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六扇門的日子 - 第2章
安小野
大嬸扶着大叔恩恩愛愛漸漸走遠,我把目光投向場上唯一逗留的大姐:「大姐,您腿也麻了?」
大姐笑着搖搖頭,我高興壞了,喜極而泣:「我會加油的,縱然我只有您一位粉絲,我還是會堅持我的表演藝術,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給您簽個名吧……」大姐嘴一撇:「快拉j8倒吧,姐還等着掃地呢!」
環衛大姐身姿曼妙的舞起掃帚,人劍合一,進退自如,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右手左手慢動作重播,渾如廣場舞大媽那英姿煞爽的律動步伐。
此情此景,我不禁高聲唱起了大街小巷那熟悉到吐的旋律: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什麼樣的節奏是最呀最搖擺……擺、擺?噗,什麼玩意兒?
風中一張招聘啟事,以無情冷漠的方式,毫無徵兆的直接糊在我英俊陶醉的臉上。
我沒頭沒腦的扯下來仔細一看,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字,我自言自語的念着:重金求子……額!拿反了,為打擊犯罪,維持京師治安,特擴招捕快和皂隸若干,名額有限,報名從速!六扇門招工處。
乖乖齊個了隆冬強,天無絕人羊腸小道啊!做捕快那可是我從小就立下的兩個夢想之一,另一個夢想是娶班花王曉雅做老婆,雖然我長得醜,可我想得美啊!
最初我的夢想是當皇帝,可後來趕腳專業不對口,果斷放棄了!
我懷揣着畢業證書和夢想,空着癟肚子,抱着試試看的態度,屁顛屁顛就來到了小廣告上說的報名地點。
史上最大光棍節後的第七天,我半隻腳踏進了「六扇門」。
粗線在我眼中的「六扇門」,跟我想像中的威嚴氣派好像特麼有點差距。
那是一個有點寒酸的衙門,破破爛爛的七進院子,以我這些天臨陣磨槍的堪輿知識來看,衙門的風水還算不錯,坐北朝南,背靠內護城河,水利財運,在這裡上班至少可以解決吃穿用度,唯一的缺點就是門前那座刻有「婦女之友」字樣的牌樓遮住了陽光,生活在裡面的人天長日久不免會有疾病纏身。
衙門門口草稞子裡有很多風乾的狗屎橛子,但它影響不了大家對於報考公務員如火如荼般的熱情。
報名現場那是人山人海,紅旗招展,那叫一個火爆,現在職場一職難求,報考「六扇門」更是大熱門,每年都有成堆的名牌大學畢業生和一些腦袋有包的社會閒散人員,甩飛鞋子的往裡鑽,今年孕婦擠掉孩子的已經不算新聞了,聽說往年還有擠懷孕的。
等我一看招待處的個高高大大壯壯的小伙兒,我就懵逼了,那貨不是前天被我打出大姨媽的高大壯高二爺嗎!y
god,不帶這麼玩滴!
前面幾個穿金戴銀的傢伙和那些稍有姿色的小妞兒,都順利的拿到了報名表,輪到我時,高大壯臉上表情就跟死了親爹似的。
「姓名?」
「安東野,安在旭的安,張東健的東,李敏鎬……的野。」
「師承何派?」
「金剛門。」
「哦?金剛門?會念『金剛經』嗎?」
「……『三字經』可以嗎?」
「下一個!」
「我堂堂九尺,一表人才……」
「你當我們『六扇門』是鴨店呢?瞧你長得,跟鬧着玩似的,360度全死角,門口看門的『二鍋頭』都比你好看!看我口型,哥屋恩——」
「你牛逼你偉大你和你媽生你爸!姓高的孫子,你怎麼好意思浪費你爸媽一晚上的時間呢!」
被打出門的時候,我還刻意瞄了一眼那個「二鍋頭」,我去!居然踏馬的是條又土又丑的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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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葉良辰
濕父王金剛常說,志氣是填不飽肚皮的。為了能有份能糊口的工作,我厚着臉皮去請教了盤桓在附近的幾位考生。
一個鬍子一大把、帶着啤酒瓶底般厚近視眼鏡的「資深」考研專業戶,偷偷給我傳授經驗:「衙門裡具體負責招工的葉師爺,人又好色又貪財,如果想要順利拿到報名表,只有兩個辦法,一是給他送點禮或者請他下個飯店,錢能通神嘛!第二就是讓那老色鬼潛一下,百分之百包過!」
師父還常說,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為了保住我純潔的菊花,看來只能放點血了。
傳說中的葉師爺年紀大概四十多歲,滿嘴黃板牙已掉了一大半,臉上的皺紋連熨斗都熨不平,但身上卻穿著件粉紅色的長衫,大冬天的手裡還搖着柄摺扇,剛一露面,就「噗」的一口濃痰吐在地上,色迷迷的眼睛放着色茫茫的光,已向排在前面的幾個漂亮小妞兒瞟了過去。
出於習慣,我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老傢伙面相,眉頭散落,眉尾稀疏,是典型的「倒八字眉」,此眉主財帛豐足,但晚年命運多舛,是標準的鰥寡孤獨之相。
「看見沒?他就是『六扇門』第一刑房師爺葉師爺!」
「啊!好帥!」
我尻!人群里尖叫的幾個腦殘少女,你們眼睛四不四瞎?他哪就好帥了?!
