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走失記 - 第13章

一世華裳

  百里長老回過味,生怕身份露餡耽誤教主的事而被他扒了皮,急忙羞澀地捂着臉,連錢都沒敢要,一邊扭着壯實的腰,一邊邁着小碎步,快速跑了。

  葉右:「……」

  聞人恆:「……」

  石橋上靜了一瞬,聞人恆示意手下把人攔住,然後幾乎和師弟同時將目光轉到了花籃上,他們察覺到彼此的動作,微微抬頭,視線撞在一起。

  葉右笑了一聲,拿起一朵花遞給他:「師兄喜歡花?那送你一朵。」

  聞人恆接過來,看了他一眼:「回去吧。」

  葉右道:「好。」

  聞人恆捏着花輕輕一嗅,估摸剛才的人可能是魔教的,不過他們在沒弄清師弟的身份前,大概不會亂塞東西給他,所以那籃子裡應該沒古怪。葉右則在想那人認識自己的可能性,回到王家便翻了翻籃子,沒發現什麼稀奇之處,暗忖對方怕是只接近一下而已,於是將花一朵朵攏好,全給了師兄。

  他翻花籃時就坐在師兄身邊,根本沒背着聞人恆,這令聞人恆心情大好,問道:「怎麼?」

  葉右道:「送給你了。」

  聞人恆望着他,目光里的溫柔似是要一層層把人罩住:「師兄真是受寵若驚。」

  葉右當然聽得出他另一層意思,說道:「反正師兄也說過,我若想知道什麼便都會告訴我,我自然信你。」

  聞人恆點頭。

  葉右立刻不和他客氣:「方才的人是誰,師兄可認識?」

  「他易了容,我也看不出,不過我已派人去追了,等抓回來我再看看,」聞人恆道,「但有件事要提前說,那人可能是認識你的,而我和你分別了十年,你交的朋友,我興許不認識。」

  葉右並不勉強,「嗯」了一聲。

  不過多時,刀疤男便回來了,告訴門主沒抓住人。

  他忍不住心驚,那「大嬸」看着怪異,武功卻強得可怕,他自從雙極門成立之初便跟隨門主了,在江湖上也屬高手,但與那人對上,沒過兩招便被對方跑了。

  聞人恆本就在懷疑來的可能是魔教長老,聞言便知自己猜對了,暗道一聲若是長老,他的手下必然抓不住。

  他師弟這些長老一個比一個厲害,就是性格都有些問題,估計也就他師弟能降得住他們。不過既然已經來了一個,其他幾個哪怕不在附近,這幾日肯定也會趕過來,剛好能讓他們看看師弟的內力出了什麼狀況,倒省得他再去找他們了,只是這就將人還回去,真不甘心。

  不若想個辦法,在他們查看完就把他們打發走?

  他垂眼看着師弟送的花,勾起嘴角,伸出手慢條斯理地理了理嬌嫩的葉子。

  此刻被聞人恆惦記上的長老們已經回到了落腳的客棧。百里長老的易容沒顧得上褪,頂着被抹得兩坨微紅的臉頰,說道:「錯不了,那就是教主!」

  幾人深吸一口氣,激動地握了握拳,終於找到教主了!

  天知道他們這一路有多麼擔心,生怕他們好厲害好漂亮的教主真被歹人害了,然後被關進小黑屋或者被賣入皇宮閹一閹,如今找他便好。

  苗長老問道:「他臉上纏着布,是受傷了?」

  百里長老道:「不清楚,但他身上有百草露的味,希望不是受傷……不過教主到底想幹什麼?」

  梅長老用塗着艷紅色指甲的手撫了撫頭髮,挑起嘴角:「那接下來,咱們想辦法解決聞人恆便是。」

  其餘幾人:「……」

  為何忽然要這般兇殘!

