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名門公子 - 第9章
青澀蘋果
陸遜的這番話很快就拉近了兩人的關係,荀粲的緊張之色盡去,反而同樣輕鬆的說道:「叔父言重了,奉倩知道叔父的考慮,當然不會怪罪叔父,說起來,在荀家時父親總是誇讚叔父以後一定是南楚棟樑之才呢。」
陸遜奇異的看着這個帶着慵懶之色的少年,他的一舉一動十分自然,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不愧為令君之子,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才情與氣度。
而後荀粲便請陸遜去閬苑做客,婉兒那令人賞心悅目的茶道也令陸遜無比驚訝,連日來忙於事務的他突然真的覺得這閬苑名副其實,確實是神仙住所,陸遜與荀粲論書畫、論詩文,荀粲那淵博的知識面令陸遜更加驚嘆,而後又聽聞荀粲已在此地苦讀一年,陸遜更加讚嘆不已。
待到陸遜參觀了荀粲那具是孤本的書房之時,眼睛都直了,這荀令君還真是夠氣魄,居然將這麼多名貴的書籍給荀粲,陸遜心中不由再次提高了荀粲的分量,心中便有了讓荀粲在這南楚之地出仕的想法。
陸遜的想法是典型的世家大族的想法,像這樣的頂尖世家,從來不會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在世家子的心目中世家的重要性是遠高於國家的,反正無論誰當了皇帝,都離不開世家支持。
再當陸遜看到荀粲自己作得那副水墨畫時,他不由愈發驚奇,這孩子天賦實在是太好了!這幅畫着的正是竹林中的閬苑,以及少年在水泉旁撫琴的畫面,只是時間是夜晚,空中有一輪明月,這幅畫讓人一看了便深深陷進那種空靈意境之中,陸遜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看到這首直接以閬苑為題的詩時,他那一直古井不波的心終於動容起來!
這是一首五絕:獨坐幽篁里,撫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陸遜的手輕微顫抖的摩挲着這極好的畫紙,腦中不由自主便想起了少年孤身一人在那月光的照耀下孤寂的撫琴長嘯的情景,這是何等的意境啊,多麼令人深深嚮往的情懷,想不到荀家七郎的才華,竟至於斯!
荀粲見陸遜神情變化極為複雜,以為他覺得這畫技藝稍遜,荀粲長年在深林中苦讀,又不知道自己的畫藝有多高,他對自己的書法是很有自信的,但畫藝畢竟只學了一點,其餘的全是自己摸索的,所以他有些不自信的說道:「此畫真是讓叔父見笑了,奉倩只學了幾個月畫技,若有哪裡不妥之處,請叔父指出。」
陸遜睜大眼睛瞪着荀粲,仿佛想要看看這廝是不是再調侃自己,然後又發現荀粲的神情極為不自信,稍微一想,便知道了緣由,他苦笑着說道:「奉倩切勿妄自菲薄,只學習幾個月就達到這樣的境界,卻是讓那些浸淫畫藝的老前輩羞愧了,這畫叔父非常喜歡,若是可以,便送給叔父如何?」
荀粲心裡鬆了一口氣,卻是很開心陸遜喜歡自己的畫,他很大方的回覆道:「叔父若是喜歡,儘管拿去,在這南楚之地,多賴叔父照拂,奉倩感激不盡。」
第三十二章
陋室銘
陸遜看着荀粲少年老成的模樣,心中沒來由一陣憐惜,小小年紀便寡居異地,獨自一人在寂寞之中苦修,他怎麼可以忍受下去呢?
陸遜拿着這幅《月下撫琴圖》,卻是已經決定好好照拂這個荀家後輩了,於是便道:「奉倩,這閬苑雖然堪比仙境,但終究有些簡陋了,不如移居我陸家大宅如何?」
荀粲並未說話,只是在陸遜的驚訝之中,隨意叉了八下手,便寫下——陋室銘: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寂寞讀南華,閒來誦黃庭。可以賞書畫、調素琴。無絲竹之亂耳,無虛名之擾心。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曰:何陋之有?
