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走失記 - 第19章

一世華裳

  還是得繼續找。

  眾人感覺一口氣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

  一向脾氣好的魏莊主都忍不住說了一句:「他可真能折騰。」

  眾人齊齊點頭。

  

  第23章

  

  地圖共分六塊,右上角寫着號,那人說的按順序走,指的便是這個。

  像聞人恆和葉右這種聰明人,只需簡單一想便能明白對方的用心——如果地圖只在一個人的手裡,或許會暗地裡讓手下先去,等眾人趕到早已空了,而如此一分,不湊齊其他幾人的,便不會知道要去什麼地方。

  至於誰持地圖,眾人商議一番,為公平起見,提議抽籤決定,不過很快有人提出了質疑:「先等會兒,要是等咱們過完了前五張,持最後一張的派人先去拿走秘籍,咱們豈不是白跑一趟?」

  其他人紛紛道:「對呀。」

  盟主道:「那不如這樣,等到最後一張的時候,每日輪兩個人與他同吃同住,大家一起看着,不給他下令的機會便是。」

  眾人想了想,暫時沒有別的主意,只能同意。

  他們於是上前抽籤,結果悲催的葛幫主命中了最後一張,頓時皺起一張臉,心想這一次千萬別是耍人,不然若真的拿不到東西,大夥懷疑是他尋到機會暗地裡拿走了可怎麼辦?

  他苦笑問:「我能不要麼?」

  在場的都是人精,沒人肯接這個燙手山芋,哪怕有人心裡想接也不會明着表現出來。葛幫主也只是隨口問問,無論如何這張地圖都過了他的手,最後若沒東西,他一樣有嫌疑,不如就握着。

  聞人恆也抽中了,是中間的號,沒什麼危險。

  天色將暗,眾人看着面前這大坑摞小坑的慘樣,簡單收拾一番到了旁邊的空地稍作休息,然後趁着還能看清路,決定先按照地圖走走。

  這幾塊地圖與第一次翻出的牛皮一樣,都是將路線一點點地敘述出來,諸如前行五里、轉東南十里之類的,遠沒有畫的那種好分辨,興許是放秘籍之人的又一層考量。

  持第一張地圖的是丁閣主。

  他為人嚴肅,最討厭這種裝神弄鬼的事,乾脆扔給「月影」的人,懶得再看。

  而有了前車之鑑,眾人都忍不住懷疑會不會又是繞圈,因此走得很小心,若發現是遠離崖底,他們便會鬆一口氣,若見到有往回折的趨勢,他們便會緊張萬分,一顆心起起伏伏,等到停下休息,簡直身心俱疲。

  聞人恆這一路聽到的最多的便是「別讓我知道那老頭是誰,否則一定按住打一頓」,不禁看了看自家師弟,然後望着遠處的人生火,有些出神。

  葉右很快發現他在神遊,問道:「在想什麼?」

  聞人恆拖回不知飄到哪裡的思緒,略微沉吟一下,道:「在想那個人會不會真的放一本秘籍,若你是他,在手裡根本沒有秘籍的情況下,弄這一出會有什麼目的?」

  葉右想了想,道:「若我不是閒着無趣想整人玩,那便是想算計人,算計的還恰巧是這些人當中的。」

  聞人恆道:「哦?」

  葉右道:「而且要去的地方正是被我算計的人認識的一處,否則我不會千方百計地將地圖弄成這樣,引着他自己主動過去。」

  聞人恆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葉右道:「不過我大概不會這麼做。」

  聞人恆看着他:「為何?」

  葉右笑眯眯地道:「師兄,我覺得我若想折騰一個人,不需要這般迂迴。」

  這倒也是一句實話,聞人恆心想。

  可這事若真是師弟弄出來的,便一定有某個不得不為之的理由,不過這得有一個大前提,就是確保事發時能參與進來,所以如果師弟的受傷失憶不是巧合,那師弟肯定是非常信任他,才會放心地將失憶的自己交到他手裡。

