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走失記 - 第23章
一世華裳
小神醫仍在看書,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是在喊自己,茫然地抬起頭望向秦月眠,呆呆地問:「你是誰?」
秦月眠:「……」
探過路後,盟主一行人便帶着他們直奔官道,僅用不到兩天就到了目的地。這裡已經出了華楊城的地界,第二塊地圖還差一小半,他們於是邊走邊尋找附近是否有村落,幸運地找當地人畫了第二次圖,再次省去不少麻煩。
中途馬車又一次沒辦法用了,他們便徒步而行,慢慢地進了一座山。
「要穿過樹林,」盟主看一眼天色,「估計會在裡面過夜。」
魏莊主道:「無妨,我們安排守夜的。」
都是習武之人,這點事應付得來。盟主對他們很放心,點點頭,帶着眾人邁進去,直到看不清路才停下休整。
月光清冷,夜色沉靜。
樹林隱約響起了一陣極輕的簌簌聲,葉右猛地睜開眼,坐直身。聞人恆也已經醒了,與他對視一眼,一齊聽着林間的動靜,片刻後只聽不遠處突然有人喝道:「什麼東西!」
早已戒備的人頓時起身,凝目看去,只見有兩個黑影迅速竄入樹林,他們尚未弄清是什麼動物,緊接着就聽見了魏江柔驚恐的尖叫:「啊啊啊——!」
這下睡得再死的人也醒了,一個激靈爬了起來。
黑影同時受到了驚嚇,「咿呀」地叫出聲,揮舞着銳利的爪子躥來竄去,樹林瞬間亂成一鍋粥。
不時有人慘叫,有人咒罵,有人摔倒,還有人怒喝告訴他們別慌。葉右站着沒動,在嘈雜的聲音中專心辨認細微的動靜,很快察覺有個東西對着他們竄了過來。
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只聽破空聲響起,聞人恆手上彈出一枚銅錢,將它打到了一邊。葉右在漸次亮起的火光中辨認了一下,詫異道:「猴子?」
那物生命頑強,被聞人恆打得跌落在地之後立刻一個翻身爬起來,竄進了暗色的樹林。聞人恆沒有殺它,說道:「只是看着像,爪子比猴子鋒利,腦袋也比它們大,也不知是什麼。」
這些動物的膽子似乎挺小,被人們一嚇,驚弓之鳥一般就跑沒了影。
混亂漸漸平息,盟主等人查看一圈,發現除去有幾個人被抓傷以外,唯一的損失就是裝乾糧的包袱沒了一個、被翻開了兩個,於是確認它們是來偷東西吃的。
魏莊主忙出一身汗,說道:「虛驚一場啊。」
幾人往他身上一看,差點笑出聲,只見魏莊主的兩條袖子都被撓得一道一道的,麵條似的掛在身上,悽慘不已。
盟主也沒忍住:「你怎麼回事?」
魏莊主有苦難言,他那寶貝女兒怕路上吃不慣,帶了不少點心,引了一群東西過去,他這是倉促間為了護住她被它們撓出來的。不過他到底經歷過大風大浪,哈哈一笑說了句一時不慎,隨手將袖子撕下來一扔,便面不改色地繼續與他們安排後面的事了。
微微跳動的火把下,那左臂上清楚地掛着一道一尺多長的傷疤,雖已癒合,但仍能看出當初是如何的驚險,好像再用一些力,那胳膊便會被豎着劈成兩半。
附近還想看笑話的人一眼掃見,頓時收了心思,敬重起來。丁閣主本也想借着難得的機會損他兩句,這時動動嘴唇,將話咽了回去。
葉右敏銳地覺出這一點,等重新回去休息,便看向師兄:「魏莊主那道疤……」
聞人恆道:「七年前弄的。」
葉右挑眉。
聞人恆靠近了一點,低聲解釋:「當時有一個瘋子練成了吸采功,這功夫厲害是厲害,但是每到月圓之夜……」
葉右輕輕呵出一口氣:「都要吸食童子或童女的血,偶爾還需要采陰補陽。」
