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走失記 - 第28章
一世華裳
葉右猜測道:「難道是與我認識的那幾個人?他們是不是知道一些事?」
聞人恆在他身邊坐好:「他們剛剛來找你,你沒問?」
葉右道:「我還沒來得及,他們就先說上了。」
聞人恆道:「說的什麼?」
葉右看着他:「說我是他們的教主,說我被你騙了,根本不是你師弟,說咱們以前的關係不好,打過架,還說你一直以來都對我有點想法,曾經上門提過親,有這回事麼師兄?」
聞人恆:「……」
刀疤男:「……」
聞人恆看了看手下,刀疤男把洗好的水果放在桌上,無辜地看着門主,表示自己見他們過來就走了,壓根沒聽見。
葉右觀察聞人恆:「師兄?」
聞人恆摸不准這是不是師弟又一次的試探,說道:「沒有,不然這事你早在李少他們的嘴裡聽到了,我對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等你的記憶恢復後便明白了。」
葉右問:「那我若一直恢復不了呢?」
那你這輩子就待在我的身邊別走了,聞人恆在心裡回答,嘴上則安撫道:「不會,等紀神醫來了讓他再試一試,若還不行,我便把你送回去,看看你的人有沒有辦法。」
葉右應聲,撐着軟榻站起身。
聞人恆扶住他:「怎麼?」
葉右道:「想去如廁。」
聞人恆沒讓他走,又將人抱了起來,走到茅廁把人放下:「你一個人行不行?」
「嗯,我只是有點使不出力氣,沒廢到那種地步,」葉右看他一眼,「總不能如個廁,還得讓你扶着。」
聞人恆看着這人進去,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師弟剛剛那句話帶着勾似的,師弟說的扶着是指扶哪兒?
他驚奇地站了一會兒,見師弟虛弱地走出來,依然是平時那副樣子,覺得自己是欲求不滿想歪了,於是壓下了某些詭異的念頭。
第29章
葉右早就覺得師兄回來得有點快,等如完廁,便問了問緣由,得知那封信都要燒完了,只剩一小截,他看一眼便走了。葉右於是問道:「信里寫的什麼?」
聞人恆將人放在軟榻上,取來方巾讓他擦手,說道:「只有幾句話,與藥有關,寫着效果不錯,主人很滿意。」
「藥,主人……」葉右輕輕默念,抬眼問,「小神醫呢?還在那裡研究藥粉?」
聞人恆道:「嗯,我們猜測這莊園的主人抓江湖俠客可能是為了試藥,便讓他看看藥粉是幹什麼用的。」
葉右提醒:「那被算計的人興許就在這裡,多派點人看着小神醫,別讓人對他不利。」
聞人恆道:「我知道。」
葉右「嗯」了聲,向後靠在軟榻上,微微垂下眼。
他的睫毛很長,這麼一垂,眼睛頓時被遮住大半,原本就心思難辨的眸子更加令人琢磨不透。聞人恆以前便對他這副樣子熟悉得不行,此刻一看便知他在想事情,不由得握住了他的手。
葉右看向他。
「有事別悶在心裡,跟我說說,」聞人恆道,「在想什麼?內力?」
葉右道:「沒有。」
聞人恆充耳不聞,溫和道:「不如我把那幾個人找來讓你問問是怎麼一回事?你若不想讓我聽,我便不聽。」
他之所以沒在魏莊主那邊耽擱工夫,就是怕師弟出事。
內力被廢這麼大的打擊,他師弟愣是一點起伏的情緒都沒表現出來,顯然都被強行壓下去了。他太了解這個人,他師弟越平靜,就越要壞事。
葉右輕聲道:「不用了,若真找來結果卻得知與他們沒關,我豈不是連點盼頭都沒了,我只是有些累。」
聞人恆沉默一會兒,沒有逼他,把他抱回屋,示意他睡一覺,見他躺在那裡望着自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
