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名門公子 - 第6章

青澀蘋果

  此時荀家的幾個兄弟也來了,大哥荀惲依舊帶着面不在乎的神色,他的三弟四弟也是夭折,如今這個深得父親喜愛的小七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二哥荀俁臉上卻帶着凝重之色,雖然他也嫉妒父親對小七的喜愛,但總的來說這個一直非常乖巧懂事的弟弟也很討人喜歡,不過他突然想起大哥與這事脫不了關係,心中反而隱隱有種期待,若是小七死了……大哥在荀家的地位豈不是……想到這裡,荀俁馬上打住了,他自覺是個君子,所以不能有這樣惡毒的想法。

  荀詵依舊安靜的站在一邊,眼中有憐憫之色,但他也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他讀過許多書籍,常常覺得人出生在這世上便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因為無論如何,人的結局都是死亡,哪怕是青史留名又能如何呢?這樣一想荀詵便覺得人生無味,所以他一心沉浸於律法的研究,只有這樣,才令他感到自己的存在感。

  唯有六子荀顗,此時的他雙眼通紅,心裡都快急瘋了,平時荀攸教導他的冷靜與鎮定似乎都消失一空,他為人至孝,與這個弟弟最為親厚,如今看到弟弟快要夭折,卻都是因為自己與大哥的衝突造成的,他在自責的同時,心中愈發痛恨大哥,再看到大哥荀惲臉上那滿不在乎的神色,他緊緊握拳,卻已經不想再與大哥說什麼了,這次魏公征討張魯,身為虎賁中郎將的大哥也會隨軍出征的吧……荀顗臉上那猙獰的冷笑一閃而過……

  荀顗此時終於明白,為什麼許多世家大族之中都會出現兄弟鬩牆的狀況,無論是為了日後的地位,還是為了與自己親厚的人,他都要放手一搏,他當然不會寄希望於父親或是母親的寵愛,作為嫡長子的荀惲最多遭受一些小小的懲罰罷了……

  郎中放開荀粲的小手,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對唐氏道:「這孩子還在襁褓時就遭受過一場寒病,那時寒氣潛伏體內,此時又遭受嚴寒,引發這惡寒之症,老朽無能啊,這病怕是只有南陽退隱的張大家可以醫治了……哎。」隨後郎中便提着藥箱嘆着氣離去,荀顗心中一片冰涼,腦中閃現出與弟弟在一起的少年時光,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面……

  此時荀彧終於回來了,他臉上帶着可怕的陰沉之色,唐氏見到向來溫潤如玉的夫君臉上居然露出如此陰沉的表情,心中不由一凜,荀彧的脾氣確實不錯,但他一旦生氣了,後果卻更加嚴重!

  荀彧並沒有說一句話,但長年身居高位的即便已經退隱依舊擁有一種巨大的威嚴,他坐在床上,望着裹在被子中的荀粲那蒼白如紙的小臉,不由顫抖的伸出手,撫摸着荀粲那光滑的臉頰,緩緩閉上眼,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道:「粲兒向來體弱,是誰讓他去跪於祠堂的?」

  

  第十九章

野心

  

  古樸典雅的房屋內安靜如水,荀彧那淡漠的聲音仿佛不含一絲怒氣,但唐氏卻已經知道,自己的夫君真的發怒了,唐氏只能勸道:「夫君,消消氣吧,此事卻怪長倩莽撞了。」

  唐氏將經過緣由都訴說了,荀惲也在一旁低着頭,臉上帶着一絲悔色,誰知道這個小七的身體居然這樣差……

  荀顗見狀,不由懊悔道:「爹爹,這全怪我與大哥鬧矛盾,弟弟是為了我才遭此大病的,如今卻不是責怪大哥的時候,而是應該趕緊尋找方法救治弟弟。」荀顗的這些話說得無比誠懇,令荀惲也微微點頭,卻不知荀顗將那深深的恨意完全隱藏起來,無論如何,他都要當這荀家之主,哪怕還有比他大的三個哥哥。

