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是把劍 - 第3章
一枚銅錢
如今兩位公子各自接掌其外公家業,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兩大門派。
但這仍不是重點。
平定王的家丁出現在這裡,那也就是說,可能玉公子也在附近。
人如玉,卻更勝玉一籌。
是以江湖稱他為玉公子。
不對,這依然不是重點啊!
前日聽聞平定王離世,留下富可敵國之財,因兩位公子早早就隨母親離開景家,朝廷也不知平定王選定哪位公子繼承爵位和封地。而今這信,或許是平定王留下,說不定,裡面便有提到此事。
玉公子和夜公子在江湖上門下弟子眾多,若信里真的有說讓誰繼承,恐怕要掀起風雨。
我現在拿着它,這家丁又被人殺了,那我就處於極危險的處境中。
如果把信留下,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萬一信中內容被人篡改,或者藏起來,那我必定是闖禍了武林無疑;但如果收起來,被人懷疑我期間作假,也百口莫辯。
只是如果真是平定王生前定子嗣這麼重要的事,他也不會如此草率弄出個容易讓人修改的信件吧。
想到這,我把信收好,聽到三哥喚我的聲音,從叢中跳了出去,這件事,不能讓三哥知道,一人有危險便好,絕不能兩個人都陷入困境中。
*****
到了崧嶺鎮,已過了十日。離問鼎大會還有十七日,但鎮上的街道酒樓,到處可見持刀佩劍之人。
我們牽馬而入,尋了個客棧住下。
江湖兒女本就不拘小節,即便是在房內,也能聽到臨近房間傳來的呼喝猜酒聲。只不過在烈日下行了那麼久,聽的心中有些煩躁。我放下包袱,取下劍,觸手去摸,冰冰涼涼,在這酷熱中倒很舒服。我貼臉上去,鼻尖嗅到微微寒氣,睜眼去看,那劍鞘仍是破敗,但比起十日前看來,已有些不同。
除了那寒氣,又說不上有其他變化。
我拔出劍,寒光入眼,劍身已映上自己的臉。我嘀咕道,「難道你真的有靈性麼,還有,你真的救過我麼?」
我自言自語着,耳畔似乎有微微輕笑聲。我眨了眨眼,手上握緊了劍,警惕的往四下看去,不見人。咽了咽聲,轉過身來,卻是撞在一個懷中,手上已是空無一物。
那微涼之氣迎面撲來,在這夏日中驚的我冷汗直落。
即使我不是高手,但是也不至於差到這個地步,連人入了屋內也不知曉。
我抬頭看去,一個高大身影已經俯身而來,四目相對,清冷深邃的目光凝眸看來,笑道,「既然這麼怕熱,那就把我整個人都抱着吧,你再亂蹭,我就該熱起來了。」
我愕然,逆天了……佛祖顯靈了……
見鬼了……
☆、第四章
相見
「小妹,小妹。」
輕聲喚來,我緩緩睜開眼,就見三哥略有急色,長鬆了一氣,「你總算是醒了。」
我暈乎的坐起身來,接過他遞來的一杯茶水,一口飲盡,才回過神來,杯子一扔,抓住他的衣袖問道,「那人呢,他在哪?」
三哥皺眉道,「怎麼了?」他拍了拍我的腦袋,笑道,「中暑了麼,慌亂成這模樣了。」
「不是。」我急聲辯解,「踏雪劍變成人了!」
三哥苦笑,指了指我身旁的劍,「它不是好好的在這麼。」
我往旁邊看去,果真是靜靜放在一側,驚的我差點彈跳起來,躲到床尾,抱着被子盯着它。三哥拿起劍,細看了會,笑道,「若是能化人形,也好,那就真的能跟你做夫妻了。」
我語塞,往那踏雪劍看去,分明沒有一絲異樣。我撓了撓頭,難道真的是在做夢。
三哥說道,「夜公子和玉公子都來崧嶺鎮了。」
