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走失記 - 第22章

一世華裳

  前幾日曉公子吐血,雖然不是他們弄的,但他們不知和出門有沒有關係,而聞人恆又太恐怖,因此這幾天他們識趣地沒來打擾他,如今神醫的徒弟一到,他們剛好可以看看曉公子的情況。

  葉右這個時候正要休息,臉上的布條剛被解開,便懶得再纏,於是等魏江越與楊公子邁進門,便見「燈籠」不見了,微微一愣。

  他們緊跟着意識到什麼,齊刷刷看向聞人恆身後的那位公子。

  葉右走到師兄身邊,客氣地對他們笑了笑。

  他長發未疏,身上簡單披着一件睡袍,有些散漫隨性,半邊臉帶着燒傷,但已經很淡了,另外半張臉則昳麗逼人,美得驚心動魄。

  魏江越和楊公子登時呆住,愣愣地看着他那半張完好無損的臉。

  聞人恆眉心一跳,把師弟按回到椅子上,看向跟着他們進門的那位公子。

  這人約莫十八,圓臉大眼,臉上帶着酒窩,看着軟綿綿的,正是紀神醫的關門弟子,方小神醫。此人天賦很高,但不驕不躁,脾氣非常好,連紀神醫都曾放言說他將來的成就要比自己還高。

  方小神醫沒被曉公子的臉驚艷到,好像滿心裝的都是救人,第一句便是:「師父說的病人,便是這位公子?」

  聞人恆點頭:「他前幾日吐過一次血。」

  方小神醫神色微變,急忙過去給病人把脈。

  魏江越和楊公子在方小神醫開口的瞬間便清醒了,感覺老臉一紅,尷尬地找地方坐下。魏江越又看了一眼曉公子,恍然想起他父親說過的話,終於明白了原因。

  房間一時很靜,幾人生怕打擾到小神醫,都沒開口,甚至連呼吸也刻意放輕了。

  片刻後,方小神醫收回手,說道:「他沒有問題。」

  聞人恆聽這話都聽麻木了。

  他暗忖這事還是得找魔教的人才行,便想客套幾句將這三人送出門,但緊跟着卻聽小神醫嚴肅地說道:「但他若再吐兩次血,可就麻煩了,從今天起我要時刻跟在他身邊盯着他。」

  聞人恆精神一振,想問問他是不是查出了什麼,這時只聽小神醫又補充了一句:「包括晚上睡覺的時候。」

  聞人恆:「……」

  

  第25章

  

  方小神醫的腦子裡仿佛只有醫書和病人。

  他說要時刻盯着曉公子,便是打算自今晚開始就住下了。

  刀疤男送魏公子和楊公子出門時,都沒怎麼敢往他家門主臉上看。

  魏楊二人知道聞人恆一直和他師弟住在一起,臨行前忍不住佩服地看了一眼小神醫,見小神醫坐得筆直,正掏出一本醫術認真翻看,暗道一聲心思單純也不是全無壞處。

  魏江越有心想看看聞人恆的表情,但視線轉過去,卻鬼使神差地落到了曉公子的身上。

  葉右若有所覺,抬眼看他。

  他平時纏着白布,臉上只露出幾個孔,讓人沒有細看的欲望,而如今布條全部解開,又被黑髮一襯,魏江越突然發現他瞳孔的顏色很淡,雖然神情是散漫的,但因為太通透,仿佛夾雜着一絲冷漠,像是能把人的靈魂都看穿。

  高高在上,觸手不及。

  魏江越呼吸微滯,急忙不自在地收回了目光。

  人走之後,房間便靜了下來。

  方小神醫掃見聞人恆回來,從醫書里抬起頭對他道:「他身子不好,最好早些睡,聞人門主如果沒有重要的事就明天再說。」意思就是你可以回去睡覺了。

  聞人恆笑得很斯文:「我和師弟是住一起的。」

  方小神醫看看他,又看看曉公子,呆呆地反應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堅持道:「那我還是要住下。」

