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名門公子 - 第7章

青澀蘋果

  荀粲覺得自己隱隱把握住了這一點,心思微動之下,下筆更加快速,最後,他還送了荀顗一份大禮——活字印刷術,如今由於出現了南楚這樣一個變數,紙張的珍貴程度大大降低,不過書籍由於還只是雕版印刷所以成本略高,這活字印刷一出,或許這書籍將會成為大大增多,寒門中以後絕對會出現一大批優秀的人才,這對整個大漢民族都是極為有利的,不過這活字印刷術倒是實行「聲望」這一點的前提。

  最後,荀粲補充了一句「六兄腹中有錦繡,切勿過迷於陰謀詭道,當以父為鑑,陰陽並濟,暗結當世之名流,常學司馬之機變,大兄惲者,豎子爾,不足慮。常聞六兄精於《易》學,豈不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荀粲寫完密信後,揉了揉太陽穴,再抬頭望向窗外,此時卻已是晌午了,外面忽然傳來極其誘人的烤肉味,他便知道忠叔又從山裡打了野味回來玩燒烤,不過說起來這燒烤的方法還是自己教他的呢,想到此,荀粲決定去蹭燒烤吃了,將幾封信都託付給婉兒後,便去和荀忠吹噓他知曉的「江湖故事」,這些故事大抵都是傳說中的金庸武俠。

  建安二十年八月,孫權圍合肥,張遼、李典擊破之。張遼之名,威震逍遙津。

  九月,巴七姓夷王朴胡、賨邑侯杜濩舉巴夷、賨民來附,於是分巴郡,以胡為巴東太守,濩為巴西太守,皆封列侯。天子命公承制封拜諸侯守相。

  冬十月,始置名號侯至五大夫,與舊列侯、關內侯凡六等,以賞軍功。

  許都,尚書令府,身為中郎的荀顗正在協助新任尚書令陳群熟悉尚書令的工作,荀顗與姐夫陳群的關係不錯,要知道,在原來的那個三國之中,少年喪父的荀顗與幼年喪父的荀粲幾乎都是陳群帶大的,這個世界,由於荀彧還健在,便沒有了這一番因果。

  向來能幹謹慎的荀顗今日卻犯了好幾個低級錯誤,他的精神有些恍惚,陳群微微有些奇怪,他悠閒的喝了一口茶,溫言道:「景倩今日何故如此,莫非是有了心上人了?」

  陳群的話帶着一絲調侃,他剛剛擔任尚書令,心裡有一種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感覺,對荀顗犯的小錯誤也不在意,他是很看好荀家的這個晚輩,認為荀顗是繼承荀令君最好的人選,只可惜不是長子。

  荀顗看到陳群臉上那探尋的目光,不知為何,心中微微一驚,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小小年紀,已經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對權謀之道的敏感可謂天縱奇才,他帶着假面失笑道:「尚書令此言差矣,我只是想起老父患病,是以心有所憂。」實則荀顗卻是在思慮荀粲給他的那封信。

  陳群也知道垂垂老矣的荀彧偶染風寒,所以便信了荀顗的話,不過他嘴上卻親厚道:「景倩不要稱我為『尚書令』,私下裡喊我姐夫便好了。」

  荀顗素愛揣摩人心,見陳群說得隨意自然,便安下心來,道:「姐夫。」

  陳群慈祥的笑了,他忽然想起幾年前荀顗與荀粲兩人在一起玩耍的場景,不由心生感嘆,於是便道:「粲兒怎麼樣了?」

  荀顗又想起自己最疼愛的弟弟因為大哥的原因而被遠送到南楚「保命」,心裡不由得又生出一番怒火,事情一牽扯到自己的弟弟身上,他就淡定不起來。

  

  第二十四章

經天緯地之才

  

  荀顗面帶思念之情的說道:「弟弟的身體還好,只是在那南楚孤身一人,還不知有多麼想家呢。」

  陳群略帶同情之色的點了點頭,他只是隨口一問而已,想不到景倩這麼在乎他的弟弟,荀粲給陳群的印象就是少有詩才,不過隨着他被送到南楚,原本在世家之中小有神童名氣的他卻被人漸漸淡忘,夏侯家的那個才女倒是一時風頭無二,號稱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陳群最看中的荀家後輩自然是荀顗了,他的兒子陳泰少年時便與荀顗交好,陳泰酷愛兵書,曉暢軍事,而荀顗奇計百出,有公達遺風,兩人一文一武,以後必定會同朝為官,少年時結下的交情,以後便愈發顯得彌足珍貴。