葉右按下他的手,心思轉了轉,說道:「師兄,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聞人恆想起他昨晚痛苦的模樣,問道:「夢見了什麼?」
葉右道:「我又夢見了那座小亭,天上下着雨。」
聞人恆頓時一僵,那一瞬間連呼吸甚至都變得緊繃了,鎮定問:「是麼?」
雖然他沒表現出來,但葉右卻敏銳地捕捉到他有一點點的不自然,在心裡嘆氣,沒有再拿以前那件事試探他,胡謅道:「嗯,然後突然從林子裡竄出一隻黑熊,那個時候咱們好像還是小孩,你拉着我一直跑一直跑,卻怎麼也甩不開它,你乾脆讓我先跑,獨自去引開它,有這回事麼?」
聞人恆呼吸一松,說道:「沒有,那只是夢。」
葉右問道:「那小亭現在還在麼?」
「嗯,在何極山,」聞人恆拉過被子為他蓋上,「等這件事結束,咱們去給師父上香,我帶你去小亭里坐坐。」
葉右順從地閉上眼,聽着他出去的開門聲,復又睜開,嘆息般地呼出一口氣,想了想接下來的計劃,漸漸抵擋不住上涌的疲憊,被睡意吞噬了進去。
他恍然聽見了小雨的淅瀝聲,纏纏綿綿地落在青山小亭上,天地間似是都靜了下來,如同一副幅畫似的。那俊朗的少年坐在他面前的石凳上,一邊拿着方巾為他擦手,一邊對呆滯的他輕聲說着什麼,不厭其煩似的。
聞人恆關上門便直接出了小院。
刀疤男偷偷看他一眼,知道曉少爺如今變成這樣,門主的心情絕對不好,便等着他下令,誰知卻聽他吩咐自己留下守着曉少爺,忍不住擔憂問:「門主你呢?」
聞人恆道:「我出去走走。」
莊園建得很講究,湖上架着棧道,曲曲折折,跨了小半片湖。
湖裡種着蓮花,幾條鯉魚嬉戲其中,帶着令人羨慕的無憂無慮。
聞人恆看着腳下排列整齊的木板,從棧道這邊走到另一邊,方才被師弟那句話激得有些失速的心跳慢慢平復,抽離出那一絲求而不得的苦悶,冷靜地回顧昨天的事。
吸血老鬼是在他們決定要搜山莊時才現身的,嘴上說是報復,實則應該是想拖延時間,好讓山莊內的人撤退。那老鬼練了神功,若不與他們這些人硬拼,只是拖一會兒,要保命還是很容易的,唯一的失算便是他家師弟的存在了。
這麼一想,銀子的事是師弟提前安排的,似乎挺合情合理。
不過他雖然能想到這一層,可看着他家師弟的樣子還是心疼得不行,便想把魔教幾位長老找出來問問,結果在莊園繞了小半圈愣是一個影子都沒見着。
他略微一想便知那幾人在故意躲他,有心想多叫幾個人找,可又想到長老們的性子都太讓人頭疼,萬一不小心弄出動靜被人察覺,反而糟糕。
他不知是第幾次疑惑他家師弟平時是怎麼調教的人,無奈地折了回去。
回去時,小院堆滿了東西,一包包摞着,比過年還隆重。這裡窮鄉僻壤的,這些大概是連夜從附近的城鎮買來的。
他問道:「魏莊主送的?」
刀疤男道:「是,他本想看看曉少爺,聽說在睡覺便走了。」
聞人恆並不意外,魏莊主與魏江越的相同之處是都想彌補他師弟,不同之處在於前者對魏江柔會心軟,後者則更能狠得下心罰她。
「魏莊主一世英名,卻養了這麼一個女兒。」聞人恆沒瞅那都是些什麼,推門進了屋。
小神醫也已經回來,搬着一把椅子放在床前,正托腮看着床上的人,或許是看得太專注,連聞人恆進來都沒有察覺,直到人家走到他身邊才驚醒,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
聞人恆一把按住他,捂住他的嘴沒讓他叫出聲,確認他回過神了,這才放開手,問道:「你在幹什麼?」
小神醫指指大床:「他好像又做夢了,笑起來蠻好看的。」
