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廢柴修仙記/天途 - 第51章
落日薔薇
「師父,對不起,弟子不是有意冒犯!」她尷尬地道歉,手倏然自他腰間抽回。
失去了她支撐,唐徊身體一軟,「嘩啦」一聲又滑進了水裡。
青棱嚇一跳,趕緊將他撈起,再看時,唐徊雙眼已閉。
「師父?」青棱輕叫道,她將他伏在自己肩頭,用手環着他的腰,將他固定在身前。唐徊毫無反應,青棱只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一陣陣冰寒之氣。
他沉沉暈去,青棱卻心如亂麻。他體內的寒氣還未化解,如今沒有靈氣沒有靈藥,他根本抵禦不了這至陰之氣,也沒辦法借她的凡骨之體替他引去陰氣。
希望這溫燙的泉水能稍稍驅散他身體的冷意。
一想到這溫泉,青棱卻忽然一醒,剛才事態緊急,她沒有留意,如今安靜了下來,她才瞧出這潭水的異樣來。
第77章
繼續麼麼噠
一想到這溫泉,青棱卻忽然一醒,剛才事態緊急,她沒有留意,如今安靜了下來,她才瞧出這潭水的異樣來。
這潭溫泉水觸手燙人,水色微赤,竟然泛着淡淡的赤色光芒,她在山林中看見的光芒,赫然便是這泉水發出的,而她整個人泡在水裡,能感受到水中的熱量像是一股暖流,不僅僅停留在皮膚表面,而是向四肢百骸緩緩延申而去,她身體上的傷口與骨骼的酸楚都被浸得微微酥麻。
空中水霧氤氳,青棱細細嗅去,水氣竟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仿佛是血液腥味與龍涎香混合的異香。
莫非是巨蟒的血液?但巨蟒未死時,這潭水已在發光了。
青棱心中疑惑着,騰手掬了一捧水輕輕一啜,頓時一股腥甜在口中綻開,烈酒般的割喉燒意延着舌間一路燃燒到腹內,化作一股蠻橫的力量在她體內肆意橫行,所到之處如火焚般炙熱。
「龍血?!」青棱臉色微變。
這一潭赤泉中,竟然混有上古神龍之血,難怪威力如此蠻橫。真正的上古神龍之血乃至剛至陽之物,集天地之威,能洗髓伐筋、鍛肉煉骨,是所有修士都夢寐以求的東西。只需要一杯純龍血,就能將唐徊身上的寒氣化解。
可惜,這潭中龍血並不純粹,大概是被這潭水稀釋了千百年,已經比不上一滴至純龍血來得強大了。儘管如此,這潭龍血泉亦讓青棱欣喜萬分,它雖然不能化解唐徊身上的陰氣,卻有着克制的功效,只要將他浸在這溫泉之中,他的冥火之寒便不會復發,難怪剛剛他睜眼之時眼中紅光已去,可惜身體仍舊太過虛弱了。
青棱心中微安,她托着唐徊在池中找了一個好站立的位置,令唐徊脖子以下都浸入泉水之中,她則惦着腳尖,仍舊用手扶着他的腰,將他的頭擱在自己肩上,讓他能舒服泡着。
遠遠看去,二人仿如相擁而立在泉水之中。
青棱背着唐徊行了許久,又經了一場巨蟒之戰,渾身也已疲憊至極,被這熱水一泡,更是睏乏難忍,只是為了撐着唐徊,她勉強忍到了天微明,眼皮已在上下打架,恨不能埋到水裡去睡死,實在困得不行,她只能尋了個好站姿,與唐徊互相支撐,頭點着點着,就靠到了唐徊肩頭上,不太安穩地睡去。
洞外幽青天空緩緩褪去暗色,像被水衝去墨色的淺青衣裙,天光一點點照進洞口。唐徊被渾身熱意暖醒,意識甦醒之時,只覺得四肢百骸如同灌入了無數股熱流,舒暢無比,他輕輕一動,忽然發現自己被人擁着,心頭一驚,猛然睜了眼。
入眼的,卻是青棱歪着的臉。唐徊整個人如遭電擊一般僵住,瞬間明白過來。
青棱的臉近在咫尺,被氤氳的水氣侵染有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臉上血污已被洗去,雙頰上是被龍血泉薰染得明艷的胭脂紅色,腦後的髮絲浮在水面,晃動如藻,幾縷青絲帶着濕意划過臉頰,沾在了蜜色的唇上,脖頸仿佛無限延申的旖旎遐思,引着人的目光緩緩下移,衣襟濕軟地粘在身上,鎖骨的線條隱現,竟莫名動人。
