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溫雅/妾本溫雅 - 第37章

林家成



不對,他一直喜歡調戲人。只是這一次的調戲,是最正宗的登徒子那樣的調戲,對象還是她這個『男人』。

還有,他以前面對她時,沒有現在這般放鬆……好似她簽了那賣身契,在他眼裡,便與以前不一樣了。

她雙瞳烏黑的倒映着他俊美的臉,感覺到他的呼吸之氣噴在臉上,柳婧終於紅了臉。

紅着臉,她吭哧着說道:「分明是琴瑟友之,鐘鼓樂之。」

她說,這琴瑟和鳴,分明是朋友相得之舉。

鄧九郎朝着她漲紅的臉瞅了半晌,突然低低一笑。笑聲中,他把她的手一抓,說道:「跟我來。」說罷,他牽着她的手,朝着書房走去。

此時這院落里人來人往的,他這般親親密密地牽着她,這般大步而行,柳婧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在對上四周曖昧明了的目光時,她耳垂又有點火燒了。

鄧九郎卻是沒有理會,他牽着她來到書房外,走到一側角落,他打開一個做工精美的木盒,抱出一面古琴放在柳婧面前。

低頭撫着這古琴,鄧九郎含着笑說道:「這是先秦古琴,名喚『綠綺』,你看看喜歡不?」徑自說到這裡,他走到一側給自己斟了一盅酒,他背倚案幾,修長的右腿相互交叉着,一邊品着酒水,他一邊抬眸瞅着柳婧直樂「你瞅着我做什麼?不是讓你看琴嗎?」

柳婧低頭朝那琴看了一眼,又抬頭看向他,烏黑的眼眨巴着,輕聲說道:「這綠綺既是名琴,自然不凡……這樣的琴豈是我能品鑑的?」總之一句,就是不明白他把這上古名琴擺到她面前,是想她做什麼。

鄧九郎哧地一笑,他仰頭飲下盅中的酒,清冽地說道:「誰讓你品鑑?我把這琴送給你,你喜歡麼?」

幾乎是他的聲音一落,柳婧的雙眼便瞪得滾圓。

鄧九郎慢慢放下酒盅,雙眼微眯,盯着她聲音溫柔地問道:「嗯?不喜歡?」

「不,不是。」因驚嚇過度,柳婧的聲音都結巴了「有所謂無功不受祿。」

鄧九郎打斷了她的話頭「你有功!」對上她迷糊的表情,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你簽了那賣身契,我很高興,所以,你有功。」

果不其然,他這話一出,柳婧臉色一白,馬上聳拉了腦袋。

鄧九郎忍不住哈哈一笑。

他大步走到她身後,伸出雙手放在几上,把柳婧完全包圍在他懷抱中後,他樂道:「柳文景,不過送你一張琴,不用張惶至此。」

柳婧白着臉,半晌才吭哧地說道:「實是,鄧郎的態度,前後相差太遠……這前倨後恭,不對不對,這前倨後禮的,如何讓人不驚惶?」聲音糯得真挺可憐的。

鄧九郎聞言哈哈一笑,道:「你別擔心,真是賞你的。現在你也是我的人了,賞你一樣物事不為過。」說到這裡,他又道:「那日望川亭聽你**,實是平生僅聞。今番你的瑟也鼓得很是不錯。這琴送給你,回去多多練習一下,我要是煩了你就在旁彈上一首。」

他滔滔不絕地說到這裡。

這個人平素里給的感覺,也是沉穩而不可接近。看來他是真的高興,不然,怎麼話這麼多了?

柳婧呆了半晌,才嚅了一句「我不是你的人……」

「你不是我的人?」鄧九郎哧地一笑,道:「賣身契都簽了,還不是我的人?哦,你的意思是三年時間太短了吧?」

這話一出,柳婧馬上忙不迭地說道:「不短,不短……」

「哦?不短啊?」

「是,是不短。」

「那麼說來,你是我的人?」

有這樣威脅人的麼?柳婧yù哭無淚,見她又呆楞楞的了,鄧九郎不高興的「嗯?」了一聲。

柳婧凜然而醒,她忖道:我再堅持下去,說不定他就會說賣身三年太短,逼着我改回賣身十年,或者賣身一輩子,完完全全成他的人……想通了這一點,她點頭如搗蒜「是,我是你的人。」

