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與公主 - 第8章
金尋者
「看，這就是惡龍的魔眼。」賀瑞斯背對着她把南瓜丟在傑希的面前，雙手盤在胸前，驕傲地挺着胸膛。
……
「荼毒北地的惡龍死於我手。」賀瑞斯雙手將南瓜高舉向天空。
……
明月東升的時分，這兩個剛剛認識的好朋友仍然留連在這片已經變得黑漆漆的原野之中。
「哎呀，好累。」賀瑞斯和傑希仿佛兩個木樁子一般再一次肩並肩躺倒在柔軟的草原上。
「剛才最後一次你演得別提多假了。」賀瑞斯輕聲道。
「咯咯，你剛才的動作看上去太滑稽。」傑希半死不活地笑着。
賀瑞斯沒有回話，只是長久地注視着升入高天的明月。半晌之後，他忽然道：「我想，現在我可以說我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了。」
聽到他的話，傑希心中柔情一動。她緩緩轉過頭去，看着怔怔注視着明月的賀瑞斯，忽然柔聲道：「安東尼，祝賀你殺死邪惡之眼。衷心祝賀你，你是我真正的英雄。」
賀瑞斯轉過頭，朝她微微一笑，突然間伸出臂膀攬住傑希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拉到自己的身邊，接着在她滿是浮瘡的額頭上狠狠親了一口：「謝謝你，傑希。」
傑希忽然感到腦子一陣轟鳴，雙頰滾燙如被火炙，整個世界在自己面前地覆天翻。她下意識地從賀瑞斯臂膀中跳起來，站直了身子，用力喘了一口氣：「我……我要回酒館了，明天還要工作。」說着她不等賀瑞斯反應過來，就撒開雙腿朝着東城門跑去。
「明天我再去找你，你要等我來啊！」賀瑞斯站起身，對着傑希的背影大聲道。
第六章
悲傷 [本章字數：2585 最新更新時間：2007-05-25
22:26: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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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後，兩天之後，一周之後，一個月之後，三個月後，賀瑞斯每天如期出現，成了約翰酒館的常客。每天天剛蒙蒙亮，賀瑞斯已經幫傑希打完了一天的柴火，運完了所有的酒桶，等到傑希做完自己的打掃工作，他會迫不及待地拉起傑希滿城滿原野地閒逛。他們會在紫馨城西的月神湖畔泛舟，野餐，會在蒲公英原野編制花環，會在城南的叢林裡採集野果，也會在城北的北山上探險，每一天都過得興高采烈。
每到月光如洗的夜晚，傑希會悄悄溜出酒館，來到月神湖邊，找到一直在等待她的賀瑞斯一起賞月聊天，相比於白天瘋狂的嬉戲，她更喜歡在這月光清幽的夜晚傾聽賀瑞斯的心事。
「這是真的嗎？聞名整個西中洲的獨眼惡魔被你一個照面就殺掉了？」傑希驚訝地問道。
「可不是，那個傢伙是上古時代獨眼巨人和石魔所生的混血兒，專門用他的獨眼魔光來石化敵人做他宮殿裡的裝飾品。我在西中洲十八國里招募義勇的時候，一個人都不敢報名。我只好從兵器店裡買了一面打磨平滑的盾牌，自己用磨石再次打磨，作了一個盾鏡，連武器也沒帶就找他去了。」賀瑞斯得意地晃着腦袋，嘿嘿笑着。
「你用盾鏡把他的魔光反射回到他自己的身上去了？」傑希拍手笑道。
「你可真聰明。不錯，這傢伙石化以後立刻風解了，散得到處都是。搞得我回去告訴人們獨眼惡魔已經被我殺了，愣是隔了三年以後人們才相信。」
「哈哈哈哈！」傑希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賀瑞斯滿臉帶笑地搖着腦袋：「結果找我寫那段傳奇的游吟詩人……」
「那個人我聽說過，他把你擊敗獨眼惡魔的經歷寫得好精彩啊。激鬥進行了三天三夜，你砍卷了一百把劍，砸碎了八十面盾牌，用盡了一萬隻標槍，死掉了五十個同伴才終於把他殺死在西戈壁的盡頭。」傑希興奮地說。
「他也沒辦法，用了二十個金幣才從我嘴裡買來殺死獨眼惡魔的經歷，總不能讓這場戰鬥這麼早就結束啊。」賀瑞斯狡捷地笑道。
「天啊，你真壞，這麼吊人家胃口，還是騎士吶？」傑希從月神湖邊的草地上站起身，盤起胳膊皺眉笑道。
「騎士也要食人間煙火啊。」賀瑞斯張開雙臂大笑了起來，「光靠到處行俠仗義可不能填飽肚子。」
「嗯，這話倒也有理。」傑希用手撫着下巴，偏着頭想了想，「我決定寬恕你了。」