我猛然回神,「玉公子也來了?他不是素來討厭這種熱鬧的武林集會麼?」
「的確是,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們來的原因,夜公子住在鎮南邊的客棧,所以我想,」他笑了笑,「玉公子肯定是唱反調,要住在鎮北,只是還未入住。」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這同父異母的兩兄弟心不合,面也不合,明明自小就沒有一起生活過。
我說道,「鎮上的店老闆現在肯定已經在想着法子讓他住進自己的客棧來。」
玉公子素來喜靜,面子又大,如果他能入住,那在這龍蛇混雜的問鼎大會前,客棧都能平平安安,絕無人敢造次。更何況,他揮金如土,請了進來,便等於是供奉了一個財神爺。
三哥笑道,「玉公子實在是個聰明人,他進了鎮北,便放話,若是他的馬車停在何處,便住宿於此,這樣一來,倒不會得罪於人。」他托腮想了想,饒有興趣道,「你說如果馬車停在一位剽悍的大嬸門前,他會不會住進去。」
聽到那翩翩公子被他打趣,我鼓了股腮,起身穿了鞋,說道,「他會住在迎客松的。」
「我現在去一趟鎮南,你留在鎮北。」
「嗯啊。」我撲騰撲騰的跑了下去,見小二在四處斟茶倒水,跑前去將他攔住,「小二哥呀,你想不想玉公子住在這?他可是會打賞很多錢的大主顧哦。」
小二「嘁」了一聲,抬了抬下巴,「你看對面那天客居,鑼鼓鞭炮都擺上了,就等着馬車過來。我們這迎客松怎麼比得過他們,掌柜都放棄了,我瞎湊什麼熱鬧。」
見他要走,我忙拉住他,正色道,「我教你個辦法,馬車一定會在這停的。」我附耳過去,說了一番,又把一錠銀子交給他,「跑腿錢。」
小二見了手裡的錢,終於是笑開了,緊拽在手裡,「姑娘放心,我一定照辦。」
我點了點頭,又跑回樓上,站在欄杆上眺望,不見馬車,腳尖一點,跳上屋頂,四下瞅去,視線被各處屋頂遮蔽,哪裡還看得到半個人影。
耐着性子坐了下來,瓦片已被烈日照的滾燙,只好半蹲着。等了半個時辰,已熱的要被曬熟了般,才見一輛紫色頂罩,四面絳紫綢緞裝裹的馬車緩緩駛來。
看到那紫色馬車,心驀地跳了起來。
這是第二次見到它,上一次,是在十年前。
那玉公子,想必已經不記得我了。雖然記憶中的面龐已經模糊,但是那玉白色的身影,卻印刻在心底。
我握了握拳,手心已經沁出汗來,見那馬車已停在迎客松門前,心吊的老高,過了許久,略有些緊張的站起身,眼前忽然一陣青光藍光,腳下踩了個空,噗通的倒在瓦片上,滾落下去。慌的我伸手亂抓,指甲與瓦片刮出一道道刺耳的聲音,聽的我整個人都抖了抖。
幸而那屋檐結實,雙手緊握住邊沿,身子懸在半空,往裡邊一晃,雙腳穩穩落在木欄裡面。
這一驚一乍的,頭反而不暈了,我晃了晃腦袋,不會中暑吧。
撣乾淨了衣裳,聽見樓道傳來腳步聲,抬頭看去,走在前頭的小二被我忽視了,先映入眼中的,卻是那一身素白錦帛,和那白似玉無暇的俊美面龐。
玉公子微微偏頭,看了看我,視線卻未在我身上多停留,便進了屋裡。
那門關上時,小二已是拿着一片金葉子喜滋滋的出來,見了我,笑道,「姑娘,你那在門前撒黃豆的方法可真管用,那馬死活都拉不走。」
我勉強笑了笑,心不在焉,「玉公子長途跋涉而來,馬匹只能吃些青草葉子,進了鎮肯定餓的慌,看到豆子自然停不下步子。」
小二還在夸着,我已經進了自己屋裡,坐在床沿看着那面牆,伸手探去,一二三,隔了三間客房,卻好像隔了三座大山般。
