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廢柴修仙記/天途 - 第38章

落日薔薇



希望回來還能再見到他。

纖細的身影駕雲而去,無盡寂寥。

蘇玉宸這才轉過身,肩頭微顫,抬頭望着茫茫夜色。

青棱看見他長發之下的面容,與當年玉樹臨風、光華萬丈翩翩少年郎相比,如今的他,蓬頭垢面,鬍子拉茬,當年的風采已在這匆匆十多年時間裡被消磨得一星半點不剩,只有眼中隱忍的痛苦與一絲剛毅的神色,讓他的眼眸黑得發亮。

天才落幕,真比她這個天生凡骨還淒涼,她不曾擁有過那些光芒,因此便不知道失去時有多痛苦。

只不過,更叫她驚訝的,卻是卓煙卉的深情。她一直以為卓煙卉當年不過奔着蘇玉宸的容顏和他的修為而去的,誰知到了這等地步,她仍舊不離不棄,也許所有人,都沒有懂過卓煙卉,那樣媚骨天生的女人,卻有着刻骨的愛。

青棱不懂愛,也沒有愛,所以她唏噓感慨,卻沒有痛。

蘇玉宸一步步蹣跚前行,金丹破碎,他的境界跌到了築基,靈根被毀,他徒有百年壽元,卻再無力施展神通,和當年的她,何其相似。

「你去死吧!」一聲低喝忽然自遠方響起。

第56章

拜師

「你去死吧!」一聲低喝忽然自遠方響起。

青棱皺了眉,魂識立時展開。

被卓煙卉打跑的那個築基期男人,並沒有跑遠,而是隱藏在了山外,等到卓煙卉一走便折回來。

「垃圾,你也有今天。」那男人一腳踹在蘇玉宸身上,「當初你替人強出頭時,沒想過有今天吧。小爺我現在就全部還給你!」

蘇玉宸連人帶屍體都從山坡上滾下來。

也不知他們之間有什麼仇恨,那男人眼睛恨得發紅,召出一劍猛然間飛刺向蘇玉宸。

蘇玉宸背着沉重的屍體,躲無可躲。

青影閃過,錚然一聲脆響,飛劍被利物重重擊落,青影並未停止,隱約可見影中一點銀亮光芒,閃成光箭,沖那男人飛去。

那男人沒料到還藏有其他人,來不及應變,臉色一白,只急急祭起一個銅鈴,那銅鈴越變越大,化作一尊銅鐘,即刻將他整個人罩在其中,他才鬆了一口氣。

鍾外傳來利器刮刻的嗡聲,他眼神陰鷙地躲在鍾里,得意一笑,這件避劫鈴是他花好大力氣得來的寶貝,來人的境界跟他差不多,哪怕手段再好,也破不了他的避劫鈴。

只是他還沒笑多久,他整個人像被定在原地一般,細微的碎裂聲自背後傳來,越來越大聲,不消片刻,整個避劫鈴都裂得米分碎,一隻手自脖後伸來,纖長的雙指上夾着一片薄亮的刀片,發出森冷的光,嚇得他臉色煞白。

二人雖都是築基前期境界,但同樣的境界,尋常修為的修士,又怎會是青棱的對手,從前她不修則罷,如今既然重新開始修煉,昔日屬於返虛境界的記憶正猶如海潮洶湧而來,那數千年的經驗積累與閱歷,縱使境界不再,但她的手段卻要勝過同期修士許多。