陸遜望着這極為寫意瀟灑的行書字體,而後又反覆沉吟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終究忍不住從口中蹦出一個字「妙!」,在一旁侍奉着的婉兒望向荀粲的目光中充滿了一種自豪感,每次看公子隨意寫下這極度優美的辭章時,她覺得自己似乎都帶入到了這「荀八叉」的名頭之中……
陸遜看到那句「無絲竹之亂耳,無虛名之擾心」就更加佩服這個心智成熟的少年了,小小年紀就不慕虛名,日後必成大器。此時他已經知道荀粲不會隨他去陸家了,於是他略帶調侃的說道:「奉倩志趣高潔,我陸家大宅倒顯得低俗不堪了。」
見荀粲有些焦急的想要反駁又無法反駁的模樣,陸遜輕笑了起來,這才是少年應該有的樣子嘛,他摸了摸荀粲的腦袋,溫言道:「剛剛不過是玩笑罷了,既然奉倩不願隨叔父去陸家,那在這閬苑之中苦修也是好事,不過這篇陋室銘一出,你這閬苑怕是要名滿天下了。」
荀粲謙遜道:「此銘不過自勉,請叔父替奉倩保密。」
陸遜點了點頭,顯然答應了這個不願出名的少年,而後他又摸了摸下巴,又道:「這子云亭確實名氣很大,前漢的楊雄是一代詩賦大家,不過這諸葛廬有些名不副實了吧?」
荀粲解釋道:「我雖寡居此地,亦知這天下之事,昔日諸葛孔明在這南楚之地舌戰群儒,說服南楚丞相,使劉備與南楚結為唇齒之盟,況且若是劉備沒有諸葛亮,恐怕取這西蜀之地頗難,叔父莫要小看他。」
陸遜嘆道:「琅琊諸葛氏確實不容小視,子瑜(諸葛瑾)也常說他不如孔明多矣,可惜這諸葛孔明卻為劉備謀算。」而這取了西川坐擁荊州的劉備必定會與南楚發生矛盾,當時劉備可是以「借」的名義取得荊州大半土地的。
陸遜非常喜愛這篇陋室銘,無論是這瀟灑寫意的行書字體,還是這可以名傳千古的銘文,所以他又厚着臉皮問荀粲討要了這篇陋室銘,荀粲當然不會拒絕陸遜,陸遜得到了荀粲的字畫,心中頗有些過意不去,按道理自己應該算是長輩,沒有給這晚輩帶禮物,反倒喜滋滋的拿着禮物走人了,這可真是失禮,陸遜已經決定,下次來這閬苑之時,一定要帶上禮物。
陸遜離開的時候,外面的小雪已經停了,他騎着青驄馬拿着字畫走出竹林,再回首,像竹林深處望去,似乎可以看到隱隱的霧氣,這竹林之中倒算得上真正的仙境了,在這一刻,他忽然十分嚮往這樣的生活,但身為陸家家主,事務實在繁忙,這樣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啊,不過,這荀家這么小就有如此才華,等過幾年,他還能安心呆在這閬苑之中?就算他自己能安心,總有些人,要逼他出來的。
荀粲站在這水泉之旁,眼神渺遠,雖是冬日,這水泉卻從未凍成冰,只是水落而石出,沿着水泉向西南望去,斗折蛇行,明滅可見。其岸勢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
唐婉見公子的衣着有些單薄,便從屋中拿了一件貂皮大氅為荀粲披上,再看平日中顯得溫潤清雅的公子時,顯出一種富貴之氣來,讓唐婉心裡莫名的酸楚,公子似乎又想家了呢,荀令君偶染風寒的時候,公子極想回家看看,卻被令君嚴厲的制止了,唐婉不知道令君為什麼要這麼做,但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想必,聰慧的公子也是明白的吧。
就在此時,穿着一身俠士袍的荀忠出現了,他的打扮非常的奇特,一身拉風的白衣,上面卻寫滿了字跡,這字跡自然是那首他極為喜愛的《俠客行》,腰間配着一把精細而奇古的刀,那布滿痕跡的烏鞘給人一種莫名的震懾感。
而荀忠那俊朗的臉上的絡腮鬍無疑更加增添了一份滑稽感,但若是就這樣小看荀忠的話,那一定會死得很慘,因為此時南楚江湖已經又亂了起來,只因有一個名叫俠義盟的幫派橫空出世……
荀忠對荀粲恭敬道:「盟主,俠義盟右護法荀忠前來匯報俠義盟發展近況!」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卻被荀忠說出了一種高手寂寞的感覺……
荀粲拂額,無奈道:「忠叔,我對這什麼俠義盟真不感興趣,你還不如自己當盟主,我又不會武功,怎麼當盟主啊?」
荀忠淡淡道:「盟主有所不知,俠義盟中的骨幹皆為我荀家死士,他們忠於荀令君,令君將死士都託付於我,而我又忠於少主,那這俠義盟自然是少主的了。」