唐徊的自制力素來很強,元神堅定,出入媚門多年也不曾被迷惑,如今心中竟生出一絲愛憐來,伸手將她的雙手鬆開,一手輕攬住她的腰,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胸前,另一手拈去了她唇上的髮絲。
髮絲從她唇上滑過,大約有些輕癢,青棱微一咬唇,那唇像是晶亮的琥珀桃脂般誘人,唐徊忽覺胸中一陣輕漾,便將頭低下,輕輕印上了她的唇。
這一吻,與初識之際他入魔時那霸道掠奪的吻截然不同。
她的唇如初夏的凝露仙果,帶着龍血泉的馨香,軟嫩輕彈,唐徊輕嘗甜蜜,舌尖掠過她的唇瓣,轉而細咬,並未急於深入。只這一點輕觸便已叫人慾罷不能,忘記一切。
青棱只覺唇上是止不住的癢,她本就睡得不沉,儘管唐徊已極盡溫柔,她還是立刻醒來。睜眼時,她眼裡只有唐徊一人,耳邊是他略顯急促的呼吸聲音,鼻息之中亦全是他的氣息,她還未完全消散的困意便頓時全散。
唐徊的眼微眯,並沒有往日的寒意,是帶着些許陶醉的溫柔,直望進她眼眸深處,那雙漂亮的眼眸里,有些叫她看不明白的東西,如同這溫泉一般讓人從頭燙到腳。他的唇微涼,帶着未完全散去的寒意,如冰泉般落在她唇瓣,化成入髓蝕骨的糾纏。
她就瞪大了眼看着近在眼前的他,怔愣了片刻,方才轉醒。
一陣水花輕濺的聲音,青棱微喘着氣推開了唐徊。
「師……父……」她很艱難地開口,一開口便發現自己的聲音無端嬌啞起來,聽上去竟有着了魔般的媚意,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將思路理順續道,「師父,弟子不是有意冒犯,還請師父原諒。」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夜泉底渡氣那一吻,與自己心底那些亂七八糟的古怪想法上,直覺是自己睡夢之中冒犯了唐徊。
唐徊聞言一挑眉,幽深難明的眼眸,從她的唇間掃過,最後望進她眼裡。
那眼神,灼熱異常。
「無妨。」唐徊回答她,聲音微沉熏人。
青棱一時語塞,自有記憶以來,便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她沒有心,卻仍感覺胸膛里蠢蠢欲動的心脈,叫人無法按捺,堪比高手對敵。
「師父,那是龍血泉,能克制你體內的寒氣,你好好泡着,沒事兒就別上來了,我去弄點吃的來!」青棱高聲一叫,從水面跳到岸上,人已如兔子般跳出大老遠。
唐徊的手伸在水面,胸前有種驟然一空的失落,望着青棱遠去的背影卻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同春花十里,有着連他自己也沒有查覺的溫暖愛憐。
「龍血泉!」片刻之後,他才收回手,斂去笑,低頭看着身下這一潭赤水陷入沉思。
第78章
沉潛
青棱一路飛奔而去,也不管一身濕衣粘得難受。
白天裡溫度熾熱,不一會就烤乾了。不知是因為龍血的關係,還是與唐徊的緣故,又或許二者皆有,青棱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
她跑回昨天擊殺白虎的溪邊,白虎的屍體還在,一夜冰雪讓白虎屍體仍舊完好。她挑了鋒利的石頭,費力將白虎皮完整地剝下,又將白虎肉分成數份,用碧葵葉細細包好,完成一切,早已過了半天時間,她飛快地捉了數條魚,就地烤熟了,也用碧葵葉包好,放到包里,再將水囊灌滿。
虎肉太多,她一次拿不全,便刨了坑將大部分都埋了,預備明日再來。
料理好一切,她扛起厚實的白虎皮,一手拎着一大塊虎肉,像個女壯漢般腳步飛快地奔回龍血泉,出來太久,她心裡不太放心,怕又有猛獸出沒。
回到泉洞時,天還尚早,所幸沒有猛獸。早晨的餘溫還未褪盡,她在洞口深吸一口氣,方才邁步進洞。
唐徊正閉目坐在泉中,靜靜調息,滿頭烏髮浮散在水面,有種讓人不忍打擾的寧靜美麗,青棱見他無礙,才安了心,將烤魚和水囊掏出,放在石上。