「饒命,上仙饒命啊!」那男人放棄掙扎,雙腿瑟瑟發抖起來。

青棱看了一眼不遠處爬起的蘇玉宸,正眼帶驚詫地看着她。

從前他們,一個天上,一個地上,雲泥之別,而如今,青棱風采卓然地站高處,俯望蘇玉宸,眸色如同這茫茫漆黑的夜色,深不見底。

蘇玉宸有那麼一瞬間錯覺,眼前的女人身上,有種叫人難以描述的威壓。

青棱心中卻是暗自懊惱,她不喜歡給自己找麻煩,可今日卻一時衝動,大概是蘇玉宸的際遇引起她的共鳴,才讓她不自覺動了惻隱之心,出了手。

看蘇玉宸絲毫沒有出言的打算,青棱只得壓低了嗓子。

「別轉頭。」低沉的女音響起,冷銳的刀鋒在脖子划過一道殷紅的線,嚇得那男人停止了轉頭的動作,竟連打顫也忘了。

「你叫什麼」青棱問他。

「我……我叫林以然。」林以然被她一問,牙關又一始打顫。

「你,過來!」青棱招手叫蘇玉宸上前。

蘇玉宸微微一愣,便將屍體解下,走到那男人面前。

青棱左手一抖,兩點紅光飛起,各自朝着蘇玉宸和林以然額間飛去。

「啊,別殺我啊,別殺我!」林以然眉心間流下一道細細的血來,嚇得他以為自己要被滅口。

蘇玉宸仍舊挺立着,眉心間同樣是一道血紅。

「閉嘴,再吵就將你抽魂煉魄。」青棱拍了林以然一腦門,從儲物袋裡翻出了一道黑色符篆來,手指一彈,那符飛到二人中間,燃起青焰,在空中燒得只剩下灰燼,組成了一幅詭異的圖案。

她又一掐指,二人眉心皆飛出一滴精血,溶在了那訝異的圖裡。

「快點,發誓一生效忠於他。」青棱又一拍林以然的頭。

林以然臉色慘變。

青棱卻沒那麼多耐性。

「死或者效忠,你自己選擇。」她低沉的嗓音在空中有種冷酷的味道,手中刀片重重壓下,又是一蓬血花噴出。

「我發誓!我發誓!」林以然嚇得立刻大叫,「我,林以然發誓效忠蘇玉宸。」

「一生一世效忠!」青棱又一拍他的後腦。

「一生一世效忠!」林以然臉色扭曲糾結着說着。

「到你了。你收不收這個仙仆」青棱一指蘇玉宸。

蘇玉宸目不轉睛地看着青棱,淡淡地出聲:「我收!」

青棱又一彈手,那些灰燼漸漸溶成兩點紅光,分別隱入了他二人的眉心,就像兩滴硃砂痣般鮮艷詭異。

「行了,契約完成。」青棱長吐一口氣,「這是血誓咒,你二人剛剛以精血起誓,發誓效忠,今後如有違背,背主者將全身精血枯竭而亡。眉間血咒是你二人間的魂識聯接,千里之外亦可互傳訊息。林以然你不要指望找人殺他或者解咒,主人死而仙仆逝,在他死或者解完咒之前,你會比他先走一步的。」

血誓咒是仙門中用以締結精血契約所用之物,高級的血誓咒,不管被奴役者願意不願意,都必須效忠,而青棱這張血誓咒,是在元還塔室里修煉時,借他的符篆室所畫,還只是張半成品,用的丹砂和符紙皆是元還的廢棄之物,她本想借這符找一隻仙獸充當坐騎,誰知還沒遇到仙獸,先碰上了這兩人。

這張符篆的效果並不大,但林以然的境界不高,又是自願起的血誓,是以這咒還能起到一半的作用,對蘇玉宸而言也已足夠了。

林以然的臉已變成了死灰色,他這一趟賠了夫人又折兵,沒教訓到蘇玉宸不說,還把自己搭了進去。

青棱將林以然推到了蘇玉宸手上。

蘇玉宸揮手一擋,林以然跌了個狗趴地,趴到地上。

「滾!」他冷冷一喝。

林以然頭也不回地飛逃而去。

整個山院又恢復到青棱來時的寂靜,空曠的院子裡,只剩下蘇玉宸和青棱二人對視而立。

「蘇師兄。」青棱微微一笑,神色卻十分淡漠。

「你是……青棱?」蘇玉宸看着她,眼神像滴在宣紙上的墨滴,一點點暈開來。

「我是青棱。」青棱回答他,「蘇師兄,青棱還有要事,告辭!」

她和他沒有任何交情,無舊可敘,她也不打算解釋自己出手的原因,出手就出手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與他無關,而蘇玉宸有任何的想法,她亦不想花時間關注。

「等等。」蘇玉宸在她轉身那一刻叫住她。

「你沒死。」他不是在問她,而是肯定地說。

青棱沒有回答他,她人在這裡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記得,你是天生凡骨,天生……不能修煉,不能吸納靈氣……」蘇玉宸眼神忽然一點點亮起來,「如今你能修煉了,能吸納靈氣了!」

他眼中異彩大放,青棱卻看得眉頭大皺,在他的眼裡,她看到了一絲瘋狂的痕跡。

「求求你,教教我,如何修煉」他忽然伸手拉住青棱,青棱的存在讓他看到一絲希望。他金丹破碎,丹田被封,連一點點的法術都施展不出,這一生已與修仙絕緣,漫長的生命,他的存在就是等死。但青棱就像是一個奇蹟站到了他眼前,她從前比他還要卑微,還要慘烈,但她不僅活下來了,還擁有了修煉的能力,這一切都是如今的他願意以性命交換的東西。

