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是只鬼 - 第17章
一枚銅錢
「你就要走了嗎?」
是板板的聲音,語調里都是不舍,都是留戀。哪裡還有熊孩子的影子,蕭可這才發現,板板也是個聽話的孩子。
黃鶯點點頭,摸摸他的頭,忍不住抱了抱他。
板板低下頭,他勸她去投胎,她終於答應了。但是到了離別之際,又覺得害怕,抬頭看着她說道:「你安心走吧,我會乖乖的。那個茅山姐姐也能看見鬼,可活的好好的,我也一定能活的很好。」
黃鶯笑了笑,又輕撫他的頭。
蕭可擰眉:「黃鶯為什麼帶他來這裡……難道,她真的聯合水鬼要殺板板……不、不可能呀……」
阿白低聲:「再等等。」
蕭可以前看見這些,從來都是先收了再說。來了這裡之後,總是在等。阿白教的,靜下心來,興許會發現許多不同事。
月亮靜靜升高,河面上忽然如鏡,將月光折射都遠處。白光一閃,一道門緩緩從河面升高,啪……赤紅的大門一開,裡面是一條幽靜深不見底的路,兩旁的彼岸花如血盛開,繚繞霧氣。蕭可瞳孔微縮——鬼門。
黃鶯往前面看了看,緩緩站起身。蕭可步子微前:「她拉着板板的手,她想帶他一起走。」
阿白這回沒有攔着她,只要她行動,自己立刻回過去。
板板身體一僵,下意識拉緊她的手,和她對視許久,才顫顫出聲:「媽媽……」
黃鶯愣了片刻,眸里已湧上淚,染紅了眼。她動了動唇,還是沒說話。握住他的手僵了半晌,慢慢、慢慢鬆開了。
這一放好像放下了全部。
她想帶他走,連阿白和蕭可都感覺出來了。可是不知為何她最後還是放了手,放下了她所有的希望一樣,亦或是放下了她全部的包袱。
「板板。」
黃鶯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很柔,聽的板板愣神。
她微微一笑,無比溫和:「我不是你媽媽,我騙了你……你剛出生的時候,我的孩子也沒了。我去你們家拜訪,你哭的很厲害,可是當我抱起你,你卻對着我笑。那時我就想,這是我的孩子,這是我的孩子……最後連我自己也忘了,原來你不是……」
板板怔神看她:「媽媽……」
「你爸爸媽媽因為怕我纏着你,搬家了,那時候我也準備走。可你卻叫我別走,陪着你。我不敢讓他們發現,所以我躲了起來,躲在你的玩具里,讓你需要我時,就叫我。但沒過多久,你認識了新朋友,很快就忘了。我在裡面等啊等,等啊等,可是一直沒有等到你叫我。」
板板咬了咬唇,沒有懼怕,只有因自責而生的氣憤:「那你為什麼不走,還等在那!值得嗎?!」
「值得啊。」黃鶯笑意輕輕,嗓音卻有些喑啞,「你越長大,就越看得見鬼,你害怕了,每晚都在哭。我從玩具里出來,直到你接受了我,就那一刻,已經值得了。水鬼想要你的陰陽眼,給他加道行。還告訴我,你的魂魄他會給我,然後我就能帶着你一起走了。」
蕭可緊抓阿白的手臂,那水鬼果然是只惡鬼。
黃鶯輕嘆:「我動心了,帶你去了河邊……可看見你落水,我又後悔了,把你救了上來……比起自私的帶你走,我更想看着你長大。」
板板握緊拳頭:「那為什麼你要走?」
黃鶯笑了笑:「你已經長大了,不需要我照顧了。」她面向河面,背對着他,「你怕水,因為有水鬼。所以我帶你來這裡……」
除了她,誰也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板板強忍住淚,向她走去,可腳下的河水順風微微漾來,浸濕了鞋子時,還是忍不住發抖。
鬼門氣氛陰鬱,可再過一會,就會消失了。
黃鶯往那看了一眼,身子已漸漸沒入河中。
蕭可明白,她開口說話,鬼氣一散,很快就會有鬼差找來。不用她出手,黃鶯也待不了多長時間了。
水面忽然盪起一圈圈波紋,因河心很深,月光也打不到河床,顯得幽深詭異。黃鶯緩緩抬手,十指上噝噝冒出青色鬼爪,突然向下急伸。那水下一聲慘叫,噗通噗通水聲炸響,一隻濕漉漉的鬼被利爪抓住雙肩,硬生生拖出水面。
