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 - 第3章
林家成
那中年男子怔了怔,回答道:「辛丑日。」
辛丑日?陳容騰地站了起來,辛丑日!是了,三天後的半夜,她迎來了平生第一次劫難。
在中年婦人的詫異中,她又慢慢坐下,「你是吳叔?」
門外那中年男子更詫異了,他大聲應道:「是啊,我是吳叔。阿容,你怎麼了?」說着說着,他徑直推開房門,一張瘦削中略顯蒼白,下頜稀稀疏疏地留着幾根鼠須的臉出現在陳容面前。
在陳容梳洗的當口,他一個男子這麼大咧咧地推門而入,實在是失禮。
陳容向中年男子抬頭看去。再世為人,她方能從這張看起來斯文和善的臉上,看到那隱藏的狠毒!
眼前這個人,本是她父親週遊時救回來的一個士人。一直以來,他被父親當作朋友,恭而敬之地養在府中,還要求她與府中僕役都以『叔』字相稱!
可就是這個人,竟勾結盜賊,在她準備南遷的前一天晚上破門而入,把她的家財搶劫一空後逃之夭夭。
若不是父親在書房中還秘密備有一些黃金,上一世的她根本到不了南方,早淪為乞丐了!
陳容盯着吳叔,慢騰騰地說道:「下午起程!」
「什麼?下午起程?阿容,為什麼不多等幾日?」
陳容暗中冷笑一聲,她沉着臉,喝道:「我說了,下午便起程。」
她畢竟年紀還小,平素沒有積威,那中年男子看向陳容的身後,叫道:「平嫗,你跟阿容說說罷,南遷是何等大事,怎能說走就走?」說到這裡,他想起一事,聲音一提,大聲說道:「何況,阿容你連做了幾夜噩夢了,既然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不多休息兩日?」
圓臉慈祥的婦人連忙上前,對着陳容說道:「女郎,吳叔此言有理……」她剛一開口,陳容便打斷了的話,喝道:「我說了,下午起程!」
吳叔正在反駁,對上她黑不見底的雙眼時,不知為什麼,竟激淋淋地打了一個寒顫,就要脫口而出的話,啞在了咽中。
陳容收回目光,命令道:「帶上房門。」
吳叔一愣,方才醒悟她說的是自己,他愕愕地關上房門,心中一陣不安:阿容這是怎麼了?變化這麼大?
吳叔一走,陳容便來到了書房。書房中,擺滿了厚厚的竹簡和帛書。以前,家財被吳叔勾結盜賊搶劫一空後,走投無路的她想起了父親曾經說過:若出現意外,可至書房一觀。她在書房中一陣瘋狂地哭叫打鬧後,無意中發現這些竹簡帛書中藏有大量的金葉子。便是這些金葉子,使她絕處逢生。
外面,「叮叮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那是僕役奴婢們在忙着收拾。現在各處院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馬上便要轉到書房了。
那些人語聲,喧囂聲,粗野匹夫們地叫嚷聲,可真是動聽啊。以前的她,怎麼沒有發現呢?
陳容慢騰騰地在塌几上跪坐下,信手打開一卷帛書,耳中卻在專注地傾聽着那充滿生機的種種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大叫聲從門外傳來,「阿容可在書房?孫老來了。」
是吳叔的聲音!
陳容臉孔一沉:他還是不死心啊,竟然連孫老也搬來了!
吳叔地大叫聲再次傳來,「平嫗,阿容可在書房?孫老知道她身體不好後,前來探望了。你快快告知阿容,令她出迎。」
陳容站了起來,在平嫗回答前她清脆地應道:「來了。」說罷,她推開了書房門。
苑門處,站着一個鬚髮蒼白的老人,他便是孫老,她的父親在離去之前,囑咐過孫老,要他照看管教陳容的。在這個老人面前,她沒有說話權!
陳容瞟了臉帶得意的吳叔一眼,斂襟一禮,「見過孫老。」
孫老點了點頭,他走到陳容面前,朝她上下打量着,「聽說你夜夜做噩夢,可請過醫和巫?」
陳容搖了搖頭,答道:「無。」
孫老皺起了眉頭,吳叔見狀,馬上在一側說道:「老丈你快勸勸阿容,她這種情況,卻說什麼過了中午便要動身。此去南方,路途何等遙遠?若是出現一二不妥,豈不是悔之莫及?」
孫老點了點頭,他目光瞟向站在陳容身後的平嫗,說道:「平嫗,把你家女郎請入房中,三日後再起程。」
「是!」
孫老又轉向左右的奴婢們叮囑道:「此事不可兒戲。你們看好阿容,要是她再耍倔強性子,就鎖了她!」
「是!」
「還不去把巫和醫都請來?」
「是!」
孫老的命令一句接一句,話一說完,長袖一甩,便轉身離去。
吳叔朝着陳容等人瞟了一眼,在無人注意時得意一笑,提步跟上了孫老。
第三章
散財
更新時間2011-2-28
15: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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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孫老這麼一說,院落中本來忙碌着的眾人都停下了動作,他們抬頭看着陳容,等着她地指示。
陳容沉思片刻,抬頭向左右說道:「召集府中所有家丁奴婢,便說我有事吩咐。」
「是。」
「平嫗,你帶人把所有財物都搬到院落里來。」
平嫗傻傻地看着陳容,直到她重複了一遍,她才應道:「是。」這時她的心中滿是驚異:這幾天女郎真是變化太大了,我一點也看不懂她了。
陳府雖然只有陳容一個主子在,可這些年來,她的父親擔任平城的治中從事,雖只是個八品官,卻也積累了不少財物,陳容的父兄在離去時,曾帶走了大批財物,可就算是剩下的那一點,也塞滿了整個院落。
在這個時代,金子也罷,五銖錢也罷,都難以廣泛流通。真正令世人信奉的貨幣,是布帛糧食之類。在這種朝不保夕,戰亂極其頻繁的時期,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最為流行。
不過一刻鐘,院落里便站滿了奴僕婢女。孫老還沒有離去,他與吳叔站在一棵高大的榕樹下,好奇地向陳容望來。
陳容跪坐在平嫗為她準備的塌上,她隨意地瞟了一眼眾人,向左右問道:「府中共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