  荀彧掃了荀惲與荀顗一眼,眼眸幽深,對於長子荀惲,荀彧心裡是不喜的,他從小苛求荀惲,希望長子可以繼承自己的衣缽,而後卻發現長子實在天資愚鈍,不堪造就,雖然當了虎賁中郎將,但沒了荀家,他什麼都不是,不過由於他是長子,這以後的荀家自然是交給他的,荀彧畢竟是個無比恪守禮法的人,所謂長幼有序,而今日發生這樣的事情,荀彧心中卻有了令一番思量。

  荀彧最疼愛的兒子無疑是幼子荀粲,幾年來跟在自己身邊學習謀略,可謂一點就通,每當自己與那賈文和坐而論道之時,荀粲也常有驚人之語,令那賈毒士也讚嘆不已,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荀粲的乖巧與純孝令荀彧更喜愛,唯一令荀彧擔憂的就是這個幼子的身體狀況,如今自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幼子居然因為兩個哥哥的衝突而遭了無妄之災,這可真的讓荀彧憤怒不已。

  至於六子荀顗,原本也深得荀彧喜愛,但荀彧總覺得這荀顗雖然同樣也很孝順,但為人處事過於圓滑老練,胸中有野心,若是他為嫡長子,倒是會讓荀彧很放心,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他畢竟不是長子,有野心反而會讓兄弟鬩牆的情況發生,荀彧原本自然想憑藉自己的威望壓制一下這個六子,但如今荀粲卻因為嫡長子荀惲而陷入這樣的境地,有心想幫自己嫡長子一把的荀彧頓時沒了這個心思,這家主之位,誰有這個能耐,誰就當吧!

  荀彧點了點頭,對唐氏淡淡道:「內院之事向來由夫人負責,長倩、景倩都有過錯,根據荀氏家法處理吧,我荀家與南陽張家關係平平,不若先看看民間有沒有能人異士,若是實在不行的話,我只能親自去張家拜訪了,這卻要欠下一份大人情了。」

  荀彧終究是荀彧,哪怕怒火中燒,也不會暴起打罵自己的孩兒,而是非常理性的將這懲戒之事交給唐氏,因此荀彧在荀家中很令人敬重,然而,在荀彧心中,荀家的利益終究是第一位的。

  荀顗聽到父親這樣處理,心中不由微微失望,他素愛揣摩人心,對父親的處理方式早已猜到,母親雖然也疼愛小七,但比起大哥來說,就差一些了,在母親眼中,怕是只有繼承荀家一切的大哥才是最重要的吧,想到這裡,荀顗的臉上閃過一絲冷意,想到那荀家家主之位,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熾熱。

  ……

  荀令君幼子荀粲大病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潁川,除了荀家那巨大的影響力之外,已經退隱的荀令君本人的名聲也讓所謂杏林聖手們躍躍欲試,若是一不小心撞了大運治好了這孩子的病,得到了名滿天下的荀家令君的友誼,那豈不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

  魏公曹操在得知荀彧幼子荀粲生病的消息後,特意厚賜荀彧百年人參,這樣的舉動讓幾乎已經成為一言堂的朝堂之上一片讚美之聲,讓曹操大為高興,對三月即將興起的戰鬥也大有信心,漢中張魯,不過手到擒來。

  許多與荀家交好的世家也紛紛送藥的送藥,送醫生的送醫生,比如潁川以荀家馬首是瞻的鐘家、陳家、韓家等,當然還有河東衛家等等,荀家的影響力可見一斑,其中荀彧、荀攸在其中有很大的作用,畢竟此時的荀攸可是尚書令。

  私下裡魏公世子的奪嫡之爭可謂如火如荼,曹丕與曹植都看到了荀家那巨大的影響力,於是不由都起了拉攏荀家的意思,讓曹丕憂慮的是,荀家嫡長子荀惲與自己的親信夏侯尚關係很差,又與自己的競爭對手曹植交好,這是不是意味着荀家會倒向曹植呢?