見荀粲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樣,荀忠又道:「少主根本不需要武功,如今江湖上有句傳言,叫做平生不讀《俠客行》,縱橫江湖也枉然,這俠客行乃是我俠客盟盟主東方不敗所作,仰慕者不計其數……」
荀粲不淡定的打斷了一副高手語氣的荀忠,驚奇道:「東方不敗?」
荀忠點了點頭,臉上帶着寂寞的神情,幽幽道:「少主的大名怎可讓江湖草莽知曉,這東方不敗自然是少主的俠名……」寫作有筆名,敢情這行俠仗義還有『俠名』……
荀粲翻了翻白眼,泄氣道:「好吧好吧,東方不敗就東方不敗吧,忠叔給取的,我作為晚輩也沒法改啊,那忠叔你的俠名是什麼啊?」
荀忠撥了撥額前的那一束雪白的頭髮,負手而立,抬首望天,當真是寂寞如雪啊,他意味深長道:「在下,西門吹雪……」
第三十三章
夢裡花落知多少
荀粲無奈的看着忠叔這高手寂寞的模樣,當真是有些後悔與他講什麼金庸古龍了,不過看忠叔這無比認真的樣子,荀粲始終有些狐疑,這傢伙到底是高手寂寞呢還是故意來搞笑的,雖然這一點也不好笑……
而後荀忠便要與他講什麼俠義盟的現狀,南楚江湖傳言說是俠義盟盟主東方不敗得到一本名叫《葵花寶典》的秘籍,然後橫空出世,作出一首道盡千千萬萬俠客心中之言的《俠客行》,而後俠義盟總護法西門吹雪帶着俠義盟十三遊俠掃平了這建鄴周邊的大小幫派,將這俠義盟一躍建設成建鄴最大的幫派,於是,慕名而投者不計其數……
荀粲對這什麼武林中的事情真不感興趣,但他對荀忠的行為還是支持的,畢竟在這南楚之地,沒有家族的庇護,當時陸遜又沒有真正照顧過荀粲,自然要自食其力,憑藉一首俠客行的詩歌作為俠客盟的核心綱領,而後再加上荀忠這個自認為天下第一的刺客加上十三名擁有上品武功的死士,當然可以使得俠義盟的大名傳遍建鄴。
而武林中的這些所謂幫派說得好聽點是幫派,說得難聽點就是一些地痞流氓小混混,哪禁得住荀忠這「西門吹雪」的橫掃……
荀粲見荀忠也不知是有心還不知是聽了武俠故事想遊戲武林而創建了這俠義盟,但總的來說也算是忠叔這個總護法的一番心血,於是他便隨意指導了一下俠義盟的發展,他讓荀忠將這俠義盟分成三組,分別是日組、月組、星組,此乃俠義盟的核心成員,日組之中為真正的武功高強的遊俠,戰鬥攻堅的主力,而月組中則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多以打聽情報,管理一些產業為主,星組當然是以世家子弟、擁有權勢的人為主,很明顯,這星組成員將會成為俠義盟官面上的保護傘,組內有階級森嚴,分黃金級、白銀級、青銅級……
荀忠聽完後,那一直面癱的絡腮鬍俊臉上明顯帶着一絲敬佩之色,那時候看着一邊用樹狀圖的方式寫出俠義盟架構一邊又條理清晰的說出一些俠義盟幫規的少主,荀忠簡直懷疑是不是荀令君與郭祭酒的結合體在指點他……
當然,荀粲的這些只能算是紙上談兵,真讓他自己來實施的話,恐怕什麼也做不成,再說他對這武林之事確實不感興趣,畢竟這世上也沒有什麼令人耳熟能詳的武當、少林派之類,全是些什麼橫江幫、蕪湖幫這種以地名命名的幫派,其本質也就是個黑社會團體,上不了台面。而就算像荀忠這樣的神品高手也無法逃脫一千弓弩手的覆蓋射擊,戰爭真正的勝利還是要看士卒,遊俠在大範圍的戰場上作用很小。
如今,荀粲憑藉那幅《月下撫琴圖》加上那《陋室銘》書法得到了陸遜的好感,隨着陸遜以後乃南楚的權勢愈發增大,這俠義盟的發展肯定也會越來越好。
荀粲在這南楚之地雖然常常思念老父,但生活確實安靜美好,如那《陋室銘》中所寫「寂寞讀南華,閒來誦黃庭。可以賞書畫、調素琴。無絲竹之亂耳,無虛名之擾心。」若是還在許都,就算他刻意低調,但因為是令君之子,總會遭到一些想要巴結荀家的人的吹捧,真是令人煩不勝煩。
不過,幼年時同荀粲青梅竹馬的鐘秀最近在鍾家處境卻有些不妙,這一年以來雖然常常從那幽默詼諧的白話書信中獲得許多快樂以及莫名的安全感,但是隨着自己的叔父鍾繇被封為相國後,她似乎就變成了一件珍寶,遭到了許多世家子弟的覬覦,蓋因此時的鐘繇只有鍾毓這一個嫡子,若是娶了她這個素來被鍾繇當女兒養的侄女為妻,豈不是就可以攀上鐘相國這棵大樹?