「是水鬼……」蕭可疾步往前跑去,將看呆的板板交給阿白,想去助陣。可黃鶯卻不顧那水鬼嘶聲尖叫,將他往鬼門那拖。
她終於明白黃鶯的良苦用心——她要守護板板,無論是生時最後一刻,還是死後最後一秒,都在保護板板。
水鬼厲聲:「放開我!瘋婆子,瘋婆子!」
板板要往那邊跑,阿白緊抓住他,他過去無濟於事,而且讓黃鶯在投胎前捉一隻惡鬼,也是在積攢功德。板板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那個一直陪着自己,他卻不懂事討厭她,斥責她的人要走了。他竭力大喊,嗓子都好似喊破:「媽媽!媽媽!」
鬼門近在眼前,一隻腳已經跨入,月光漸漸傾斜,已不在蒼穹中心。黃鶯回頭看去,眼裡都是淚,她所做的一切,只要那兩個字就可以讓她無憾離去。
再見。
不屬於她的孩子,卻又屬於她的孩子。
她微微動了動唇,嗓音已是沙啞:「以後,你不用怕水了。」
鬼門一瞬緊關,如霧氣消失在河面上。只留下餘音在這空蕩河邊,再看不見那個總笑的溫柔的母親。
「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艷鬼的突然拜訪
第十九章艷鬼的突然拜訪
七月流火,小島上的天氣卻還沒有轉涼。
烈日打在蕭可白淨的臉上,精巧的鼻尖已經冒出一點細汗。她紋絲不動站着,像塊木雕,臉上神色嚴肅,像在等什麼。
直到病房的門打開,醫生出來,蕭可才動了:「醫生。」
「你可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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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陽光洋洋灑灑映照地面,將宋家大宅的清冷打散了些。
脖子上打了石膏的韓成坐在院子裡,一見那身形修長,拿着碗款款朝他走來的女人,微微瞪大了眼,默默挪了挪椅子,從屋檐陰影下挪到有光線照射的地方。
鬼娘見狀,站在一陰一陽交界處不能過去,扁嘴:「我不就是弄傷了你的脖子嗎,長的這麼魁梧,卻比我還不經摔。」
「……」韓成忍的額頭青筋暴跳,「你是鬼……根本摔不痛。」
鬼娘眨眨眼,恍然:「對哦。」她笑吟吟看他,略有點討好的意思,「這碗藥你喝了吧,我從醫生那裡偷出來的,這樣你脖子就能好的快些了。」
——傷好了就趕緊滾蛋吧。
韓成冷冷看她,一點也不領情,吐字:「滾。」
「……」鬼娘頓時氣炸,「混蛋!大燈泡!你以為你是誰,老娘從來沒伺候過人,辛辛苦苦給你熬藥你竟然還讓老娘滾,滾滾滾你大爺!」
胖胖和大力忙拉住她:「再往前就要被太陽燒着了。」
「丫丫個呸,我呸呸呸!」
鬼娘罵罵咧咧,最後還是被他們拉走了。罵聲越來越遠,韓成耳根總算清靜了。見那屋檐下還蹲着個小孩,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燈泡哥哥,鬼娘確實沒照顧過人,她知道錯了,但不好意思說,你彆氣她了好不好?」
韓成看了看那小鬼,不過十歲左右的模樣。對於早夭的孩童,他不忍心有敵意:「她是不是真心照顧我不知道,但罵人倒很厲害。」
芽芽笑了笑:「鬼娘是副將,總是在軍營里,嘴皮子是刻薄點。敵軍很怕她,連這名字也是敵軍送的。」他抱膝坐在那,慢吞吞說道,「當年我們宋家抄家,其實鬼娘不用死的。因為狗皇帝很看重她,要她頂替老大的位置,可是她不肯,還把皇族罵了個遍。最後被狗皇帝殺了……」
韓成頓了頓,這回沒有再說話。
「唔,她說自己是老大的副將,絕不會背叛他,也相信老大不會做出進宮行刺聖上的事。那侍衛說如果你不肯指證,就將你一截一截剁下來。」芽芽將膝頭抱的更緊,就算過了那麼久,還是覺得很可怕,「他們從鬼娘的手指開始剁,一根一根……一寸一寸……直到她咽下最後一口氣,也沒背叛老大。」
他齜牙笑了笑:「別看她那麼凶,其實心眼真的很好。」