  曹丕不由去向足智多謀的司馬懿問計,而此時,荀顗卻與司馬懿在對弈,古色古香的亭子中,擺着一張石桌,兩人相對而坐,都穿着清貴的大氅,深冬已過,殘雪依舊,不過中年的司馬懿看起來氣度不凡,手執黑棋,眉頭微皺,顯然在長考,思慮下一步該怎麼走。

  而正值風華正茂的荀顗面容俊美,舉止優雅,漆黑幽深的眸子中閃現着強烈的求勝欲望,有種銳意進取的感覺。

  曹丕初次見到荀顗,心裡略微驚訝,他深知這司馬懿棋力高超,如今卻皺眉深思,可見這年輕人的不凡,再看此人的氣度容貌,曹丕已經知道這個年輕人肯定是世家大族出生,與曹操不同,曹丕是很看重士族,而輕視寒族的。

  司馬懿與荀顗見大公子曹丕前來,不由停止了對弈,荀顗看着這個帶着溫和笑意的大公子,不由心裡警惕,臉上卻露出恭敬的神色,他可是仔細研究過曹丕與曹植的,曹丕此人,最善偽裝,手段心智皆不凡,政治才能很高,而曹植,雖然才高八斗,但為人放浪形骸,不拘小節,若是出生名門世家,這以後或許能成為名士,但他卻是魏公之子,陰暗手段比曹丕差遠了,這奪嫡之爭根本毫無懸念!

  曹丕見司馬懿與荀顗兩人如此守禮,不由暗贊世家子弟就是世家子弟,識大體,知進退,不像一些小有才華的寒門子弟,就知道恃才傲物,拽得跟什麼似的。

  曹丕屏退左右,無比溫和道:「仲達無需多禮,不知這位少年俊傑是誰?」

  

  第二十章

荀粲的奇遇

  

  荀顗站在一邊並沒有急於展現自己,顯得自己的養氣功夫不夠,於是他淡然的站在司馬懿身後,更顯得進退有度,曹丕見狀,心中愈發滿意。

  司馬懿親厚的執起荀顗的手,頗為讚嘆道:「此為荀令君六子,名曰荀顗,字景倩,博學而慎思,乃王佐之才也。」

  曹丕一聽這是荀家後輩,不由心中一動,腦中隱隱有了一番想法,於是他愈發溫和,用欣賞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荀顗後,也贊道:「不愧為令君之子,溫文爾雅,風流倜儻。」

  此時荀顗向曹丕謙恭的行禮道:「大公子謬讚了,我觀大公子雅量非常,乃賢德之士也,揚魏公之英明神武,非大公子莫屬。」

  曹丕被荀顗這赤裸裸的馬屁說得心中美滋滋的,尤其是聽到繼承魏公非他莫屬這話,不過他臉上卻只是略帶笑意,卻是非常虛偽的說道:「我倒是與景倩一見如故,但景倩剛剛所言卻是差矣,我弟子健(曹植),才勝我十倍,又深得父親寵愛,令兄荀惲又與子健交好……」

  荀顗心思急轉,卻是明白曹丕是拐彎抹角來摸清楚荀家的態度呢,想到此,他不由怦然心動,若是自己有了大公子這樣的靠山……於是他只是淡淡道:「大公子有所不知,我兄荀惲並不能代表荀家,這荀家依舊在父親手中,而父親向來不會有所偏頗的。」

  曹丕心下稍安,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旁邊的司馬懿卻望着棋盤,他的嘴角帶着一絲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微笑,卻又聽荀顗略帶深意的說道:「不過,父親因為幼弟荀粲之病形容枯槁,憂心至極,他年事已高,這荀家怕是馬上要由大哥來繼承了,大哥素來剛愎自用,我作為六弟,可是真的擔心荀家的未來呢。」

  曹丕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原本對荀惲很不感冒,不過是略有勇力,卻自認為智勇雙全,行事素來莽撞無禮,仗着自己是荀家嫡子,便從來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比起這荀家六子荀顗的進退有度來說,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旁沉默多時的司馬懿執起一枚棋子,幽幽道:「書傳遠事,吾自耳目所從聞見,逮百數十年間,賢才未有及荀令君者也,若是讓荀惲繼承荀家,令君之名,卻要蒙羞,聽景倩所言,那可憐的令君幼子荀粲就是荀惲給害病的。」

