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溫雅/妾本溫雅 - 第3章

林家成

  眾船工平素規規矩矩,剛才也是見到美人衣裳不整地落了單才動了色心,現在這兩人牽着美人一跑,便有大半停了步。

  就在那兩人牽着美人入了樹林時,突然的,一個船工驚叫道:「那船怎麼自己開了?」眾人齊齊一回頭,正好看到排在最後的,自家的一艘貨船,竟悄無聲息地趁着月色,逃向大河深處……

  有人偷船!

  一瞬間,眾船工都明白過來了,一護衛厲聲喝道:「不好,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他的聲音沒落,護衛首領已暴然喝道:「快,快追!快追上去!」

  可是,隨着這護衛首領的聲音落地,陡然的,從旁邊的碼頭上,突然嗖嗖嗖射來十幾支火箭,淋了牛油,燃燒得旺盛的火箭撲撲地釘在了剩下的五條大船上。

  眾人知道自家貨船上裝的是什麼貨,看到這零零散散的火箭飛來,一人冷笑道:「這是在玩把戲麼?」話剛出口,他臉色大變,卻是那些火箭一射上去,五艘貨船竟是燃燒起來,濃煙滾滾地越燒越旺!

  那護衛首領率先明白過來,他嘶叫道:「不好,這些船里也被賊子淋了火油!」

  這話一出,不管是護衛也罷,還是船工也罷,都是臉色劇變。他們知道,這些船里裝的是什麼貨,他們更知道,這些貨的主人是什麼樣的強橫之徒!這批貨要是在他們手中有了損失,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於是,幾十號人嘶啞地叫着撲向眾貨船,而他們剛衝上船頭,便看到還留守在船上的那幾個,都被弄暈了東倒西歪地橫臥在船艙上……這些人忙地忙着救火,急的急着要追向那隻逃離的貨船,便沒有人注意到,碼頭的兩側,都有馬蹄聲在漸漸遠去。

  天空上,一縷白雲擋住了圓月,令得前方的官道有點昏暗。

  一邊策馬急馳着,魯叔一邊低聲問向被胡亂置於自己身前的紅紗美人,顫聲道:「大郎,看來事成了。」他抬頭看向那艘漸漸遠離的貨船,啞聲道:「他們應是追不上了。」

  柳婧伏在馬背上,被顛得七暈八素的,她低聲說道:「到了前面,選一偏靜所在,我要換裳。」

  「是。」

  見到魯叔咧着嘴笑個不停,柳婧抿着唇一臉嚴肅地說道:「叔,先別歡喜,我們得快點趕上貨船。」

  「好好。」在擇了一處樹林放下柳婧,讓她重新扮回男子後,三人重又上了馬。這一次,他們更是快馬加鞭,一個個埋着頭話也不說,只是不要命地向前方奔跑着。

  而這時刻,便是透過厚厚的樹林,他們也可以看到火光沖天的碼頭,可以聽到無數的馬蹄聲腳步聲和叫嚷聲傳來。

  又過了一陣,眼看就要抵達他們與貨船約好的碼頭時。魯叔回頭看向那火光沖天的歷陽碼頭,不安地問道:「大郎,你說他們會不會已經追上來了?」

  「沒那麼快。」黑暗中,柳婧的聲音雖輕細,卻也條理分明,她低聲說道:「那裡火光這麼大,肯定會驚動官府。而官府只要一來人,便可以看到,那船上裝的不止是絲綢,更多的還是鹽……私販官鹽,從來都是重罪,這可是一個大案子。貨船的主人們現在肯定亂了手腳,一個個絞盡腦汁地應對官府,只怕沒有那麼多心神追趕我們了。」

  頓了頓,她又說道:「不過話又得說回來,此刻那些貨主肯定恨我們入骨,如果二天之內不能逃到安全所在,以後怕是再也逃不出去了。」

  她這樣一說,魯叔兩人又出了一身冷汗。想他們自少年時便跟在柳母身邊,這些年風裡雨里,也算是見過不少世面。可以前他們見過的世面,都是場面上的,是與規矩人打交道的,簡直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過,有一天,他們會和自己的姑子一道,去攔截人家私鹽販子的貨物,而且一攔還是這麼一大船!