賀瑞斯噌地一聲從地上彈起身，右手撫胸，在傑希面前充滿優雅風度地單膝跪下：「多謝您的寬容。我的殿下！」
「咯咯。」傑希連忙轉身，把臉轉向別處，拼命忍住笑，用手輕輕一揮，「起來，起來吧。」
兩個人目光相觸，頓時再次笑成一團。
夏月從天邊輕雲中輕巧地露出她迷人的面孔，將清輝鋪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讓整個沉靜如夜的月神湖泛起一片生機勃勃的琥珀光。一隻夜鳥在月色下從湖面上橫穿而過，發出一聲劃破寂靜的幽鳴。
「嗯，安東尼，我想問你……」從新坐回草地上的傑希雙手抱住膝蓋，將下頜搭在膝頭上，「在你的同伴當中，有沒有人……嗯，曾經把你當成朋友來看？」
「嗯？」賀瑞斯奇怪地揚了楊眉毛，「但是我從沒有過朋友。」
「我知道。」傑希點點頭，「但是友情是很奇怪的。即使你不把他們當成朋友，有的時候人們還是會把你當作朋友，因為他們只是毫無保留地喜歡你。」
賀瑞斯笑着搖了搖頭：「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傑希聳了聳肩膀。
「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自從我把郝流斯從死亡池塘的粘怪中救出來之後，他對我總是比別人好些。燒火做飯的時候他總是搶在我的前頭，輪值放哨的時候他總是願意替我的班。」賀瑞斯微微皺起眉頭，將自己的思緒沉浸在那段屠龍之旅的黑暗記憶之中，「他就是在放哨的時候被暗龍夜襲者的龍息所傷，然後死在冰龍戰士的冰箭攢射之下。」
「噢，可憐的人。」傑希悲傷地望着賀瑞斯。
「噢，天啊。」賀瑞斯看了傑希一眼，滿臉痛苦地閉上眼睛，雙手抱住頭顱，「臨死之前，他對我說希望來世再做戰友。我只對他說了一句祝你好運。祝你好運……你能想象嗎？這就是我，這就是賀瑞斯。對着一個把自己當朋友的同伴，這就是我對他說的唯一的話。」
「噢，可憐的人……」傑希心中滿是同情，她張開手臂輕輕攬住賀瑞斯的肩膀，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這不是你的錯。」
「噢，該死的冷血之徒，我辜負了郝流斯的情誼，我……我竟然還自詡為殺死魔龍的偉人。」
「噓，這不是你的錯，你從小就被訓練成這樣，你不可能做出改變，你無法做到。」
「還有半山王，那個和藹親切的老小子。他一直在和我談論他的幾個兒子，談到我可以做他們的導師，談到我應該去嘗嘗他妻子為他做的好菜。我卻只嫌他刮噪，害怕他在對敵的時候會因為過於留戀人世而貪生怕死。他戰死的時候，我感到卻是一股輕鬆，我高興於我對他的判斷並不準確，他其實是個完美的戰士。哦，天哪，直到他臨死之前我都沒有給他任何好臉色，但是他卻把我當成朋友……」
幾滴淚水從賀瑞斯的眼角迸濺了出來，撒落在傑希撫在他胸膛上的手掌上。
「我是個可怕的，可怕的冷血動物，一個沒心沒肺的畜生，傑希，你能容忍我嗎？你怎麼可能容忍我？」賀瑞斯哽咽着低聲慟哭着，身子一邊抽搐一邊斜斜倒在傑希的懷中。
「這不是你的錯，為了完美無瑕的騎士之心，為了擁有足夠擊敗黑暗勢力的力量，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這是每個人都必須付出的代價。」傑希心中充滿了溫情和憐憫，她下意識地將賀瑞斯的頭顱緊緊抱在懷中，輕輕親吻着他的頭髮，盡所有的力量安撫賀瑞斯崩潰的心緒。
「艾琳蕾斯，那個嬌小可愛的魔法師。整天仿佛影子一樣跟在我的身邊，片刻不離，總是主動為我整理出發前的行裝。但是我對她卻從不多講半句話。直到她臨死之前想從我這裡要一個最後的吻別，我才在神官布雷西敏斯的催促下草草吻了她的嘴唇一下。我真是一個不可救藥的混蛋。難怪布雷西敏斯咒罵我總有一天會一個人孤零零死去。」賀瑞斯顫聲道，「天啊，今天我才知道我失去了多麼寶貴的友情。」
「噓，噓……」傑希溫柔地撫摸着賀瑞斯淡金色的頭髮，臉上露出一絲悲傷而憂鬱的笑容，默默地嘆息着，「單純而可憐的傻瓜啊，那不是友情，而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單相思，那是女孩子最美卻又最淒涼的心事。」
看着賀瑞斯涕淚交流的臉龐，傑希感慨地想：「做了二十年毫無感情的完美騎士，人世間這些錯綜複雜的情感對他而言實在太沉，太重了，也許讓他永遠蒙在鼓裡，對他而言，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