  曹丕頓時面露義憤填膺之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荀粲是他的親弟弟一般,荀顗洞悉人性,自然明白司馬懿這話的意思,他心中冷笑,與司馬懿、曹丕這等人交往,就得比他們更加虛偽,於是他也做出一番憤怒的樣子,向司馬懿深深行禮道:「聽仲達叔父一言,真是醍醐灌頂,這荀家若是交到大哥手上,怕是不妥,請叔父教我。」

  司馬懿與曹丕兩人都在心中暗罵這荀家六子真尼瑪虛偽,明明自己盯着荀家家主那個位置,還故作姿態的這樣講,不過這也是各取所需,於是司馬懿便道:「此事叔父卻是無能為力,畢竟這是你荀家家事,你便向大公子問計吧。」

  而後司馬懿向曹丕使了個顏色,曹丕心領神會,深知拉攏荀家便在此一舉,於是便在司馬懿的斡旋之下進行密談……

  然而,荀粲的身體卻依舊沒有任何好轉,無數想要以此得到荀令君友誼的江湖郎中、杏林聖手都沒有治好的荀粲的病,不過奇怪的是,荀粲始終有一口氣在,仿佛陷入夢中,永遠無法醒來一般。

  鍾秀自從知道荀粲生病之後,馬上偷偷摸摸來看望荀粲,她的練武多日已有小成,正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那裡去表現一番,卻不想荀粲一病不起,往日荀粲那溫和慵懶的模樣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待到看到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荀粲時,向來堅韌的女孩,終究忍不住落淚,而後在心中祈禱着悄然離去,練武卻更加勤奮,無論如何,她要成為天下第一。

  就在憂愁得滿頭白髮的荀彧決定親自去拜訪張仲景為荀粲治病時,卻有一老者,碧眼童顏,手執藜杖,身穿道袍與荀彧相見,其謂荀彧曰:「吾乃南華老仙,此子命中該有一劫,原本活不過而立之年,然命數已變,吾特賜其《南華經》整部,於南楚之地,若心無旁騖,苦讀五年,此劫乃過。吾之所存,切勿與他人言!」言訖,將符水餵入荀粲口中,而後化陣清風而去。

  荀彧手捧《南華經》,不由唏噓不已,再看床上的荀粲時,卻發現他的臉色已經略帶紅潤,心中已然信了八分,他忽然想起早年黃巾之亂時,有傳言張角那《太平要術》便是這南華老仙所授,想不到這世上還真的有這樣的仙人!

  荀彧他不知道的是,這《太平要術》不過《南華經》的外篇,而南華老仙留給荀粲的卻是整部《南華經》,也不知這內篇之中又有怎樣的乾坤。

  荀彧心憂幼子健康,馬上令心腹將荀粲送入南楚,當年荀彧已故的兄長荀衍與南楚陸家有交情,如今拜託陸家也不算唐突,說起來,類似荀家這樣的大世家總不會將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像諸葛家,諸葛亮就仕蜀漢,而諸葛瑾則仕南楚,如今讓荀粲去南楚,一是按照那神秘老道的要求,二是為荀家埋下另一個伏筆了。

  建安二十年春三月,魏公西征張魯,至陳倉,將自武都入氐;氐人塞道,先遣張郃、硃靈等攻破之。

  夏四月,公自陳倉以出散關,至河池。氐王竇茂眾萬餘人,恃險不服,五月,公攻屠之。西平、金城諸將麴演、蔣石等共斬送韓遂首。

  秋七月,公至陽平。張魯使弟衛與將楊昂等據陽平關,橫山築城十餘里,攻之不能拔,乃引軍還。賊見大軍退,其守備解散。公乃密遣解剽、高祚等乘險夜襲,大破之,斬其將楊任,進攻衛,衛等夜遁,魯潰奔巴中。公軍入南鄭,盡得魯府庫珍寶。巴、漢皆降。復漢寧郡為漢中;分漢中之安陽、西城為西城郡,置太守;分錫、上庸郡,置都尉。

