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廢柴修仙記/天途 - 第33章
落日薔薇
高級的幻術能侵入修士的魂識,以修士所見所聞所感所憶為載體,模似出可怕的幻境,侵襲人心,譬如青棱從前在雙楊界遇到的嬰幻,靈魔哭魂陣雖然達不到那個境界,但青棱用赤血丸暫時提升了自己的修為,以自己的魂識融合靈魔哭魂陣,竟然讓這靈魔哭魂陣有了一絲詭異的變化。
黑衣男人的身體在夜色之中,輕輕顫抖,仿佛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般。
可惜,青棱的修為還不夠,無法透過陣法窺視他的幻境。
青棱控制着靈魔哭魂陣,赤血丸帶來的麻木讓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掌心中流下的殷紅血絲。
陣法撐不了太久,她不禁低頭看着自己的胸前,衣襟中,有她的保命之物。
那枚封了她一絲元魂的縛魂石,只消她解封,別說黑衣人,便是玉華宮的聖女墨雲空也傷不到她。
但,那樣她的歷煉還有何意義
她不想見到過去的自己。
不到最後一刻,她絕不解封。
「轟——」黑衣人忽然召喚出一柄漆黑的利斧,凌空劈開,四周的石燈毫無預警的紛紛碎裂。
他爆發出一陣強了十倍的殺氣,直逼青棱。
青棱一驚,這黑衣人比她想像中還要強大,瞬息間就脫離了幻境,還毀去了法陣。
她無路可退,「噗」地噴出一口血霧,法陣被毀,她受到反噬,如同重拳砸在胸口,悶痛難耐。
黑衣人發出了一聲憤怒的低吼,幻境裡看到的一切讓他整個人有種失控的瘋狂,他揮斧狂劈,也不管會不會驚擾到其他人,斧刃之上冷光閃過,壽安堂石屋被徹底劈散。
樑柱、青石都重重塌下,煙沙揚天而起,碎石瓦塊簌簌落下,在一陣紛紛揚揚過後,青棱的身影露了出來。
她站在原地,從頭到腳都是灰白的沙土,一道淺金的光芒籠罩着她,替她擋去了砸下的巨石。她指尖掐有一符,垂在身側,血順着指尖流下,浸透那張黃符。
黑衣人似乎沒想到她還有再戰之力,眼中殺氣漸漸冷凝,手中巨斧高高舉起。
青棱只覺得手臂似有千斤,輕輕一張符篆,她也已經抓得艱難,結丹和築基間的境界差距,已不是技巧能彌補得了,眼前的黑衣人如同地獄勾魂者,讓她情不自禁撫上自己頸間的保命之物。
她不想死,她怕死。
經歷生死的人,更珍惜自己的小命。
與命相比,所有的清傲驕矜,都是不值一顧的東西。
「何人敢在太初門內放肆」千鈞一髮之間,一聲沉喝如雷般從天際傳來。
一道劍光穿透夜色朝着黑衣人襲去。
青棱心中一喜,撫在頸間的手緩緩放下。
救星到了。
第47章
死劫(3)
救星到了。
來的人正是她的師兄蕭樂生。
在黑衣人破陣之時,她就料單憑她的力量,無法活着走出壽安堂,為了找到與外界聯繫方法,她搜遍所有儲物袋,才翻出了十二年前她參加試煉時分到手的追風符。
參加試煉之時分下的這枚追風符,使用後便能將消息傳遞給當時每一組的負責人,而她的負責人正是蕭樂生。
十二年前她沒來得及時用,十二年後,她無法肯定蕭樂生一定會趕來,只能賭這一把,事實證明,她運氣好賭對了。
蕭樂生這夜正巧被女修糾纏,也難得他適逢每月一次的孤陽期,不能和女人歡好,正要想方設法脫身,而那追風符他竟未扔掉,只是扔在了儲物袋角落裡。那枚追風符自行離袋,在他身邊悲鳴,讓他找了藉口脫離了糾纏,心情一順,想到這小師妹近日風頭挺健,便大發善心一次趕到壽安堂看看這小師妹,想結個人情給她,卻不想,竟撞上了一個棘手的對手。
黑衣人眼光一閃,頭也不回地就將巨斧向後擲出,巨斧盤旋着迎向蕭樂生的劍光,在半空中與蕭樂生纏鬥起來。
「死吧!」冷幽幽的聲音在青棱耳邊響起,黑衣人已轉眼飛到她身邊,手中黑焰快如閃電般擊在了青棱身周的金光之上,金光寸寸破碎,青棱整個人向後飛起。