  想到這裡,魯叔兩人又是不安,又是茫然,按道理說,這事也算是偷奸犯科,可自家姑子說了,他們只是黑吃黑,坑害的是不義之人,不算作惡……

  尋思着的兩人一邊策馬急疾,一邊小心地看向月光下的柳婧。此刻的柳婧,正咬着牙,額頭上的冷汗如串珠一樣掉落在她眼睫毛上,酸澀的汗水顯然刺痛了她的眼,令得柳婧眉頭深皺,臉色蒼白強忍痛苦。

  這般狂馳一陣後,約定的碼頭已漸漸在望。這時,從兩側的小路上衝出了幾匹馬,看着月色下熟悉的身影,魯叔喜道:「大郎,他們都成功脫身了。」

  「恩。」奔馬終於慢了些,柳婧也可以騰出衣袖拭了一把汗,她看着向自己奔來的十幾個騎士,低聲道:「目前看來,一切順利。」

  轉眼間,十幾個騎士圍上了柳婧,看到勉強自己在馬背上坐直的柳婧,他們同時抱了抱拳,笑道:「大郎君好計策!」

  柳婧蒼白着臉,讓自己淡定溫柔的一笑後,輕聲說道:「還是諸君得力,要不是你們借來了這些馬,我們也不會逃脫得這般容易。」

  此時圓月剛從雲層下伸出頭來,那銀色的光芒,把柳婧的小白臉兒照得一清二楚。這麼近距離地對上這小白臉兒溫柔安靜的笑容,十幾個浪蕩子都打了一個寒顫,同時想道:今天晚上,不知有多少強人會因此事家破人亡,這小郎君居然還能笑得這麼溫文儒雅……

☆、第五章

異心

 

一行人會合後,當下各自上馬,快馬加鞭地朝前方碼頭奔馳而去。

  當他們來到碼頭旁時,月色下,那一隻大貨船正靜靜地屹立在波濤中,配上四周黑寂的山水,顯得格外寧和。眾人本來很是不安,老擔心着那些人已經追上,直到這時才完全踏實下來。

  看到他們跑來,開船的兩個浪蕩子,以及給兩個浪蕩子護駕的四個柳府壯仆都連忙迎了上來。

  柳婧跳下馬背,一邊急步朝着貨船走去,一邊低聲道:「別多說話,免得引起他人關注。」話音一落,正有點亢奮的眾人馬上安靜下來。

  貨船上的空間被貨物裝的滿滿的,安置了二十幾人後,所有的馬匹只能放在甲板上了。隨着柳婧一聲命令,貨船開動,乘着月色,朝着茫茫的河道疾馳而去。

  坐在船上,眾人回頭看着火光沖天的歷陽碼頭,一個個長吁了一口氣,都放鬆起來。

  柳婧也放鬆了,她無力地軟倒在艙房中,一副連眼睛也睜不開的樣子,啞聲說道:「我休息一會,有事馬上叫我。」「是,大郎君。」魯叔乾脆地應了一聲後,恭敬地看着自家姑子,歡喜地想道:姑子可真是聰明,截了這麼多鹽。這一下,柳府的危機算是解決了。

  柳婧這一休息,便是睡得天昏地暗,當她醒來時,外面太陽光灼灼地照進艙房,甲板上不時傳來一陣笑語聲。

  竟是天亮了。

  柳婧連忙站起,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渾身油膩膩,臉上像抹了幾寸的污垢,髒成這樣,真不知自己昨晚怎麼睡得着的。