「師父,烤魚放在這,若是餓了你記得吃,還有水囊。我出去了。」青棱轉身欲行,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忽又想起洞裡還有巨蟒屍體,便拖着巨蟒的屍體出了洞。
唐徊只在她轉身之後,方睜開雙眼,望着她離去的腳步,沒有言語。
青棱忽然覺得事情多了起來,像十多年前在雙楊界時那樣,在冰雪覆蓋、人跡罕至的山林中努力生存下去,不太一樣的是,那時候是被迫,如今,好像也是迫於無奈,卻有些心甘情願。
三兩下啃了幾條魚,她稍稍休息之後便起身,將虎肉全都烤好後包起,準備晚上下了雪後再挖洞將其窖藏,隨後她又速度飛快地砍來無數粗枝,拿草藤細細纏好,在洞外圍起了木籬笆。
經歷兩場爭鬥,她大概看明白了,這山裡有猛獸出沒,但數量並不多,都和他們一樣,靈氣盡失,變成凡獸。她猜測這裡本應沒有任何生靈,這些獸類大概都和他們一樣,機緣巧合之下被吸進了這個地方,艱難地生存下來。
為了防止再有危險,她預備在洞外弄些陷阱,而唐徊目前的情況,只怕離了這龍血泉寒氣便會發作,如今只能暫時留在這裡,等他體內寒氣穩定再作打算。
就這樣,唐徊每日泡在泉里,青棱便整日在這山中奔走。日子過了這麼久,唐徊身上的祛寒丸早就用完,若想夜裡出去,就得有件避寒的衣物,青棱便用白虎皮做了兩件毛絨絨的皮襖子,一件給唐徊,一件上了青棱的身,蟒蛇皮做了兩雙靴子和一個挎包,替換下她身上早就磨得爛舊的布包。
肥球漸漸習慣了沒有靈氣為食的日子,也不老躲在青棱的蟒皮包里,它和青棱一樣,有隨遇而安的性子,開始滿山林跑,偶爾也會替青棱找來一些果子,青棱用它發現的一株雀丹樹果釀了一竹瓮酒,埋在了洞口地下。
洞外設了好幾個捕獸的陷阱,不過除了偶爾捉住些小獸外,便再沒遇到類似白虎巨蟒之類的猛獸,只怕是因為龍血泉中有龍之神威,除了龍的近親蛇不懼怕外,其它獸類都不敢靠近。
青棱用乾草在岸邊鋪了一張床,每夜就在乾草之上休息,唐徊泡在泉中,除了初時叫人心跳如鼓的尷尬外,二人倒沒再那樣接近過,時間一久也就自然而然地淡忘了。
龍血泉有益肉身筋骨,唐徊曾要青棱浸泡,但青棱卻始終沒有再邁下一步,兩人共爭一泉,那龍血效力勢必大打折扣。
而且,那樣滾燙蝕人的境況之下,她害怕終有一日自己會忘了身份。
她不敢。
他為師,她為徒,除了三百年的壽元交易,他們之間再無他物,如若他能傷好,他們自可相安無事,如若三百年後,他堅持以她為爐鼎,到時,只怕便是師徒緣盡之日。
她不想,再出現第二個穆瀾。
唐徊見她不願亦不多語。閒時有空青棱也會在洞裡和唐徊聊天解悶,多是青棱在說,唐徊聽,偶爾搭上一兩句話,師徒之間反而不似當年疏離。
有青棱在,日子總是有條不紊地過着,不寂寞,不喧譁,即使再難的境地,只要活着,便沒什麼叫她難過的事,每天都是笑着出去,笑着回來,那笑和在太初門時不一樣,不討好不卑微,像朵花似的。
唐徊在凡間沒見過這樣的人,在仙界亦沒見過這樣的人。然而,他們終要尋找方法離開這裡。他無法離開泉洞,便令青棱出去探路,青棱由最開始的一兩天來回,慢慢地越跑越遠,時間越來越久。
她不在的時候,泉洞裡只剩下無邊寂寞,唐徊睜眼就能看到青棱留下的一切事物,包括替他備好的食物和水等。等到唐徊意識到自己似乎對青棱越來越依賴時,青棱的存在已經融入他的生命之中。
青棱每次回來,都將所行之處刻在石壁上,數年過去,竟然刻成了一幅巨大的山脈圖。這一日,青棱離開泉洞足有三個月才回來,才到籬笆之外,便看到了站在泉洞邊上的人。
她腳步停在了籬笆外,睜大眼睛看着那人。
一身素白里衫長袍,一張堪比春色的容顏,劍眉斜飛,雙眸沉水,滿頭烏髮散在肩頭,迎風而立有着恣意輕狂的風流,正是唐徊。
「回來了?」唐徊朝她一笑,仿佛已在洞口等了她許久。
青棱一聲「師父」卡在喉里叫不出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唐徊了。
唐徊在泉里浸泡了數年,體內寒氣才總算抑制住,雖然沒有化解,但若不用幽冥冰焰,也不會輕易復發。