瞅空擠過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我去給葉師爺送禮,老色鬼一臉的不爽,當時他正在給一個女考生看手相,我打斷了他與小美眉的交流,弄得他很不開熏。
「領導,這些野菜是我東北老家的土特產,都是綠色食品,請笑納。」
「哎呀,這位同學,你這太客氣了!我怎麼好意思呢?」
「沒事沒事,這東西在我們鄉下都是餵豬的。」
「你出去!」
我抱着一大包野菜被轟出來了,守在門外好不容易等到葉師爺下班,我急忙湊了過去:「領導,對面『巧媳婦鍋貼王』的包子不錯,我請您吃碗混沌吧!」
「不必,不必,我們『六扇門』公職人員從不拿群眾一針一線。」說這話的時候,葉師爺一隻腳已經邁進飯店門檻了。
落座之後,為了表示客氣,葉師爺非得說這頓飯他請。我說既然你這麼熱情,那就你請吧,他一聽臉都綠了,說你這是幾個意思?我說沒什麼意思,葉師爺說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哈,我說你真有意思,葉師爺說你真好意思,我假裝聽不懂。
小碎步跑過來招呼我們的「小芳」,是村里十八、九歲的大姑娘,辮子粗又長,葉師爺脖子粗又長的吩咐了聲:「茶!」
小芳用手指點着我們美滋滋的說:「葉師爺,不用查了,一個、兩個,加上您一共兩位。」
葉師爺一瞪眼:「倒茶!」
「兩個、一個,倒着查也是兩位啊!」
「你數啥呢?」
「我屬虎啊!」
葉師爺當時差點沒給小芳姑娘跪下,老闆娘玉玲瓏過來解圍:「鄉下新來的丫頭,腦瓜子缺根弦,上帝把智慧灑滿人間,就她打了把傘。」葉師爺急忙客氣:「沒事沒事,聖人說得好:『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這孩子腦袋是方了點,不過胸還是…內個膽子還是蠻大的。」
我實在是有點看不過去了:「我說葉師爺這就您為老不尊了,就不能像我一樣進飯店規矩的吃腿!不是!是看飯!都讓你氣懵了。你看這飯真白,呸呸呸說錯了,這腿真好吃,哎我去,氣死我了,不過真的不錯,這條飯我能玩一年,不是,這碗腿…擦,不特麼說了!」
小芳殷勤的拿過兩份菜單,給葉師爺和我各一份,葉師爺擺出土豪的架勢:「想吃啥隨便點,千萬別客氣。」
我倒真沒客氣:「那就小小意思一下,兩斤龍蝦來六隻,海參鮑魚各來兩打,烤全羊一隻打包拿走。」
啪唧!
我問葉師爺:「哥,你咋坐地上了,快請起,地涼,容易長痔瘡。」
葉師爺扶着椅子腿站起,向小芳使眼色:「海參鮑魚龍蝦烤全羊什麼的就算了,我都吃膩了,丫頭,你店裡有雞嗎?」
小芳俏臉通紅:「噓,死鬼,小聲點,我就是。」
葉師爺一副認真臉:「丫頭想啥呢,咱們是正經八百吃飯的『刑部』執法人員,堅決抵制社會不良風氣!對了,小姐姐你什麼價位?」
我說:「這幾天我腸胃不好,不能吃太油膩的,簡單點,就來個『清燉王八』吧!」
哧溜——
我問葉師爺:「哥,你又鑽桌子底下幹啥?」
最後葉師爺做主點了幾個毛菜,除了一些湯湯水水,唯一的硬菜是那個「清燉王八」,兩個人「呱唧呱唧」造起來。
「人要明事務,誰對誰錯,一看就看出來了,你可以繼續我行我素,不過,你的日子不會再舒心。我是本地人,我可以有一百種方式,讓你待不下去,而你,卻無可奈何。別逼我動用京師的勢力,我本不想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我喜歡對那些自認為能力出眾的人出手,你若感覺你有實力和我玩,我不介意奉陪到底。呵呵,我會讓你明白,良辰從不說空話。」
「快吃吧葉師爺,嗶嗶沒完了,吃個飯也堵不住你嘴!」
「我只想教人,沒想教你。」
「老犢子拐着彎罵我不是人對不?」
「開開玩笑,聽說你小子還擺過卦攤算過命?給良辰相一面如何?」
「我勒個去!不愧為『六扇門』第一刑名師爺,果然京城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您老的耳目,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學生我相面最在行不如我給你測個字吧!」
「那就給我測測這個字。」葉師爺歪頭想了想,信手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寫了個「莞兒一笑」的「莞」字,然後露出一副不可描述的蜜汁微笑。
我根據卦書外加發揮煞有介事的分析:「這個『莞』字呢,是上下結構,連起來讀大有深意,嫂夫人多病早殤,兄台中年喪妻,孤枕難眠,香火斷延,不過十步之內必有芳草,您的紅顏知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葉師爺下意識的瞄了一眼櫃檯里的老闆娘玉玲瓏,正想入非非,老闆娘的男人王胖子,帶着高高白白的廚師帽,從後廚操着明晃晃的菜刀衝出來了:「葉師爺,眼睛往哪兒瞄呢?來,你看看我新買的王麻子菜刀快不快?」
「快,快,太快了,好刀!」
一刀下去就給葉師爺手背拉個半尺長的血口子,可不是快嘛!