  陳群見今天也沒有多少要事要做,於是便大度道:「景倩我見你今日心神不定,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當上這尚書令也有大半年,沒有出什麼過錯,多虧了你的協助。」

  荀顗口稱不敢,愈發顯得謙遜有禮,這令陳群心中暗贊,安定心神後,再為陳群處理了一些瑣事之後,便回到了潁川荀家。

  在自己的書房內,他又仔仔細細看了弟弟給他的那封信,那一句句振聾發聵的話令他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尤其是最後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可笑自己還常常說自己精於易學,卻被欲望迷了雙眼。

  弟弟給自己出的計策都是堂堂正正,以提高自己的聲望與實力為正道,摒棄那種完全用陰謀算計大哥的想法,並告誡自己,父親是最討厭那種品德敗壞、不擇手段的人,若是自己用陰毒手段將大哥搞下去了,這家主之位也就不要妄想了。

  看到那活字印刷術,荀顗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可以幻想出這活字印刷術一出,書籍將不會成為世家的獨有物,無數寒門子弟將會崛起,配合這漸漸完善的科舉制,荀顗無法想象,那將是一種怎樣的景象。所以,這活字印刷術一定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再看到那構思奇巧的《旦榜》,荀顗簡直拍案叫絕,這《旦榜》取自於當年許邵的「月旦評」,不過它卻將這月旦評變得徹底的規範有序起來,《旦榜》將會排出好幾個榜單,比如說十大公子榜、十大俠客榜、十大高手榜、十大武將榜等等,上榜的人當然會有許多有名望的人進行品評,並採用九品制度來具體分出高下,一到三品為上品,四到六品為中品,七到九品為下品,一品之上便是傳說中的神品。

  荀顗又看到信上寫到「旦榜之首,荀氏六郎。有此之名,何憂大兄?」,荀顗的心跳漸漸加速,不可否認的是,比起荀粲來說,他更渴望功名利祿,更加銳意進取,所以他心動了,原本對那活字印刷術的隱憂也漸漸放下,只有憑藉這活字印刷術,才能將這《旦榜》傳遍整個天下,無論是北漢、南楚或是西蜀,登上《旦榜》便意味着揚名天下。荀顗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在士林或是遊俠之間,人手一本《旦榜》的盛況。而這便是積累財富的商機!

  荀粲自然不知道自己為天下考慮的活字印刷術會被哥哥當作謀取財富的手段,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因為他對哥哥也是無比信任的,這便是真正的親兄弟!

  完全消化完弟弟給自己的這封密信時,荀顗的腦中一片清明,那句「大哥惲者,豎子爾,不足慮。」讓他覺得寫下這句話的弟弟就像是站在高處的神一般,俯視眾生,他的目光早已不局限於一家一國之中,在荀顗心中,荀粲的分量再次增加。

  而後荀顗拿着這活字印刷術以及《旦榜》的構想去找荀彧,當看到臥病於床的荀彧時,荀顗的心中一片悲涼,荀彧自從幼子被送入南楚之後,就分外想念自己最疼愛的孩子,如今的他滿頭銀髮,臉上布滿了皺紋,一旁同樣漸漸老去的唐氏正在為躺在床上的荀彧念着荀粲的家書,原本荀顗急切的想告訴荀彧這《旦榜》的構想,然而當他聽到自己母親口中誦讀的家書時,不由自主的便被吸引了。

  「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使負棟之柱,多於南畝之農夫;架梁之椽,多於機上之工女;釘頭磷磷,多於在庾之粟粒;瓦縫參差,多於周身之帛縷;直欄橫檻,多於九土之城郭;管弦嘔啞,多於市人之言語。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狼子之心,日益驕固。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

  唐氏那不急不緩的聲音顯得那樣的清晰,而段落中包含的道理卻是沉甸甸的,荀顗握緊了拳頭,這錦繡文章也只有自己的弟弟才作得出來!