一招得手,黑衣人仍舊沒有放過她,他不顧身後已然掙脫糾纏的蕭樂生,又是一招黑焰,狠狠擊向落在廢墟中的青棱。
陰冷的氣息蔓延開來,青棱的身體被擊得從地上飛起,再重重落下,揚起一陣煙塵。
蕭樂生心中大叫不好,廢墟中的青棱滿身塵土,直挺挺躺在砂礫碎石中,如同一具屍體。
他控制着飛劍朝着黑衣人背心刺去,而那黑衣人來不及去查看青棱生死,揚手召回了巨斧,目的已經達成,他亦不念戰,轉身踏空而去。
蕭樂生俊臉上罩了一片冰意,降到青棱身邊,低頭看去,青棱面色死灰,鮮血已浸透青衫,只一眼,他便轉開臉,拔腿欲追黑衣人。
不管是他還是黑衣人,都已篤定青棱必死無疑。
只是他身形還未動,忽然袍角一緊。
竟是青棱死死抓住了他衣袍一角。
「師……兄……救我!」微弱的聲息傳來,讓蕭樂生一驚,她竟然還未死。
他一抽衣袍,將袍角從她手中抽出,錦袍上已多出一個血手印,他眉頭緊擰,看了看遠去的黑衣人,又低頭看看眼睛緊閉卻還不忘出聲求救的青棱,在心中迅速權衡着是救人還是追人。修仙數百年,從魔修媚門到正統仙宗,他的同情心早已所剩無幾,青棱顯然是活不成了,但不知為何,見她垂死掙扎的模樣,他仿佛看到自己很多年前垂死的自己,也是這樣卑微俯倒在唐徊腳邊祈求活命,他深深厭惡卻無法遺忘的自己。
「麻煩!」蕭樂生暗自罵了一聲,也不管青棱情況如何,一把揪起青棱的衣襟,將她拽上自己的飛劍,迅速朝着唐徊的洞府飛去。
碩大的月盤掛在山巒黑影之上,白天的喧囂只剩下山中無邊的清冷月色。
錚然一聲,清脆的落子音讓寂寂空山越發仙靈。
「唐小友,你贏了。」比月光更空曠,比棋子更清脆的聲音,打破空山寂寥。
「聖女謙讓了。」唐徊微微一笑。
月色下對弈的兩個人,有着謫仙般的美麗,如同一幅上古仙卷。
「別客氣了,你知道我從不讓人。」墨雲空嘴角微翹,絕色容顏更顯生動,「你既然贏了,總要有些彩頭,罷,我就給你個好彩頭。」
唐徊心中一動。
「烈凰聖境的事你聽說了吧」墨雲空不動聲色地執起玉色杯盞,置於唇邊。
烈凰聖境有崩潰跡像之事,在萬華修仙界已不是什麼秘聞了,因為靈氣暴動導致下界大片地域都出現了異常現象,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但她這時提起這事,卻不知有何打算。
唐徊點點頭,並不出聲。
「烈凰聖境中情況如何,誰也不知,若然再崩潰下去,不出五百年,聖境靈氣定然暴瀉,屆時不止聖境不保,整個萬華神州怕也難逃一場大劫。而我師父閉關已有百年,不知何日出現,聖境中的情況無人知曉。三百年後,恰逢聖境入口開啟之時,但無人擁有聖境之鑰,因此我已決定,三百年後的聖境開啟之時,會邀請各宗化神境界之上的大修同赴聖境,憑藉眾人之力強破聖境之口,一探究竟。」
饒是唐徊數百年來經歷甚多,處變不驚,聞得此言也不禁心頭狂跳。
烈凰聖境是萬華神州上最出名並且最大的秘境之一,傳聞中是古仙飛升前的洞府之所在,藏有無數秘寶,且靈氣充沛,仙獸遍野,乃是萬華修仙界所有修士的夢想之處,若能得進,便有機會獲得仙界重寶,於修為而言有着極大的助益。
但這烈凰聖境千百年來都為玉華宮所守,除了玉華宮歷代宗主外,無人知道進去的途徑。
如今,這機會被擺到眼前,叫他怎能不動心
「唐徊,你知我向來欣賞你,雖說你修為不夠,但道心堅定。大道無情,唯心無掛礙方得無情,你我是同道中人,無愛無情,又是陰陽互調之身,是以我才對你寄於厚望。你可讓我失望哪。」墨雲空靠近唐徊,吐氣如蘭,指尖輕輕划過唐徊的臉頰,眼神中帶了三分蠱惑的妍媚,比方才那一笑更添冶艷明麗,「你只有三百年時間,修煉到合心,然後來找我!」
如此人間絕色近在眼前,唐徊的心思卻已飛到九宵雲外。
烈凰秘境,好大的誘惑!