  「都這麼看着我幹什麼,想哪去了?」梅長老道,「我是說調開聞人恆,私下裡和教主碰個面,你們想想教主留下的錦囊,我覺得他不見得會主動出來,咱們得製造機會。」

  經此一提,幾人立刻將那錦囊取出展開,這上面只有幾句話,第一句便是若找到他,不用與他相認,暗中跟着便可。

  「他現在怕是弄了一個新的身份,」梅長老道,「他說要去干一件大事,我總是不放心,還是問問的好。」

  「那咱們怎麼調開聞人恆?」

  苗長老道:「綁架他的手下?」

  「……他那麼恐怖,若是查到什麼,咱們豈不是露餡了?」

  「那怎麼辦?」

  「等等,這事先放一邊,你們看教主寫的東西,前兩個還好辦,第三個這是什麼意思?你們誰敢動手?反正我是不敢。」

  客房靜下來,幾人相互看了看,沒有一個開口的,明顯是誰也不敢,但教主或許料到了這種情況,在這句話下面寫了四個大字,用的還是硃砂,血似的:一、定、要、做。

  救命,他們寧願教主讓他們自刎,也不想幹這個!

  幾人陷入沉默,緊接着齊刷刷看向了氣場強大的梅長老。

  梅長老僵了僵,嘴一癟,從袖中摸出一條手帕抹眼角:「枉我平時那般待你們,沒想到事到臨頭,一群大男人竟讓我一個弱女子動手,我真是看錯你們了!我不活了!」

  她霍然起身,捏着小手絹「嚶嚶嚶」地就跑了。

  其餘幾人:「……」

  蘇州城熱鬧依舊。

  自從王老拖着身體站出來澄清,那下毒的人便沒了動靜,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王老是清白的,都猜測下毒之人可能已經溜了。他們暫時沒走,一是大人物們都還在,他們想等個說法,另外則是前幾天那些人突然去了一趟定天書院,這讓人嗅出了幾分要發生什麼事的味道,便接着等了。

  這幾日,定天書院又鬧過一回賊。葛幫主淡定地查看一下丟沒丟東西,便哼着小曲回屋了,與前幾日焦躁的模樣南轅北轍,直讓門徒看得一頭霧水。

  王家的幾人也沒有閒着。

  盟主和魏莊主他們湊在一起商量怎麼給王家一個交代,這事又該如何了結。雖說他們都有嫌疑,但這只是因為他們有這個實力,而江湖上符合條件的人不在少數,不一定都來王家,至於是誰,目前很難判斷。

  最終還是王家主道:「那這次我也去,不管下毒的人是誰,他肯定會跟着咱們。」

  盟主自然同意。

  聞人恆見這事過了,問道:「王老的身子近來如何了?」

  王家主道:「已經大好了。」

  聞人恆點頭,等師弟按照慣例又去紀神醫那裡,便問了問王老的毒何時能徹底解完。

  紀神醫看他一眼:「別想了,還得再過些日子,到時你們早走了。」

  聞人恆神色不變:「那前輩之後可還另有安排?」

  紀神醫捋了把鬍子,看看葉右,還是想查出他是怎麼回事,便道:「沒有,到時我便去找你們,在此前,我給徒弟寫封信,讓他跟着你們,可放心了?」

  聞人恆恭維道:「前輩的愛徒,自是讓人放心。」

  這次紀神醫為葉右診脈的結果與前幾次一樣,仍是沒問題。二人順着來時的路穿過了王家曲折的走廊,葉右看看天色,說道:「師兄,上一次我問紀神醫我能否喝酒,他說可以。」

  聞人恆「嗯」了一聲。

  自買花一事過後,他便知師弟想接觸那些人,耐着性子等了幾天,這終於是坐不住了。

  他問道:「你想喝酒?」

  葉右不想他來一句「師兄陪你喝」,笑眯眯地道:「嗯,我準備去小倌館喝,今晚便不回來了,師兄不用等我,早些睡。」

  聞人恆:「……」

  

  第16章

  

