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 - 第3章
威武武威
「各位，」出了試鏡的房間後，休里斯將等在外面的幾個，也參與了最終試鏡的演員召集了過來，「我得說，你們都表現得非常出色，所以一時間很難決定誰更合適。我只好將你們的檔案都交到了製作人的手中，由他們來做判斷，請耐心等待回復，明白嗎？」
「好的，休里斯先生。」幾個候選者都點了點頭。
肖恩也在其中，雖然有些失望，但以他目前的輕鬆心態，也沒太放在心上。然而，沒想到的是，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被休里斯輕輕拍了下。
他有些疑惑，但很快注意到了對方的眼神，腦袋裡快速轉了幾個念頭，最終還是停留片刻，等其他人往外走了才和休里斯轉到一邊的走廊上。
「你是從舊金山來的，對嗎，唐先生？」休里斯先是這樣問了句。
「是的。」肖恩點了點。
「那是個很美麗的城市，」休里斯笑了起來，有些意味深長，「我曾有一段時間想要搬去那裡，好萊塢的演員當中也有不少來自舊金山。」
雖然有那麼點前言不搭後語的感覺，但他的語氣控制得恰到好處，讓這番話聽上去像是談正事的寒暄。
「聽着，肖恩，從我個人角度出發，你和蘭迪·凱特爾是最適合男主角的。」休里斯終於說到了正事，「但是製作人和投資人顯然不這麼認為，我現在問你，想要得到這個角色嗎？」
「嗯……當然。」肖恩不動聲色的回答道。
「很好，」休里斯眯了下眼睛，似乎對他的回答非常滿意，「那麼後天晚上，我們公司有個派對在貝弗利山的溫斯頓酒吧舉行，如果你願意參加的話，我可以在派對上將你引薦給他們，然後由你自己去爭取和說服他們。」
「凱特爾也接到邀請了嗎？」思考了幾秒鐘，肖恩謹慎的問了句。
蘭迪·凱特爾是參加試鏡並一直到最後的演員之一，演技如何他並不知道，畢竟沒怎麼接觸過，但也是個陽光帥氣的年輕人。
「當然。」休里斯點了點頭。
「好吧，我會參加的。」雖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肖恩還是答應了下來，然後就聽休里斯又道：「很好，那麼明天稍微晚些時分，我會分別給你和他電話，然後找個地方好好淡淡，交代下具體情況。」
肖恩頓時在心裡皺起了眉頭，但表面還是不動聲色：「我知道了。」
「就這樣吧。」休里斯很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種說不出的玩味再次從臉上浮現。
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從攝影棚的辦公區域出來回到自己車上後，肖恩如此想道。直覺告訴自己，這傢伙有些不對勁，但具體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總之，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那傢伙的目光很熟悉，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肖恩抓了抓腦袋，通過車窗看了眼遠處的攝影棚。為什麼會有熟悉的感覺，還有，他說的那些話到底隱藏着什麼意思？還問我是否從舊金山……等等！
肖恩忽然睜大了眼睛，跟着猛的吸了口氣，答案就這麼直接的跳了出來，跳在了自己面前。雖然他覺得有些荒謬，但直覺告訴他，的確是這個答案。
「該死的。」肖恩打了下方向盤，然後苦笑了聲，這太扯了，居然……
再想了想，他下車找個電話亭，撥號打了出去：「嘿，費雷德？是我，肖恩，嗯……你現在有空嗎？我想和你談談……好的，我去那裡等你。」
「你說……他想上你？」坐在咖啡廳街邊陽傘下的小圓桌邊，費雷德里克花了幾秒鐘消化了肖恩的話後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毫無疑問，別忘了我從哪裡來的，費雷德，我對這種目光相當的熟悉。」肖恩有些惱火又有些鬱悶。
休里斯是個同性戀，可能性非常高，要知道肖恩在舊金山生活了差不多十八年，那個地方從70年代起就是北美同性戀的中心，有些社區外面掛的彩虹旗可以讓人看花眼，街道上公然出行的一對對男同女同也是絡繹不絕，所以他對那種目光再熟悉不過了。
如果不是在洛杉磯呆了五個月，現在又滿腦子在規劃未來，他本可以第一時間看出來。
這些，再加上那幾句暗示，那傢伙約他出去出於什麼心思就不用多說。