  

  第二十一章

寂寞讀南華

  

  清晨,幽靜的竹林,氤氳着淡淡的霧氣,一隻白鴿從飛過了不遠處的南山,進入竹林,漸漸飛入深處,有空靈的琴音傳出,循聲而去,便看到一個穿着簡貴衣衫的少年坐在泉水旁邊撫琴,他的身邊隨意放着一卷經書,身後則是一座構思精巧的木屋,木屋的大門上寫着兩個大字——閬苑,還掛着精巧的風鈴,風吹過時,有輕靈的聲響,一溪一屋一人一書一琴,構成了無比和諧的畫面。

  荀粲看到飛進來的那隻白鴿,面色紅潤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期待的神情,他伸出手,白鴿輕車熟路的落在他的手心,而後他從白鴿爪子上取下卷着的信箋,再將白鴿放飛。

  荀粲摩挲着手中的信箋,仿佛可以從上面感受得到家鄉的氣息,他原本以為自己的身體會撐不過這個冬天,卻沒想到父親還真的找到神醫將自己給治好了,不過為什麼要將自己送到這個鬼地方呢,而且讓自己好好鑽研那本《南華經》?荀粲百思不得其解,而荀彧也沒有解釋太多,只叫荀粲潛心讀書,鑽研學問,五年之後才能出山。

  荀粲微微搖了搖頭,索性不再思考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他本就是個耐得下性子的人,所謂寂寞讀南華,閒來誦黃庭,那本南華經成為了荀粲每日必讀的東西,令荀粲覺得奇異的是,每天他過南華經之後,晚上在夢中似乎全身都在修煉,這原本瘦弱的身體居然慢慢變得堅韌起來,而夢醒來後,會覺得全身都是穢物,仿佛排出了身體中的濁物一般。

  荀粲打開信箋,上面自然是鍾秀那歪歪扭扭的字,不過荀粲似乎可以想象出她咬着筆頭一比一畫寫出來的模樣,荀粲的臉上不由出現了一絲笑意,這信鴿聯繫自然是鍾秀想出來的,她仿佛天生就會培養這信鴿一般,這讓荀粲愈發覺得這鐘秀就是個江湖俠女。

  信箋上寫着:小賊,你這嬌貴的身子應該養好了吧,真是讓人不放心啊,一點點寒氣都受不了,連我這個女子都不如,再告誡你一下喲,一定要好好鍛煉身體,別老是悶在屋子裡讀書,小心讀傻了腦袋,本女俠可是最討厭書呆子了,對了,忘記告訴你噢,那個會彈琴的才女夏侯徽,可是拐彎抹角問我你的消息呢,你知道我怎麼回答的?我說你這個傢伙閉關練琴去了,以後出關了肯定比你這個才女厲害一百倍,哈哈,然後那夏侯徽就被我激得要跟你比琴,我可是幫你應下了這場比試,到時候可別輸了……哎,小賊,我可真的很想你呢,嗯,就寫到這裡吧,我一切安好,可別忘了我。

  荀粲看着這樸實無華的文字,心裡暖洋洋的,在無比寂寞的時候,很遠很遠的家鄉,有一個女子想念着自己,這是一份多麼珍貴的感情,青梅林中的相遇,桃林中的那段相知相許美好,如今天各一方卻彼此掛念,想着她那一聲聲「小賊」,心裡仿佛就充實了起來。

  不知為何,荀粲又想起了那一日向鍾秀獻殷勤的韓瑞,而後鍾秀那凜冽的殺氣讓荀粲感到一絲擔憂,他輕輕叉了叉手,臉上擔憂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洒然,在他看來,鍾秀是一個連他也看不透的女孩,她的身上似乎藏着無窮的謎團與滄桑,仿佛活了兩輩子一般,若是連韓瑞這樣的平庸世家子都解決不了的話,那她也不配讓荀粲另眼相看。

