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銅錢短文合集(天機+師傅+孟婆湯+千年古宅) - 第7章

　　阿默也喜歡發呆小女孩，這從我第一次介紹給他認識開始，就知道了。

　　因為阿默很迅速地跟她說了話，還把收藏了很久死活都不給我看的死魂蟲的標本送給了她。為此我很生氣，不知道是生阿默沒義氣的氣還是生發呆小女孩收了標本的氣，但是作為一隻好鬼又講義氣的鬼，我必須裝作很大方地看着他們聊天，然後佯裝很歡喜地一起研究死魂蟲的標本。

　　發呆小女孩快要氣絕的時候我懊悔不已，但是現在她成了鬼我卻沒有一點內疚感了。

　　因為她說她很高興，非常高興。我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了。

　　在阿默之後我又再一次希望鬼差別發現發呆小女孩。而這個願望好像實現了，一直這樣過了半年，也沒有鬼差的蹤跡。而發呆小女孩的家人，也早就在她去世之後不久離開了。

　　所以現在還剩下十個人，兩家人。不過這都是與我無關的，除了空閒的時候會跑到門口張望鬼差來了沒有，其餘時間我都會跟發呆小女孩一起玩玩遊戲唱唱歌，滿月的時候也帶上她，然後很嫉妒地看着她和阿默聊天。

　　雖然如此，但是我還是會在滿月的那天帶着她，因為我喜歡月光灑在她臉上的那種感覺。當然，我對發呆小女孩也只是單純的喜歡，沒有要侵犯她的意思。況且，我在鼠洞裡解開扣子，看了看，我那不知道去了哪裡的心，還是沒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三章

　　這天一大早，我和發呆小女孩還在玩着木頭人，就發現這宅子裡多了一個人。

　　我們觀察了一個早上，才知道原來是其中一家人的兒子新娶的媳婦。這樣一來，十個人變成了十一個，但是還是兩家人。我們坐在燈上興致勃勃地看着他們十一個人吵架，這是我們每隔三天一定要看的戲，這可比電視裡的那些好看多了。

　　哦，對了，自從他們來了之後我又可以看電視了。我以前一直會在電視裡尋找自己有印象的場景，但是卻收穫頗少，最後看多了把自己也混淆了。不過我大致斷定出了一個朝代，秦朝。但是後來聽宅子裡的人討論，這宅子建於清朝，所以我又糊塗了。不過因為這不重要，所以我就沒有再理會。

　　我想直到一百年後，我也還是會在這裡的。而且現在有發呆小女孩在身邊，我真是哪裡都不想去了，不過我除了這宅子也的確是沒辦法到別的地方去。發呆小女孩曾就這個問題問過我，我說我也不知道。於是她牽着我走到了門口，她跳了出去，然後看着我。我也跳了出去，結果我跳出去了。接着她又跳了一步，我也跟着跳了一步。

　　我們兩個像殭屍一樣一直跳到第二□□陽升起，我們曬着有些刺痛的太陽，然後發現我們迷路了。發呆小女孩說我是一隻很失敗的鬼，活了這麼多年竟然沒發現可以出去，而且在活了那麼久的地方迷路了，實在是很失敗。我被批得一無是處，卻又不能像阿默那樣痛哭一場。於是我們兩個回憶着是怎麼跳過來的，一路上都有哪些東西。

　　最後跳了七天，終於跳回去了。後來我們總結了一下，發現我們其實都很失敗。因為我們完全可以飄上半空把路線一覽入眼。一回來就看見阿默站在牆上沖我們揮手，這七天把它嚇得不輕，因為它以為我們兩個都被鬼差帶走了。

　　我剛要很內疚地自責，就看見發呆小女孩跟它擁抱了。於是我小人心理發作，把頭一甩，跑進屋裡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四章

　　冬天到了，雖然鬼對天氣是完全沒有感覺的，但是我是一隻喜歡看雪的鬼。而且今年宅子裡多了兩個小鬼，估計他們會跑出來堆雪人。除了那個老是折磨蟲子的小胖子，還有一個也是男孩，只是他也是不喜歡開口說話的人，不過也不會像發呆小女孩那樣坐在一邊看大人們爭吵。

　　他每天抱着厚厚的書待在自己的房間，不到吃飯的時候便不會下樓。因為他戴着厚厚的眼睛，所以我叫他眼睛小男孩。他長得跟以前的老頭子很像，性格也跟後來的老頭子那樣安靜，因此我也很喜歡他。