「你就為這事把我叫出來？」費雷德里克不疾不徐的問，「難道你找不到買凡士林和保險套的商店了？」
「你在說什麼？」肖恩皺起眉頭，「你不覺得這很噁心嗎？我他媽又不是同性戀！」
「那麼是為什麼？」經紀人在心中輕嘆了口慪氣。
「我只是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肖恩揮了揮手，顯得很是不滿。
「好吧，坦率的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肖恩。」弗雷德里克吸了口氣後這麼問道。
第五章
現實
「我是怎麼想的？」肖恩皺着眉頭很是不解。
「沒錯，你是怎麼想的。」費雷德里克雙手交叉的放在圓桌上，「或者，我再說得稍微明白一點，這個角色你到底是想要，還是不想要。」
「當然是……」肖恩說到一半閉上了嘴巴，眉頭皺得更厲害，「你是說……你是說……我想要這個角色就得……」
「不，不一定，很多時候就算做了，也不一定百分之百能拿到，」費雷德里克不緊不慢的說道，「所以我才問你，你是怎麼想的，是拒絕還是抓住這個機會。」
「這……這他媽的算什麼！」肖恩再次爆了句粗口。
「一切都是為了機會，」費雷迪里克聳了聳肩，「對於演員來說，機會比什麼都重要。」
「你是在唆使我？」肖恩看着他，眯起了眼睛。
「不，我是在告訴你現實，肖恩，」經紀人把身體往前傾了幾分，做出一副坦誠的模樣，「你知道好萊塢片的正式演員有多少嗎？你知道他們當中可能成名的有多少嗎？你知道他們為了爭取一個機會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但是……」肖恩爭辯的說到，但話才出口就被對方打斷了。
「我希望你明白，肖恩，在好萊塢，任何想要成名的演員都必須牢記兩句話，」費雷德里克看着他，伸出手豎起一根手指，「第一，是角色成就演員，而不是演員成就角色；第二，沒有誰是不可以被替代的！由此，衍生出另一句話，想要在這裡成名，那就別放過任何一個能夠爭取到的機會。」
「這算是潛規則嗎？」肖恩沉默了幾秒鐘後這樣問道。
「不，」經紀人再次給出了否定的答案，「這是明規則。也許在別的公司別的集團又或者政府部門，和上司上床的方式來爭取升職是見不得光的，但在這裡，一切都浮在水面上，連《青春之聲》這樣的知名青少年雜誌說到這個都在其中暗示，如果想要獲得機會，『可私下做一些使之高興的事情』。沒有那個職業比演員更渴望機會，因為一旦有了機會，人生就會立刻變得與眾不同，得到的遠遠大於收穫，而且沒人強迫，大家你情我願。」
肖恩捏着鼻樑似乎不能接受，費雷德里克也就停頓了片刻才又繼續，手指在桌上敲來敲去：「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也有人在堅持許久之後，終於獲得機會在獨立電影大放異彩；也有人運氣不錯，一路都沒有碰上什麼有特殊嗜好的人；除此之外，還有人有家世有背景有人脈，可以當做籌碼做交易。但是，這些人的比例，在整個好萊塢那麼多的演員當中，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經紀人終於坐直了身體，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肖恩：「我不會告訴你該做什麼，那不是我的職責，我只會告訴你現實是怎樣，以及有些路可以選擇。要麼拼盡全力去爭取一個機會，要麼慢慢等待，期望有一天幸運能降臨在自己身上，要麼趁早改行。」
然後，他攤開手再不說話。
「這根本是狗屎！」片刻後肖恩這麼說了句，然後起身招呼也不打的就離開了。
費雷德里克沒有阻止，眼看着他離去後才將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搖搖頭，低聲咕噥了句：「所以我討厭理想主義者。」
肖恩是理想主義者嗎？當然不是，都已經兩世為人，而且前世還經歷過那樣的生活，怎麼可能還是理想主義者。
他或許在某些方面還有些理想化，但絕對不是不懂現實的人，更何況前世的公司里也不是沒有女職員這樣上位過，而今生的學校里也有女學生為了一個A+的分數勾引老師。
但是，這些從來都是見不得光的，當事人也絕對不會因此而自豪，什麼時候可以赤裸裸的放在陽光下面展示，並認為這是合理的了？
他也想過，弗雷德里克是不是在騙自己，給自己壓力，讓自己去爭取這個角色，從而拿到佣金。但轉頭想想，這沒有必要，對方又不止為他一個人工作，而且他目前為止也沒展示出什麼價值，對方沒有必要拿自己的聲譽去賭博。