  荀粲想了想,隨和的喊道:「婉兒,筆墨伺候。」他的聲音略帶沙啞,有一種淡漠疏離的味道,寡居此地,他仿佛一夜成熟。

  侍女婉兒輕輕「諾」了一聲,聲音嬌柔動聽,給人一種甜甜的感覺,荀粲徑自走入書房之中,鋪面而來的是濃濃的墨香味,這裡的書幾乎都是珍貴無比的孤本,而似那些大路貨的《論語》、《春秋》、《尚書》等等,荀粲早已牢記腦中,他對儒家學說興趣不大,獨好道。

  荀粲望着這個創者鵝黃色衣衫的少女,不過十一二歲,容貌婉約,膚若凝脂,兩腮上總有化不開的紅暈,眼波流轉間,自由一股難言的媚意,若是以後長大,必是一等一的大美女,說心裡話,單論容貌而言,鍾秀不如這個女孩。

  這婉兒的名字卻是荀粲起的,原本這個少女是母親家族中成員,荀粲知道,自己的母親唐氏可是當年權傾一時的中常侍唐衡的女兒,唐衡貪暴,欲以女妻汝南傅公明,公明不娶,最後將女兒嫁給了荀彧,之後唐家盛極而衰。母親見這個少女美麗溫婉,心思慎密,而恰巧荀彧決定讓荀粲遠赴南楚保命,於是唐氏便將這個少女賜給荀粲,當作貼身侍女。荀粲見這少女連個名字都沒有,自然隨意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唐婉,自己叫她時便以婉兒簡稱。

  唐婉低眉順眼的磨墨,心中卻極為放鬆愜意,她原本以為跟隨這小公子來到南楚這異國他鄉會是一件多麼悲慘的一件事,畢竟荀彧沒有任何說明與徵兆的將自己最疼愛的幼子送到南楚,這不是意味着小公子已經「失寵」了嗎?而後當她發現護送小公子的是荀家的那一位後,便明白,這小公子在荀彧眼中還是最重要的。

  荀粲一切隨性,並不追求物質上的享受,這就讓唐婉輕鬆了許多,在負責荀粲飲食時,只需一切從簡,以清淡素雅為主即可,而衣服也只需樸素的漢服,唐婉總覺得荀粲年紀輕輕,卻帶着一種出塵的氣息,這讓唐婉很好奇這小公子是怎麼做到的。

  荀家的那一位名叫荀忠,乃是荀彧的心腹侍衛,武功高強,比之那所謂的天下第一劍王越也相差不遠,只因他一生都護衛着荀令君,人到中年,卻依舊孤身一人,也不參與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所以聲名不顯,但他在荀家的地位卻極高,荀彧從不把他當作下人看待,而是可以信任的左臂右膀,是以唐婉見到荀彧將自己的幼子託付給荀家的這一位時,就已經明白了小公子在荀令君心中的地位。

  

  第二十二章

志在必得

  

  荀粲在墨香四溢的書房中提筆,不多時,一氣呵成,一旁的唐婉面露欽佩之色的望着那信箋上洋洋灑灑的書法,出生唐家,她自然也是識字的,知道這世上有隸書、楷書等字體,但這小公子寫的分明是自己創造的一種字體,字裡行間透着一股灑脫,那鋒銳的勾畫,仿佛可以看出他內心深處的鋒芒,儘管他平日裡看起來總是一副慵懶的模樣。

  這字體卻是行書,或許由楷入行是書法中的一種定律,畢竟行書更加寫意、自然,追求一股神韻,楷書則是規規矩矩,荀粲可從來不是一個規矩的人。

  荀粲將寫好的信捲起,而後讓早已準備好的信鴿送向遠方,這信是給鍾秀的:女俠,我一切安好,真的很慶幸有你這樣的女中豪傑作為知己,我知道你心中有自己的憂慮,有時候卻不要考慮太多,既然你希望自己成為天下第一,那就要有那種一劍在手,天下我有的霸氣,所謂的規則只是約束弱者罷了,放手去做你想做的,去過你想過的生活,不過我心中卻有小小的私心呢,希望你一不小心走投無路,這樣我這個小賊就可以大大方方一親女俠的芳澤啦……