見她承認,鄧九郎心情大好,他摸了摸她的頭髮,直笑道:「乖……以後不可口是心非。」

柳婧垂頭喪氣地應道:「是。」

「來,叫聲主人聽聽。」

柳婧的眼眶中迅速地浮上了水氣,半晌,她才白着臉嚅了一聲「主人。」

「好孩子。」鄧九郎的手摩挲着她的臉,輕笑道:「叫聲『汪——汪』給我聽聽!」

他聲音一落,柳婧雪白的臉立馬漲得通紅,見她迅速地端起一副憤怒的,義正辭嚴的凜然之相,鄧九郎右手成拳,放在唇邊低笑起來。

他笑得起勁,整個人都差點伏在柳婧的背上了。

見他笑成這樣,柳婧的怒氣又轉成了羞憤。她緊緊抿着唇,想道:我要是再順着他說話,再被他的話牽動表情,我,我就是不可救藥的極端蠢笨之人!

她惱得直咬牙,瞪大烏黑水潤的眼氣了一陣後,柳婧乾脆低下頭閉着眼,也不理他也不看他。

見她這樣,鄧九郎卻是更樂了,他先前還是忍着樂,這下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會,他聲音放柔「別惱了,乖,睜眼看看我……」

柳婧自是理也不理。

過了一會,他又笑道:「喲,看看這是什麼?」

柳婧還是不理。

鄧九郎嘆了一口氣,他晃動着手中的東西,在發出一陣紙頁與空氣摩擦的聲音後,他嘆道:「這可是能夠獲利數千金的鹽引啊。罷了,有人不要,我就只能轉給別人了。」

這話一落,柳婧乖乖地睜大了眼。

對上她烏黑得都要滴水的黑眸,對上她泛紅的眼角,鄧九郎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是一陣悶笑。笑過後,他再次用拳頭擋着嘴角,咳嗽一聲後,把手中的布袋放到她手心,道:「乖,別惱了。喜不喜歡這些鹽引?」

柳婧知道他在逗着自己說話,有心想不理,吭哧半天還是小小聲地說道:「喜歡。」

「喜歡就好,過來給我磨墨。」

過了一會,開始端起表情奮筆疾書的他,突然說道:「這陣子老實一點,別不小心被什麼人算計了去。」

柳婧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已再無絲毫笑容,側對着她的五官,如山稜河嶽雕刻而出,完全是鬼斧神工。她連忙垂下雙眸。

這時,鄧九郎的聲音又傳了來「這陣子我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你出入我這裡,不再會引得他人對你動手。從明日開始,需每日都來報備。」

每天都過來?

柳婧尋思了一會後,小小聲地說道:「可我想處理那些鹽。」

鄧九郎手中的毛筆一頓。他停步尋思片刻後,點頭道:「也罷,你去處理吧。」

「哎。」得到他的允許,知道自己又有一段時間的〖自〗由的柳婧,聲音輕快清脆地應了聲。

鄧九郎放下手中的毛筆,他轉頭瞟向柳婧,目光深邃,聲音輕柔「柳文景,別動什麼壞主意!」聲音是他那種讓人寒毛倒豎地輕柔,柳婧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她連忙低頭肅手,嚅嚅說道:「沒……。」

「是沒還是不敢?」

柳婧嚅嚅地說道:「不敢。」

「很好,記住你說的話。」他重新拿起毛筆,筆走龍蛇地寫了一副字後,頭也不抬地說道:「以後要到哪裡,去見什麼人,何時去何時回,都要專門向我報備。我不在,便留下信。」

說到這裡後,他命令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柳婧剛走了兩步,他又喚停她「拿這紙帛想幹什麼?」

柳婧連忙低下頭,輕聲回道:「這紙質地甚好,我想寫些字掛在牆上。」

「行了……你忘記抱琴了。」

柳婧朝他行了一禮,走到一側抱起那『綠綺』古琴,緩步退出了書房。

她出來時,正好遇上了那個銀甲衛乾三,見到柳婧從書房出來。乾三朝裡面探頭探腦看了幾眼後,伸手朝柳婧肩膀上一拍,在嚇了她一跳後,乾三湊近她,低聲說道:「行啊你小兒,我家好好的郎君都被你帶得斷袖了。」