  原來這就是荀粲交給荀彧的「作業」,荀彧讓他分析秦國衰敗的原因,而後荀粲便寫了一篇《阿房宮賦》給荀彧,此時唐氏已經念到「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使秦復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荀顗脫口而出道:「此賦大妙!」

  原本閉上眼的荀彧略微疲憊的睜開眼,只是淡淡道:「是景倩啊,我欲給粲兒取字『奉倩』,你覺得怎麼樣?」

  荀顗驚訝道:「弟弟不過八歲……」

  荀彧帶着心滿意足的笑容說道:「別人三十歲也寫不出這樣勝似策論的賦體古文,趁我還健在時,趕緊給我的麒麟兒取個字,要不然等到加冠那一日再取字,我恐怕是看不到了,你的字不也是在沒加冠的時候就取的麼?活了一輩子,我總算明白,虛名令人束縛。」

  荀顗心中一酸,動情道:「爹爹一定能長命百歲!」

  荀彧慈祥的望着荀顗,溫和道:「你倒是會說話,不過切不要將這阿房宮賦傳出去,所謂天妒英才,粲兒險些早夭,或許就是因為過於聰慧了,這次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第二十五章

荀彧的考慮

  

  荀顗便將剛剛想告訴荀彧的一切都說了,並實話實說的告訴荀彧這是荀粲想出來的,荀彧沉思良久,看向荀顗的目光也愈發深沉,荀顗有些膽戰心驚,總覺得父親可以將自己看透一般。

  荀彧嘆了一口氣,拿出了一件東西,荀顗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這是一枚玉制的令牌,僅僅半手之大,通體晶瑩剔透,上面刻着一個精巧的「荀」字,一看便不是凡物,若荀顗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歷代荀家家主貼身之物。

  唐氏略微驚訝道:「夫君,這……」唐氏看到荀彧那略帶深意的目光,那句「這應該是傳給長倩的啊。」生生的咽進了肚子裡,對於荀彧的一切決定,唐氏從來沒有忤逆過。

  荀彧躺在病床上,摩挲着手中的令牌,只是用極其滄桑的語氣道:「此令是我荀家祖傳之物,憑藉此令,可調動我荀家人力物力,做你想做之事,景倩,此令就暫時交與你手,切勿遺失。」

  荀顗微顫着雙手接過令牌,他壓抑着心中的狂喜,跪下來接過之後,強自平復着心中的激動,平靜道:「景倩一定不負爹爹的期望!」

  荀顗拿着令牌出去了,自然是利用活字印刷術為了以後自己與弟弟掌控的荀家謀取利益,然後再憑藉荀家的勢力,創造《旦榜》這樣可以影響天下的輿論力量。

  荀顗無比驚喜的離去後,唐氏坐到自己夫君的病床上,只是擔憂道:「夫君,我亦知景倩有公達遺風,但長幼有序倫理綱常不是夫君一直在意的嗎?」

  荀彧寵溺的撫摸愛妻的手,他與唐氏是從小定親,也算是政治聯姻,但婚後兩人的生活非常幸福,唐氏溫柔賢淑,才德雙全,萬事又順從着荀彧,荀彧很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妻子,所以再也沒有納妾,即便他那「留香荀令」之名傳遍天下,愛慕者不計其數,他也從來沒有改變過對妻子的愛。

  荀彧只是淡淡道:「一切為了荀家,我豈不知景倩的心思?堵不如疏,景倩心機深沉、奇計百出、博學而慎思,為人圓滑,識大體,知進退,而長倩駑鈍、剛愎卻又自命不凡,叔倩雖能言善辯,卻不過有點小聰明,曼倩酷愛律法,為人死板,此三人比起景倩來說,卻是差太遠了。」