  荀粲這信自然是告訴鍾秀,他一切安好,並無比輕鬆的暗示自己可以成為鍾秀的後盾,要知道,在這樣的時代,身為女子總是有很多局限的。

  荀粲寫完這些後,又仔細看了幾封家書,這家書當然不是靠信鴿送來的,而是荀家專門的信使,家書基本上是以荀彧與荀顗的為主,荀彧大多是以慰問、考察功課為主,荀粲需要仔細斟酌再作答的,他可不想讓父親失望,自從荀粲大病之後,荀彧真可謂是一夜白頭,要說身體倒還算健康,畢竟保養的好,但精神卻差了許多。

  當然這也與荀家的另一位支柱荀攸的駕鶴西去有關,荀攸病逝於建安十九年,在曹操征討南楚的路上。大公子曹丕非常尊敬荀攸,荀攸曾經生病時,曹丕去探問時,獨拜床下,而與荀攸交厚的鐘繇也說:「我每有所行,反覆思惟,自謂無以易;以咨公達,輒復過人意。」荀攸前後設奇策共十二計,只有他的唯一親傳弟子荀顗知道。

  對於荀攸,荀粲的印象不太深,總覺得他太過陰險,在荀粲看來,陰謀終究小道,具有太多的偶然性,所以荀攸雖然計謀百出,但實用性不大,反而是荀彧的陽謀,令人不得不接,而賈詡計謀的恢宏龐大,一計亂天下的謀略,才是荀粲所敬畏的。

  不過,在為人處事方面,荀粲卻極其讚賞荀攸的,因為荀彧行有常則,處事「如履薄冰」,荀攸則從容自若,「外愚內智」。這在荀粲看來,荀彧「軌儀以訓物」,也就是恪守既定的儒家禮法,並以此來規範現實,不免刻削矜持而失卻生命真意;相形之下,「不治外形」的荀攸灑脫自適,唯求內在精神的充實完滿而不為外在禮儀所束縛。

  荀攸逝世之後,由陳群繼任尚書令,雖然陳群是荀彧的女婿,但荀家的強盛終究不如從前,不過這也讓原本樹大招風的荀家慢慢低調,其內在實力依然保存,不過,當荀粲的腦中閃過大哥荀惲那剛愎自負的樣子時,他的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憂慮。

  此時,他面色淡然的望着荀顗給他的密信,字跡無比清晰工整,足見這個哥哥的慎密細心,這封信先是表達了一下哥哥對弟弟的關心,而後他又在信中恨恨的說要為自己報仇,並訴說了自己對奪嫡的兩位公子的看法,而後欲借曹丕的勢的想法,並隱晦的露出了志在家主之位的想法。

  荀顗幾乎是這個世上最了解荀粲的人,他非常了解這個妖孽一般的弟弟那胸中的才華,對荀粲他是非常信任,因為理解,所以信任,他知道荀粲是個不喜紛爭,慵懶雅致的人,而且至情至性,所以他在密信中露出這樣的想法自是希望荀粲可以幫他完善一下這個針對大哥的陰謀。

  荀粲抬頭望了望窗外的竹林,秋日裡的那抹晨曦照在擺滿書籍的樹書桌上,濺起一片寂寞,他叉了叉手,輕嘆一聲,臉上出現了一絲倦容,對於大哥荀惲,雖然他害自己這麼慘,但自己似乎因禍得福,得了一部南華經,天天鑽研,收穫頗深,身體也慢慢好了起來,想和忠叔學武,扎了一天馬步就支持不住了,於是便熄了習武的念頭,想想女俠天天習武的勁頭,荀粲頓時肅然起敬,不學武永遠也不知道習武的艱難。