這話一出,柳婧連忙說道:「我沒有。」

乾三睨了她一眼,從鼻中發出一聲輕哼,學着她軟脆的語氣說道:「『我沒有』,姓柳的小兒,我家郎君身份大為貴重,你要是真敢勾着他好上了男風,我們倒沒什麼,就怕洛陽會來人,那時你們柳姓的上下九代都會不安生。」

說出這句警告的話後,他手一揮,壓低聲音說道:「走吧走吧。」

這時的柳婧,倒有點哭笑不得。她應聲離開後,拐了一個彎,還看到那乾三朝着自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

☆、第六十二章

再至歷陽

柳婧回到家中時,柳母一眼看到她抱在手中的古琴,不由放下針線走了過來。

才瞟了一眼,柳母便驚叫道:「綠綺?」

沒有想到母親一眼便認出了這古琴的來歷,柳婧好奇地問道:「母親,你以前見過這琴?」

「沒,我沒有,我沒有見過!」柳母急急向後退出兩步,倉惶地沖回了房中。柳婧一怔間,只聽得她砰地一聲重重把房門關上。

柳婧萬萬沒有想到,母親會這麼失態,她蹙眉尋思了一會後,大步走到後院裡正在忙碌着的吳叔。

「叔。」

吳叔聽到她的叫喚,連忙放下手中的忙活跑了過來。一眼看到柳婧抱着的古琴,吳叔呵呵笑道:「大郎這是要彈琴啊?彈琴好彈琴好,彈琴可以讓大郎放鬆放鬆。」

這一院子的僕人,除了王叔和另外兩仆外,其餘都是跟着柳母的僕人。特別是吳叔,他年紀最大,跟隨柳母時間最久。

柳婧低聲道:「母親剛才一眼便認出這琴是『綠綺』,我不過問了她一聲,母親便大為慌亂。叔,母親這是怎麼啦?」

吳叔表情凝重,他輕聲回道:「大郎,你想知道夫人的事,還是去問大人吧。」說罷,他朝着柳婧無聲地行了一禮,向後退了出去。

柳婧蹙了蹙眉,不過轉眼,她便搖了搖頭,想道:罷了,母親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現在當務之急,是救出父親。

想到這裡,她轉身朝着自己的書房走去。

回到書房中,她把古琴端端正正地放好,然後拿起那些鹽引,呆呆地看了起來。

……王叔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柳婧坐在窗邊,眉頭微蹙,表情說不出是悲是喜。她一雙烏黑的眼定定地看着那些鹽引,似是神遊物外。

王叔清咳一聲,喚道:「大郎?」

柳婧沒有反應。

王叔又叫了一聲,「大郎?」

直到第三次,他提高聲音叫了一聲大郎後,柳婧才猛然驚醒過來,她騰地站起,「叔,你來了?」

王叔奇道:「大郎在尋思什麼?怎地失神至此?」

柳婧的臉紅了紅,低聲道:「沒什麼。」她緩緩坐下,定了定神後說道:「叔,你看看這些鹽此。」

王叔跟在柳父身邊做了多年生意,於行商一道,算是柳府眾人中最有經驗的。

當下,王叔走了過來,他低頭看了一眼,欣喜地低叫道:「大郎,這是哪裡來的?這些都是朝庭頒發的,用於揚州道的鹽引。有了這些鹽引,整個揚州道的鹽商,都會樂意與我們打交道。」他怕柳婧不懂,耐心地解釋道:「大郎有所不知,鹽引雖然只有一個名稱,卻分為兩種,一種是大郎面前的,由朝庭直接頌發的,叫正鹽引。另一種,則由各州郡私下制定的,名副鹽引。在外行商時,身懷這種朝庭所發的正鹽引,那就是身份的象徵。大郎,有了這些東西,便是大郎你一文錢也不拿出來,也有的是人願意出金與大郎合夥。」

說到這裡,王叔又問道:「大郎,這些鹽引是哪裡來的?」

柳婧垂眸說道:「鄧九郎給我的。」

「哦。」王叔有點失望地說道:「這麼大的人情,老奴還以為是顧家郎君呢。」

聽到這話,柳婧搖頭笑了笑。她收起鹽引,清聲道:「叔,我叫你來,就是說與這鹽引有關的事。想來吳叔也告訴了你,我們前不久得了一批鹽貨,現在,我們去處理那些鹽貨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