「我沒什麼可以教你的。」青棱抽回自己的手,不想再同他多說,轉身便要離去。

「撲通」一聲,身後傳來膝蓋跪地的聲音,青棱驚詫的回頭,身後的蘇玉宸已跪到了地上。

「我願拜你為師,一生一世隨侍,求師父成全。」蘇玉宸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因怕青棱不相信,又重重開口,「若是你不相信,我願意許下血誓,成為你的仙仆。」

青棱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第57章

山下

「我願拜你為師,一生一世隨侍,求師父成全。」蘇玉宸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因怕青棱不相信,又重重開口,「若是你不相信,我願意許下血誓,成為你的仙仆。」

青棱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為了重新站起,他竟願意如此自賤。她與他境界相同,又是廢柴出身,只是一個渺茫的希望,便能讓他瘋狂至此。

「你快起來吧,我不會收你為徒的。」青棱冷冷打斷他,別說他是否符合她收徒的標準,如今她自身都難保,舉步維艱,怎麼可能收徒,「蘇師兄,你我二人境界相當,你拜我為師豈不讓人笑話,更何況你師父乃是紫雲峰孫長老,你若改投他門,只怕他老人家會生氣。」

「我金丹破碎的第二年就被逐出師門了。」蘇玉宸垂下眼帘,聲音里沒有多少悲傷,「我不介意別人如何看我,我只要好好活下去,要一點活下去的希望和力量。」

一點,只是一點嗎

只怕他功成之時,便是她葬屍之刻,誰能容忍自己有她這樣的師父,境界低下,法力不高,還一窮二白,他不過是想要她的修煉之法罷了。

縱是如此,這個昔日天才為了重拾輝煌所願意付出的代價,令她刮目相看。

青棱默默嘆口氣,方道:「對不起,我不願意收你為徒。」

「我不會放棄的,你若不允,我便日日跪到唐上仙洞口,求他答應。」蘇玉宸抬眼看她,不避不讓。

讓他跪到唐徊洞口,豈不是全太初門都知道她的存在了!

青棱的眼冷下來,嘴邊的笑容卻掛了起來。

她開始後悔自己的多事。

「你真這麼想拜我為師」青棱問他。

「是。我只要一個機會。」蘇玉宸回得很堅定。

「好,我便給你這個機會。」青棱看了一眼壽安堂的殘亘斷壁,計上心頭,「這壽安堂是我初進太初門時當值之所,若你能將它恢復原狀,我便收你為徒。」

「記住了,一房一瓦,一草一木,都要與當初一般無二。你什麼時候恢復,我便什麼時候收你為徒。」她湊近了蘇玉宸,輕聲說着,唇邊笑容燦爛,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甚至讓蘇玉宸覺得冷。

一語言畢,蘇玉宸眼前一花,再看已失了青棱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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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安朝的玉田鎮,坐落在大安朝京城霍齒城外五十里處,因為靠近京城,這方圓數百里的鎮亦十分富庶繁榮,因為這玉田鎮緊臨着玉田山與碧煙湖,風景十分秀麗,因此許多達官貴人都將別院山莊選建在了這裡,使這玉田鎮多了幾分貴氣。

碧煙湖在玉田鎮的西邊,是個煙籠碧波的好去處,碧煙湖畔建了間醉濤館,館高三層,可一覽整個碧煙湖的風貌,碧波蕩漾,兩岸垂柳輕拂,遠橋如月,橋上偶有妙齡少女披着頭紗盈盈而過,涼風從湖上吹來,帶着沁人心脾的涼意,從館裡雕花欄杆探出頭去,便有靈氣十足的紅鯉嬉鬧爭食,一切都美得像幅畫。

此刻時值盛夏,又近午時,館裡避暑用飯的客人很多,三樓是達官貴人的留位,即使空着,沒身份背景的人也不讓上,二樓是文人墨客吟詩作對的雅間,只有這一樓,是普通百姓吃飯喝茶的地方。

咿咿呀呀的唱曲聲從醉濤館一樓裊裊傳出,伴着六弦琴的滄桑曲調,十三、四歲的少女正站在堂前的小戲台上旋身舞袖,稚嫩的眉眼畫出嫵媚的風情。

堂下的客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只有角落裡臨湖的窄位上,一個少女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拿着筷子,和着拍子輕輕擊在酒杯之上,發出清脆的噹噹聲,閉眸欣賞着堂上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