　　只是發呆小女孩來了後我就很少跑去跟他一起看書了，更主要的一個原因是我怕我又會害了他。其實我很想找到那個道士問一下多遠的距離才不會傷害到人，因為這宅子十三個人，我要找個地方躲是件很困難的事。只是上次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雪也下得特別大。我和發呆小女孩準備坐在屋頂上看一個晚上的雪，看看到了早上會到身體的哪個位置。

　　可是雪開始下了沒多久，她就跑回屋裡去了。我象徵性地敲了敲門，進去後看見她趴在床上哭，然後我問為什麼。她說，她再也沒有辦法感覺到雪的溫度了。我很詫異地看着她，難道就因為這樣便要哭得如此傷心？我聳聳肩，繼續爬上屋頂看雪。

　　這個冬天發呆小女孩一直都沒有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她又像以往一樣，總是發呆。除了滿月的時候，其餘的時間她都是窩在以前住的房間裡。我曾一度想她是不是特別喜歡滿屋子的符咒，不然待在裡面做什麼？只是這個猜測有些無聊，我也懶得去想其他的答案。

　　還有，那兩個小男孩沒有堆雪人，嗯，是沒有堆雪人，不僅僅是沒有在一起堆雪人，連雪都沒有觸碰。我坐在屋頂上看着鄰居們堆的雪人，吸了吸鼻子，看着雪花從我的身體裡穿過，似乎有一點點明白髮呆小女孩所說的了，卻又好像沒明白。

　　這個冬天人們都變得很奇怪，連鬼都變得奇怪了。阿默現在連滿月都不出來了，因為附近的小鬼又開始在它門口大喊大叫，卻始終沒有進去搗亂。我於是又變成了一個人。雖然有兩個鬼朋友，但是它們估計要到明年春天才會變得正常些。

　　年三十那天，發呆小女孩突然仰頭問我，阿白哥哥，你會給我發利是錢麼？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五章

　　卷三我叫阿白

　　鬼差來了，在元宵節過後。不過並不是來帶走發呆小女孩的，而是那個眼鏡小男孩。當鬼差把他喊出來的時候，我和發呆小女孩才發現，原來一直被我們忽視了的那個小孩，竟然已經死了一個多月了。

　　我們一邊詫異着一邊站在門口看他離去，他走了幾步，忽然回頭說，其實你和我一樣，都是被那家人毒死的，他們要嚇走我們的父母，然後侵吞所有的家產。你爸媽傻，真的走了。但是我臨死前告訴我爸媽，絕對不能走，即使是死，也要拖着他們一起死，哪怕是把這個宅子燒了，也不能讓他們得逞。我忽然有些難過，不是難過這話，而是難過這話是從一個那么小的小孩嘴裡說出來。我看了看宅子的大門，終於衝上去扇了眼鏡小男孩一巴掌。

　　然後我因為妨礙鬼差辦事和故意傷害魂魄罪，要戴上足足一年的腳鏈。發呆小女孩問我，你後悔嗎。我笑了半天，說不後悔，難道你不覺得我現在走路的聲音很好聽嗎？發呆小女孩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卻掉下眼淚，說道，阿白哥哥。許久，我問，什麼？發呆小女孩抽了抽鼻子，說，沒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六章

　　其實戴上了腳鏈也無礙我的行動，只是這一年裡我都不能偷偷摸摸地去嚇發呆小女孩了。以前她總是被我蒙住眼睛，然後驚叫。

　　這時候我總是很開心，因為她驚慌的樣子很好看。雖然臉色還是那樣蒼白，眼中的清澈卻讓我莫名地平靜。但是自從那天之後，她總是一個人坐在屋頂上，盯着門口。

　　我問她原因，她說她想回家。我說這不是你的家嗎。她搖搖頭，說這是爺爺的家。然後我等着她的下文，可是卻沒有再聽見她開口。她還是每天那樣呆呆地坐着，大多數都是看着門口。

　　我有時候很害怕她又會變成原來的樣子，所以我去喊阿默。阿默還是不敢過來，說這裡讓人覺得冷。我想鬼對於冷是沒有感覺的，想大笑幾聲，卻是嘿嘿幾聲後發現自己笑不出來。阿默翻了我白眼，說他心裡覺得冷。

　　我想阿默是不會打破他的記錄的，於是只好把自己變成一個大喇叭，讓阿默在牆外對着屋頂上的發呆小女孩喊話。但是很遺憾，發呆小孩還是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

　　我想，她是要一直發呆下去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七章

　　夏天的太陽灼烈，我出去的時間便越來越少，發呆小女孩也終於湊夠樓頂上下來，卻始終窩在自己的房間裡。她把門鎖上，不讓我們靠近。雖然這是沒有意義的，但是出於尊重，我在沒得到允許的情況下，也不會貿然進去的。