聞人恆看一眼,他家師弟不知夢見了什麼,嘴角正勾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睡得很不錯。他輕輕應聲贊同小神醫的話,然後放下床幔,用行動告訴這小呆子好看也不給你看。
小神醫沒能領悟,覺得他這是不想讓自己打擾曉公子,便回到小床上,專心研究帶回來的藥粉。
聞人恆過去看了看:「能看出功效麼?」
小神醫認真道:「我會盡力一試。」
聞人恆點頭,翻出一本書坐在床邊,靜靜陪着師弟。
葉右一直睡到下午才醒,精神恢復了一點。小神醫為他把了一陣脈,宣布不需要再在他身邊時刻守着了,因為曉公子會吐血是內力不穩所致,如今內力全失,也就不用擔心他會吐血了。
小神醫道:「他原本有些暗傷,加上這次受了重創,身子便有點虛,多休息幾日便可。」
聞人恆問:「那他失憶的事呢?」
小神醫道:「與內力似乎沒多大關係,興許是撞到過頭,這種情況得慢慢恢復,也許能好,也許以後就這樣了。」
聞人恆也不知自己希望是哪一種,掃見小神醫開始收拾東西,為了他的安危着想,把這小呆子安頓在了他們的小院裡。
葉右老老實實待了一整天,第二天雖然仍覺得使不出力氣,但卻不想繼續窩在屋裡了,慢悠悠地跟着師兄去找魏莊主他們,想聽聽這事的進展。
那天緊要關頭上,除去離得近的幾個,基本沒人注意到有一塊碎銀子打中了曉公子的死穴,因此眾人只知是曉公子大發神威,拼着武功不要的架勢把吸血老鬼制住了。
這實在是太霸氣!太爺們了!
他們欽佩不已,更對曉公子失去武功而感到深深地惋惜,此刻見他出門,便都忍不住尊敬地打了一聲招呼。
葉右笑道:「我這是名揚江湖了?」
聞人恆看他一眼:「很高興?」
葉右立刻識時務地把那點愉悅的心思收起來,說道:「沒有,只是感慨一下。」
二人很快進了書房,魏莊主和魏江越見到來的是他,首先站起了身。魏莊主更是一個疾步過來,關心問:「阿曉,身子怎麼樣了?唉,都是我教導無方啊,等這事查完我一定給你一個說法。」
葉右道:「小柔妹妹還小,有些任性在所難免,以後多管管便是了。」
魏莊主一怔,愣是沒從他這話里聽出絲毫的忍辱負重和火氣,他細看一眼,沒辦法從他這纏滿布條的臉上看出什麼,只能道:「不行,這事一定得給個說法,你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休息幾日就行,」葉右說着看向其他幾位前輩,客套地問聲好,最後將目光落在好說話的葛幫主身上,「事情如何了?」
葛幫主道:「都在等方小神醫的結論。」
葉右問:「吸血老鬼的事呢?沒查查他為何還活着?」
葛幫主道:「也在查。」
葉右掃見書房放着一張棋盤,走過去坐下,隨意捻起一顆棋子,說道:「七年前,魏莊主帶着一批高手將吸血老鬼堵在了斷崖上,把他打下去後,誰搜的屍體?」
丁閣主道:「是我。」
他並沒因這年輕人問得直白而覺得被冒犯,聲音依然是那般冷冷淡淡的,嚴肅道:「當時我和盟主帶着人趕去和那胖子會合,走到半路就看見他被人抬了下來,聽說老鬼跌下斷崖,立刻就去搜了。」
盟主應聲:「我們到的時候,老鬼已經摔成一堆爛肉,身上穿的就是那天的衣服,所以我們才以為他死了,若非這次遇見,我們都不知他是被人救走了。」
「嗯,兩種可能,第一是救走他的人恰好路過,手邊也恰好有具能用的屍體,還和吸血老鬼的身材差不多,第二便是他知道吸血老鬼會從那裡跌下來,提前都備好了,」葉右環視一周,「諸位覺得哪種可能大?」
幾人微微抽了一小口氣,沒有回答。丁閣主則冷淡地掃向了魏莊主。
魏莊主不想聽他噎自己,主動開口:「那我的嫌疑最大,我有可能是故意把老鬼逼到那處斷崖,並在下面派人等着他。」
盟主皺眉:「不可能是你,且不說你當初差點廢了一條胳膊,光是你那小兒子就是被老鬼……」