不管怎麼說，肖恩有自己的一套做人準則，而費雷德里克今天所說的這些，顯然超出他能接受的範圍。
「你能想象嗎？你能想象嗎！」肖恩抓着小東西的前腿，將它舉到自己面前惡狠狠的問道，而波克縮着腦袋嗚嗚叫着，睜大眼睛做出一副無辜的模樣。
嘆了口氣，收起開玩笑的心思，肖恩將小東西放了下來。如果可以他真想找個人聊聊，比如母親，她很睿智，總是能恰到好處的處理問題。
在今生的家庭當中，他最親近的就是媽媽，其次是姐姐，而父親，從他給家裡打電話時的嘮叨就知道，和他的關係糟糕到了什麼程度。
愛麗絲·唐是個非常稱職的母親，溫柔細膩而又善解人意，在教導孩子的時候從來不會用強迫的手段。
「我知道不能阻止你，肖恩，但我希望你記住，我們都是愛你的支持你的。所以，當你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困難，一定要告訴我們，不要為了不必要的自尊而強撐，好嗎？」在肖恩表示，高中畢業後就要離開舊金山獨自一人闖蕩後，她如此說道。
對於缺少母愛的肖恩來說，那種吸引力是非常強大的，而「我是誰」這種哲學問題則對於普通人來說還是稍微深刻了些，所以重生之後他很快融入了這個家庭。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忘記了自己的前世和靈魂。
就在兩年前，剛過16歲，肖恩就拉着幾個好友結伴去了中國。可惜，儘管前世的家庭並不是過於偏內地，可還是什麼線索都沒查到，仿佛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也正因為這趟旅行，他一直以來的積蓄被花去了大半，以至於高中畢業後來洛杉磯時，除了二手車外身上只有1000美元現金。
不提這個，總之，雖然夜深人靜的時候肖恩還會回憶前世的種種，不管怎樣今生多少還有八分之一的華裔血統，而且也有不少華裔同學和朋友，舊金山的唐人街也經常去溜達，為自己不錯的中文找藉口，父親在那邊多少也有些關係人脈，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生活，讓他在方面跟一個普通美國人沒什麼兩樣。
喜歡玩鬧，喜歡交朋友，喜歡閱讀，喜歡音樂，參加派對，參加學校的各種活動，什麼都想去試一試——再世為人的肖恩很樂意抓緊時間去嘗試各種新東西。
但也正因如此，本來和父親只能算一般的關係，也隨之變得有些尖銳。
這一世的父親，托尼·唐，是個有些古板的人，什麼都講究禮節和規矩，某種意義上有那麼點「克己復禮」的味道。肖恩還小時候還好些，但隨着年齡慢慢增長，衝突也就不可避免。
而且，兩世為人的肖恩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前世從小的社區生活讓他顯得很獨立，起衝突是難免的。再加上前世的父親經常不回來，回來了父子之間也缺乏有效溝通，時不時也會吵上幾句，兩個父親的形象重疊起來，要能相處好那才是怪事。
儘管母親善於調和，而肖恩和父親也都很尊敬她，但在父親禁止他和樂團去酒吧賣唱賺零花錢後——在他眼中，這屬於不務正業——私底下的衝突也就逐漸放到了表面。
雖然在姐姐也加入調和之後，矛盾局限在了家庭當中，卻始終一天比一天激烈，於是當肖恩滿了18歲，當他從高中畢業後，果斷買了輛二手車帶着積蓄一個人去了洛杉磯。
思考了半天，肖恩最終放棄了給母親電話，這種事情在電話中是說不明白的。他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腦袋，接下來自己要怎麼做？覺察到主人情緒不太好的波克這時跑過來，乖巧的蹭着他的小腿，然後又乖巧的將橡皮球叼過來放到他懷裡。
「想玩這個了？」摸摸了它的腦袋，肖恩笑着拿起橡皮球往空中一丟，波克隨即汪汪叫着蹦跳追趕而去。
活潑的小狗總算讓肖恩再次笑了下，但馬上又皺起眉頭，外面不知道在吵什麼，到現在都沒結束。
「這裡不是慈善機構，小姐，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銀行第二次把支票退回來了，如果付不起房租，那就找個更便宜的地方。」剛打開門，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傳進了耳朵，不用看也知道除了那個墨西哥裔的房東不會有別人了。