聞人恆道:「這事記得?」
葉右點頭,問道:「之後呢?」
「那人神功已成,威力可想而知,當年連續害了不少孩子,」聞人恆道,「人們求到豐賢莊和靈劍閣,魏莊主他們帶着人堵了兩個多月,最終成功把人堵在了一處斷崖上,那道疤便是當時弄的,據說那場仗損失慘重,最後是魏莊主拼着一條胳膊不要才把人打下了斷崖。」
葉右問道:「死了麼?」
聞人恆道:「死了,在崖下發現的屍體。」
葉右應聲,看了看魏莊主的方向。
人們已陸續休息,光線暗下來。
聞人恆看着彼此的距離,突然想試試能不能再把氣氛弄得曖昧一點,於是沒話找話道:「據說這只是其中一處傷,丁閣主身上也有不少,白道的龍頭可不好做,豐賢莊和靈劍閣能這麼多年屹立不倒,不光是靠人多,還得服眾。」
葉右這些天基本摸清了雙極門在江湖的地位。
如今白道的年輕一輩中,聞人恆的地位是最高的,若將來豐賢莊和靈劍閣後繼無人,他師兄是最可能達到他們那個高度的人。
他好奇問:「師兄以後想做龍頭麼?」
聞人恆定定地望着他:「你希望我做麼?」
葉右還沒開口,附近的小神醫便揉着眼睛望向他們這個方向,聲音含糊地提醒曉公子要早點睡。
秦月眠瞬間沒忍住,「噗」了一聲。
刀疤男別過頭,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聞人恆的計劃立刻被毀,看看周圍這些人,暗道自己太心急,這確實不是一個好地方,他放棄道,「睡吧。」
眾人被動物一鬧,睡得都不踏實,天還沒亮就全醒了,再次趕路。
第二塊地圖剩餘的路線中最難走的就是這一片森林,等他們成功穿過,花費一天的工夫便將剩餘的路都走完了,接下來便是第三塊圖。
這張圖在聞人恆的手裡,他沒興趣帶路,直接給了盟主,告訴他們按照第二張圖來,先是找地方休息了兩天,請人畫畫路線,這才出發。
眾人於是又上了官道,一路到達了落花湖。
天色逐漸轉陰,眼看要下雨,盟主四處看了看,帶着他們走進樹林想找個避雨的地方,這時只聽悠揚的琴音傳了來,婉轉而動人。
人群中不知是誰低呼了一聲:「呀,是桃姑娘!」
「什麼,桃姑娘?在哪兒?」
「竟能遇見桃姑娘啊……」
葉右向前望去。
聞人恆眼皮一跳。
他師弟認識的這些人中,若要讓他將討厭的人排一個序,榜上有名的三個便是無望宮宮主謝均明、魔教的梅長老以及這個桃姑娘!
葉右沒有忘記當初在尋柳山莊,曾聽說桃姑娘肯為魔教教主跳鳳棲無的事,而他吐血那次就差不多猜出自己很可能是魔教教主了,便問道:「這桃姑娘是?」
聞人恆不太想回答。
秦月眠則笑着為他解了惑:「是江南第一美人。」
第26章
秦月眠經常和那群狐朋狗友們混在一起,對美人的事簡直如數家珍。
他問道:「阿曉師弟對鎖心樓可有印象?」
葉右作了猜測:「桃姑娘與鎖心樓有關係?」
「嗯,鎖心樓的樓主是桃姑娘的親姐,」秦月眠道,「鎖心樓只收女人,樓內有一條規矩是不能動情,幾年前有個門徒與人私定了終身,按理是要受罰的,桃姑娘在這一點上與她姐姐有分歧,具體過程沒人知道,只知最後桃姑娘離開了鎖心樓,那女子則被樓主放了,現在孩子都能跑了。」
葉右問道:「鎖心樓的規矩沒改?」
「沒改,」秦月眠道,「但有一種說法是桃姑娘與她姐姐打了一個賭,證明男女情愛並不全完害人,若贏了,她姐姐便把規矩改了,可至今也只是猜測,桃姑娘從未承認過,總之自那之後她便四海為家了,沒再回過鎖心樓……」
話音未落,林間的琴音驟然變得銳利,像是能割傷皮膚,胸口也被攪得有些刺痛。