老闆娘扯着王胖子耳朵把他拉走了,葉師爺捂着竄血的刀口,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這個王胖子是藍翔畢業的,他有個師兄叫范桶,腦子大脖子粗,在皇宮御膳房當伙夫,是個惹不起的主兒,我哪兒敢勾搭他婆娘,你小子可別害我啊!」
我腦門三道黑線滑下:「一看你就是學習好的,您的學歷是胎教吧?是你會錯意好不?什麼味?尻!葉師爺,你啥時候尿褲子了?」
說話之間,小芳拎了兩筐瓜來:「葉師爺,這是我從家鄉帶來的,給您嘗個鮮。」小丫頭聲音甜得發膩,高高凸起的胸部有意無意蹭了葉師爺一下,就兩頰紅紅的,一溜小跑跑開了。
葉師爺眼睛一亮:「小芳?十步之內必有芳草……莫非……是這丫頭……有門哎!」我氣呼呼的將湯勺丟到盆里,老牛吃嫩草,勞資一小鮮肉還單着呢,瑪德,這世道上哪兒講理去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緣故,那個葉師爺可真能造啊,一頓飯吃了1屜豬肉餡鍋烙2斤驢肉餡餃子4斤牛肉餡混沌外加8張蔥油大餅大餅,飯後又喝了一盆王八湯,吃了兩大筐的哈密瓜。
葉師爺吃飽喝足,抹抹嘴巴,丟過來一張報表:「承蒙老弟台熱情款待,良辰在此多謝了,記着明天上午辰時來面試。一飯之恩,他日,必有重謝。你只需要記住,我叫葉良辰。」說罷抬屁股走人了。
我正懵逼呢,玉玲瓏跟着虎背熊腰長胸毛帶着金鍊子的王胖子,橫眉立眼抱着膀子把我圍住了。
「這位爺,很高興為您服務。」
「你高興的太早了!大姐,俺身上帶的錢不夠,可以刷臉不?」
「想吃霸王餐,信不信我小拳拳捶你胸口?上一個吃飯不給錢的,現在還在醫院呢。」玉玲瓏冷笑。
滿身油漬的王胖紙小聲嘀咕:「人家本來就是醫院的護士好吧?」
玉玲瓏杏眼一瞪,王胖紙飛快兩手捂嘴:「就當我啥也沒說!」
老闆娘上下打量着我,許久之後,眯着好看的眼睛笑眯眯的說:「後生,看你身強體壯一身腱子肉的,這樣吧,飯前姐姐照顧你給免單了,今晚上就肉償還債吧!」
我當場骨頭都酥了,忙不迭的連聲說:「好、好、好!」
當晚,餃子館後廚,燈光昏暗。
尼瑪!狗日的葉師爺!請客逃單,害得老子在「巧媳婦鍋貼王」飯店洗了一整晚上的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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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拔山兮氣蓋世牛肉麵
天蒙蒙亮,卯時剛過,我草草在餃子館的後廚胡亂洗了幾把冷水臉,隨便翻了個硬饃饃塞進肚子,照着水面簡單的拾掇了一下自己的着裝和頭型,就穿着單薄的寒衣巴巴的趕來參加面試。
你見過凌晨兩點鐘的汴京城嗎?我見過,排在我前面的那些打着哈欠準備跟勞資搶飯碗的王八犢子們也都見過。
我拿的號很靠後,就擠在人堆里,百無寂寥的視奸幾個女同學。
會功夫的女生,基本長相都很抱歉,長得都跟無牌駕駛車禍現場似的。直接跳過幾個相貌很是愛國的恐龍妹,居然一眼瞧見了在街上誤把我當乞丐賞了我兩鋼鏰兒的小太妹,於是臭不要臉的挨上去主動搭訕:
「好巧啊!小生安東野,敢問姑娘芳名,是哪門哪派的?」
那小傲嬌冷臉冷聲的說:「唐小美,蜀中『唐家堡』。」
我勒個去!我差點喊我媽出來看外星人,周圍還有幾個不爭氣的孫子,眼珠子都冒星星了,更恨不得都快趴在唐小美腳前舔她的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