  端了一盆清水,柳婧細細地洗了一把臉,再把身上抹了抹,然後再重新把臉塗黑後,又換了一襲袍子,才緩步走出艙房。

  甲板上很是熱鬧,二十幾個浪蕩子正聚在一起有說有笑,而在不遠處,則栓了十幾匹馬,那些馬打的打響鼻,嘶叫的嘶叫,使得這小小的空間,如同鬧市一樣。

  看到柳婧走來,那叫木季的浪蕩子大步迎了上來。他朝着柳婧咧嘴笑道:「小郎君,大夥正在說呢,咱這船里裝的都是什麼貨啊?這麼沉的?」

  木季這話一出,好一些浪蕩子都回頭看向柳婧,一臉好奇地等着她回答。

  要知道,自從把這船劫了回來後,柳府的四個壯仆,便眼也不眨一下地守着底艙,他們是連見也不許見一眼,眼下一個個心裡都好奇着呢。

  對上眾人的目光,柳婧微微一笑,道:「不管是什麼貨物,諸君這次是助了柳某一臂了,等事成後,一定會有重謝。」卻是不願意直面回答的樣子。

  眾浪蕩子見狀,也就不追問了,一個個重又聚在一起說笑起來。

  轉眼,又是一天一夜過去了。

  柳婧起了一個大早,她看着東方剛剛浮起的朝霞,望着那茫茫的波濤深處,暗暗想道:再走一天,只要再走一天應該就安全了,那些人應該就追不上了……

  就在她望着東方出神時,一陣腳步聲傳來,魯叔來到她身後,壓低聲音,有點慌亂地說道:「大郎,昨天晚上有人潛入貨艙了。」

  什麼?

  柳婧迅速地回過頭來看向他。

  魯叔一臉不安,他啞聲說道:「昨晚丑時後半刻,我守着守着,不知怎地就睡着了,後來一睜開眼,見到強子他們都還在睡。便嚇出了一身冷汗。我連忙起身,一看才發現,門口處的記號有被人移動的痕跡。」

  魯叔說到這裡,急而沙啞地說道:「大郎,你看這事?」

  柳婧抬頭,她對上魯叔冒着血絲的雙眼,看着他疲憊的神情,斥喝的話哪裡說得出口?這一行,她就帶了六個家僕,底艙那麼多貨,就靠這六人日夜守着,那也確實是累着他們了。只是話說回來,當時她讓家僕們守着貨艙時,便是求他們這般堅守三晚,她只需要他們堅守三晚啊!哪知道,這才二個晚上,他們就出錯了……

  壓住紛亂的思緒,柳婧抿着唇低聲說道:「別急,別急,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她手摩挲着船舷,咬牙想道:現在的情況是,這些浪蕩子中,有人昨晚潛入了貨艙,知道裡面裝載的都是鹽……這麼一船鹽,折成金,少說也有二千兩。有所謂財帛動人心,只怕那潛入之人已然起了壞心。

  她又看了一眼魯叔,繼續想道:我的人只有六個,可謂防得住君子堵不了小人。眼下雇來的浪蕩子中,已經出現了小人,就必須改變方式了。

  想到這裡,柳婧一咬牙,她轉過頭看向一臉焦慮的魯叔說道:「叔,你去叫來所有人,便說,我有話跟他們說。」

  「大郎你這是?」魯叔才問出口,便見柳婧抿着的唇色發白。他心下一酸澀,不由想道自家二姑子雖然聰明,可她畢竟只是個姑子,是養在深閨的弱質女流,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要不是這次出了這麼大事,自家姑子可能還得成天抱着一本《女誡》,隔二岔三便默寫一道交給柳母審閱。這樣的小姑子,自己不能給她解憂,還因一時貪睡給她添了麻煩……

  魯叔愧疚難當,也不再問了,急忙應道:「好,我去叫。」轉過身,魯叔朝着艙中大叫道:「諸君諸君,我家大郎有話跟諸君說道說道。」

  叫聲中,一個個浪蕩子鑽了出來。當二十幾個浪蕩子都出現在甲板上時,柳婧笑如春風地說道:「昨日,木季不是還向在下詢問,我們截來的這一批是什麼貨嗎?不知到了今日,大夥還感興趣不?」

  柳婧滿面春風,笑意盈盈地問出這話,一時之間,眾浪蕩子一怔,那木季更是陡然睜大雙眼,錯愕地看着柳婧,在對上她掃來的明亮至極的眼神時,目光閃了閃。而另一側,一個浪蕩子已大聲叫道:「自是感興趣。柳家小郎,你就別這些實的虛的,給個痛快話吧。」「是啊,小郎就直接說吧。」

  在一個個的叫嚷聲中,柳婧目光如水,從這些人的臉上一一掃了一遍後,她慢騰騰地說道:「好,既然諸位都感興趣,那柳某就直接說了,這船上,裝的都是私鹽!我們截的這批貨,是鹽!」

  眾浪蕩子早就知道,他們截下的這批貨應該不簡單,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一船鹽!

  自漢一朝鹽鐵管制便很嚴,可是管制得越嚴,便意味着從中謀的利就越大。鐵器不用說,這鹽可是一本十利的好東西啊!