  想到這裡,他心頭微微一熱,看向身邊的人,在這人望過來時道:「走吧,你該換藥了。」

  葉右摸摸臉上的布,跟着他上了馬車。

  車內早已點好蠟燭,聞人恆等師弟把衣服脫了,便為他解開了布條。葉右看看旁邊托盤裡新弄好的布條,觀察一下這個數量,感覺沒什麼變化,不抱希望地問:「師兄,我沒必要再纏這麼嚴實吧?」

  聞人恆的手一頓,抬眼看他。

  百草露是江湖上流傳多年的神藥,師弟自從受傷後便不要錢似的往上抹,從沒落下過一次,如今身上的幾塊燒傷早已變淺,也小了一圈,確實不用都纏,可這張臉太禍害人,他是真不想放出去。

  於是他鎮定道:「在你沒想起來之前還是先這樣吧,免得你以前惹的仇家找上門來。」

  葉右本就是隨口一問,其實心裡也覺得纏上比較安全,便「嗯」了一聲。

  馬車停在路旁,刀疤男正帶人在外面守着,見魏姑娘的丫鬟過來喊門主與曉少爺去吃飯,便告訴她曉少爺在換藥,稍後便去。

  這事是魏莊主方才直接找聞人恆定下的。

  魏莊主這些年風裡來雨里去經歷的事太多,雖然今天也被整得有點窩火,卻不會太在意,反而有心情命手下打點野味,準備和好友及小輩們圍成一圈邊吃邊聊,權當是出來玩了。

  魏姑娘朝聞人恆的馬車張望,瞧見丫鬟回來了,從她那裡得知聞人恆在給他師弟換藥,不由得撅起嘴。剛開始她也替聞人恆找回師弟高興,但經過最近的觀察,她發現聞人恆對他師弟特別好,還走哪都帶着——她自從認識聞人恆,就沒見他對誰這般好過。

  她問道:「爹,那真是他師弟?」

  魏莊主道:「嗯,失蹤十年了。」

  魏姑娘悶悶不樂:「那恆哥也不至於……」

  魏莊主打斷她:「人家以前一直相依為命,除去京城的老將軍,小恆在這世上的親人只有這一個了,對他好是自然的。」

  魏姑娘還想再說,卻掃見聞人恆和他師弟來了,急忙起身過去。

  坐在一旁從頭聽到尾的魏江越這才看向他爹:「您真不覺得他待他師弟有些好過頭了?」

  魏莊主回想十年前的事,說道:「他之前便是這樣。」

  魏江越道:「那小妹?」

  魏莊主道:「強扭的瓜不甜啊。」

  聞人恆這個年輕人聰明穩重又有能力,更別提還背靠大將軍府,前途不可估量,這人哪怕結不成親,也不能結怨。

  只是讓女兒放手似乎有些困難,他想了想,說道:「他待他師弟這樣,他師弟不見得也待他這樣,咱們給他師弟尋個媒試試,但不能刻意,只需帶着他師弟多認識幾個人就行,成與不成不用管,免得被看出來……其實也不用,等他師弟的傷好了,多的是人會往上撲。」

  魏江越好奇:「怎麼?」

  魏莊主看着慢慢走近的年輕人,說道:「你以後便會知道,他師弟那張臉,哪怕毀一半,也挺禍害的……」

  他見那幾人又近了些,便結束話題,和氣地招招手讓他們坐下。聞人恆禮貌地打聲招呼,謝絕魏姑娘讓他坐在身邊的提議,帶着師弟隨便挑了一個地方。魏姑娘有心想過去卻又不好意思,見聞人恆溫柔地給他師弟遞吃的,立刻生悶氣。

