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夫人/官夫人日常 - 第4章
一枚銅錢
孔氏要發作,林宏遠說道,「你就去吧,反正她也就不敬這一回了。」
「對,出了這門就走的遠遠的,別讓我瞧見她。」孔氏啐了一口,這才起身。
林宏遠本來還想靠齊家的面子給自己升官,可沒想到女兒沒嫁成,這指望也沒了。只好寄托在兒子身上,希望他在齊家私塾能好好學,順利進入仕途,為林家爭光。
孔氏百般厭煩的去了明玉屋裡,見她穿好端坐在那兒,手裡還拿了書瞧,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林家大小姐,想到嫡姐往日處處壓着自己的日子,氣就不順了。論相貌論才識甚至是嫁的夫君,都比不過嫡姐。唯一比得過的,就是自己的命比她長。
明玉起身問安,話音剛落孔氏便說道,「有什麼事快些說。」
明玉也不跟她繞彎子,直奔了主題,「姨母將我許給齊三公子做媳婦,玉兒謹遵之,如今玉兒也有兩件事想求姨母。」
孔氏瞥了她一眼,反正這裡沒外人,她也懶得疼她,冷笑,「你吃住在林家,又為你尋了門好親事,你還有臉求事?」
明玉不動聲色道,「姨母前面那話說的確實沒錯,但後面那話,姨母心裡明白,當真是門好親事?」她長眸輕看孔氏,唇角微揚了笑,「若非表姐不願嫁,姨母又想送表哥進私塾,怕也輪不到我罷。況且……齊三公子已是痴兒,將我送去齊家,姨母當真是好心腸。」
孔氏冷笑,「平日裡乖順聽話,卻沒想到骨子裡和你娘一樣,骨血里都是鬼主意!想着快要嫁了,就想撕破臉皮了不成?我倒是想聽聽,你這賤骨頭到底是要求我什麼事。」
明玉忍了氣,緩聲,「一,我要水桃做我的陪嫁丫鬟,賣身契要給我。」
孔氏頓了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如果說表小姐出嫁連個丫鬟也沒,丟的也是林家的臉,思量一番,才點頭,「行。」
「二,」明玉看着她,聲調涼薄,「我要八十八抬嫁妝,還要抬抬都是好的,每箱價值不低於二百兩,還有東郊和西郊各要兩個鋪子,另外良田也要……」
孔氏差點跳起來,指着她的鼻尖插話,「我家女兒都沒預備那麼多,你做夢去吧。」
明玉自有她的打算,要是嫁妝太寒磣,去了齊家連下人也瞧不起她,她可不要活受罪。況且若是此時不痛宰姨母一頓,更待何時?而且還有一點,這十幾年來在表姐那受的苦,她想討回來不行麼。她輕抬鳳眼,聲音依舊平靜,「你不答應就不答應,那等到出嫁那天,就見我橫屍花轎吧,然後別人會怎麼說,說你們逼死外甥女。到時候你們林家的名聲,便等着臭在茅坑裡。」
孔氏氣炸,「你、你混賬。我說你怎麼這麼聽話,原來就是安的這份心,就等着坑我們家。你吃我們的住我們的,到頭來還想捲走悠悠的嫁妝,休想!」
明玉禁不住冷笑,「吃你們的住你們的?當初爹娘給我留下的錢財,不是都給你們拿走了麼?這些年用的可安心?我吃住如丫鬟,如今背上和手上都有瘀痕,你要不要瞧瞧?你們何時將我當過人?是人,也不過是個可打可罵的下人罷了。你不答應也罷,那就現在去跟齊家說,我這混賬東西不嫁了,看你如何得罪得起。」
孔氏幾乎暈厥過去,齊家她得罪不起,這林家的名聲他們也敗不起,難道真要讓這賤丨人得逞?她都不知怎麼哆哆嗦嗦的回了屋裡,林宏遠見她面色青白回來,急忙上前從嬤嬤那攙扶過她。孔氏氣的聲音都在抖,「那賤丨人,要我們林家給她準備八十八抬妝奩!否則就自盡在花轎上。」
林宏遠也是一驚,到底是個讀書人,最聽不得這些,「明玉怎會這般忘恩負義呀……我們好歹養了她十一年。」
孔氏也差點哭出聲,「白眼狼,活生生的白眼狼!她還說我吞了姐姐的錢財,可那些錢不都用來養她了,她以為那錢有多少,就那麼一點,早用光了。」
夫妻倆長吁短嘆,到底是沒有辦法,忍痛合計了一番,才終於決定答應她的要求,活生生的割了心頭肉般,痛到明玉上花轎,看着腳夫挑着嫁妝走,血若能滴而不盡,定是流成了河……
恍惚間,花轎悄然落下,已有人來踢轎門,明玉緩緩睜開眼眸,一眼紅色,卻不知她往後的路,是紅的繁花似錦,還是紅的落花滿地。
☆、第四章
洞房花燭