　　我的生活便又恢復了那樣平靜的日子。有時會恍惚地以為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從來都只是我一個人。但是腳下的鏈子又總是提醒我，阿白，這是真的，這是真的。真的有一個小女孩出現了，可是卻不能再跟她談天論地了。我每天都這樣想着，已不知時間流逝了多少。

　　直到有一天，聽見阿默叫喊我的聲音，我才回過神來，確認了半天才相信那是膽小鬼阿默。我忙飄了出去，一見面阿默便問發呆小女孩去哪了。我說她在屋裡。一直？一直。阿默拍拍腦袋，鬼差來了。我大驚，往門口一看，果然看見了鬼差。我忙飄回去直接鑽入發呆小女孩的屋裡，鬼差來了。發呆小女孩抬起頭，着實嚇了我一跳。本來鬼是不會有形體上的變化的，可是不知為何總覺得發呆小女孩有種說不出的改變。嗯。發呆小女孩應了一聲，便起身往屋外走去。

　　我和阿默都很詫異，很詫異。

　　鬼差來帶走的人，竟是小胖孩。那屋裡最後一個的小孩，不知何時也已經死了。他幽幽地走過我們的身旁，在鬼差面前站定，問道，我能不能把我的小刀帶走？這個請求當然是不可能的，片刻，鬼差已經領着他出門了。我回頭，發呆小女孩

已經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八章

　　那些大人們對着滿屋垂掛的白布條，默然了許久。我從未見他們如此平靜地聚在一起，不知曉現在他們要做什麼。我靜靜地駐在半空，和他們一起沉默。

　　突然，他們開口了。他們先先是小心翼翼地說，然後聲音慢慢大了起來。我覺得他們簡直是要把對方給吞掉。我想起了龍，很久以前在宅子的上空見過，它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我仰頭去問，它卻消失了。阿默說龍是聖物，下次見了一定要躲着。它說這話時，頭還縮在地洞裡，聲音也細得難以辨別。我的記性向來不好，可能是因為沒有心。能讓我特別記住的事便很少。又或許，我做鬼實在是太久了，如果我什麼都記得，那我得需要多少個腦袋？只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沒有心，還有，我因什麼而死……

　　早上從鼠洞裡鑽出來，天陰沉沉的，門口已經停了兩輛大車，車上載滿了東西。

　　臨近中午，車子載着東西，載着人，啟動了。我破例目送他們離開，直到小鎮門口。

看着漸行漸遠的小黑點，我抬頭看着小鎮歪斜的牌坊大字，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想起些什麼，只好往家裡飄回去。

　　終於，老爺子的家恢復了安靜。

　　阿默和發呆小女孩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坐在大門口，像做了一個夢一樣，雖然我不知道做夢的感覺是什麼了。

　　我在努力地想着這種感覺，阿默在隔壁喊我的時候，我還窩在空無一鼠的鼠窩裡冥思苦想。阿默說，發呆小女孩不見了。

　　發呆小女孩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九章

　　

　　一年以後我的耳邊還迴響着她的最後一句話，阿白哥哥，我的名字叫賀蘭雪晴，你一定要記住，好嗎。

　　我不能抓起一把刻刀將那名字刻在樹上，也不能握起筆將名字鄭重寫下，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記住。我只好將不幸夭折的死魂蟲拼出那名字，日日回鼠洞看一次，默默記住。雖然我有在周圍找過，但是卻始終找不到她。鬼差沒有來過，附近也沒有其他遊魂，只能說是發呆小女孩自己走的。可是既然走，為什麼要我記住那名字呢。那我只有慢慢地等待，今年不回來，那我等明年。如果明年不來，那就繼續等着吧。

　　不知過了多久，我和阿默的生活又恢復如常。

　　也不知道又過了幾年，我和阿默的生活越來越無聊了，因為宅子一直沒有人再住進來，附近的鄰居也越來越少，老鬼逐漸被鬼差帶走，卻又因附近人家減少而沒有小鬼出現。唉，這幾年也不知怎麼就過來了。連阿默也喊無聊的話，那就真的是非常無聊了。

　　現在我最喜歡的事，就是跑到樑柱裡面和白蟻說話，當然它們一般都是無視我的，它們每天都很忙很忙，最閒情的就是蟻后了，可惜它們一見我過去，就朝我臉上扔東西，我只好放棄和蟻后的交流。

　　有一天阿默對我說，死魂蟲拼湊的名字要散了。

　　我問，什麼死魂蟲，什麼名字。

　　阿默愕然，你忘記小女孩了？

　　什么小女孩，什麼死魂蟲，我只知道我是一隻沒有心的鬼，守在這古老的屋子裡，等着我也不知道在等的東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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