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傾城 - 第41章

林嫣慌忙抬腳，一側頭，看到一個青年婦女正麻木地望着地上死去的幼兒。她蓬頭垢面，雙眼無神，表情木然，整個人一動不動的。

林嫣望着她的神情，忽然覺得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

正在這時，幾個騎士沖了過來，一人用馬鞭把孩子屍體一裹，往後一丟，就把屍體丟進了後面一個敞開的大車中。

林嫣一看，那車裡密密麻麻的，全是屍體！有老有少！

另一個騎士沖林嫣行了個禮，說：「驚嚇到您了。」接着轉頭沖那婦人狠狠瞪了一眼，朝她吐了一口痰，說了聲「晦氣！」然後帶着眾人離開了。

林嫣看向那婦人，那婦人還是剛才那副表情，仿佛對所發生的一切都無知無覺似的。

林嫣買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又悄悄地往她衣衫襤褸的衣服內放入了兩枚金幣。

那婦人好像沒有感覺一樣，任林嫣做完這一切。甚至在林嫣轉身離開後，她身邊的幾個乞丐立刻撲過來，爭奪着那碗粥，順勢把她遠遠地推到了一邊，重重地撞到牆上後，她仍然是那副表情！

林嫣一路走來，看着街旁跪着的難民，看着那身上生瘡發臭被騎士們驅趕出城的難民，再看着他們麻木的表情和無神的雙眼，突然覺得心被針刺一樣疼痛難當！

來到一個偏僻處，林嫣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肩，滑倒在地上。她用手使勁地扯着自己頭髮，感到一種深刻的痛楚從心靈深處傳來。

這時，她的腦海里清晰地浮起一句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第二部分

第十三章

救治災民（6）

林嫣進了一家米行，走向櫃檯。米店老闆長得一張馬臉，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是誠懇。

林嫣問道：「老闆，現在米多少錢一擔？」

那老闆看林嫣雖然長相、穿着並不出眾，但氣質頗為不凡，忙熱情地招呼起來，請她到裡面喝茶。

林嫣坐下，接過茶水後，那老闆說：「小姐，現在的米是兩個銀幣一擔。請問小姐想要多少？」

林嫣聲音一冷，「你唬我的吧？不是三百個銅幣一擔的嗎？什麼時候漲到這麼高了？」

那老闆苦着臉說：「小姐，我怎麼敢唬你呢？不錯，那樣的價錢在其他公國是買得到。但到了我們這裡，可就不行了。

「小姐應該知道，我們公國十一個城鎮同時遭災，所有的糧食都被洪水給沖走了。小姐想想，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價錢就不能算貴了。」

林嫣想了想，說：「如果我買得多，能不能便宜？」

那老闆說：「小姐，您是貴人，我一眼就看出來了。衝着您這樣子，我也不敢開虛價啊。兩個銀幣一擔是這個城裡最低的價了。不信，您可以到處去問問！」

林嫣當真走了幾家，見這家老闆說得不錯，而且打聽到他所開的米行是城裡信譽最好的。她想了想，決定在這裡買十萬擔米。

那老闆一聽到林嫣報出的數目，嚇了一跳，說：「小姐，不是我不肯。這生意誰不想做啊。可現在災荒期間，所有的米行都把米留了下來，想過段時間再賺個暴利。不瞞小姐，我是急着用錢，才把存米換點金幣。一口數，一千擔，再多的話我也拿不出來了。」

林嫣想了想，同意了。那老闆也是個爽快人，到第二天上午，便把所有的米都準備妥當了，遵照她的吩咐，把它們集中放在一個倉庫里。

林嫣隨意抽檢了幾袋，見米的質量確如老闆所說，沒有雜質也沒有霉變，便交了二百個金幣的現金。待那老闆及其手下走了後，她才把米全部裝入空間手鐲里。

林嫣猶豫了一下，想着城裡的災民，又想到自己聽到的話，咬了咬牙，還是出了城門，徑直往受災的城鎮方向走去。

到了山林中，她換回了木雨的妝扮。這點她想了好久，災民容易暴動，這個身份有利於控制局面。

秋天本來就草木凋零，這一路走來，林嫣發現，僅剩的那些樹葉，草類及根莖，已經都被災民挖空了。到處是凋零的山頭，偶爾見到幾個人，也都是氣息奄奄的樣子。

林嫣開始還心下不忍，見一個就將熬好的粥米送上去。到後來，死人越來越多，活人則都只剩一隻氣了。她有時候一天也只能救過來一兩個。

林嫣不由心裡着急起來：不能這樣耽誤時間了。得趕到城裡去，想辦法救更多的人！

所以到後來，她再見到災民，都只是丟一小袋米下去。沒有袋子了，她就抓出幾捧米放在災民面前的地上。雖然她知道這樣不妥，但她急着趕時間，根本就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在途中，林嫣也碰到了還有些精力的青壯年災民。

這些人聚成一堆，以打劫行客為生。可現在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這裡出現了災荒，哪裡還會過來？所以看到林嫣，他們簡直欣喜若狂。

這些天，他們吃那些死人的肉，全是些餓得皮包骨頭的，難吃得很。而女人的肉嫩，尤其是活生生的年輕女子，更何況還有一匹馬？

他們一個個眼冒青光地看着林嫣，還有人不時地舔着舌頭，如餓狼般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她。

那種眼光讓林嫣心底冒寒！她從來不知道，人到了饑荒的時候，會變得這麼可怕！

第二部分

第十三章

救治災民（7）

林嫣連忙拿出軟劍，慢慢走着，一旦有人欺近就一劍刺去。她雖然沒有功力，但精妙的劍法對付一般的武技好手都有餘了，何況是這種餓得全身無力又沒有武技之人？

不過三下兩下，這群人全部被她的劍刺倒在地。

林嫣手下留情，只是刺中他們的穴道，使他們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罷了。見他們已動彈不得，再看了看他們那可憐又可憎的模樣，她想了想，還是拿出了兩擔米，放在他們面前。

受災的十一個城鎮裡面最大的，災民最集中的城——塔木城，出現在林嫣的視野中了。

在莫他城的時候她就打聽到了，這個塔木城，聚集了近七成的災民。

一來，這個城本身就是亞芡著名的大城，其他十個城鎮加起來也沒有它大。二來，這裡有一位好心人，叫施瓦特，每天都在儘自己最大的能力救助災民。

聽人說，他敗盡了祖產，又到處向人借錢，才勉強救濟那些災民，支撐到了今天。因為實在沒有多餘的錢糧，他每天也只是把買來的米熬成稀飯，支撐災民的一口氣。

這個塔木城，已經發生了數十起災民暴動了。

許多貴族都離開了這裡。剩下一些捨不得家產的，也是請了大量騎士護衛，一有不對勁就殺！一見到反應激烈點的災民也是殺！同時也會借點錢給施瓦特施捨粥飯，才安撫住災民。

林嫣來這兒，就是想找到施瓦特。

她一路走來，那一千擔米已經分去了四成。但她的錢多，她大略數了數，還有十四、五萬金幣。這可是個巨大的數目，利用得好的話，足以挽救這些災民了。

施瓦特正煩躁地在房內走來走去。他不過三十多歲，卻因為長年累月的憂慮，已兩鬢蒼白了，一張長而清瘦的臉上刻了幾條深深的紋路。就是這個看起來有點憔悴、有點滄桑的人，現在是整個塔木城的「活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