  與她有同樣心情的還有魔教的幾位長老。

  他們躍上了附近的大樹,蹲成一排啃乾糧,默默望着那邊。先前他們本以為教主是有什麼計劃,所以沒覺得有問題,如今猜測教主很可能是真失憶,他們便不爽了。

  「聞人恆以前見過教主的臉,是不是趁着教主失憶,就胡謅說是他師兄了?」

  梅長老道:「我覺得聞人恆肯定是對教主有想法!」

  苗長老也嚴肅了:「你們說他會不會還對教主說他們以前有過什麼,然後就那什麼了?」

  幾人:「……」

  幾人稍稍想象一下畫面,差點氣得把拿着乾糧的手都咬斷,尤其苗長老,幾乎要控制不住去下蠱了。梅長老按住他,眯起眼:「下次教主落單,咱們就直接和他挑明,若教主真是被聞人恆騙了,我絕對要剁了那混蛋!」

  「好,一起剁!」

  幾人繼續望着,眼睜睜看着教主飯後跟隨聞人恆離開,去了一輛馬車上睡覺,都咽了一口血。

  葉右這時正含笑看着他家師兄,說道:「下次再有這事就別喊我了,我今晚差點被你那魏姑娘瞪成窟窿。」

  聞人恆道:「下次我推了便是。」

  葉右道:「能推?」

  聞人恆道:「當然能。」

  不過他覺得魏莊主不會總叫他,他們雙方都願意交好,也都彼此把握着一個度,魏莊主那般圓滑的一個人,自然不會做討厭人的事。

  他伸出手,為師弟弄開臉上的布條,準備休息,見師弟一直在看他,問道:「怎麼?」

  葉右道:「師兄,我覺得你長得真是挺不錯的。」

  聞人恆頓了頓,看了師弟一眼。

  他一直都知道師弟從沒放棄試探他,如今見過魏氏兄妹的反應,想必會對他更加起疑。

  他淡定道:「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他收好布條,拍拍師弟的肩,「睡吧。」

  葉右看看他,老實睡覺。

  聞人恆吹滅蠟燭,也睡下了。他本以為今晚會消停了,但當半夜察覺有人貼上來,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他睜開眼,急忙按住某人要造反的手。

  幾乎同一時間,他察覺師弟在他耳邊輕輕呵出了一口熱氣,瞬間縮了一下瞳孔。

  

  第24章

  

  那隻手雖被自己按住,拇指卻趁機在他的手腕摩挲了一下,帶起微許曖昧的意味,聞人恆抑制不住地動了動喉結,想問一句「你膽子忒大了,真不怕我對你做點什麼嗎」,但轉念想到外面都是人,他又點不了師弟的穴道,確實不能順利把人吞了。

  他知道師弟絕對是算計好的,頓時好氣又好笑。

  車內昏暗,彼此的輪廓模糊不清,葉右靠近了一些,呼吸仿佛都要與他纏在一起。

  聞人恆強忍下把人狠狠揉進懷裡的衝動,放開他的手,在他肩上拍拍,輕嘆了一聲。

  葉右聽過師兄嘆氣,虛假的抑或帶着幾分笑意的,唯獨沒有這樣的像是從心底最深的地方出來的似的,不知為何竟透着幾分沉甸甸的感覺。

  他的動作一停。

  「你可真難伺候,我對你好你也要起疑,還有良心麼?」聞人恆無奈道,沉默一會兒給了他一句真話,「我知道你一直疑心我對你是不是有想法,其實我瞞了你一件事,等你記憶恢復自然會明白前因後果,你的內力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別瞎折騰了。」

  葉右問:「不方便說?」

  「你本來就知道,自己慢慢想,想起來便懂了,都是過去的一些事,」聞人恆道,「你不是說對燈滅毒有興趣?先老實幾天,看看那個人到底要幹什麼,其他的以後再說。」

  葉右靜默片刻,被說服了。

  他於是也說了一句心裡話:「師兄,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

  聞人恆道:「知道,但不想告訴你。」

  葉右道:「為何?」

  聞人恆又嘆了一口氣,這次是以前的那種調子,看似痛心,卻好像又沒那麼在意,輕聲道:「師父在世時總教導咱們要堅守正道,不要誤入歧途,他臨走前讓我好生照顧你,可我不僅把你弄丟了,還眼看着你走上了歪路,師兄這些年一直很自責。」

  葉右充耳不聞:「我是魔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