韓成默然片刻,不知該如何作答,最後應了一聲:「嗯。」
芽芽說完往事,腿還有些軟,這一踉蹌,就差點往那陽光地帶撲去。韓成眼疾手快,迅速離開凳子,上前把他擋住:「小心。」
「謝謝。」芽芽抬頭看了看漸高的日頭,說道,「我得去餵小雅吃東西了,你繼續在這等茅山姐姐吧。」
韓成見他蹦蹦跳跳走了,往裡堂看去,隱約聽見鬼娘罵他「王八羔子,混賬東西,呸呸呸」,聽的他額頭青筋又在一跳一跳,師父說的沒錯,女人……果然不能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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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板說以後長大了,要去拜師茅山,做你的小師弟,你答應了?」
行人來來往往,上島的遊客又突破新高了,擠的水泄不通的路實在難走,蕭可索性走荒涼的小巷。剛進去沒多久,掛在腰上的葫蘆就傳來阿白的聲音。
「嗯,以前的板板不合適,但現在的他,已經合格了。」蕭可附手在葫蘆上,能感覺得到一點點涼意,無比舒服的感覺,「他是個堅強的熊孩子,黃鶯的苦心沒有白費。」
阿白也笑了笑,仰躺在葫蘆里,也愜意無比:「而且那熊孩子還說等他出院了,就去學游泳。」
蕭可心覺安慰,希望黃鶯來世能安好,嫁個好丈夫,生一堆健康的孩子。
阿白舒舒服服的躺着,忽然覺得大宅的氣息變淡了,好像離的更遠了,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茅茅,你又走錯路了?」
「沒有,我去電力局催催他們快來通電,還有,買超級大的波板糖給芽芽,買漂亮的髮簪給鬼娘,買好吃的給胖胖……」和買件新衣服給你……這句蕭可沒說,不知道為什麼說不出口。一會她擰眉,「等等,那個『又』字是怎麼回事?」
阿白乾笑:「身為路痴走錯路是很正常的,茅茅你要接受現實。」
「我才不是路痴,我只是不記路。」
阿白失聲笑了笑:「喔……」
蕭可抿了抿唇,手始終放在葫蘆上,免得走路的時候晃動,晃的他搖搖蕩蕩不舒服。
辦完這些事,太陽已經落山,而且蕭可的錢包又更加乾癟了,她覺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去小島發一下小廣告,幫人祈福捉鬼。
韓成熱的受不了,終於回到屋檐下,剛合眼冥思,旁邊又幽幽飄來陰鬱鬼氣,他微微睜眼,就見一張美艷的臉正對自己,幾乎碰到鼻尖,展顏:「你見到我是不是很煩心?」
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韓成依舊保持慣有的沉默,抿緊了唇。見她一直不走,非要等個答案,才說道:「是。」
鬼娘的臉微抽,還是滿帶笑容:「我就知道……所以我決定在你面前多晃晃,反正你不會殺我,不然你師妹會討厭你的。」
「……」剛積累的好感頓時煙消雲散,她真的是巾幗英雄?根本就是個女混混。
鬼娘在他身邊晃了兩圈,冷氣撲了他一身,忽然大門打開,蕭可蹦了進來,一見面臉上的笑意更深:「師兄,鬼娘。」
「可可。」
蕭可的觀察力可沒差到那種地步,一眼就看見他脖子上的石膏:「……師兄你脖子怎麼了?!」
鬼娘默默望天,告狀吧,就算告狀了她也不怕,這宅子就沒她怕的人。韓成眉毛不經意的上揚,忍了忍說道:「下樓梯時摔的。」
蕭可眨眨眼,做任何事都鎮定沉穩的師兄竟然也會發生這種毛毛躁躁的事?真是不可思議呀。
鬼娘十分意外,等她進去了,才歪了腦袋看他:「大燈泡,你怎麼不供出我?」
韓成板着臉,保持慣有的沉默,又閉眼冥想去了。
阿白進了宅子,從安逸的葫蘆里出來,十分不舍:「茅茅,躺在裡面太舒服了,晚上我能在裡面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