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 - 第7章

林家成



  少年五官之俊美自是不用說了,最重要的是,他那眉宇神色間,有着一種悠然神秘的氣質,仿佛是那山上千年不化的冰,映着初升的陽光般瑰麗,也仿佛是古譚中的水,在春日的柳枝飄搖中,有着一種極致的寧靜。

  不知不覺中,陳容當真看痴了去。

  美男子望着她,見她雖然看呆了去,那漆黑的雙眸卻一清到底,不由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問道:「卿何所見也?」

  陸容揚唇一笑,雙眸兀自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俊美無疇的臉,道:「今日方知,何謂謫仙!」

  美男子哈哈一笑。

  在他的笑聲中,陳容向後一退,毫不在意的,也毫不猶豫地馬車簾拉下,隔絕了他與她之間的視線。

  王家七郎清悅的笑聲再次傳來,「卿既心悅,何故匆匆退去?」

  陸容長嘆一聲,回道:「郎君容貌太盛了。我還要嫁人生子的,今日見了君,從此後,再有何方男人能夠入眼?」

  王家七郎大樂,他大笑一陣後,琴聲悠揚再起。

  流蕩如春水的旋律中,王家七郎低笑道:「我來平城數月,一直沒有什麼收穫。直到今日方才聽到陳家出了一個散盡家財的女郎。匆匆前來,竟是不虛此行!」

  他說到這裡,清喝一聲,「走罷。」兩字一吐出,琴音止息。

  直到他的馬車出了府門,他也沒有走下馬車,更沒有向陳容提出要她與王家人一道同行的事。

  一個老僕疑惑地望着那離去的馬車,走到陳容身後,不安地說道:「阿容,王家這是什麼意思?」

  陳容收回目光,得意一笑,「什麼意思?王家同意了,明日我們與他們一道上路!」

  第六章

上路

  更新時間2011-3-2

20:22:47

字數:2366

  陳府開始忙活起來,留下的十幾個奴僕,開始把所剩不多的米帛之物裝上馬車。

  經過陳容這麼一散財,剩下的財物,只能裝上十輛馬車,其中三輛用來裝米帛之物,一輛裝的是她的衣飾,剩下六輛,都是用來裝竹簡書冊。

  前一次,陳容只裝了一輛馬車的書簡,這些書簡,是用來藏金葉子的,其餘的都付之一炷。回到南方後的幾十年,她都背負了一個『俗物』的名聲,士人們遣責她,說她寧可在馬車中裝滿衣飾,也不願意帶上珍貴之極的書簡。

  在這個連空氣中都充滿了『清議風華』的年代,俗物的名聲,完全可以毀去一個士族少女的前程。此後十幾年,饒是她用盡心機,費盡手段,也沒有辦法挽回已經毀去的形像。

  夜了。

  這一夜,大門緊閉,輪流守衛着的陳府,自始至終都很安靜,一直都沒有意外之客來訪。想來也是,白日時陳容散去家財地行為,已傳遍了平城。哪個不長相的盜賊,會冒風險來搶劫這種小魚小蝦?

  第二天轉眼便到了。

  一大早,王府便派上僕役前來,通知陳府中人直接前往南城門處匯合。

  這時刻,陳家已經把行李整理完畢,當下陳容便坐上馬車,浩浩蕩蕩地駛向南城門。

  街道上,到處都是馬車,擠擠攘攘中,眾人都在向南城門趕去。

  陳容的馬車駛在街道中時,不時有人向她看來。隱隱中,議論聲不絕於耳,「她便是陳氏阿容。」

  「好一個美人兒。」

  「聽聞她昨日把家財都散給府中的僕役婢女了,你看她的車隊,偌大的陳府,只有十幾輛馬車,那消息果然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神仙般的王家七郎都親去拜訪了。」

  「危難之時見人心啊,這陳氏阿容聽說是個玩劣的,可她能在胡騎將至時,行這種仗義疏財之舉,實是難能,實是難能。」

  此起彼伏地議論聲中,陳容微微一笑,慢慢收回了目光。

  不一會,陳容便出了南城門。一出城門,她便看到了王家的車隊,一眼望去,從視野的盡頭一直到城門處,都是王府的旗幟。果然好大的聲勢。

  陳容的馬車一駛近,便有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策馬靠近,朗聲叫道:「可是陳氏阿容?」

  一日之間,陳氏阿容響徹平城。若是往昔,那青年只會以『陳氏』相呼。

  陳容把車簾再掀開一些,清脆地應道:「是。我便是陳容。」

  那青年一襲紫色披風,五官端秀,聞言他呵呵一笑,道:「果然是個美人。你們陳府人少,還是到隊列中間來吧,這樣安全些。」

  陳容清美的小臉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她就在馬車中朝着那青年一禮,道:「謝過五郎。」

  王五郎目光晶亮地望着陳容,搖頭道:「七郎說過陳氏阿容雖是女子,卻是個性情疏朗的。沒有想到阿容在我面前如此多禮。」他說到這裡,連連搖頭,狀似失望。

  陳容抿唇一笑,暗暗忖道:你可不是王家七郎。在你的面前禮數不足,可是會被忌恨的!

  在王五郎地引導下,陳家的馬車駛向隊列的中間。王府的馬車是如此之多,直是浩浩蕩蕩看不到邊際。相比起他們來,陳府太不夠看了。

  一路走過,陳容聽到王府中人低聲議論着,從他的話中得知,這一次想與王府一道同行的小家族不知凡幾,有很多家族甚至奉上了比陳容拿出的那珊瑚還要珍貴的物品,可王府通通拒絕了。

  陳府的馬車一入隊,車隊便開拔了,馬蹄翻飛間捲起的煙塵,漸漸遮住了眾人地視線。

  陳容回過頭來望着那越去越遠的平城城牆。在她的記憶中,一個月後胡騎踏入此城,在把城中不曾離去的眾人搶劫一空後,一把火把這個繁華的小江南變成了灰燼。

  從此後,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平城,成了她記憶中的名字。只有午夜夢回,她才走入那熟悉的院落,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

  想着想着,陳容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突然的,王五郎的笑聲傳來,「阿容因何太息?」

  陳容低聲回道:「想到再見無期,心中難受。」

  王五郎沉默起來。

  隊伍走了兩個時辰後,盡了主人禮節的王五郎便告辭離去,回到了隊伍最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