迎親花轎,寒戶四人,大戶八人,齊家用的,自然是八抬大轎。自從家道中落,明玉就不曾想過自己成親時能坐上這樣好的轎子。
外頭的禮樂聲稍微低了些,眾人的歡笑道賀聲幾乎壓過。明玉的手心微微滲出細汗,她要跟隨一世的人就要過來了,即便智力真的受損,那也是她的夫君,無論如何,她會盡力做好妻子的本份。
只是外頭久不聞聲,等了許久,那賀喜聲已漸漸變成議論,明玉側耳去聽,太過嘈雜,什麼也聽不清。又等了好一會,才聽見那喜娘在轎旁愁聲「這可如何是好,新郎躲屋裡不願出來拜堂,這新娘是請還是不請」。
明玉暗嘆一氣,說是如七歲孩童,看來不假,也只好耐着性子等。
過了片刻,出轎小娘過來扯新娘子衣角,待她扯了三下,喜娘朗聲「請出轎」,明玉這才鬆了氣,伸手給喜娘,隨她慢步邁入齊家大門。
過了火盆,進到廳堂,明玉手上接過紅綢,瞧不見喜帕外頭的景象。
那司儀高聲「一拜天地,一團和氣」。
明玉穩穩拜下,旁邊又鬧騰起來,聽着聲響便是新郎被人強押叩拜。
「二拜高堂,金玉滿堂。」
等到那一聲夫妻對拜沉下尾聲,明玉已拜,那頭又是一陣輕而急的聲響「嵩元快些拜啊」。
那嵩元,不就是齊琛的字麼。明玉從蓋頭纓絡看去,只看見一對黑色鞋面。
齊老太面色沉沉,這孫兒她疼的緊,眼見着從個聰慧過人的好孫兒變成如今不懂事的模樣,心頭如有針扎痛的很吶。齊家三老爺齊承山和三夫人孟氏相覷一眼,甚是無奈。廳堂上的賓客雖然腹中有話,但礙於齊家面子,也都忍着未議論,一時滿堂悄然。
最後一拜到底還是被人強押着拜了,孟氏哪裡敢讓兒子去陪賓客喝酒什麼的,生怕他使性子。待嬸娘領了新娘子去洞房,早早讓兒子給族裡的長輩和幾位大人敬了酒,就讓他回新房。
明玉已端坐在喜榻上,仍舊是聽着蓋頭世界的聲響,全是女人的聲音,分不清誰是誰,不過能入這新房的,不是齊家的親友,就是貴婦人吧,哪個都是非富即貴。
一會齊琛進了屋裡,伯母嬸嬸還有堂嫂熱鬧着氣氛,倒也沒冷場。
那喜棍從喜帕纓絡那伸入,明玉微屏了氣,一會那喜棍竟然又離開了。簡直是……哭笑不得。
幾位伯娘嬸嬸好一番勸說,那喜帕才終於被挑開。
一人笑道,「新娘子快些抬頭,讓我們瞧瞧喜氣的模樣。」
明玉緩緩抬頭,由那大紅衣袍而上,視線剛好對及齊琛。看見夫君,第一個念頭便是,這男子長的果真是好看。單是看模樣,瞧不出已是個痴傻人。倒有些說不出的淡漠,眉宇緊皺,猶如瑪瑙般的眸子有一抹驚艷掠過,可瞬間又變成了無奈。
負責熱鬧氣氛的幾位嫂子將他摁壓床上,正要鬧鬧洞房,喝交杯酒牽紅線,誰想齊琛直接倒身,竟似睡下了。幾人看了看,將輩分大的伯娘推了出來,她只好說道:「嵩元啊,可是困了?再忍忍罷,快些起來完禮。」
那頭不應聲,實在無法,又不好責罵,只好將這爛攤子交給新娘子,叮囑僕婦伺候好。
明玉早就做好了被冷落的打算,難不成她還指望個七歲「孩童」以夫君之禮好好待她?坐了一會,瞧着外頭窗子那隱約映照的下人身影,許是都等着他們這有動靜呢。她偏身看着自己的夫君,側面看去,面部線條並非稜角分明,略顯柔和,緊閉的眼眸從眼角那看去,微見狹長。鼻樑高挺,唇的薄厚適中。忍不住輕聲,「夫君,妾身為您寬衣吧。」
手指剛觸及他脖下,想要解外罩的紅色寬袍,便見他猛地睜眼,坐起身來,並不看她,字字道,「拜堂不是我心甘情願,也沒喝交杯酒,我更不會碰你。所以你依舊是清白之身,日後還可以嫁個好人家?」
明玉微蹙眉頭,這話聽前半段她還以為是齊琛執拗的認為他和她並非夫妻,可聽後半段,卻似在擔心她的清白?她淡淡笑道,「既入了齊家門,也行了六禮,明玉便是您的妻子了,不會再嫁別人,也嫁不得別人。」
「嫁不得別人……」齊琛墨色長眉擰斷的更深。
只怪他未能逃出這齊家,否則也不至於會累了她一生。雖然明玉艷絕非常,可於齊琛而言,卻有十足的負罪感。只因這齊琛早已死,殼是他的,芯卻已非本尊。
他本是現世人,乘飛機出差,驚逢雷擊,醒來後,卻發現自己來了個古香古色的地方,還被人喚作齊三公子。後來問了緣故,說是「他」逢了刺客,昏睡十日。心中不由滿是苦意,這便是常抱着小說看的妹妹所說的穿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