  荀彧見唐氏略有所思的模樣,繼續道:「若是在天下太平的時候,由嫡長子擔任家主之位自無不可,然而此時卻是多事之秋,若任由長倩亂來,我荀家危矣。」

  唐氏忽然想通了更深層次的東西,不由驚嘆道:「夫君將粲兒送入南楚原來也是為荀家考慮,只是,將荀家所有的死士交給荀忠,他會不會有異心?」

  荀彧一副萬事都在掌控之中的神情,這樣的神情卻是唐氏最崇拜夫君的地方,他淡淡道:「夫人多慮了,南楚江湖最是紛亂,似乎幫派林立,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武林盟主,這倒是最適合荀忠了,粲兒有了他,便有了這世上最犀利的刀客,至於那些死士,還是當年我和奉孝調教出來的,這卻是我送給粲兒的禮物,咳咳,這些年與那賈毒士相交甚歡,倒是將他那自保的本事學了七七八八,卻不復當年的模樣了。」

  見荀彧面帶黯然之色,唐氏自然知道夫君內心深處對漢室的一點念想,然而為了自己家族,卻放棄了漢室,這總讓荀彧有些內疚的,唐氏又道:「夫君既然對那四個孩子都有足夠的了解,那對粲兒呢?」

  荀彧淡笑不語,他已經有些倦了,閉上眼,緩緩睡了過去,腦中卻想起阿房宮賦那華美的詞章,這世上文壇上流傳着這麼一句話,叫做南楚的詩詞北漢的歌賦,也就是說在南楚詩詞比較流行而在北漢則是歌賦比較流行,荀彧對荀粲的詩才不甚在意,但對於這首阿房宮賦卻是極其讚賞的,至於荀粲是怎樣的人,日後文壇第一人是肯定跑不掉的,去考個科舉說不定還可以中個狀元,荀彧只希望自己的這個孩兒可以快快樂樂活一輩子,做個富貴閒人,至於其他,就交給景倩吧。

  ※※※

  月夜,竹林之中,閬苑之前,泉水之旁,架在篝火上面的燒烤架上掛着一隻正在拷的野兔,野兔全身金黃,散發着誘人的香味,一個彪悍的漢子正在認真的往上面塗抹着佐料,另外一隻手上拿着酒袋,這漢子腰間帶着一把精細的刀,形式奇古,插在烏鞘之中,這細刀與大漢的身形極為不符,但卻給人一種莫名的震撼。

  大漢最為引人注目的特點便是茂密的絡腮鬍,明明是極為陽剛英俊的美男子,留着這絡腮鬍卻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於是在篝火對面的荀粲又忍不住吐槽道:「忠叔,不是我說你,在武林之中,留你這樣絡腮鬍的,都是些路人甲,露個面就死的那種……」

  荀忠露出一副高手寂寞的模樣,若是沒有那滑稽的絡腮鬍,或許還真有點西門吹雪的意思,但有了這絡腮鬍,荀粲感覺就像是小土匪頭子在裝逼一樣,他面容冷峻的說道:「少主,那你快給我講個以絡腮鬍大俠為主角的故事,這樣成不成?」

  荀粲總覺得這忠叔雖然說起話來總是一本正經、冷峻無比,但總給人一種無比喜感的錯覺,荀粲曾懷疑過荀忠的武功到底有沒有傳說中那麼變態,但當看到荀忠出手一刀根本看不見拔刀的動作也看不見刀的影子,便有刀氣射出削了一大片竹林時,荀粲覺得若是此時《旦榜》已經出現的話,那這忠叔的武功肯定會被列入神品……

  荀粲忽然道:「忠叔,我都給你講了一個《越女劍》的故事了,你倒是給我講講這世上有什麼有名的大俠啊?」

  荀忠那俊朗無比加上滿嘴絡腮鬍的臉上露出一絲緬懷之色,他見兔肉已經考好,便直接撕下一隻烤腿,扔給荀粲,舉止豪邁不羈,而後自己也吃起兔肉,他大大的喝了口烈酒,據說這酒是他特意從北方帶過來的燒刀子,極烈。

  荀粲望着荀忠那在火光中明滅不定的臉,心中充斥着一股對俠客豪情的嚮往。

  

  第二十六章

高手寂寞

  

  荀忠大口吃肉,輔之以烈酒,荀粲看了暗自佩服,原本三國時期自然不會有純度這麼高的酒,但當年那位項家後人將那蒸餾技術給搞了出來,隨着時間的推移,竟然傳遍了整個天下,於是北寒之地便用這烈酒取暖,不過像荀忠這樣的慷慨悲歌之士喝這麼一大口而面不改色的卻是極其稀少,不過荀粲可不喜歡這燒刀子,這酒實在是太辛辣了。