聞人恆向師弟靠近了一點,告訴他別聽。葉右不用提醒,身體自然而然做出了反應,運起內力抵擋。與此同時,盟主揚聲報上了名字與來意,琴音這才一緩。
眾人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葉右問道:「她習的是音殺之術?」
秦月眠點頭:「和她姐姐學的。」
葉右有意打探這個人,想試試能不能記起點什麼,便問了問人家的芳名。
秦月眠不由得對他擠眉弄眼:「這個可也沒人知道,我們都稱呼她為桃姑娘,曾經有不少人問過她,她說只有她未來的丈夫才有資格知道,阿曉師弟不妨試試?」
聞人恆看了他一眼。
秦月眠神色一正,補充道:「不過你現在去恐怕晚了,大家都猜測葉教主已經知道了。」
「……」聞人恆有些後悔看他這一眼了。
下一刻,某人頓時來了興致
葉右問道:「這是為何?我記得她肯為葉教主跳鳳棲舞?」
「嗯,聽說美得很,僅僅驚鴻一瞥便能令人畢生難忘,」秦月眠嘖嘖道,「真不知葉教主是如何辦到的,反正我一直覺得興許是桃姑娘被他打動,看上他了。」
葉右重複了一遍:「被他打動?」
秦月眠笑道:「那是,葉教主要討一個人的歡心,花樣可不少,哦對了,當初就是在這落花湖上,你看那邊種了不少桃樹吧?」
葉右望過去,隔着幾棵松柏,果然瞅見湖邊有一排桃樹,可惜這時節花期已過,看不見桃花盛開的景象了。
刀疤男一聽便知秦月眠要說的是什麼事,忍不住插了一句:「快到了,別被桃姑娘聽見。」
葉右笑眯眯地道:「沒事,我們可以走慢一些,小聲說。」
刀疤男沒敢多言,暗中看看門主,見他的神色與往常一樣,而且還更溫柔了一點,不禁冒冷汗,心想門主既然不高興,為何不阻止呢?
聞人恆就沒想過阻止,因為他家師弟想知道的事是一定會想辦法知道的,他攔不住,只是不想親口說而已。
這個時候,葉右已經開始問桃花的事了,得知這些都是後來新種的,笑道:「總不能是葉教主種的吧?」
秦月眠道:「不是,但它們是因為葉教主才有的。」
他指着湖邊:「看見沒有,那桃樹里還有幾棵梨樹,以前本來只有梨樹,當時正是花開,葉教主與桃姑娘在這裡遇見,為博美人一笑,他便在正往下落的梨花上塗了色,花瓣落在水裡都是帶顏色的一面朝上,裡面沒有一片是白的,全被他染成了米分色,就和桃花一樣,據說之後有人試過,都沒能辦到,可見葉教主的輕功有多厲害。」
葉右想了想那個畫面。
秦月眠繼續道:「這湖以前叫小窩棚湖,原因是附近有一個小窩棚村,葉教主說這麼美的地方不如就叫落花湖,等事情一傳開,人們便都叫這個名字了,還有好事的人種了桃花,每年春天都能引來不少人,倒成了一個姻緣湖。」
葉右笑了一聲:「哦,葉教主原來還做過如此……」
聞人恆終於沒忍住看了看師弟。
「……風流之事啊,」葉右的話在嘴裡轉了一圈,把「值得稱讚的好事」換成了「風流」,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又笑着加了一句,「桃姑娘既能讓葉教主這般對待,必須要見一見。」
聞人恆別開眼,懶得理他。
秦月眠完全不清楚周圍的暗流涌動,說道:「何止,桃姑娘喜歡看雨,葉教主還曾經一擲千金包下過秦樓的觀雨台,就為了陪桃姑娘看雨,當時真是羨煞了不少人。」
葉右的表情有一點微妙,想象不出自己能為一個人做到這種程度,問道:「看來這葉教主很喜歡桃姑娘?」
秦月眠道:「這不清楚,他們兩個人都說只是知己,但知己也沒有這樣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