忽然之間,心頭划過一絲異樣,將唐徊的心緒驚回。
「咦!」墨雲空亦是一聲輕呼,一手撫上心頭,臉色微變。
「聖女,唐徊有要事需即刻處理,請恕唐徊失禮先行一步!」唐徊眉頭大蹙,心頭那一絲異樣源於給青棱下的那道纏心符。
青棱必是有性命之憂,這異樣才會如此強烈。
真是個會惹事的傢伙!
唐徊人未行,魂識已先釋放,他境界已達化神,魂識早已能隨心所欲的控制。
「聖女!」見墨雲空沒有反應,唐徊轉頭看她。
這一看他便一愣。
墨雲空正眉頭輕擰,眼神茫然,她一手不知為何緊緊揪着衣襟,定定地望着遠方,被他一叫,露出一抹大夢驚醒般的神色,不過轉瞬間,那些茫然便倏然隱去,只剩下叫人望不穿的幽深眸色。
「烈凰異變,我要即刻回玉華,唐小友,我們後會有期,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墨雲空言畢,連道別的話也沒等唐徊說出,便放出自己的法寶,一躍而上。
唐徊望着她裂空而去,如果一道銀墨隱入長夜,也不知烈凰聖境發生了何異變,竟令墨雲空扔下玉華宮的同門,如此急切地趕回西北。
異物破空的聲音忽然傳來,唐徊抬眼一看,墨雲空離去的方向,竟飛來一方玉簡。
「唐小友,此物乃是南疆修行秘法,給你那小徒弟作個見面禮吧。」墨雲空的聲音遠遠傳來,夜空中已不見她的身影。
唐徊伸手接過那玉簡,圓潤的玉簡觸手冰冷,上面只草草二字「蟲書」,他此前曾將青棱之事說與墨雲空,她境界高深,歷練多,若能得她指點一二,青棱當前所面臨的問題也許有解決之法,不過可惜墨雲空亦無良策,臨別也只贈下這方秘法玉簡。
思及青棱,唐徊臉色一沉朝着壽安堂的方向望去,壽安堂上的情況他通過魂識已經看得一清二楚,蕭樂生的身影亦在他的魂識中無所遁形。
第48章
禁術(1)
不過須臾,蕭樂生已將青棱帶到了照日峰。
「師父!」蕭樂生抓着青棱的腰,從飛劍之上躍下,將她放在了地上。
「發生什麼事」唐徊面罩冰霜地看着血人般的青棱,一步上前,抓起青棱的手,將一絲靈氣灌入她的體內。
蕭樂生聽他聲音冰冷淡漠,卻仿佛藏了龐大的殺氣在這波瀾不驚的面容後,再思及他從前的所為,心中不禁有些發寒,當下將所見之事一五一十細細說來。
唐徊面色愈見冰冷,青棱的手像麵團一樣垂下,他灌輸進她體內的靈氣渙散難聚。
「帶着她,跟我去五獄塔!」唐徊將青棱自地上拉起,推到蕭樂生懷中,打斷了他還未結束的稟告。
「是。」蕭樂生只得住嘴,將血面人般軟趴趴的青棱攔腰抱起,跟着唐徊飛向五獄塔。
夜色下的五獄塔,比白天更顯猙獰神秘。
唐徊頭也不回得飛了進去,片刻之後,青棱已經被放在了元還石室內的冰床之上。
「吁。」元還檢查了一柱香的時間,最終長嘆了一口氣,「她性命無虞,只是……」
蕭樂生垂手站在牆角,心中五味雜陳,憑心而論,他對這個師妹談不上喜歡,甚至十分嫌棄,但元還這一句轉折,卻讓他心中莫名一沉。
「直說無妨。」唐徊眼神落在青棱身上,塔室中的明珠泛着鵝黃的光芒,將他的身影拉得細長。
「她的經脈已經徹底碎斷,別說修行,今後怕是連簡單的行動也沒辦法了。」元還緩緩解釋着,聲音中有種叫人絕望的平淡,「她體內的靈氣受到重擊而暴潰,將她的經脈徹底打碎,大概是因為她的肉體足夠強韌,因此還未暴體而亡,能留條小命已經是她的幸運了。如今這種情況,我也愛莫能助。」
唐徊臉上仍舊毫無表情,整個房間卻陡然間被一股濃烈冰冷的殺氣覆蓋,蕭樂生忍不住低下頭去,卻瞥見唐徊身側攥緊的手。
對修士而言,比變成一無是處的廢柴更令人無法接受的,就是成為連行動都無法處理的廢物了,那簡直是件生不如死的事情。這樣的結果,蕭樂生也不免替青棱感慨,但顯然,唐徊比他更加憤怒。
已經有很多年,他不曾領略過唐徊如此強烈的殺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