鍾秀獨自一人在青梅林中盪鞦韆,豆蔻年華的她還有兩年就及笄了,意味着可以嫁人,叔父鍾繇雖然對她十分寵愛,但在這婚姻大事之上絕對是不會讓她自己做主的,想到這裡,鍾秀不由輕輕咬唇,蹙起眉頭,那愈發清秀的臉頰有一種別樣的氣質,此時的她,渾不似一個十三歲的美少女,這沉靜的樣子仿佛就像經歷過許多大事的女人。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叔父或許還會將她許配給韓家的那個蠢貨,然而自己可不是那個「噩夢」中懵懵懂懂令人擺布的無知少女了,重獲新生的她憑藉着這資質上乘的身體,私下裡刻苦習武,起碼已經有了上品的實力,這天下武功,能入神品的不過寥寥數十人,而擁有上品武藝的也就百多人……
若是與那些武將對比,也算得上一流武將了,再加上她認真學習經典,所謂讀書可以明智,是以她為人處事的方法更加得體,在世家之中,若論賢惠的名聲,這鐘家阿秀可排第一。
而最讓鍾秀有安全感的是,她與荀家七郎的關係親厚,可謂青梅竹馬,不可否認的是,她第一次見到荀粲時,便存着與他交好的心思,因為在她的「記憶」里,那荀粲長大後是名動一時的清流名士,以善談玄理著稱,性簡貴,不能與常人交接,所交皆一時俊傑,而他對那曹薇的痴情幾乎令所有世家女子羨慕不已,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名士,卻沒有活過而立之年,令人唏噓不已。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荀粲的六兄荀顗以後成為那聲名赫赫的荀家家主,在朝中更是憑藉着司馬懿的賞識,掌握了極大的權勢……
不過,隨着與荀粲的關係愈發親厚,她在不經意間發現,這樣一個比她小了幾歲的男孩,卻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他的溫潤如玉、他的體貼關懷,都讓她忍不住沉淪,於是,她不再抱有目的的交好他,而是真正想要和他在一起,聞着他身上那淡淡的墨香,這仿佛就是幸福的味道。
鍾秀不由想起了小賊寫給她的那首朗朗上口的白話詩——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有一回並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兒在叫。不知怎麼睡着了,夢裡花落知多少。想着想着,她的思緒便飛到了遠方,眼中的神情卻愈發堅定……
第三十四章
太子四友
建安二十二年春正月,王軍居巢。
二月,魏王進軍屯江西郝溪。權在濡須口築城拒守,遂逼攻之,權退走。
許都,天一雅閣之中,正在進行着一場私人宴會,這天一雅閣坐落在穎水之旁,坐在雅閣之中,可以眺望那清澈的流水,將天地間的美景都收入眼中,而進入這雅閣之中的人必定是名門高士、王孫貴族,此時,有幾個來頭極大的人物在天一雅閣僅有的兩間的天字號包廂之中,天一雅閣的後台極其神秘。
這幾人自然是魏王大公子曹丕、太子中庶子司馬懿、中郎荀顗、朝歌縣長吳質、功曹朱鑠。
除了曹丕以外,這四人被稱作「四友」,乃是曹丕最為得力的心腹幕僚。
說起來,在原來的那個三國之中,曹魏四友乃是「司馬懿、陳群、吳質、朱鑠」,如今荀顗取代了陳群的位置,但從本質上來說也沒什麼改變,因為荀顗與陳群的關係實在是親厚無間,陳群對曹丕的暗中支持。
此時四人的臉上都帶着輕鬆的神色,蓋因在曹操此次出征之時,曹丕採納了荀顗的良策只是「誠心流淚」,而曹植則是出口成章,盛讚曹操之功德。曹操及其左右很受曹丕的感動,於是都認為曹植華而不實,不如曹丕誠實孝順。