  荀忠愜意的呼出一口氣,用一種滄桑的語氣道:「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荀粲一邊慢慢的吃着烤兔腿,一邊喝着婉兒榨的果汁,等了這麼久,原本以為忠叔會隨意說幾個大俠的名字來唬唬自己,到頭來卻說了一句獨孤求敗的經典語錄,暈哦,我好像還沒和他講《神鵰俠侶》的故事吧……不會是獨孤求敗穿到他身上了吧,不可能,忠叔是用刀的……

  荀粲略微有些不服氣道:「忠叔,你別總是一副高手寂寞的樣子,我倒是聽別人說,那王越是天下第一高手。」

  荀忠露出睥睨不屑之色,他滄桑道:「昔日我與他有一面之交,我見此人汲汲於名利,雖說武藝高強,然心終究不誠也。若說天下第一,卻是別人捧出來的。」

  荀粲管他心誠還是不誠,他只是無比好奇的問道:「忠叔,那你和王越打,哪個厲害啊?」

  荀忠搖了搖頭,理了理那披散的頭髮,只留那一束銀髮於額前,其餘的頭髮卻漆黑如墨,荀粲愈發覺得若是荀忠將那絡腮鬍剪掉的話,那才是真正的絕世高手的模樣,荀忠高深莫測道:「王越是不會與我戰鬥的。」

  荀粲奇怪道:「哦?不是說高手相見都是見獵心喜,一定要切磋一番才行麼?」

  荀忠淡淡道:「我的刀可不是用來切磋的,王越一劍北上,匹馬入賀蘭山,隻身取羌族首領首級而歸,無人敢當其鋒,然而從此之後,他的劍便成了表演的劍。」荀忠那平淡的話語中充斥着一種濃郁的寂寞。

  荀粲深深吸了一口氣,腦中想起一副畫面,王越一人一劍一馬,在那滾滾的大漠中一騎絕塵,面色冷峻,殺氣四溢的模樣,不由愈發嚮往這劍俠豪情,他讚嘆道:「大丈夫當如此!」

  荀忠又喝了一大口燒刀子,面帶微紅,他嗤笑道:「此時的王越可不是我一刀之敵,況且,一劍北上,莽夫耳,我荀忠這輩子最佩服卻是像那荀令君、郭祭酒這樣的謀士,王越雖然能一劍取那羌族首領的頭顱,然而郭祭酒一計便能平定烏桓,誰高誰低,一目了然。」

  荀粲當然知道荀忠口中所說的郭祭酒是什麼人物,當然是早逝的郭嘉了,當年袁尚逃入烏桓。諸將都說:「袁尚已如喪家之犬,關外夷人貪婪不義不會支援他們的。如果再做遠征,劉備必然會挑撥劉表襲擊許都,萬一有什麼變數怎麼辦?」

  郭嘉進言道:「胡人自持偏遠,現在必然沒有防備,突然發動攻擊,一定能夠將他們覆滅。袁紹對胡人有恩,如果袁尚還活着遲早是隱患,現在四州未穩,袁家的影響還很大,這個時候南征,胡人一動,舊臣復應,民夷俱動後方就不安穩了。劉表是個只知坐談的政客,自知能力不足以駕馭劉備,必然會對他有所防備不盡其用。現在雖然是虛國遠征,但一勞永逸,就再也沒有後患啦。」曹操聽從了郭嘉的建議,立刻進兵遼東。

  到了易城,郭嘉覺得推進的速度還是太慢,進言道:「兵貴神速。現在千里遠征,輜重太多,行進緩慢,被對方有所覺察必然就要做防備。不如留下輜重,輕兵速進,攻其不備。」曹操於是行小路奇襲柳城,大破倉促應戰的敵軍。這一戰也成為了中國戰爭史上兵貴神速奇兵制勝的經典戰例,具有深遠的影響。