  聞人恆有時候會覺得,他這一輩子的耐性和心智估計都會耗在他師弟身上。

  雖說若能得償所願,哪怕耗盡了他也高興,但當每次被師弟逼得無可奈何,他還是會生出一種乾脆不和師弟廢話,直接把人扒光了用鏈子鎖在床上的衝動。

  這次也一樣。

  他師弟這個人,若是想做或想弄明白一件事,往往會非常有耐心,也許不經意的一個瞬間就能被套了話去。比如這人上次在客棧想探探他的態度,被他輕描淡寫堵回去後,便無恥地拎到現在來用了。

  這如意算盤打得萬分響亮,用這話試探他,能出去便好,不能出去也沒關係,再想別的辦法就是,反正這次能試出他的態度,橫豎不吃虧。

  他能說什麼?

  莫要縱慾?師弟已經養了這麼久,偶爾的一次可不叫縱慾。

  還能說什麼?

  我也喜歡男人,不若一起去?

  真這麼說,師弟絕對會考慮自己對他有想法的可能性,誠然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自己能避開他的種種試探,可不能忘了一件事,師弟現在失憶了,興許哪天便會全想起來。而由於他們之間發生過某件要命的事,自己根本不能認,認了麻煩會更大。

  所以聞人恆最終只能端着架子假惺惺地告訴他注意安全,莫要喝太多酒。

  葉右乖巧道:「放心吧師兄,我曉得。」

  聞人恆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站在門口沒動,面帶微笑地目送他走了出去。

  刀疤男看一眼,只覺他們家門主笑得萬分溫柔,像是新年裡迎面吹來的第一縷春風似的,但或許是還沒徹底擺脫冬季,那裡面夾雜了一層瘮人的寒冰。

  他心裡一抖,默默上前,覺得以門主對那位公子的重視,很可能要下令了。

  聞人恆道:「盯着他,若他真進了小倌館,喝喝酒還好,可若……你便想辦法拖着他,差人回來告訴我。」

  刀疤男道:「是。」

  聞人恆補充道:「要是有人來見他,不用管。」

  刀疤男頓時詫異。

  他早已看出曉少爺恐怕不是簡單人物,且經過「大嬸」一事後更加肯定這一猜測,他明白自家門主興許是知道些什麼,但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門主不願意曉少爺過多接觸外面的人,沒想到竟然不是。

  他忍不住問:「門主一開始便打算讓曉少爺出去?」

  「嗯,攔也沒什麼用。」聞人恆道。

  一來是他家師弟太聰明,二來是這些天他又確認了一下,看出師弟對燈滅毒一事的興趣真的挺大,哪怕師弟與魔教的人有過接觸,想必也會乖乖回到他的身邊來,因此他理順思緒後,壓根沒想攔着師弟,只是他沒料到那混蛋會用這個藉口出去。

  聞人恆在心裡對自己說某人晚上若真敢在小倌館裡干點什麼,他就立刻把人綁了,於是最後看一眼大門的方向,這才回屋。

  葉右慢慢到了主街上。

  他的身份已有不少人知曉,那些翹首以盼的江湖人見到他,都恨不得衝上去問問情況,但人家畢竟是聞人門主的師弟,身份不一般,他們都有些猶豫。這時候,其中幾個仗着一頓酒的交情,便得意地邁開步子,在一群人艷羨的目光下到了他的身邊。

  「曉公子今日怎的有空出來?」

  葉右笑道:「待着無聊,來轉轉。」

  那幾人道:「那不若去喝一杯?逢春樓新來的舞姬會跳梔子舞,好看得緊。」

  葉右想了想,告訴他們想一個人先轉轉,然後敲定了一個時辰後直接在逢春樓碰面,這便走了。

  他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很期待前幾天接觸他的人能再次現身,畢竟在他臉上纏着布的情況下還能認出他,應該是與他很熟的人,這還是失憶至今除去聞人恆,他遇到的第二個認識自己的人,自然不能錯過。

  魔教的幾位長老最近一直在討論如何調開聞人恆。

  他們商量來商量去,都覺得那人太棘手,苗長老更是幾次想去下蠱,被剩下的人死命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