  不過大哥荀惲終究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想起荀顗的陰毒之計,荀粲背脊發涼,原本荀顗想在這次曹操征討張魯的戰場上直接令荀惲死於敵軍之手,卻不想這張魯這麼不經打,曹操採納賈詡的誘敵之策,佯敗三陣,引得那楊昂出關追殺,卻反被曹軍伏殺,又趁陽平關因為連戰連勝守備鬆懈的緣故,直接取了這險關,而後勢如破竹直接攻下漢中,張魯敗退巴中。東川之地,指日可待,荀顗預測這張魯遲早會降了魏公。

  荀顗見這戰場上沒了算計大哥的機會,便決定暫時放他一馬,而後他又和司馬懿合計,向曹操進諫:「劉備以詐力虜劉璋,蜀人未附而遠爭江陵,此機不可失也。今若曜威漢中,益州震動,進兵臨之,勢必瓦解。因此之勢,易為功力。聖人不能違時,亦不失時矣。」曹操說:「人苦無足,既得隴右,復欲得蜀!」最終沒有採納他與司馬懿的計策。這「得隴望蜀」的成語卻是由此誕生。

  而後曹操回師,此時荀粲也被送到了南楚,此地隸屬於南楚國都建鄴。荀顗一計不成,又生另一計,而這一計卻可使大哥身敗名裂,令他遭到曹丕的仇恨、曹植的暗恨,因為,這一計用到那一枚名叫「甄宓」的棋子。

  不過荀粲覺得這簡直荒謬至極,這哥哥太執迷於陰謀詭計了。

  

  第二十三章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荀顗針對大哥的陰謀大概是這樣的,精心設計大哥與那曹丕最寵愛的妻子甄宓私會,而後再泄漏個消息給那與甄宓爭寵的郭女王,這郭女王自然不會放過這等打擊甄宓的良機,後宮爭寵,手段無所不用,曹丕知道後必定大怒,而後再派一些耳目將這個消息散布在這北漢的權貴階層,其中自然包括那三公子曹植,要知道,當然曹植那篇《洛神賦》可就是為這甄宓而作,若是讓他知道荀惲與甄宓有什麼糾葛,那曹植嘴上不說,心中肯定是有疙瘩的吧……

  這一計便令荀惲與曹植離心,也使他聲名狼藉,而甄宓這個無辜女子自然也免不了悲慘的命運,這陰謀不可謂不毒,然而在荀粲看來,且不說這計謀的可行性,假設它可以成功的話,荀惲雖然會聲名狼藉,但不要忘了,他可是荀家的繼承人,他若聲名狼藉,荀家那良好的名聲也敗壞了,荀彧頭上也要扣個治家不嚴的風評,雖然荀粲也不希望大哥繼承荀家,但他更不希望整個荀家因為兄弟相爭而動盪不已。

  何況,那所謂的「精心設計」成功性太小了,要知道,曹丕對甄宓實在太看中了,不可能給荀顗這樣的機會,而且這計謀一旦成功,善謀者類似司馬懿這樣的人肯定能猜到這是誰在幕後策劃,以後若是荀顗成功當上了荀家家主,這個把柄也會永遠掌握在司馬懿手中,對整個荀家是極其不利的。更不必說若是讓荀彧知道這事的原委,或許會直接將哥哥給逐出家門吧,影響實在太壞了。

  於是荀粲將提筆寫下自己的想法,相信哥哥看過之後肯定會有所改變,哥哥雖然繼承了荀攸的奇計百出,但還是太過稚嫩,隨着時間的推移,相信哥哥的陰謀詭計會更加令人防不勝防吧。

  荀粲否定了荀顗的陰謀之後,自然要為荀顗獻上一策,在荀粲看來,要謀得這家主之位,取得荀彧的支持絕對是第一位的,所以哥哥一定要性至孝,第二就是要有巨大的聲望,遠遠的超過大哥荀惲。

  想到聲望這一點,荀粲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三國史上有個叫做許邵(許子將)的人物,據說他每月都要對當時的人物進行一次品評,人稱為「月旦評」,他曾評價曹操說他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不過這許邵去世已經有十多年了,雖然也有不少人效仿他對人物進行評價,但卻沒有他那麼大的影響力,許邵看人真的非常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