  不過可惜的是,一代鬼才郭嘉卻因病早逝,不知為何荀粲忽然心生寂寥,若是早生那麼二十年,那個時代,該是多麼的波瀾壯闊啊,他對荀忠說道:「忠叔,你和爹爹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荀忠淡淡道:「生死之交。」

  荀粲陡然心生敬意,不過見到荀忠又是一副牛逼的不行的樣子,想起他那麼狂妄的說王越不是他一刀之敵,於是有些不服氣的說道:「忠叔,既然你覺得自己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了,那有什麼經典戰績麼?」荀粲琢磨着荀忠一直當得是保鏢,估計練得多,打得少……

  荀忠此時已有三分醉意,他思索許久,才幽幽道:「我刀下亡魂,不計其數,若說令我最熱血沸騰的一戰,卻是刺殺那南楚小霸王——孫策。」

  荀粲一口果汁噴了出去,孫、孫策?他心中驚訝萬分,卻又不動聲色道:「忠叔,我聽爹爹說,那孫策不是被許貢門客刺殺的嗎?怎麼……」

  荀忠面帶不屑之色,道:「許貢的那些個三腳貓功夫的門客能幹什麼,真以為射幾下冷箭就能殺死那小霸王?孫策雖然死在我的手上,但他確實是一名猛將,弓馬嫻熟,可惜被那冷箭驚了馬,沒有馬的武將如何抵擋我這樣的刺客?」

  荀粲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荀忠是刺客,難怪聲名不顯,所謂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這才是刺客啊,若是刺客的名字都傳遍天下了,那還怎麼當刺客,於是荀粲也不奇特荀忠說王越不是他一刀之敵了,刺客都是潛伏良久,等待時機,一擊必殺豪不拖泥帶水的。

  荀粲也想起了早年郭嘉為什麼那麼篤定的說「孫策必死於匹夫之手了」,或許這場刺殺就是他和荀彧兩人搞出來的吧,而後又嫁禍於早就死了的許貢,誰也不知道是曹操這方勢力所為,果然啊,得罪什麼人也不能得罪像郭嘉、賈詡這樣的鬼才,要不然被陰死了還不知道是誰幹的。

  荀忠見荀粲一副無比佩服的模樣,不由心中得意,便隨口道:「聽令君說你少有詩才,只要叉八下手就可以得一首好詩,聽了你忠叔這麼多英雄事跡,可是詩興大發?」

  

  第二十七章

俠客行

  

  荀粲翻了翻白眼,這忠叔還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不過他也有這樣的實力,正在此時,卻聽到婉兒喚荀粲回屋睡覺的聲音,唐婉站在閬苑的門口,一襲素衣,皎潔的月光照在她那清純白皙的臉上,折射出迷人的光暈,身後門上的風鈴輕輕作響,此時不過豆蔻年華的少女如同月下的仙子,唐婉略帶擔憂的喊道:「公子,天色已晚,南楚雖然氣候溫和,但在這初冬時節,夜涼如水,還是早些睡吧。」聲音甜甜的、軟軟的,就像輕柔的小手在撓着荀粲的心房。

  唐婉望着荀忠,臉上略帶責備之色,這個傢伙總是讓公子給他講武俠故事,害公子都不專注於學業了……

  荀忠一點也不在意唐婉那責備的目光,他也勸道:「少主,今日確實已經晚了。」

  荀粲飛快的叉了八下手,只是淡淡道:「忠叔,我已得了一首——《俠客行》。」

  唐婉見公子要作詩,也不急着喊他睡覺了,以前在荀家時她也常聽到公子少有詩才的傳言,而且才思敏捷,「荀八叉」的名頭也不知什麼時候私下裡傳遍了世家大族,然而卻沒有流傳出幾首,如今親眼看到公子叉手作詩,唐婉覺得很好奇。

  荀粲吟道:「趙客縵胡纓,吳鈎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唐婉的臉上帶着一絲自豪,對於這個小公子懶洋洋的外表下藏着的才華有了更深的認識,她雖然僅僅是一個侍女,但畢竟也在荀家族學中學習過,雖然對荀粲這首詩無法體會到更深刻的東西,但中間那四句「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卻令她直接感覺到了一種鋒芒,腦中便出現一副俠客殺人遁去後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