當年自己和二姐去看花燈,卻是被人潮擠散,漫天飛雪被那大紅花燈映照的如連綿血色,我坐在石階上哭,那玉般的人走過來,清舉的面龐在燈火下忽明忽暗,朝我伸手過來,笑的雲淡風輕,「跟我走。」
我一直記得,但依玉公子剛才的神色來看,卻是全然不認得我了。
也對,當時我才六歲,臉還沒長開,現在比起當日來,輪廓都已變了。
想到這,心裡才稍微好受起來。
我翻出本子,呵化了筆上的墨汁,提筆寫道,「盟元九年崧嶺鎮,舉世無雙玉公子入住迎客松。」
收起筆,正等着墨跡干,背後真正涼意拂來,身體頓時僵住,這種冷意,怎麼似曾相識。不等我轉過身,那股冷氣已經裹來,耳背一股清冽氣息掃來,「舉世無雙玉公子……」
我驚的合不上嘴,顫顫偏頭,又是見到那男子,雖長的不似凡人,俊挺的五官和柔和的輪廓極為養眼,可這臉,分明就印刻着絕非好人四個大字。
如果是好人,又怎麼會跑到一個姑娘家房裡,如果是好人,怎麼會一臉似笑非笑,似在諷刺你這愚蠢的小姑娘竟然連我出現都不知道的模樣!
我喉中已出不了聲,似有什麼東西梗住,下意識的一掌揮出,卻是軟綿無力,被他順着手背合掌握住,耳邊傳來含着笑意的低聲,「別亂動,你再用力些,我的真身又要散了。」
喂,大俠,現在是誰壓制着誰,誰占據上風啊!我瞪着眼,心裡一個咯噔,真、真身……我歪了歪腦袋,差點沒暈過去。
「踏、踏雪、劍?」我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幾乎要撐破喉嚨般。
他眼眸頓時一亮,笑意滿滿,「娘子好。」
……好你個頭啊……我努力試着爬出他懷裡,屢屢不得成功,「鬼……」
他正色道,「其實我是仙。」
如果說仙人都像他這麼一臉壞人模樣,我決定以後初一十五都不去燒香拜佛,還要把往年捐到寺廟裡的香火錢全都拿回來,再踢館子把寺廟都拆了,唔,然後暴打坑騙我說神仙都是好人的老和尚一頓。
「不要……貼着我。」
他偏是不放手,探頭在我脖間,低聲道,「再過一會,我就能隨意化身了。」
林家雖開化,但還沒影響到讓我覺得與一個陌生男子貼的這麼緊密是件無所謂的事,雖然……他貌似是我相公來着……
剛在外頭曬的太久,頭有些暈,現在窩在這麼一個比冰暖些,比水涼些的懷裡,倒是舒服的昏沉起來。我掐了掐自己的腿,努力克制那昏昏欲睡之感,啞着嗓子說道,「劍啊……」
「叫相公。」
「……踏雪劍啊。」
他無奈道,「叫踏雪。」
「踏雪啊……要不我給你找把……」
我憋了半日,肅色道,「母劍吧!」
「……」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阿夜投的兩個地雷~~~=-=
☆、第五章
玉人
他臉上抽了抽,撫着我的面頰問道,「你很怕我嗎。」
我真想說你試試撞鬼的滋味!你試試被人,不,被鬼抱成一團的感覺啊!
他輕輕嘆息一聲,夾着些許落寞,「我只是,找不到更好的照面方法了,因為離你太遠的話,我無法化形。」
聲音太過無奈,倒是讓我愣了愣,又是掙扎了一下,說道,「能不能……不要抱着我。」
他慢慢鬆了手,坐在一旁盯着我,笑道,「在你們林家祖祠待太久了,有些不適應人間,等過一段時間,我就能自由化形,你也不會僵化了。」
「哦。」我應了一聲,往床頭挪了挪,離他遠了些。如果三哥回來,我要怎麼解釋,難道說踏雪劍變成人了還調戲自己?別說他不信,就算是自己現在也覺得是在夢境中。
我小心問道,「你以前,真的救過我?」見他點頭,又問,「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