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與公主 - 第5章

就在這時，傑希忽然咚地一聲將酒杯放到桌上，琥珀色的酒水濺得到處都是：「為什麼是我？」

賀瑞斯被她嚇了一跳，連忙把酒杯放下：「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找我？我有什麼好？我是這個城裡最丑的姑娘。你如果想要找個女孩子消遣，大可以找一個相貌較好的女子，為什麼沒事來消遣我，覺得我還不夠寒酸，不夠落魄，不夠慘嗎？」傑希放開一切地嘶聲道。

「不不不不，」賀瑞斯嚇壞了，他連忙來到傑希的身邊，用手輕拍她的後背，舒緩她因為拼命抑制哭聲所造成的哽咽，「我只是覺得你的眼光清澈極了，仿佛可以一直照進我的心底深處，我覺得你能夠看懂我。你能……能……」

說到這裡，他也感到有些怔仲，猶豫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那個字眼：「你能做我的朋友嗎？」

「朋友？」傑希用圍裙擦掉自己的眼淚，驚訝地抬起頭來，「我？」

「不，不行嗎？交一個朋友真得這麼難嗎？」賀瑞斯膽怯地縮回身去，無助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從來沒有交過朋友，現在這個年紀，沒可能再有朋友了嗎？」

「你從來沒有過朋友？！」傑希震驚地大聲說，「難怪我看你的眼神……」

「怎麼了？」賀瑞斯茫然抬起頭。

「在你入城的那一天，你看起來寂寞得仿佛戈壁灘上的一株枯樹。」傑希顫聲道，「我以為只是我一時之間的幻覺。」

「枯樹，喔，我不知道，我顯然比它強壯，不過寂寞這種東西……」賀瑞斯的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也許我和枯樹之間有些共同之處。」

看賀瑞斯天真得仿佛一個剛剛開始思考人生問題的大孩子，一股溫柔的母性在傑希的心底升起。她笑了起來：「你從來沒有朋友，我猜你一定在騙人，讓我覺得好過一些。你曾經和那麼多著名的英雄並肩戰鬥過，難道這些人不是你的朋友嗎？」

賀瑞斯茫然搖了搖頭：「我從來不交朋友。也沒把他們當作是朋友，只是一起戰鬥的同伴。師父訓練我專著一心，摒棄雜念，作為一名騎士，我不能對任何公理正義以外的東西付出感情，否則我將會失去正確判斷的能力。」

「啊，這是我聽說過的最悲傷的人生了。」傑希感嘆地說。

「是，是的。漢斯國王陛下也這麼說。」賀瑞斯抬起手掌用力一拍，似乎很驚奇於這句評語。

「噢，是嗎，他老人家也這麼說嗎？」傑希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緬懷的傷感神色。

「嗯。」賀瑞斯用力點點頭，生怕傑希不相信。

「咯咯。」看着賀瑞斯誠惶誠恐的樣子，傑希感到一陣親切和溫暖，「那麼你為什麼現在開始交朋友了？難道你想放棄你純淨無瑕的騎士之心嗎？」

「我準備退休了！」賀瑞斯挺起胸膛，雙手大大地張開，微笑道，「這個世界被我清理得差不多了，我想是時候來享受一下我人生的假期了。」

「噢……」傑希合起雙掌，一雙妙目滿含溫柔和笑意地看着一身輕鬆的賀瑞斯。

「怎麼？」被傑希眼中笑意感染的賀瑞斯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他下意識地朝自己的周身上下看了看。

「我在想，以後的游吟詩人會怎麼寫關於現在的你的樂章。一位掃盡天下邪惡的英雄，微笑着在一個陽光燦爛的酒館裡對自己的朋友說：我已經把世界清理乾淨了。你難道感覺不出其中那些呼之欲出的詩意和豪情嗎？」傑希興奮地說。

「喔。」賀瑞斯頗為自得地攤開雙掌，充滿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喔。這種感覺真得很美妙。你讓我感到驕傲和自豪。你讓我自我感覺良好。哦，這就是朋友的力量嗎？」

「不！」傑希俏皮地伸出食指在賀瑞斯的鼻尖上輕輕一點，「這是吹捧的力量。但是如果是來自一個朋友的話，會讓你上癮的。」

「噢，朋友……你終於決定做我的朋友了？」賀瑞斯激動地問道。

「好了，安東尼，讓我來告訴你。」傑希忽然正襟危坐，「交朋友不是結婚生子，沒有儀式，也沒有口頭承諾，只是人們心中的默契，你認為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懂嗎？」

「嗯，懂了！」賀瑞斯連忙點點頭。他忽然激動地站起身，一把拉起傑希的手：「好吧，朋友，讓我們立刻開始這段友誼吧。」

「傻瓜，你真的有三十歲嗎？」傑希跌跌撞撞地被賀瑞斯拉到身邊，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想要些什麼東西？想要到哪裡去玩？想要干哪些事？我幫你。」賀瑞斯興奮而執拗地將傑希從酒館拉出來，站到了門外燦爛的陽光下四處觀看。