  隨着柳婧聲音一落,眾浪蕩子便接頭接耳起來。

  柳婧一邊微笑地看着他們,她在留神這些人的表情舉止之際,暗暗尋思道:天下間的浪蕩子,都以遊俠為目的,以信義為行事宗旨。這些人中就算有小人,更多的應是真正的義士。

  她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的鹽是從別人那裡截來的,來路就不正,所以,也不能指望那些義士為了保護她這船鹽激奮而起,慷慨相助。而小人打着再從她這裡截走的主意,也不會有心裡壓力。

  ——她現在的情況,便如小兒拿着巨金在夜市里行走!

  在眾浪蕩子低語了一會後,柳婧朝着他們團團一揖,朗聲道:「此番能夠得到這批貨物,諸君可說是立下了大功。要不是柳某家中出現危難,定當與諸君均分財富。」

  在她『均分財富』四字出口時,四下安靜起來,一個個浪蕩子同時轉過頭,他們認真地看着柳婧,屏着呼吸地等着她說下去。

  柳婧清咳一聲後,說道:「如今,柳某決定,這艙中有錦一百二十匹,緞五十匹,全部均分給諸位……」

  她說到這裡,聲音刻意地停了停。而這時,浪蕩子中已有幾人喜形於色。柳婧忖道:這幾人不是貪得無厭之徒。頓了頓後,柳婧繼續說道:「至於艙中鹽貨,柳某決定,諸君一人可得二袋,共計五十斤。」這次她的話音落下後,浪蕩子中,已有十數人同時歡呼出聲。

  看到他們高興,柳婧也是很高興,她微笑地轉向一直目光閃爍,似乎對她的決定不以為然的木季,認真說道:「木君帶領眾人,借來了十幾匹,本來柳某還想着,把這些鹽賣掉後就可以還上這租馬的費用。如今只能麻煩木君多帶一些鹽,到了城中換成金以抵雇馬之資……」一句話令得剛才還歡喜得交頭接耳的浪蕩子們一靜,木季等人皺起了眉頭後,柳婧又道:「哎,柳某想了想,還是決定等到了前方水勢平緩處,就與諸君分道揚鑣!」

  她剛說到這裡,木季騰地跳了起來,他憤怒地叫道:「為何?」瞪着柳婧,他啪地一聲按在腰間的劍鞘着,扯着嗓子厲聲喝道:「你既雇了我等四個月,為何這般中途把我等驅離。你看不起我們?」

  在浪蕩子眼中,什麼是他們最看重,是他們拼死也要維護的?那便是名聲,便是面子。而木季的這句『你看不起我們』的話,宛如火線,一經吐出,便令得所有的浪蕩子都沉默起來。他們睜大眼,他們收起喜悅,與木季一道一言不發地瞪着柳婧。

  這時刻,不止是柳婧,便是魯叔他們也毫不懷疑,只要他們一個字說得不好,便會引得這些人刀兵相向!

☆、第六章

分道

 

所有人都在看向柳婧。

  他們在等着她解釋:明明處境還很困難,為何要趕走他們,難道她不放心他們的人品?難道她還怕他們會圖謀這些鹽貨不成?想他們頂天立地,為了信義可以輕易拋卻這頭顱,眼前這小白臉兒,這是把他們想成了何等人了?

  在一眾怒目而視中,柳婧的臉越發白了。她苦笑了下,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痰後,低下頭朝着他們深深一揖,嘆道:「木君錯矣。柳某之所以準備與諸君分開,正是想要諸君為柳某解憂。」她嚴肅地說道:「柳某夜觀天象,料定今晚或者明日,會天色回暖,風向東南,到得那時,我們這帆船便是逆風而行了,不但要降下風帆,還要諸君一道划船方可緩慢行進。而諸君要是能在今日離開,便能帶走一千斤鹽,騎走十幾匹馬,如此一來,我們這船便可以輕上一半,我們的船速也會快上一倍。這樣等到東南風來時,柳某隻怕已經抵達了目的地了。」

  說到這裡,她微微笑着,以一種極有誘惑力的聲音說道:「諸君此番回到家中,你們的妻兒父母,定然歡喜之極。此行在外三月不到,不但能回家陪他們過年,還賺了金,還得了可供家裡食用幾年的鹽,還可以給父母妻兒各制幾套衣裳。」這一席話說出,好些人都是心中一動,看向她的目光,不再如剛才那般劍拔弩張。