吳質此人,字季重,定陶人,家世一般,以文才出眾而為曹丕所親善,年近不惑之年,官任朝歌縣長,為人喜愛投機鑽營,結交權貴,從不跟鄉里百姓往來,因此在家鄉名聲不佳,此刻的他非常意氣風發的跪坐在那兒,臉上的神情充滿得意之色,只因他也為曹丕獻上這一條裝純良孝順的計策,能與荀家六郎這樣的公子榜首不謀而合,他感到非常的榮幸。
而吳質旁邊坐着的無比削瘦的朱鑠則是沛國人,於世聲名不顯,但卻是很早就跟隨曹丕的幕僚,為人比較性急,不過此時抿了一口小酒的他似乎也面帶輕鬆之色,顯然這與曹丕的奪嫡形勢無比良好有關。
吳質此前與所謂的「建安七子」交往密切,所以對當世文壇上的事情關注較多,他喝了一盅,在這樣無比輕鬆的氣氛下,面帶微紅的說道:「大公子,諸位同僚,你們可知在南楚極其流行的一首詩?」
曹丕雖然是個政治手腕高超的政治家,但在文學上的造詣同樣頗深,他用好奇的口吻道:「哦?季重但說無妨。」
吳質很是得意的吟了出來,仿佛這詩是他作得一般:「趙客縵胡纓,吳鈎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荀顗剛剛輕抿一口清酒,聽到這詩差點噴出來,這不是小七的詩麼?什麼時候已經席捲整個文壇了,這可真是有意思呢……
吳質見諸位都沉浸在這詩歌的意境之中,唯獨荀顗臉上帶着不以為意的神色,但因為荀顗的身份,他也不敢露出不滿之色,只是依舊非常得瑟的說道:「此詩名叫《俠客行》,那『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可謂深深詮釋是什麼叫做俠客的意境。」
曹丕閉着眼,正在深深回味這首詩給人的感覺,他是極其愛詩文的人,同樣也嚮往一種俠客的精神,是以連自己擊劍老師請得都是名滿天下的劍客史阿,為那旦榜十大高手榜榜首王越的弟子,史阿自己也在榜上排名第八,武功為上品巔峰,差一步可入神品。
良久,曹丕睜開眼,大聲贊道:「好一首《俠客行》!不僅僅是遣詞造句中充滿着一股俠氣,而且那朱亥、侯嬴的典故也用得極其豪壯,不知此詩是南楚哪一位大家所作?」
吳質此時卻用不確定的語氣道:「江湖傳言,此詩乃是南楚武林中聲名鵲起的俠義盟盟主東方不敗所作,此詩已經成了俠義盟的象徵……」
荀顗此時剛剛吃了一個甜酥,聽到什麼「俠義盟盟主」「東方不敗」之類,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被甜酥嗆了下,於是劇烈的咳嗽起來……
曹丕不由關心道:「景倩怎麼了?」
司馬懿也用奇異的目光看着荀顗,荀顗卻面露歉意的說道:「多謝公子關心,我剛剛不小心嗆了一下……」心中卻在狂罵遠在南楚的荀粲,小七啊小七,什麼時候你成東方不敗了,還俠義盟盟主……把你哥哥都要嚇尿了……
曹丕見荀顗確實是一不小心嗆着了,也就放心了,在他的心目中,荀顗的分量可是非常重的,他淡淡道:「那俠義盟盟主東方不敗能做出這樣的好詩,看來文采不錯,能當上『盟主』,說明武功也不差,若有機會,能結識一番就好了。」
吳質見荀顗總是對這樣一首《俠客行》露出一副很不以為意的神色,他心中總是感到有些不忿,於是終究忍不住對荀顗道:「荀中郎,某見你對此詩處之淡然,難不成你有什麼更好的作品嗎?」
荀顗那柔美的臉上一直沉靜如水,聽到吳質的話,不由挑了挑眉,只是謙遜道:「我知吳縣令智計高超,昔日輕易便算計了那楊修小兒,使公子免於魏王心疑。亦知縣令文才出眾……」
荀顗這說了一半的話讓吳質渾身上下都飄飄欲仙,那算計楊修的事情他常常自己都感到很得意。
