力推薦下,我隨便吃了一些。他毫不介意,自己吃得不亦樂乎。一邊吃一邊還不停地說話。

  「你知道嗎?我一直想有個哥哥。每次看到別人有哥哥,我都會怪媽媽為什麼沒給我生一個哥哥,沒想到今天一覺醒來,天上居然會給我掉下一個哥哥來,我真是太高興了!」我沖他笑了笑,真是是個可愛的小男孩。

  「你多大了?讀幾年級?」我問。

  「我還有九個月就十二歲了,但現在還喊十一歲,五年級了,哥哥你呢?」他歪過頭反問我。

  ……

  正當我們聊得開心的時候,我看見那女人正從客廳向我房裡看來,似乎略有不滿,但又沒有做什麼。我裝作沒有看見,繼續和白明聊。而白明則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個家裡不和諧的氣氛。仍然在那裡天真地笑着,說着。

  我突然很羨慕他,他是多麼的快樂。但我決沒有半點妒忌。他是如此的善良,如此的單純,快樂屬於他,我的心是平衡的。

  看着他那陽光的笑臉,我發覺自己老了,舊了,都快發臭了。

  第十章

  就是這樣,我無所事事的在這女人的諷刺聲中過了一個多月。每個月除了拖拖地、洗洗碗時可以稍稍消解些無聊外,就只有偶爾和弟弟白明在一起聊聊天可以令我高興些了。無聊依然是生活的主要部分。我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只能用讀書和胡思亂想來打發時間。眾多的書中,最能博得我歡心的無疑是叔本華。

  我漸漸發覺我所夢寐以求的家庭生活原來也並不是那麼美好。

  有時,看着那女人匆匆的背影,我會憐憫起她來。她的生活中只有憤怒與算計,比起我的無聊來卻是更加可憐。我雖然有如此多的不平的遭遇,但我並沒有去像她這般憤懣每一個人。對我來說,絕大多數人都是陌生人,對於他們,我所應該採取的方式只有麻木。不理會,不理解,也不試圖被理會,被理解。

  有時,我卻又會深深的自卑。她可以隨便對別人發泄她的不滿。而我呢?卻只能佝僂着默默的忍受。我始終只能龜縮在自己的世界裡,與自己進行永無休止的鬥爭。

  一個多月後,白明放暑假了。父親從外地做生意回來,買了一大堆禮物,開始了為我的學生生涯而四處周旋。他是一個高傲的人,卻不得不為我而去求人。有一次,我忍不住對他說:「爸爸,我真對不起你。」他笑笑,摸摸我的頭,「以後好好用功就對得起我了。」我點着頭,重重地「嗯」了一聲。

  這天,父親買了許多的禮品帶回家,到我房間來叫我出去。

  「又要拿錢出去扔啊!我們家白老闆真是有錢啊,一大把一大把的鈔票拿去打水漂也一點都不心疼。你那爭氣的大少爺也真爭氣啊,連個高中都考不上。不過不要緊,人家命好,有一個有錢的老爸。考不上,可以用厚厚的鈔票墊進去。不過,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就怕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又進去白混三年。你白老闆有本事墊他進高中。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你白老闆有沒有本事給他買一個大學。」她的大嗓門又開始了例行轟炸。

  這話好象是說給父親聽的,但一對死魚眼睛卻始終盯着我,令我十分反胃。而且她的人卡在門口,一直到發表完她的長篇大論才讓我和父親通過。在這個時候,我是絕對不敢說話的,連不滿都不敢表露出來,只是佝僂着身子低着頭站在那裡。近兩個月來,我的身體好象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姿勢,但我知道我的靈魂對此卻是極度厭惡的。因而,我是不可能長時間保持這種姿勢的。但現在我所能做的,只有忍耐,等待,再忍耐,等待。父親站在那裡也沒有反駁她,只是忙着整理禮品,換鞋。等到她一讓開,就徑直出了門,似乎自始至終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久之後,我們來到一個門外,父親讓我拿着禮品,自己去敲門。一個保姆模樣的人打開門,「請問你是哪位?」父親光鮮的衣着使她不由得禮敬三分。「我找林校長。」父親回答她說。「哦--,你等一下。」她瞄見了站在父親身後的禮品。「哦」的那一聲特別長,讓人回味無窮。接着是「嘭」的一聲,隔着防盜門的那張臉隱在了一扇木門後。

  等了好一會兒,她才再次打開木門,又開了防盜門。我們這才得以合法地進入這房子。「不好意思,老林正睡着呢,我這就去叫他。你們不要客氣,隨便坐。」一個三十上下的女人不客氣地從我手上拿過禮品,招呼我們道。

  「不急,不急,我們等等。」父親忙攔住了她。我卻在一旁納悶,聽她的口氣好象是那位林校長的妻子。看她這年齡,那位「老林」應該也不會超過四十。既然不老,為什麼又要咒他「老林」呢!正當我揣測間,一個聲音鑽進了我的耳朵,「稀客,稀客,白老闆怎麼有空來看我啊!」父親忙迎了上去,熱情的握住他的雙手。瞧他的歲數不過三十一二歲,活象父親的外甥,居然敢稱「老林」!

  「不好意思啊,攪了林校長的清夢。」父親突然文雅起來,令我有些不自在。

  「哪裡?--我這個時候也該起床了。今天已經算不錯了,中午還有時間在床上躺會兒。要是平時,想坐下來歇會兒都沒空哦。」林校長笑笑說。

  「白老闆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啊。」「老林」的瘦小的身軀在離我們不遠的一張椅子上坐定後,他翹起二郎腿,悠閒的問道。

  我明白,言歸正傳了。

  「唉,還不都是我這外甥的事。」父親頓了一頓,接着說,「他原先成績一直都還不錯,只是運氣不是太好。中考時大病了一場,把中考給耽誤了。本來吧,他原來那個學校願意免費讓他復讀。可他爸爸死活不願意,怕耽誤了這孩子的前程,非得讓我托個好人幫忙。人家都說林校長人好心善,所以我就--,您看--」父親的這一套謊話不知是臨時編的還是事先就已經預演好的。總之,說起來是面不改色,情真意切。

  「要是考得分數稍低些,那都是很好說的事。可聽你這麼說,就是連分數都沒有了。--你也知道我上面有賈校長,下面又有那麼多老師。再說,我們學校也不是什麼二、三流的學校。這事--我看不太好辦啊。」林校長為難的皺皺眉頭。

  「我也知道這事難辦。要不,我怎麼敢勞您大駕呢。您看,這孩子還小,總不能讓他在家待着吧。」說着,父親塞給林校長一個厚厚的紅包。林校長仿佛空氣進了口袋一般若無其事。

  「其實幫白老闆你跑跑腿也無所謂的,誰沒有個求人的時候呢?再說你又是老吳介紹來的,我不看僧面還能不看佛面嗎?但是--,我最近要忙着幫我妹妹跑工作,時間上--」林校長一臉遺憾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