  她的理由十足,畢竟,這船上的人中,只有她柳家郎君是個識得字的讀書人,現在,她預測到風向會變,眾浪蕩子聽了,有半數都是敬佩,那些懷疑她信口瞎編的,卻又找不出反駁的理由,而且她對他們的態度着實恭敬客氣,讓他們無話可說,無刺可挑。

  在一陣安靜中,柳婧拍了拍雙掌,喝道:「魯叔,去把綢緞和送給諸君的鹽全部搬到甲板上來。」

  「好的,大郎。」魯叔大聲應了,帶着眾僕人朝着底艙走去。

  看着一匹匹綢緞擺在甲板上,望着這些質地不錯的綢緞在陽光下發出的流離華光,眾浪蕩子逐漸興奮起來,特別是當一袋一袋的鹽給搬到甲板上後,有不少人已是臉孔潮紅,笑得嘴都合不攏。

  轉眼間,柳婧承諾過的綢緞和鹽都已擺到了眾人眼前,指着其中一小堆食袋,柳婧朝着木季幾人恭敬的一揖,客氣地說道:「這些鹽,就得勞煩諸君把它換成金後,還給那馬場中人了。」說到這裡,她聲音一提,大聲說道:「諸君也知道,我們的這些鹽,是從豪強那裡截來的。那些豪強,不管哪一個,都是視人命如草芥之人。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曾參與過對他們的搶奪,那麼,不管是泄憤還是為了維持他們豪強的顏面,都會對我們進行千里誅殺。所以,此次之事,萬望諸君緊閉雙唇,誰也不說,誰也不露。」在一席話說得眾浪蕩子都點頭應是時,柳婧轉向木季等人,嚴肅地說道:「柳某請木君把這些鹽全部換成金後再還雇馬之資,也是不想讓那馬場之人起疑。」

  木季與她對視了一眼後,低下頭拱了拱手,「小郎君放心。」雖是不甘不願,卻終是應承了。當下,柳婧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雙腿都是一軟。

  貨船行駛了一會後,前方出現了一片適合停泊的河灘。柳婧示意柳府的僕人們幫助這些浪蕩子,把綢緞和鹽都抬到岸上擺好,再把馬都牽上岸。

  做完這一切,柳婧朝着眾浪蕩子團團一揖,朗聲道:「多謝諸君相助,後會有期。」在眾浪蕩子一一還禮中,貨船慢慢駛開。

  望着那在金光中越去越遠的貨船,木季的雙眼陰了陰,趁着眾浪蕩子商量到哪個地方把鹽全部銷掉之際,他扯着兩個平素里走得最近的好友來到樹林中,先是鬼頭鬼腦地朝着那遠去的貨船看了一眼後,木季轉回頭看向兩人,壓低聲音說道:「成兄,張兄,這柳府小兒借着咱們的力量,從他人手中搶了這一船貨。他不過一小兒,自始至終不過動了幾下嘴,卻能得到這天大的好處,我實不忿。」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認真地看向兩人。

  姓成的漢子身材高大健壯,一臉的絡腮鬍子。聞言,他斜眼盯向木季,不高興地說道:「阿季,我輩丈夫,行事當光明磊落,你看他不忿,剛才便不應該接受他的厚賜。如今財貨到手又有此言,莫非想做小人之事?」

  木季顯然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當下臉色變了變,半晌才勉強笑道:「成兄錯了,他柳姓小兒做的也是小人之事,我不過是學學他而已。」說到這裡,他見姓成的越發一臉不以為然,便朝他抱了抱拳,吭吭哧哧地說道:「成兄不喜,便當沒有聽到便是。」

  姓成的漢子重重一哼,手一甩大步走開。看着他的背影,那姓張的漢子湊近木季,低聲說道:「大兄,早說了這廝固執,你叫他過來做什麼?憑白受了一頓唾!」

  木季臉色也是難看,他低聲道:「我怎知這廝連柳姓小兒那樣的人也要護着?」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成姓漢子,陰着眼睛說道:「他不參與便不參與,反正以那廝的性格,也不會幫那姓柳的對付我們。」他湊近姓張的漢子,壓低聲音小心地說道:「張兄,借我們馬的那強梁是我故交,快馬加鞭趕到他那,不過一日路程。你說,要是我們把柳姓小兒的行蹤和情況告知我那故交,由他出面截了那批貨……」

  他聲音一落,姓張的漢子便咽了口唾沫,低聲問道:「你我可分多少?」

  「不下於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