這事情是這樣的,就在不久前,楊修與丁儀兄弟皆欲使曹植為曹操繼嗣。曹丕深以為患,便以車載廢簏,內藏吳質入府共謀對策。楊修以此告曹操,未及推驗。曹丕甚懼,告之於吳質,吳質道:「又有何患?明日可再置絹於簏中以車運以惑之,楊修必再復狀告,此告必會推驗,若驗證無據,受罪的則是他了。」曹丕從其計,楊修果又作告,可是查之無人,曹丕遂無事。
「不過,我雖於詩詞歌賦之上毫無造詣,然而這裡卻有一篇極好的賦。」荀顗話鋒一轉,頓時引得在場幾人的注意力,南楚詩詞雖好,卻比不得辭賦在北漢的地位。
第三十五章
賦驚四座
荀顗望着窗外那日漸西斜的景色,眼神漸漸變得深邃起來,仿佛陷入了沉思,吳質以為這旦榜之首荀顗不過是隨意唬唬人的,所以眉飛色舞的催促道:「荀中郎不會是誆騙我們各位吧,某與文壇中的大家關係親密,若是有了什麼妙賦肯定會第一時間知道……」
曹丕、司馬懿、朱鑠都用期待與懷疑並存的目光望着荀顗,而荀顗好久才從記憶中走了出來,臉上的笑容盡去,出現了思念與落寞的神色,他一時間有些索然無味,只是淡淡道:「此賦名曰《阿房宮賦》,諸位且聽。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里,隔離天日。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咸陽。二川溶溶,流入宮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鈎心鬥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云何龍?復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台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淒淒。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荀顗天資聰慧,對弟弟的信箋向來揣摩多遍,如今能流利的背誦下來也不足為奇,他在吟誦的時候,仿佛可以看到弟弟那慵懶的樣子,他笑起來的模樣最令人感到溫暖……
而原本面帶得色的吳質聽了這第一段後,已經收斂得意之色,正襟危坐,仿佛在傾聽天籟之音,曹丕、司馬懿、朱鑠也紛紛放下酒杯,慢慢品味這錦繡文章。
等到荀顗用那清朗的聲音吟誦完這首詩後,一時間在場的各位都陷入了寧靜之中,這賦卻不是那種言之無物堆砌辭藻的賦,而是文采與內容兼而有之,可以令人深思的賦,吳質臉上的得意之色全無,他自認為是辭賦大家,但在這樣的賦面前,他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曹丕擊節而贊,仿佛受益無窮的說道:「今日聞《俠客行》而染俠氣,又聞《阿房宮賦》而思古今,幸甚,幸甚啊!」
一直沉默的司馬懿也終於忍不住嘆道:「此賦借古諷今,如今天下緩緩安定,公子必能繼承魏王之志,卻不能學那暴秦之政。」
曹丕正色道:「仲達所言極是,孤當慎思。」
吳質此時一邊回味着辭賦的內容,一邊忍不住點評道:「此賦結構嚴謹,層次分明,辭藻華麗。前半部分用鋪陳誇張的手法,描寫秦皇的荒淫奢侈:第一段寫阿房宮工程浩大,宏偉壯麗;第二段寫宮廷生活的奢靡、腐朽。這兩段又是由外到內,由樓閣建築到人物活動,寫得條理井然……」
吳質偷偷望了一眼帶着淡笑的荀顗,繼續讚美道:「後半部分,由描寫轉為帶有抒情色彩的議論。第三段寫秦的橫徵暴斂導致了農民起義。推翻其統治;第四段意在總結秦亡的歷史教訓,指出『後人』如不知借鑑,必將重蹈歷史的覆轍。此賦一出,必將名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