「你慢一點，哪有你這樣的，什麼事說干就干，我是這個酒館的雜役，可不能隨便到處跑。」傑希用力甩開賀瑞斯的大手，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就在這時，約翰的大頭從酒館中冒了出來：「傑希，這位先生讓你幹啥就幹啥，店裡不用你管了。這位先生，有時間再回來喝酒，酒錢八折！」

賀瑞斯朝他揮揮手表示知道了，然後得意地看了傑希：「看，你現在自由了。告訴我最想幹的事。」他意興湍飛地朝東方的朝陽走了幾步，將雙手對着滿天的朝霞大大地張開，「這是你和賀瑞斯偉大友誼的開始。來吧，讓我們永留青史吧。對着風，對着朝陽，對着天空，大聲喊出的夢想，讓我來實現它！」

傑希不知道面前的這個男子到底是一個豪情萬丈的大英雄還是一個充滿孩子氣的自大狂，但是她忍不住被他身上散發出的瘋狂所迷醉，她迎着晨風登上酒館附近的小山坡張開雙手，大聲吼道：「我??想??飛！」

第四章

飛翔　[本章字數：4666　最新更新時間：2007-05-25

22:25: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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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漸漸降臨到沉睡的紫馨城。街道上除了在通宵開業的酒館中灌滿黃湯的醉漢和清晨起來清掃街道的雜役之外，再沒有一個人影。經過昨夜的通宵狂歡之後，所有紫馨城的居民都已經筋疲力盡，在城市的民居中，連公雞打鳴的聲音都顯得有氣無力。城門打開的時候，本應該排隊等在門口準備去城外耕地的農夫們都失去了蹤影。通宵的派對吃盡了這些農家漢所有的精力。今天是整個紫馨城的假日。

就在這時，一陣連綿不絕的急促腳步聲宛如天邊滾滾而來的雷霆在寂靜的紫馨城街道上震天般地響起來，這驚天動地的聲響伴隨着一個女子驚恐而又充滿喜悅的尖叫聲。睡眼惺忪的人們從窗口探出頭來，只見一道青黑色的身影風馳電掣地從面前一掠而過，在黑影的上方是一位雙手平伸，閉着眼睛尖叫的少女。他們移動的速度就仿佛狂風一般迅捷，一轉眼就掠過了整座占地廣闊的居民區。

「停下……停下……，好快啊，好疼啊，我的肚子，哎喲！」傑希伸着雙手仿佛一隻展翅的飛鳥高高懸在賀瑞斯的頭頂。而賀瑞斯則用兩隻碩大的手掌托着傑希的腰腹，將她高高地舉過頭頂。

「不要太早放棄，真正的飛翔還在後面呢！」說着賀瑞斯左手將傑希的身子舉得更高，右手放到嘴中吹起了聲調激烈高昂的口哨。

寂靜的大街上響起蒼勁有力的戰馬嘶鳴聲，一道雪白耀眼的白色虹光一瞬間掃盡了紫馨城所有的街道，朝着城門口的方向勢如破竹地衝去。

賀瑞斯的身形宛如大鳥一般越過紫馨城城牆下目瞪口呆的士兵，沿着通往城牆頂端的樓梯飛快地奔跑着。

在傑希的眼中，周圍的景物隨着賀瑞斯身形的施展漸漸朝下方逝去，轉眼之間，紫馨城東方清晨的雲海和一望無際的蒲公英原野就仿佛一幅悠閒而安詳的風景畫一般出現在她的眼前。強烈的晨風撩撥着她的臉頰和頭髮，她的雙眼因為寒冷的刺激而淚流如注。

「安東尼，不要，不要，你要幹什麼？不不不，啊??！」傑希拋開一切地大聲嘶吼了起來。

只見她身下的賀瑞斯在一路助跑之下，身子宛若一隻黑色的海燕從城門頂端高高跳起，整個人浸入了毫無依託的虛空之中。

「我們飛啦！」賀瑞斯豪邁地大聲吼道。

「啊??！」因為太過恐懼，傑希連閉上眼睛的力量都消失了，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遠方原野的淡綠與天空朝霞的微紅仿佛在一瞬間擰成一條漸漸撲面而來的彩帶，混合着令人心曠神怡的晨風將她瘦削的身體緊緊包裹。這一瞬間，她感到自己真的成了一隻勇敢展翅的飛鳥，飛到了世界的巔峰。

刺耳生疼的馬嘶聲從下方傳來。一條矯若白龍的身影從城門口一飛沖天，穩穩地來到了賀瑞斯的跨下。

「噢??！」傑希再次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這一次她的叫聲中沒有了恐懼，只有快樂和興奮。

穩健的四蹄落地聲和一陣柔和的震盪傳來，傑希知道自己已經安全落在了地面上。在險死還生感到欣慰的同時，她也感到一絲細微的遺憾，剛才在天頂上看到的景色自己因為過於緊張並沒有盡心欣賞。

一路高舉着她的賀瑞斯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意，他猛地大喝一聲，將傑希的身子高高地拋起，幾乎一下子拋到了九霄雲上，然後一把接住，再把她重新高高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