對方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和大多數普通的喜歡甜食的美國人一樣，膀闊腰圓，很有分量。一般情況下，這個女人還算是和善，但只要涉及到房租，立即就變得非常具有攻擊性，就像現在這樣。
「請相信我，沃特斯女士，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延誤，支票肯定是可以兌換的，明天就可以。」住在肖恩斜對面的房間的女人站在門口低聲下氣的說到。
「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結果讓我足足等了差不多一周！」女房東毫不客氣。
「可是……還是兌換了，不是嗎？」女人小心的辯解道。
大概是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多了，面前的女人也一直唯唯諾諾，女房東看了她半晌後點了點頭：「好吧，最多延遲一周。」
說完，她轉身咚咚咚的離開了，留下那個女人在門口黯然矗立。
「你沒事吧？」肖恩忍不住走了過去，有些不忍的問道。
女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金髮碧眼，儘管化着淡妝，衣着也很簡單，但依然有種特別的美感。尤其是身高在5尺4寸左右，相對顯得很嬌小，怯怯的站在門口，讓人心生同情。
「我……沒事……」聽到肖恩的話語後，抱着胳膊的女人抬起頭來，眼圈明顯有些發紅。她趕緊轉過頭，似乎不想讓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但很快意識到這樣不太禮貌，隨即又補充了句「謝謝」。
「沃特斯女士雖然在房租上斤斤計較，但本質上還是個不錯的女人，你不要……太放在心上。」肖恩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我叫肖恩，肖恩·唐，就住在你對面。」
女人露出感激的神色，但並沒有多話，歉意的點了點頭後直接關上了門。
肖恩抓了抓腦袋，看看四周，別的房間沒有人出來，這讓他鬆了口氣，趕緊回了房間。
這樣的搭訕方式真是遜斃了，自己又不是毛頭小子，為什麼會冒出這樣的話？他有些鬱悶的想着。不過話說回來，她確實很吸引人，早在一個月前搬來的時候，肖恩就注意到了，不過那時他正為生活問題奔波，之後有了……嗯……臨時演員這份工作，空餘的時間也不多，加上對方也是早出晚歸，一直都沒能說上話，直到今天。
真是太可惜了。坐回椅子拿掉波克嘴裡的橡皮球再次拋出後，肖恩這麼想道。
第六章
一個機會
「嘿，見鬼，我在幹什麼？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思考呢！」肖恩忽然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讓思緒回到正軌上來。
現在要怎麼做？就此退出？雖然沒有看到費雷德里克的表情，但估計他不會太高興，經紀人也是要賺錢。但就這麼退出卻又有些不甘心，肖恩不喜歡當逃兵，儘管做臨時演員是為了解決目前的困境，繼而攢些錢並抽時間規劃未來，但他做得並不賴，不是嗎？
但正如他所堅持的那樣，有些事情一旦決定了去做，就一定要儘可能的做好。既然臨時演員這份工作做得不錯，而且經過這段時間在片場的觀察，他相信如果有機會，自己的表演絕對不會比正式演員差，那麼為什麼要退出？
不如再等等。撓着波克下巴的肖恩這麼想道。費雷德里克或許沒有說話，但很可能有所誇大，為一個機會而不惜一切不折手段，這實在太……
他想得倒不錯，只是，現實很快給他上了一課。
「真是可惜，如果你能拿到這個角色，說不定就能一炮而紅。知道嗎，很多明星都是通過青春偶像紅起來的……」和往常一樣，在拍攝的空餘中，科曼喋喋不休的談起了他所知道的關於好萊塢的一切。
如果是別的時候，肖恩再怎麼都會和他說上幾句，但此刻，他真的沒心情。
距離上次試鏡已經四天了，他已經從經紀人那裡得到了確切消息，目標影業製作的《一舉成名》劇組選中了蘭迪·凱特爾擔任男主角。據說費雷德里克說，負責選角的大衛·休里斯私下裡曾向他表示過遺憾，對此，肖恩不置可否，不過……蘭迪·凱特爾應該去參加了那個派對吧。
雖說已經預料到了，但聽到這樣的消息，肖恩依然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