青棱半晌才回神,見他行動無礙,已能離泉而出,便滿心歡喜,眼角眉梢都是喜氣,落在唐徊眼裡像暖心的酒。
為了慶祝唐徊出來,為了慶祝自己歸來,青棱將埋在地里已不知多少年的的那一竹瓮雀丹果酒取出共飲。
去了泥封,取下竹蓋,便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酒香四溢而出,青棱釀酒的本事可是一流。當年在玉華山下,她憑一手千山醉的釀酒絕技,就賺了不少銀子,如今這瓮雀丹是以孕育幻尾龍魚的溪水釀製,又因這地方的奇特氣候,讓這瓮酒比在人間釀造的更加甘醇清冽,比之仙界佳釀也不遑多讓。
酒入口如冰雪般冷冽,灌下喉卻如火燒般熾烈,淡淡的果香以及竹香讓這酒異常誘人。唐徊與青棱席地而坐,舉杯對飲。
他們都是善飲之人,但這幾杯酒下肚,卻都面如火燒起來。青棱笑靨如花,頰上兩團紅雲煞是動人,她看着唐徊,忽然覺得他前所未有的英俊好看。
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小煞星……」青棱一時不察將心裡話吐露,挨了唐徊一記眼神後,忙訕笑數聲,道,「師父,你生得真是好看。」
唐徊看着她挑眉,他玉色臉龐上有着微熏的紅,越發顯得眼眸如星,唇色如檀。
「哦?!你喜歡為師?」唐徊似笑非笑地問她,他眼神仍舊如水般沉涼,看不出醉了沒有。
青棱很認真地看着他,沒有給答案,卻忽然問他道:「師父,素縈是誰?」
唐徊的笑忽然化成眼中沉涼的寂寥,沒想到,他也會有這樣的眼神。
第79章
醉夢
「素縈是我師妹,你要叫她師叔。」他回答她。
「噢!」青棱又是一杯酒飲下,她飲酒的模樣有種萬事偕空的狂妄,與她素日的行事作風截然不同。他忽然就想起數百年前,初踏仙門之時,也曾與素縈偷來靈酒,醉倒在山間,那時她笑眼如月,痴語如鈴。
怎奈斗轉星移,當年的傾城絕色,已化塵煙消散。
「我是師兄,素縈是師妹,而杜照青排行老二,當年我們三人都是天音門的修士,同一天進的師門。」唐徊很久沒有回憶舊事,如今乍然想起,竟發現,有些事已經模糊。
「天音門?我沒聽過修仙界有這個門派。」青棱喝得雙眼迷濛,她並不是一個好聽眾,唐徊回憶的時候,她總喜歡插嘴。
「幾百年前的小門派,早就被大宗門給吞併了。」唐徊輕描淡寫道,仿佛好多年前那場血染碧空的廝殺只是一個故事裡再普通不過的開場。
「那時我長他們兩歲,因此我成了大師兄。天音門是個小派,沒有大宗門的明爭暗鬥,我們三人感情不錯,一起修煉,一起做功課,一起歷煉,一起出生入死。素縈和照青的天資很好,而我卻資質平平,我再怎麼用心努力仍舊趕不上他們二人,他們都比我早築基,按理我應該叫他們師兄、師姐,但他們怎樣都不同意,拿到什麼好藥都先分給我,我們在天音老祖前發誓要一起飛升。」唐徊站起來,望着漸漸暗下的天色回想,回憶最讓他心痛的並不是那些曾經的甜蜜,也不是曾經的悲傷,而是有一天當他終於開始回憶,卻發現,那些甜蜜和悲傷都已經被他淡忘,剩下來的只有故事的本身。
「真好啊。」青棱飲盡一杯酒,她的記憶里,永遠只有她一個人,在烈凰樹下等待穆瀾。
「為了築基,我要奪取五色芝煉藥,我不像他們能自己築基,我需要藥來輔助。五色芝旁有百年毒蛛守護,為了助我奪那靈藥,照青的臉被毒蛛所傷,留下那道傷痕,後來他境界提升,早已能將那傷痕抹平,但他卻執意不肯,說要我永遠記得我欠他這個人情,因為他戀着素縈,素縈卻愛我,他要我退出。」唐徊唇角一翹,修仙之人談愛,多可笑,「照青向師父提親求娶素縈,而那年我受資質所限正碰上結丹瓶頸,需要尋找解決之法,便一人下山四處歷煉,不知素縈在天音門裡與照青決裂,她誓死不嫁照青,又固執地認為我下山是因為照青,因此怨恨照青。照青恨我,便下山尋到我,我兩人大打一場,最後卻一起醉倒山林。臨別之時,照青說,照顧好素縈就當是還了他的情,而後他孤身一人去了北漠歷煉,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