  聞人恆審視地看他幾眼,暫且略過這個話題,問道:「小神醫方才說我師弟再吐兩次血便麻煩了,可是查出了什麼?」

  提起病情,小神醫迅速恢復嚴肅認真的模樣:「我師父的信里提過他的情況,說內力似有似無,摸不出來,但我剛剛把脈時卻發現他的內力有些不穩,應該是吐血所致,」他看着曉公子,「你吐血前是不是曾覺得氣悶?」

  葉右道:「嗯。」

  小神醫道:「果然。」

  聞人恆問:「可知是何緣由?」

  小神醫道:「他受過暗傷,具體如何我還沒查到,但他不可再吐血了,所以要盯着。」

  聞人恆終於對他留下的決定沒那麼反感了,吩咐手下在房間裡給他另外搭了一張小床。

  小神醫脾氣甚好,很能隨遇而安,抱着醫書便顛顛地走了過去,然後折回來最後查看了一遍病人的情況,就示意他們早些休息。

  聞人恆放下床幃躺好,片刻後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他受傷後便記不得事了,這也與暗傷有關?」

  小神醫一愣,望着大床的方向:「我師父的信里只簡單說了一下他的內力,讓我好好看看,並沒說別的,他撞過頭麼?」

  聞人恆尚未開口,小神醫已經「噌」地站起了身,快步走向他們,撩開床幃告訴聞人恆讓一讓,接着在床邊坐下給曉公子把脈,皺起好看的眉:「脈象上倒是看不出與內力有關,你把另一隻手也給我。」

  葉右從善如流地換了手。

  小神醫細細地把了一會兒脈,為他蓋好被,若有所思往回走,喃喃:「還是看不出有問題,可若真的與內力有關,會是什麼呢……」

  他說着往小床上一窩,快速自一堆雜物中刨出一本醫術,聚精會神地埋頭鑽研,將旁邊的兩個人全涼在了那裡。

  聞人恆:「……」

  葉右:「……」

  聞人恆算是摸清了這孩子的性格,暗忖將來恐怕會被這沒眼色的小呆子打斷不少好事。他忍下了,重新躺好,告訴小神醫也早些睡。

  小神醫說聲好,不忘交代道:「要是有任何不對勁的情況,記得告訴我。」

  聞人恆溫和地應下,回憶一番道:「對了,那天我們……」

  葉右幽幽地看了師兄一眼。

  聞人恆的話音停住,暗忖若說那天去看了流珠花,外面那小呆子怕是又會跑來給師弟把一次脈,查看二者是不是有聯繫。

  小神醫看着大床,等了等問道:「那天怎麼了?」

  聞人恆溫和道:「不是太重要的事,明日再說吧。」

  小神醫道:「好。」

  聞人恆側頭看向師弟,二人幾乎同時無聲地笑了笑,都被這小呆子弄得有些無奈。

  葉右想加一句評價,抬起眼卻不期然撞上了師兄的目光,不禁一頓。相識以來他們對視過無數次,算計、虛假、探究各種都有,唯獨沒有像現在這般簡單而純粹過。

  他望着師兄溫柔的雙眼,心裡控制不住地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二人一時都沒開口。

  房間亮着一盞燈,光線順着床幔鑽進來,慢慢滲入空氣,帶出一層朦朦朧朧的曖昧。

  聞人恆的眼神深邃了一分,忽然很想吻他。

  十年了,他已經忘了吻這個人是什麼滋味。

  他剛想試探地靠近一點,只聽外面的小神醫把書一合,嘀咕了一句「奇怪,到底是為什麼呢」——雖然聲音很輕,但以二人的耳力完全能聽得清清楚楚。

  那一點縈繞在周圍若有若無的旖旎瞬間蕩然無存,葉右的眼神清明起來。

  聞人恆:「……」

  果然被攪了好事。

  聞人恆的預料這麼快就得到證實,簡直想拎起那小呆子扔出去。

  葉右別開眼,開始審視方才的感覺,暗忖自己該不會真喜歡男人吧?那師兄呢?他忍不住又看了看師兄,這次多了一些探究。

  聞人恆恢復溫柔的樣子,伸手摸摸他頭,無聲道:「睡吧。」

  這人再看下去,他可真就要忍不住了。

  葉右沒掙扎,聽話地閉上眼。聞人恆看了他一會兒,抑制住滿腔的情愫,在心裡惋惜地輕嘆一聲,也睡了過去。

  片刻後,葉右復又睜開,安靜地看向聞人恆。

  他以前說的那些話並不是假的,師兄長得真的是蠻不錯的,並且屬於那種越來越受看的類型,尤其還這般優秀,他感覺只要師兄願意,這世上大概沒多少人能拒絕師兄。

  他認真打量了一番聞人恆,不得不承認他不討厭這個人,否則換一個人在自己身邊睡這麼久,他早就想辦法把人解決了。

  那麼以前的自己和師兄的關係究竟如何?

  若說好,師兄沒必要對他諸多遮掩,可若說不好,師兄又確實待他挺不錯的。師兄說瞞着他一件事,是的指什麼?

  葉右若有所思,最後看一眼師兄,這才睡覺。

  轉天一早,葉右照例被纏成一個「燈籠」,儘管小神醫插了一句嘴,提醒聞人恆沒必要纏這麼嚴實,但絲毫沒能阻止聞人恆的決心。

  聞人恆打了一個結,愉悅道:「好了,去吃飯。」

  魏江越和楊公子已經到達飯廳,此刻見他們進門,下意識將目光投在曉公子身上,然後都有點遺憾,也後知後覺明白了為何傷了一半臉要都纏上布條。

  確實得遮住,他們想,不然太禍害人。

  三天很快過完,魏莊主仍是沒能勸動女兒,弄得他都要動把她關起來的念頭了。他說道:「後面還有五塊地圖,只要出事,我都要與盟主他們商議,很可能顧不上你……別說有小恆,他不可能留意你。」

  魏江柔咬了咬嘴唇,委屈道:「那我還有二哥。」

  魏莊主問道:「你非要跟着,是因為小恆的事?」

  魏江柔不答,以前聞人恆待她也這樣,她從沒覺得難受,只想着時間一久便好了,無論如何她都能等,可忽然冒出的阿曉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她害怕這一走,他們便再也沒機會了。

  魏莊主望着她的發頂,沉默一陣,終是同意了。

  魏江越目送小妹去收拾行李,不解地看向父親。魏莊主知道他想問什麼,嘆氣道:「讓她看清後死心了也好,你這一路多看着點她。」

  魏江越點了點頭。

  華楊城的江湖人早已準備妥當,見盟主等人先後從楊家出來,便跟着他們再次啟程。

  聞人恆自那晚過後就想和師弟再弄點曖昧,試探一下師弟的態度,但現實很快給了他沉痛地一擊,因為小神醫說到做到,師弟去哪都跟着。如今他們坐上馬車,小神醫便也跟着他們坐了進來,旁若無人地翻開醫書,保證病人時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雷打不動。

  刀疤男目不斜視地放下車簾,完全不往裡看。

  他正待轉身,突然察覺一個人靠了過來,不由得回頭,卻見來的是秦月眠。

  秦月眠眨着漂亮的桃花眼,瀟灑地對他笑笑,越過他也進了馬車。

  「……」刀疤男已經不想去思考門主的表情了,放空大腦,認真駕車。

  聞人恆看着好友,挑了挑眉。

  秦月眠主動道:「閒着無聊,來你們這裡坐坐。」

  之前那一段路不僅折騰人,還萬分無趣,他有好幾次都想去找狐朋狗友們花天酒地,可又狠不下心,只能跟着。那時聞人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曉公子身上,他便識趣地沒往前湊,孤零零地跟着隊伍前進,如今既然見有人不怕死地過來,他當然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